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嗜血阎罗 作者:琉璃裟 文案 她是优渥的富家千金,一切在遇到他后峰回路转。他是冷情的江湖黑手,身上带着诸多神秘。他唯我独尊,她高贵骄傲,他不懂怎样爱,她从未认定他是她的良人。遇上了是缘更是劫!纠纠缠缠,你追我赶,伤痕累累,悲欢离合,蓦然回首,爱情真的难以言说…… 有些离奇有些凄美有些难过有些小清新,请不要用常理和常道揣度,对爱情的态度的转变,爱情的成长需要娓娓道来……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罗宇顾枫 ┃ 配角:江一帆尤优井上明子千代敏之 ┃ 其它: ================== ☆、楔子 我情愿      我情愿   我情愿   我们只是分了手   在地球的某一端   还有你微笑的脸   我情愿   我们只是不相见   在彼此的心里面   依然流淌着思念   我情愿   只是失去你的容颜   在漫长的人生里   灵魂依旧在缠绵   我情愿   这只是此生考验   在转世的轮回中   还我们生生世世的姻缘    ☆、第1章 囹圄(一)   车子缓缓地靠近,人影慢慢地清晰起来,她应该是刚刚完成舞蹈课,长发依旧高绾成髻,雪纺连衣裙随风轻舞,两条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正在低头玩手机,侧面看去,修长的颈项微弯,小尖下壳儿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整个身形婀娜多姿,彼时她身后三三两两的行人自然成了她的陪衬。   车子靠近,她专注于她的手机,唇边还荡漾着俏皮的笑意。瞬间风起,被卷起的她的身影消失在车里。他的怀里多了份柔若无骨的香。   几分钟后,他轻移开捂住她口鼻的手掌,她安然睡在他的肩头。长长的睫毛密密地覆盖在眼睑,肌肤如瓷,红唇微抿,弯弯的锁骨,果然赏心悦目。目光扫到她的脚踝,一只白白的脚玲珑剔透,精致的鞋子只剩了一只……   “阿有,掉头回去!”他命令道。   “爷?”司机吃惊,却立即执行了命令,他的命令从来只讲一次。   车子开近她曾站立的地方。他下车,从容不迫地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只精致的鞋子,阿有从侧镜里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他,也只有他才会做。   顾枫醒转在一间明亮的大堂,亮光让她完全不能适应,本能地想用手捂眼睛,才发现双手被缚,嘴上也被缚着丝带。终于强睁双眸,全然陌生的环境,全然陌生地立着十几个黑衣人。窗外已是夜色如墨,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醒了,二少爷。”一人俯首恭敬地对背对她坐在靠椅上的男人。   “二哥,带她过去吧,正堂派人来催过数次了。”一个急吼吼的声音。   所有人都未拿正眼看过她一下,一律肃立等候那个靠椅上的人发话。沉吟片刻,那男人回视过来,强光下看不清容颜,只觉得一种凛然的冷气扑面。   “带她回我房间。”干净利落。   “二少爷?”三四个人的诧异。   “二哥,不行,爹说……”   “老三,我的话你听不懂?”他的声音很冷。   “可你,你,从不带货回你房间。”急吼吼的声音委屈道。   “二少爷三思。”一个年龄微长的开口道,“陈老板和顾老四都不好惹,他们火并,我们收利,现在陈家出大价钱买货,我们只消送货,一旦货在这里出了事,等顾老四找上门来……”   靠椅上的男人拧眉,“照我的话去做。”起身,先行,颀长的身材步履从容,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于是有人来给顾枫蒙上黑巾,牵她手上的绳子,弯弯绕绕好久,推开一扇门。   眼上的黑巾被撤了,一片黑暗中光亮顿现。甫一站定,便被吓到,一只黑豹扑面而来,她的心扑通狂跳。再一定睛,原来是迎面墙上的一幅画,豹子通体黑得发亮,优雅地卧在岩石上,虽趾爪尽收,一双眼却机警敏锐,斜睨傲视前方,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因而整之黑豹呼之欲出,蓄势待发。太刺激她的视觉了吧,顾枫看住。   良久以后,终于周身觉得冷下来,慢慢地环视房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他,这男人是冰山吗?十米开外也能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冷凝力。他坐在那,盯着她,仿佛已经很久,那目光穿透了她,竟与图中的黑豹极为近似。   他走近来,手指轻松一勾,她手上的绳索悄然脱落,似乎只在她身后一晃,她嘴上的丝带就到了他手中。“如果你聪明,不要企图逃跑或反抗,否则自取其辱。”冷冰冰的一句话搁下了,她不意外。应该午夜了,她又累又饿。   顾枫活动了一下手腕,抬眸,正对上他的脸。这次他离得近,她看清了这张脸。棱角分明,如大理石雕出的一般,修眉挺鼻薄唇,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但每一条曲线又都近乎完美地呈现。一双眸冰冷但确确是美目,如流星逐皓月般皎明深邃。她看呆了,花痴了。帅哥酷弟不是没见过,他岂是帅和酷能形容的,如此硬冷的男人,却堪称一个绝世美男。   “看够了”他对她的花痴毫不意外,接下来冷冷地命令道;“去洗澡。”   洗澡?顾枫吃下一惊,右手已被拖住,他的手很有力,将她拖到另一个房间前,拉开门,是浴室,超大的浴缸水汽氤氲。   “脱衣服。”   骇住,她抬眼看他,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脱衣服在他眼前?这男人显然没有回避的意思啊。腾地脸红,心下羞愤。   “你习惯不洗澡上床?”他挑衅,又或者是戏弄。   情知反抗无用。阶下囚能忍则忍。既然不给饭吃,好歹解个乏。顾枫脱掉衣服,进入水里。在他的注视下——天下有这种变态,爱看女人洗澡,长得再好看人也龌龊了。她闭上眼,觉得水温也还舒服,除了客观存在的一双眼。也许怕她睡了,那声音自头顶来“出来!”他居然为她撑开浴袍,她穿上去。   “转过身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回头。”   饶是顾枫修养再好,也只想爆出一句“你神经病啊。以为别人像你喜欢看异性洗澡。我回避还不及!”他自是不想她脱离他视线之外,即使在洗澡时。顾枫笔直地背立,私下想既是囚犯懂规矩也是操守吧。他看上去蛮自恋,不过她对男人不好奇。心里瞬间翻腾出江一帆的名字来,帆哥接不到她一定急坏了……   一只铁臂毫无怜惜地揽紧她的纤腰,被动地进入了一具男人味十足的胸膛,他穿着睡衣站在她身旁,高出她大半个头去,眼角余光的俯视已让她感受到他对她刚刚的神游的不悦。   穿着浴袍以如此暧昧的姿势靠近一个男人,顾枫的挣扎换来他更紧的束缚,她不得不用手试图推开他的胸膛,尽管徒劳无用。如果刚刚对他执意带回她尚有分感激的话,下一个担心成了他会对她做什么,显然这男人不同一般人的思维方式,他好像觉得对女人可以很随便。他是绑匪,她还能指望他好到哪去?   其实对绑架这事她不陌生。依稀仿佛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和四哥就被人挟持过,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当时两个孩子抱团取暖,依旧瑟瑟发抖,四哥抱着她只是说“不怕有我”,其实他不过比她早落地一分钟,从母胎中算起注定了四哥与她一辈子的福难同担当。   记得当时来救他们的是个特别好看的叔叔,他拉开门强光在他背后,宛如救世主一下子照亮了两个孩子的世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叔叔,后来她知道他是他们的生父。是否由于这一幕,虽然是四岁才回到生父身边,多年来他们兄妹都与父亲很亲近,不似大哥那么抵触。今天此刻爸爸和四哥恐怕要急了。   女孩的神思飘忽,她有惊讶有疑惑,独独没有恐惧和慌乱,面对意外、折辱,从容淡定,抵抗中带着淡淡的优雅和高贵,的确有点意思。   男人微微地翘起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果她此时抬眸注意到了,又该是怎样的花痴。    ☆、第2章 囹圄(二)   豹图下一张超大的床,顾枫已被掼到了床上,舒适的床垫和他带给她的不舒适的感觉。他有着恶作剧般的兴奋,压在她身上,浴袍浅浅裸开,透出一弯锁骨,看她终于皱起眉,下一刻迅速抬腿大力踢向他,可惜她不知他是谁,忍着腿上的剧痛听下他来自头顶的严厉:“你忘了我说过不要试图反抗。”   这等龌龊男居然也配有如此好皮相和好声音,老天不公!这男子非常人,放弃反抗、图谋他路,顾枫脑子里顷刻转了几道弯。   看她因疼痛霎时浮上眼的泪意,慢慢地全收了回去,剩下一双明亮水眸,大胆地映着他的俊颜,独特的倔强,不是屈服了倒是在想怎样不被占了便宜吧。   “高贵的小狐狸!你听话最好!”他放开了她,却也无半分怜香惜玉,将她往大床里推了推,自己在外侧从容躺下。一忽儿,他抻起云被将两个人覆上,头顶的灯也灭了,一切归于安然。   这就同床共枕了!顾枫喘口气,不然睡哪里,好在床足够大,而她也的确累了。   准确地说顾枫是被饿醒的。从被劫持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滴水未进了。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旁边当然无人,她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吃饭的问题怎么办?直觉告诉她,走出这个房间会有危险。   穿好衣服,环视豪华的房间,超大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茵茵草坪,豪阔的地盘一览无遗,室内物品从大家具到小摆设无一例外精致考究,要命的是都不能吃。自诩不是个爱饿的人,此刻对食物的向往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房里唯一和嘴沾边的是酒柜,面对着昂贵的名酒,她却欲哭无泪。   饿了当然会冷,一大早晨冷飕飕的。不对!女孩回眸,果然,那座移动冰山回来了。   湿漉漉的发梢,正在系袖口的扣子,一件修身白衬衫领口释放出细细的性感,一双美目冷冷地扫了她一回仿佛就明了她的想法:“随我来。”   他前头走,如行云流水,这男人还有一副好身材!   推开相邻的小门,是个小巧的饭厅,绮栏雕花的桌子靠着窗口,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顾不上形象了,她从未吃过这么多早餐。所有感觉补回来时,顾枫抬头,对面的男人只动了简单的面包、煎蛋,此刻修长的手指正握着牛奶杯,眯起眼,极像豹子,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我会关你多久?外面怎样了?”   他想告诉她自然会说,不想,问了也没用。她将头转向窗外,这里的窗外树木葱葱、繁花紧簇,又一番别样景致,这样大的地界,她知道如果他们不放她,她走不出去。这是普通的一天,她是公认的乖乖女,翘个课虽不寻常,但也不至于有多吸睛。   “比如你父亲,比如江——一——帆!”他托长说出那个名字后,明显看到她的震动。她极力扭头看向窗外,黑瀑布一样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小巧的尖下壳微微上扬,这是在意,却不想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丢了尊严。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求助。对敌人不懂示弱,他是敌人吗?男子生硬地摔下餐巾,离席而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突然觉得窗外的繁花有些寂寞。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怕该对谁说?   时光有些难捱。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可以让她赏玩的东西,昂贵的家俱除了体现冰冷的高档以外,无甚了了,一如他的人,冷清寡淡。好在早餐吃得饱,看夕阳西垂,才试着推开饭厅的小门。   “你肯出来最好。”饭厅的椅上坐着个年轻人,“走吧,我带你出去。”一拍手间进来了两个黑衣人,一个利落地反剪她的双手缚住,一个给她眼上蒙了黑巾。   昏天黑地,不知走过多久,只觉得进了一个人声鼎沸的房间。有人微咳,室内一下静了。   “爹,人,我带来了。”年轻人讲。有人解开了她的黑巾。约有数十双眼睛齐齐地盯着她。   “干得好,老三!”正中一个虎虎生威的中年人起身,走进她,手中的烟斗杆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眼细细端详,“果真是个美人儿!”   “济哥,她就是周晓逸生的那对龙凤双胞胎里的女孩。”有人补充。   “哦”意味深长地,转过脸来目光凶狠“颠倒众生倒是家传的。”一边无比厌恶地:“老三,带上几个弟兄连夜给陈家送去。”   “济哥,二少爷……”有人小心地探问。   老三洋洋得意道:“二哥一整天和小尤太打靶狩猎,这会正在她那喝花酒呢。没有爹的命令,谁敢跑到他的禁宅要人,那个房间小尤太都没进过,他是金屋藏娇呢!”   “你哪那么多废话,先把事情办妥!”济哥喝道。   “得令!”老三走进来,目光有些轻浮地扫上她的脸,低低地“如花似玉啊,哥哥还真想亲亲。送到陈家你还不知会被怎么样呢!”一群人哄笑起来。顾枫狠狠地别过头去,老三的手一把拧过她的下巴,挺着嘴就要亲上去。女孩躲不过,人已被野蛮地搂在怀里。   “放手!何时轮到你碰我的女人!”冰冷,却如天籁。   “我只是按爹……爹的意思办……办。”老三结巴了,“唉呦……”只见他甩开顾枫,左手握住了正在流血的右手。“爹……爹,二哥他伤我。”横空飞出一只烟斗,似乎在那男人胸前一点,尚未看清,烟斗已又稳稳地回到中年人手中。   冰冷的男子走近前,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小飞刀。抬头望向正中座位上脸色铁青的中年人,沉稳地开口道:“父亲,得罪顾老四不明智,所以我才临时换了人,而留下她。请父亲三思!”   中年人鼻子一哼,不屑一顾,起身,早有人拉开大门,前呼后拥地离开了,老三也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跟着走了出去。   瞬间,偌大的房间只剩了他两个人。男子近前一抬手,顾枫的眼上立刻罩上了黑巾,随即手被人拖住,踉跄地跟上他的脚步。    ☆、第3章 囹圄(三)   回到他的禁宅,摘了黑巾和缚绳,短短数十分钟惊心动魄,一切竟那么熟悉和亲切。   他并未理睬她,只扔下一句:“饭厅里有吃的!”经过这一吓,再镇定如顾枫,其实腿还是软的,更何谈有食欲。不过既然他开口了,勉为其难地记起她可能没吃饭,她不太好弗意,慢慢地向饭厅走去。饭厅的记忆并不好,不过晚饭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的,很是可口。   再度踱回房间,室内药香袅袅,那男子赤着上身背对着她正在研磨一钵,后心正有一点点血迹渗出来。   “我来帮你吧。”她开口了。   第一句话。他的身形微微一动,倒毫不客气,直接将药钵向后递过来。钵底一抹软软的墨绿色糊状物有点像面膜,散发着天然的清香。钵精致,小勺也精致,不过似乎男子的肌肤更精致,恰到好处的小麦色,肌肉结实健美,肌理细腻光滑,倒是很有自恋的资本,怎么看都养眼。   药体涂上去,很奇特地没入肌肤,而他的身体轻微一斜,应该是疼的,让她没来由地心底抽动,这伤多多少少地因她而起吧。   愣神间,男子转过身,健硕的前胸几乎撞上她的脸,顾枫的脸已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如此近距离接触一个陌生男人是头一次。他拿下她手里的钵,缓慢地迫近她,她步子凌乱地节节后退,就是忘了逃。眼光哪里敢直视他,向下瞧见的是他腹部分分明明的六块肌,以及腰际的人鱼线,又慌忙抬头向上,那一张奇美的脸孔,一双动人心魄的美目……无意间她已退无可退,被他直直地迫在了床上。   未及反映,她颈子上的落了个微凉的唇瓣,轻捻猛吮,似要从这一处攫取她体内所有精华,她吃痛地轻呼,肆意疯长的只剩了欲念。男子眼底有丝嘲弄,看身下的她如同戏耍一只小动物。   如何开始,如何结束,记忆里只有片段,被他凸凹有致的腱子肌肉硌得生疼,被他咬得脖子生疼,被他进入得生疼,痛并快感,而她居然没有反抗,不仅可耻地配合了,尚有小小的陶醉。   头顶的声音让她打了个冷战:“你不是处女?”理所当然的质疑。他那样她了,他还问得出口这样的话?顾枫瞪大眼睛,匪夷所思,一下子全清醒了,又羞又气,裹住外衣蹭地窜下床,奔进浴室。   站在水蓬头下,水涤荡过身体,羞耻渐渐爬上心头。竟会为美色所惑,那个瞬间定是脑袋被驴踢了,顾枫蜷缩在墙角,简直无颜至极。壮肥胆儿,才敢走出来。   那男人已平躺在床,冷淡淡地:“你和江一帆有过,为什么不早说!”   就算她是囚犯也有尊严的,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吧!“是你绑架我,是你侵犯了我!”她气极。   “那又如何!”他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她不再是处女对他就是不敬。   “不可理喻!”她觉得对他讲话不过徒劳。气愤、伤心、绝望,甚至到极致的恐惧,毕竟十八年,她养尊处优,被家人呵护在手心。就这样被他鲁莽地占了便宜不说,还侮辱她,还让她有苦说不出。她努力仰起头,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   快速地冲向大门,他比她快,不期然地撞进他□□的胸膛,她条件反射地跳开,身子还是跌在他的铁臂上,被他拉到了怀里。“你放手,不要再碰我!”她大吼。   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玩味地看她,眸底泛起怒意。“我绑回来的人,我想怎样就怎样。”   她挣扎着,却如何是他的对手。他向她身后一握就反剪了她的双手,用身子将她抵紧在门上。“开始不听话了,小狐狸。你有胆走出去!凌迟你的大有人在。你以为你有几成胜算。”   “不用你管。”她的泪已不受控地流下来。她一下子失掉了锐气,坚持了那么久,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家里父亲最疼她,大哥护着她,四哥顺着她,江一帆更是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仅仅一天,她从天堂跌进地狱……   原来梨花带雨形容的是这等美貌,很具有杀伤力。他想都没想,俯头……落在她脸上的唇瓣,微凉,他吻掉第一滴泪,惊了她的哭泣,没有片刻迟疑,他覆上了她的唇瓣,不及她扭头,他的大手擎住她的后脑勺,用力一吸,似有魔力,让她不甘示弱地吸了回去,来来往往,直到她的脸色由白转红。   良久顾枫微侧开头,大口呼吸,早被他松开的手指下意识地推抵他压在她胸前的身体。果真脑子又被驴踢了,会接他的吻。他凝视她的表情,她精致的小脸不是一般的懊恼,诱惑人不自知。   他的头向她的方向偏偏,唇贴近,身子贴近,“别!”她呼出一个字,抵抗得矛盾而可笑。男子勾起唇边,漾出个笑容,如春花般绚烂,如冰雪消融。虽转瞬即逝,却足以摄人心魂!   男子牵回女孩到床边,径自去浴室。   顾枫躺在床上,理不出纷乱的情绪,他自有蛊惑人心让人迷恋的气质,又那样喜怒无常琢磨不定。这样算什么,最为自己不齿的一夜情!那该如何向一帆交待。   他出来了,只在腰间裹了条浴巾,他不再避讳她,大方地展露自己傲人的身材。她忙闭上眼睛装睡,一张小脸红红的。   他在被中捞到她,手指游走在她身上,让她□□难耐,他的气息萦绕,想自控好难,挣扎变得无力。   “你不喜欢?”他的唇擦着她的耳际,声音性感慵懒。喜欢不就代表羞耻吗?   “放过我。”变成了这样一句。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生硬冰冷了许多。不待她回答,他加大了力道,他生气了!生气的后果就是狂风暴雨,足令她倦怠地睡到第二天早晨。    ☆、第4章 囹圄(四)   阳光很好,身边无人。   顾枫坐了起来,昨夜风暴后的痕迹让她怔忡,狼狈地冲向浴室。再度怔忡,那男人正立在蓬头下冲澡,彼时如此□□相见,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回身要关门出去。   “一起来吧。”他倒十分大方,而且反映迅速。她永远快不过他!一起站在蓬头下,他把她笼在极小的空间里,暧昧得紧。他喜欢看她一点一点窘迫的表情,眼睛不知该往哪放,上下不是,左右不得,高贵优雅狡慧聪颖在这份□□之间全部化为乌有。他冷笑了个,转身离开。   顾枫穿戴整齐出来后,发现男子临窗而立,一身黑西装挺拔有型。“我们出去吃饭!”   由他拖着手穿过几道走廊,及至到了偌大的餐厅,她才体会出出去吃饭的意义。   正中座位上坐着昨晚见过的中年人,左手第一位是个优雅的女人、依次是老三、一个冷艳貌美女子,再后边是个十五六岁的伶俐女孩。他自然地坐在了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把她让到他身旁。从他们现身,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尤其那个冷艳女子此刻紧盯得她发毛,一双眼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   “我以为是何等货色,一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你也要,玩花了吧!”如此恶毒出自那女子,与这一桌的优雅毫不沾边。果然优雅女人皱了眉。   “开动吧。”中年男人似习以为常。   “DADY,菜里放了这么多醋,这么酸怎么吃?”伶俐女孩举着筷子开口道。   老三“扑哧”将一口汤全喷出来,一边抹嘴,一边看向他们,如看好戏。   身旁的男子淡定自若,轻抿了口牛奶,微微斜视顾枫:“吃吧。折腾了一晚上不饿?”伶俐女孩和老三都已憋不住笑出声来,冷艳女子登时黑了一张脸。顾枫腾地涨红脸,无地自容,举箸难咽。偏偏身旁男子不断地将桌上的各类菜蔬水果堆到她面前,冷艳女子搞的杯盘动静极大,每一声都让顾枫一个机灵,再无食欲。   “吃你的。”男子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我吃不下了。”她答。   “把这些都吃掉!”绝对的命令。   “我不想——”她委屈。   “我让你吃掉!” 硬冷。直要逼下她的泪,她彻底地彻底地卑微起来。冷艳女子快意地笑了。伶俐女孩看不过去:“二哥,你那么凶干嘛,这姐姐这么好看……”   “小囡,闭嘴!”优雅女人开口了。女孩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中年人,立刻闭嘴了。   “老二,你打算把她怎么办呀?”中年人自有一股威严,语气确是恨恨地,“顾老四正在全城找她,陈家此刻撇净了干系,烫手山芋砸我济庄手里了。我在道上第一次失了手丢了脸,居然是我最得意的儿子使诈。为了她和我翻脸,人你都带到合家人面前来了。你这是要金屋藏娇,还是准备上门提亲?”   他恭敬地回道:“父亲,这是说到哪去了。顾老四在H市势力盘根错节,父亲与他早年有过节,敢劫了他女儿刹刹他的威风,也就罢了。但济庄几百口兄弟呢,得罪他对济庄不利。吃过早饭,我就送她回去。”   “哈,送回去。请神容易送神难吧。让顾老四看到他宝贝女儿被你奸宿过了,你说他会作何感想?”中年人不无调侃。   “改不了你咬人的本性,都不用她开口说,有那一脖子的吻印已经够了。”冷艳女子不屑地补充。   他倒脸不变色心不跳,“父亲敢让我劫他女儿,我睡了有何不可。”   “你怕是动心了。”冷艳女子笑道。“不过新鲜几天,在你也是家常便饭。”   “那么尤姐不生气了。”老三耸耸肩。“二哥与你在一起十年了耶,你是千变女郎,能让豹子不腻你,你得多有本事。你刚刚和一个小丫头吃什么干醋呢。”   “少来恭维我。”女子却瞬间展开笑颜,娇俏妩媚,让人移不开目光。身旁的男子一眼望过去,微启唇边。这个算笑吗?   “二哥,你只会对着尤姐姐笑,是吧。”小囡嘟起嘴,一边热络地:“好看姐姐,你有没有见过二哥笑啊。”   此时此刻,顾枫恨不得一头撞死,她成了这一家人的饭后谈资。努力地挺着骄傲的颈子,努力地吃下所有的食物,努力地保持自己碎了一地的尊严。然后,平板地:“麻烦你送我回去。这里发生的事我不会让爹再追究,算作感谢你没有把我送给陈家,做出些让顾家更丢脸的事。”她让看热闹的他们惊讶。   “你倒知恩图报。急什么,再喝口茶。”他缓缓地。   “立刻!马上!”她低叫,起身。   “这么急着离开我,舍得吗?”充满戏弄,他压下她的手。桌上几个人窃窃地笑开。   她如甩毒蛇甩他的手:“你玩弄够了吧,还要怎样!”   这个试图被他打破,他握牢她的手,大力一拽,她跌坐在了他的腿上。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铁臂揽她入怀。一桌子的笑声放肆开。   不可以哭啊,顾枫紧紧咬着唇,抬起另一只手向他的脸上挥去,被他再度擒住手臂:“真像匹烈马,这么难驯服!”   “放开我!”她怒火中烧,尽力压低带着哭腔的声音。雾朦朦的水眸,美得如诗如画。他一个痴迷,晃神间别开目光,却也拉起她:“走吧。”   “老二,快去快回,我在正堂等你。”中年人的语气终于平静了。   “好!”人已在几步开外。   车子平稳地驶离济庄。那些景致快速倒退,盛夏心如雪。数十小时间,她已不再是她,人生总有那些瞬间颠覆过往。   阿有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着坐在车子里的两个人。他的爷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女孩只垂头端坐。除了尤小姐,和爷坐在一起的女人敢造次的不多,但是大多会偷偷地瞧上一两眼他的俊脸,谁让爷长了张天生招桃花的脸,这样冷脸呆坐的确实还没有过。更何况劫她那日,爷破天荒地下车为她取鞋。阿有惊掉下巴了。是爷坐不住了,主动从颈子上取下豹锁,不会吧,是爷从不离身的豹锁哦。   男子将手里的东西握到她的手中,她戒备地抬眼瞧了下,长长的红绳下系了一把小巧的翡翠玉锁,轻轻一摇滑出一只墨玉色的豹子,姿态与他屋内的挂图一模一样。如此通透纯正的碧玉和墨玉太罕见了,足见手中之物价值连城。她不得不诧异看向他。“戴着。”他吐出两个字,依旧一副唯我独尊。   “我不要!”她的手被他握得紧紧的。   “我让你戴着!”他加重声音,这是怒的前兆。   “你很习惯强迫人、很随意欺负人,是吧!我们萍水相逢,彼此不留念想!”她胸中的怒气一发不可收,“你一定要我记着你加诸于我的屈辱吗?”   “把你脖子上的护身符取下来给我。”他冷言。   “休想!”字未说完,颈项上一凉,他手里已多了一只链子。那是她和四哥一人一只的护身符,她的玉石上雕了只凤凰,四哥的则雕了条龙。   “还我!”她去抢。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他悠悠然地抱着她的身子,美目一挑,优美的唇形对着她:“以后还你!”她一霎时愣神,你无法直视这男子的容颜,会失了本心。“我的豹锁你小心戴好,日后我会拿回来。”   “你的我不要,我的你现在还我。”她憋屈地叫道。   “小狐狸,又不听话。”冷下的声音“如果你不想陈家再找你麻烦,你最好戴着。”   她抬眸狠狠地瞧了他一回,终于问道:“你是谁?”   “肖罗宇”三个字,他看着她的眼慢慢地念出来。   他的身份注定了与她的距离。要护她周全,他不能不在意她亦不能太在意她。他的在意就是她的安全。    ☆、第5章 释怀(一)   书房里,书本散了一地。顾江尘因暴怒而狰狞,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门轻轻地开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妇走了进来,蹲下来拾地上的书。   “逸,你快起来,让佣人来收拾。”男人慌忙扶起女人。   “不要再生气了,事已至此……”女人动听的声音,似乎让他的怒气消减一半。   “枫儿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男人拥住女人同坐在椅上。   “你让她说什么,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只会让她更觉无颜,”女子缓缓地讲道:“别说拿不出证据告官,即便有也是名誉扫地的事,哪里有比女人的名誉更重要的事呢。”   “总有一天,我会让肖济和陈汉生付出代价。”男人恨道。半天苍凉地:“逸,我连我们最疼爱的女儿都没保护好,你怪我吗?”女人仰起精致的小脸,尖下壳儿抵住男人的脸颊:“我怎么会怪你。你要平安,你的平安对我更重要。”   “我在努力,慢慢地,会给你们现世安稳。”他坚定地讲。女子展开个动人的微笑。男人迷恋其间,俯头吻住她红润的唇,倾情一吻。   “四哥”有人莽撞地推开了书房的门,一下子哑声。   “老五你何时懂得敲敲门。”意犹未尽的男子微抬凤眸。   “四嫂,不好意思啊。”顾江波搔了下头,“我只是急切地想告诉四哥关于肖家……不知你在……”   “你们先说正事,我出去了。”周晓逸起身。   “这些事原也不避讳你。”顾江尘只是起身,将座位让给了女人,自己走至书桌前方抱臂站定:“老五你说。”   顾江波翻开薄薄的几页资料:“肖济去年从海外回来后,做大了济庄,有一家济宇集团公司,主做对日贸易。不过似乎还有一些放不得明面上的军火走私,在黑道上济帮很有名气,据说有一位十分能干的二少爷,功夫了得……”   “肖济早年的功夫也不弱,一把烟斗枪绝技在身,算得上正宗师傅带出来的。”江尘微皱眉:“黑白道我们朋友不少的,这位二少爷倒头一次听说,可有他的资料。”   “你这几年又问多少江湖事?道上都知道你为了周大美女金盆洗手了。”江波调侃一句,座位上的晓逸微微红了脸,江波瞥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江尘,忙补充道:“我们如今只做响当当的正经生意,在H市算得上头把交椅了,所以才疏忽了有人敢下黑手,玩这等下三烂的把戏。”   “总是受伤害的是小枫。”江尘黯然:“你且说正题。”   “这位肖家二少爷,资料查不到,道上却是赫赫有名,有人将他和当年的你相提并论呢。据说是文武全才,有胆有识,传奇甚多,什么四岁就斩杀过豹子、擅用飞刀百发百中、枪法精准见枪者亡……没人真正见过他的长相,他会些易容术,不过据说也有一张招惹人的俊脸。”江波讲完看沉思的江尘。   “肖济是睚眦必报的人,陈家仗着海外的大投资商在H市如今风头正劲,他们敢劫了小枫却没有送到陈家去,想必是这个二少爷的主意,无论我在不在江湖,以他必不至于得罪我。”江尘冷哼了一声:“却给我们来这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倒不能小瞧济庄了。”一边转头对晓逸:“这两日,枫儿正常去上学了,有和一帆在一起吗?怎么也不见一帆来家里坐呢。”   “枫儿回来那日一帆不是立刻就赶了来,是枫儿把他赶回去了。以前他们也不是常常回来谈情说爱的人。”晓逸有些理亏地瞟了眼江波,果然那人脸上有些讪讪地:“孩子们那事都过去两年多了。”   “我们兄弟之间可以不存芥蒂,琳琳心上未必过得去那道坎。孩子总是我们的心里宝,当初也是我说得的,让他们避免杵人眼。”江尘拍了拍江波的肩,一边对晓逸讲:“逸,今天,让一帆回来吃个便饭,我有话对他讲。”   “尘,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我怕你适得其反。”晓逸急。   “枫儿回来时的情形谁都看到了,一帆口上不说,心里难免有想法,枫儿又是个倔性子,我们做父母的不帮着说和,难道看着一段好姻缘散了……你当日也看到了他们何其坚决地相爱,何其艰难地相守,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能因为我们商场江湖的是非,毁掉枫儿来之不易的幸福。”江尘长叹。   “四哥你多虑了,一帆差不多是我们瞧着长大的孩子,明是非讲道理,又那么爱小枫,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江波不以为然。   “我瞧着枫儿这两日有些恍惚……”   “刚刚经历那些事,她还能很好地去上学,已经够镇定,算是得了四嫂的真传。你还要她怎样表现,一下子像从前一样当什么也没发生?”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四哥,江湖上曾经大名鼎鼎的四少爷啊,雷厉风行,从容果决,你也有儿女情长长成这样的一面啊。”江波一副看不起的样子。   江尘倒未在意,略一沉吟:“你给济庄递个话过去,我要见见肖家二少爷。”   “啊?”弯儿转得太快,没跟上啊。   “就说我个人谢谢他!”他已恢复了说一不二的冷静。    ☆、第6章 释怀(二)   顾枫斜靠在床头,懒懒的,夕阳余辉映照,寝室里满地碎碎的金黄。如今出门家里都会安排或明或暗的保镖跟着她,生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乐趣,就连一帆也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想起她刚回来的那天,客厅里的叔叔、婶婶、表姐们看她多多少少的诧异,三姐一句有口无心的:“小枫你可回来了,呀,你的脖子上青青紫紫的怎么了?”于是父亲看着她充满怜惜,四哥简直就是眸子里喷火,母亲忙拉了她上楼去。   一帆满头是汗地赶来奔上楼时,她扑进他怀里,觉得两天里的委屈终于有个出口了,这是她的依靠啊。他搂着她任她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那一刻想起来都很温暖。只是当他的手往常一样温柔地拂过她的长发,停在她颈项上时,她明显看到了他脸上震惊的呆滞。她的脊背一挺,她知道肖罗宇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颈子上宛如蝴蝶的吻痕告诉了所有人她已是被别人碰过的女人。这似乎不该是还在乎贞洁的时代,别人不过谈资,不足挂怀,可他是她心尖上的人,他在乎,她便在乎。   想着心生生地疼起来,她不想不够好,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当日再无言,然后他还会每天到学校接她,他们也会说笑两句,但她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有一天给四哥查个电话,赫然在收藏夹第一位发现了肖罗宇的名字,这个发现让她当时心猛地一撞,慌忙按了关机键,搞得四哥一头雾水,很是莫名地看着她的尴尬。   此刻手中摩梭着的豹锁,温润的感觉直渗心脾,那个男子就这样闯进她的生活,横冲直撞,把她安静平和的素日搅翻了天。   “想什么,这么投入!”路寒袖一把抓过顾枫手里的玉锁。   “还我!”顾枫忙跳起来。   寒袖对着阳光,眯起眼,惊讶:“江一帆大手笔啊,这么正点的货色,这么精巧的做工,得值多少银子啊,从他老爷子那掏来的传家宝吧,没的说求婚了,一定的。”寒袖是她的室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和闺蜜,更是个鬼精灵。   “你快给我,这是一个朋友存我这的,弄坏了就遭了。”她急。   “你——好在意呀。”女孩盯着她一点一点变红又变白的脸,调皮地将玉锁放在身后。“那告诉我,什么朋友?这么贵重的东西哦……”   “寒袖,别闹了。“她的心已经够乱的了。她知道家人想帮她分担,可她说不出口,不愿再回忆。几天来的委屈顷刻一点一滴划落。   “小枫,我开玩笑的,你别哭啊。”路寒袖慌了,忙把玉锁递了过去,顾枫已一把抱住她,泪如雨下,此刻她只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一个信任的倾听者。   路寒袖听顾枫断断续续地讲完那些事,半天未反映过来。“我在听小说,是不是?可怜的孩子,这么离奇的事咋发生在咱身上了。你放心,从此有大家保护你,他不会再欺负你的!”她一副侠肝义胆,紧紧搂住女孩的肩膀,头抵住她的头。说出心底的秘密,顾枫似乎舒服多了,目光迷离地看住手中的玉锁。寒袖笑了:“他竟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你,他对你有些意思……”   “根本是个疯子,现在拿着都很别扭。”顾枫咬着唇,终于无限苦恼地:“寒袖,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你放心,这事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路寒袖举手发誓。顾枫拉下她的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怕江一帆知道?”   “他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他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一定明白你的身不由己。”   “我怕我会怀孕。”很是艰难地讲。   路寒袖呆了几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看着顾枫蔫蔫的小脸,大气地道:“已经这样了,怕也无用,大不了,我陪你去做掉。一切由我陪着你。”   “可是一帆会怎么想啊。”她叹。   “现在不是还没怎么样吗?你以为有个孩子那么容易,那就没那么多求医问药的了,那得是中六合彩的运气呢!”寒袖打气道:“这个可不像你顾枫,有什么大不了!”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寒袖的生机勃勃给了她无限信心。顾枫破涕为笑:“寒袖,你永远那么阳光,难怪我四哥喜欢你。”   只这一句话,路寒袖灰了脸:“在说你的大问题,别扯歪了。”   “奇怪了,我四哥哪里不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有家世,对你又一心一意,日后你进了我家门做少奶奶,我们姐妹永远在一处,多好呢!”顾枫晃着脑袋一板一眼。   “这话你说过N遍了,再当说客,我和你急。”寒袖白了她一眼,眼圈微微湿:“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人……”   “你那个人根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轮到她开导她。   “我知道不可能,可我忘不掉。”寒袖认真地:“小枫,别人不理解你会理解的,从前江一帆是你琳姐男朋友时,你当时明知不可能,你放弃了吗?”   顾枫哑然,半天:“你在等他回头看见你,你可知这几率有多低。”   “我总要试一试。”女孩抬起头又一个灿烂的笑容:“反正我还年轻,不会像你恐怕等不到毕业就会嫁人。”   “我才不要嫁人。”她呵她的痒。两个女孩笑起来。    ☆、第7章 释怀(三)   顾宅座落在H市郊外半山上,这里住的非富即贵,格外幽静。H市房地产一半是顾氏开发的。顾家在H市房产颇多,只是三代以来历代当家人一直都不曾搬离这里的老宅。老宅几经翻修,如今更加气势恢宏,从主楼延伸开去有四栋相连又独立的小洋楼,偌大花园更是H市豪宅中的翘楚。甚至山脚下,有顾家私人海湾和游艇,山顶上,有顾家私人飞机停机坪。   江一帆几年来无数次出入顾宅,今日最为踯躅。从最初顾家四房大少爷顾晓的要好同学,到顾家五房大小姐顾琳的男友,到如今顾家四房五小姐这顾家最得宠最美丽最金贵小人儿的男友,身份几经变换,顾家早当他是一家人,开门的顾伯礼貌地让进他的车子。   停罢车,在主楼门前,他深吸了口气,一路的沉默让旁边的顾枫不知如何开口。父母让他们回家吃晚饭,定是有什么要说。自从她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一定要和江一帆在一起,二年了,还没有这样正式地被叫回家吃饭。   顾舟已经迎了出来,他和顾枫并不十分相像,严格地说,小枫眉眼多像江尘,气质是晓逸的翻版,而顾舟面孔更多地承袭着母亲的美貌,气质更像父亲,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标致柔美,若不是气质阳刚,恐怕走在街上是断袖的第一目标。“爹在等你们,还慢吞吞地。”然后掏出一款手机递给顾枫:“给你的,新号码,开机就有了。”   “谢谢哥。”顾枫甜甜地。   江一帆回视,“你要换手机号?”   “四哥,刚刚买给我,一会儿我打给你,就好了。”她愉悦。   “我是问为什么要换手机号?”这话硬了点,加上灯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顾枫有些愣,顾舟忙圆场:“帆哥,你老土吧,女孩子常常换新机型赶新潮啊,论理这钱该你出的,你记得还我!”   “可以换手机,为什么要换号码?”今天他有些过于执拗。“那号码是我选给你的,我们的号码连在一起别有深意,你忘了。”   “我……”语结。   “他知道你的号码了,他打电话骚扰你吗?”这注定是该爆发的时刻。   “他?”语结。   “要了你的那个男人啊。” 积压了几天的郁闷,终于来了大释放。顾枫面如死灰,盯着灯影下有些诡异的男子的脸,一把捂住脸“原来你如此在意。”   “我不在意不是男人!”他气哼哼。一旁的顾舟彻底惊呆。顾江尘幽幽的声音传来:“有什么话进来讲,堵在门口成什么体统。”   正堂里顾家四房、五房的人都在。   顾枫一个恍惚仿佛就是两年前,站在这里为了她与琳姐悔婚的男子,长身玉立,无比坚定:“我与小枫两情相悦,我很早就喜欢上她了,可她那么小那么高贵,我并不敢奢望,直到发现她也喜欢我。我再不想错过,今生背负天下骂名,也不再负卿。”琳姐嚎啕大哭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两年了琳姐始终对她不冷不热,从未主动讲过一句话。为此,顾晓差点和他绝交,后来干脆去英国读书从业。   当日里,威严的顾江尘问了她三遍是否认定了这个男人。她斩钉截铁,大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气势。   江一帆父母在英国经商,也算颇有家底,只身在H市贵族学校读书,与大哥顾晓是刎颈之交。从她情窦初开,顾晓带回的这个一身贵气的男孩就懵懂地闯进她的心扉,他开朗阳光幽默体贴,懂得讨女孩的欢心。然后,似乎自然地他成了最开朗的琳姐的男友。彼时她只是他的小妹妹,他每年从英国会带回各类芭蕾舞光碟资料,更在她生日送了一只天鹅湖的音乐盒,那是他自制的,他的情随着她的成长慢慢地萌芽。再后来,他与琳姐订婚了,那天她喝醉酒,是深知她心的寒袖找来了他,他抱她回家,他说她醉话里唤的都是他的名字。你心我心,就是这一心。   “小枫,你怎么不讲话?”顾舟困惑地看她的恍惚。“爹在问你是否还如当初一样喜欢一帆。”这个还用问吗?   “即使一帆在意发生过的事,还有勇气和他走下去。”江尘补充问道。   身旁的男子一言不发,顾枫望着他的侧颜:“你能说出你在意,说明你心里在乎我。你是我十岁就认定的人,除非你不要我,我要和你在一起。”她多么勇敢,江一帆心倏然一痛,如果那些没有发生过多好,他可能忘记?“发生那些事,也非我的本意,你知道的。上天的考验,是吧。”   沉默片刻后,男子沉声道:“你心里有他吗?”   “怎么可能?”   “据说他相当非凡出众,人中龙凤都说低了。”江一帆解嘲地笑笑:“四伯,不会没有打听过,道上的传说甚多。”   座位上的顾江尘换了个姿势,微挑眉头:“一帆,感情不是对手多有实力就会胜出,何况在我看他连对手都还谈不上,你与小枫相处八年了,在一起谈恋爱也两年了,他们才认识两天。你与我顾家缘分不薄,小枫已经表明了态度,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讲,拿他出来说事太牵强了!”   江一帆不卑不亢地望着顾江尘:“四伯,我不才,道上也有几个要好的小兄弟。从打那天没有接到小枫,我也在到处打听。您可听过最新的关于他的传闻,道上的兄弟传遍了。”   “你对他倒上心的紧。”江尘咬牙道。“知道的比我还详细。”   “他在江湖的名号叫豹二爷,爱豹成痴,有一只精心打造的豹锁,从不离身,四伯,知道这豹锁现在何处?”   顾枫吃惊地看着江一帆,不觉已经白了脸,只听得他转向她后问道:“小枫,你的护身符又在哪里?”   她呆怔,此刻他如此陌生,这是宠她的帆哥吗?他冷酷地补道:“他的豹锁在你手里,你的护身符在他身上,你们互换了信物,定情吗?他让你一见钟情了!”   “不!”她不顾一切叫道,“一帆,你听我解释……”   “我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也在等你解释,几天了只见你一天比一天恍惚,没听你解释半分出来,你心里到底是我还是他!”他飞快地质问。   “不是这样的,是他强行给我豹锁,他强行要走我的护身符,你看在这里,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她掏出那只锁,亮晶晶的光闪耀大厅,一时厅内鸦雀无声。   江一帆闷了声:“这就对了,道上传的就是这个,豹二爷看上了顾家小姐。豹二爷想要的向来没有要不到的。”尾音如此苍凉。   “不,一帆。”她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他凝视她的美丽容颜:“小枫,你觉得我争得过一个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却每每全是赞誉之声的人吗?”他轻轻捧起她的小脸:“你美的像个仙子,灵动又如小女巫,他怎么会放手?”   “不是的,他有那个什么尤小姐,他们在一起十年了。他只是,他……”她辩解,最终气竭:“一帆,我已经很怕了,那两天如坠地狱,请你别再抛开我。我只是爱你,只是爱你。”一边抹去眼泪一边喃喃地:“一个人的时候,我哭过太多次了,我哭都哭累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变态,我……要撑不住了……”   江一帆一时百感交集,柔软了心域,一把搂她在怀:“宝贝,我怎么舍得你,我的心也一直在滴血,我懂得我懂得。从此,我只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第8章 施救(一)   H市已华灯初上。黑色的宾利车飞速的穿过条条街道,向城南隐蔽的济庄驶去。阿有观察着后座上肖罗宇略微放松的神情,开口道:“爷,井上庄园一切顺利?”   “嗯。”淡淡地。“一会告诉姚助理,明天一早我会去济宇,让他把几天的文件材料备好给我。”   “姚助理下午就告诉我都准备好了。”阿有忙说:“爷带出来的手下,这些小事还用您吩咐?”   “你有什么事要说,说吧。”男子看向前方。   “什么都瞒不过爷精明的眼睛。爷,照您的意思道上已经传开了,所以顾小姐现在是最安全的。”阿有有些喜形于色,可他的爷并无表情。“嗯。”   “只是,老爷听闻了消息很不高兴。”   “传闻是什么?”他不以为意。   “豹二爷看上了顾小姐,用豹锁作了定情信物……”后视镜看过去,爷的眼角下沉了,传错了吗,那天明明在车上交换的信物,明明顾小姐下了车子,爷的脸上难得地瞧出几缕惆怅,很微小,不过以跟了爷十年的阿有看,那很微小已很明显。   车内的沉默让阿有渗出一额头冷汗,这位爷虽一直对他不错,但爷的冷血无情他可见得太多了。突然,爷的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低低地:“算了,老爷那儿我会解释。”这破天荒的动作,让阿有正受宠若惊,惊人的话跟着来:“不知江一帆会怎么想?别因了这反而害了她。”   阿有结巴道:“爷,……你喜欢顾小姐吧。”   “你哪点看出我喜欢她?”翻了个白眼给他。这不明知故问吗?难道陷进感情漩涡的人都智商为零,连一向冷静睿智的爷也不例外。现在最好闭嘴巴。   “你去探探,他们有没有闹矛盾,顾小姐有没有受委屈。”我的天,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而且喜欢得很无私。这些年看过来,爷是向来被女人追着喜欢,在他看来,见过他喜欢他追随他顺从他的女人再正常不过了。至于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恐怕还从未遇到过。在爱情面前,这位叱诧风云的爷很可能比个白痴强不了多少。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爷的声音变冷了“少再乱传话给我添乱。”   “知道了,爷。”捉摸不定啊。   正堂里肖济倚着大靠椅,吸着烟斗,审视进来的肖罗宇:“你师父那里没说什么吧。”   “他让我带回一些难得的滋补品,给您补身子。井上庄园一切都好,那边这个月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妥当,明天会去济宇看看。”   肖济看着恭顺的儿子,很是欣慰:“辛苦你了,老二。”   “应该的,父亲。”   “顾老四派人送了个帖子过来,要单独谢谢你。”看他没任何反映,舒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替儿子拒绝就行了。如果父亲没别的事,我先回房间了。”   这个回答简直说到了肖济心窝窝里。他不觉眉开眼笑:“老二,你也老大不小了,上次你师父还说,井上庄园的少主撑起了产业,也该成个家了。你呢,对男女之事随性所至,对男女之情却淡得很。日后你是济宇集团和井上庄园两家的男主,这个女主的位置要给个合适的人选,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如果你没意见,我就和你师父帮你选一个。”   “婚姻不过一个形式,听父亲安排。”   又说到肖济的心窝窝里。“那你快去休息,尤儿可能在等你呢,一个下午到我这里转了四五回了。”   “父亲,晚安。”   禁宅里一片黑暗,肖罗宇在黑暗里坐了下来,有些疲倦。那天送走顾枫,他便直飞了北海道井上庄园。转眼一周有余,这房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不觉从颈子上摸出她的护身符,轻放在鼻翼,这才是她真正的味道。   曾经为了要劫她,做足功课,对着她各式各样的照片和资料研究,她就在那上面鲜活起来。只没想到,她本人比静止的她远观的她更加生动有趣,一颦一笑便入了心。以至于在井上庄园的日子,他竟没有像往日一样流连花丛,让从小厮混到大的井上靖大跌眼镜。拽着他颈子上的护身符刨根问底,他并没有答案,就像刚刚父亲问到他的婚姻一样,他也是从心底的无所谓。    ☆、第9章 施救(二)   第二天一早,拉开禁宅的门,尤优正站在门口,骇了他一跳也是面无表情:“站这干嘛?不去吃早饭。”肖罗宇边说边走,尤优快步追上他:“你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我?”   “累了。”头也不回地答。   一条玉臂挡住他的路,“罗宇,道上传的是不是真的,你看上顾枫了?你可是真的腻了我?”   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个好兆头,按平常尤优一定服软下来,今天不同,她辗转反侧数天等他一个答案啊,她坚持地挡在那。他冷淡地:“这和你有关系?”   十年了,这样冷情的一句话,她不觉一个哆嗦:“你说什么?我是你……”   “你是我的女人,她也是。不过你住这里,她不住这里。”他推开她,大踏步走开。   多可笑的答案,这是她要的?十年了,她最清楚他是什么男人,竟还有痴心妄想,还在真心以对。不,尤优不会认输。看着那背影她只是咬下牙花,快步跟了上去。不再讲话,跟在他身旁,待到饭厅时,神色已然平静妩媚。肖济心情颇好,招呼他们坐下来,一顿饭安安静静。末了,肖济开口:“老二,正好让尤儿搭你的车一起去公司吧。”   “好。”他也不反对,对她“走吧。”   快下班时,阿有的电话打进来:“爷,晚上有场芭蕾舞演出,如果爷有兴趣散散心,我楼下开车等您。”   一整天的工作下来,确实有点累,还是阿有体贴。肖罗宇简单吩咐了姚助理明天的安排,二话没说,就下了楼。车子上精致可口的晚餐已经备好,他一边吃,一边听阿有讲:“这场是顾小姐《天鹅湖》的首演,当真一票难求。她大学里的粉丝包了一半的场,她家里捧了一半的场。不过我还是搞到了最好包厢的票。”   “你很能干。”这句夸奖太难得了。爷何时这么慷慨地赞扬。看来这回是揣摩对了爷的心思,阿有洋洋自得,又道:“爷,顾小姐会打篮球,您知道吗?”   “呃。”差点呛到。   “爷,您慢点儿。”阿有一急。   “没事。”他喝了口水,稳定心神,怎么看过她那么多资料,没见她还有这一手,有意思,很有意思。   看着爷微微上翘的唇角,阿有马上说:“她们学校的女子篮球联赛已经开始了,她是系队的主力。这几天都有比赛,如果能打进决赛,能看足六场比赛。她们新闻系可是卫冕冠军呢。”   “你去找票,回头给我时间表。”就是这作风,绝不拖泥带水。   这是肖罗宇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坐到剧院里看演出。他的生活和这等高雅毫不沾边。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音乐天分,这场《天鹅湖》的优美旋律、唯美场景,都敌不过他眼底舞台上飘逸的小精灵。她所有的青春绽放在她初开的少女身躯,笔直有力的双腿滑动的每个舞步都无以伦比地美丽,简直优雅至极。   阿有看着易过容的爷不错眼珠地盯着舞台,心下慨叹,爷,你这不是动心喜欢上人家了,又是什么!   演出结束,舞者谢幕三次,依旧掌声如潮,众多的人献花,众多的花篮几乎排满舞台,分明都是冲着顾家这位身份尊贵又貌美如花的小姐啊。   最后,江一帆抱了一大束玫瑰走上舞台。顾枫接过花交给舞伴,回身激动地与男孩搂在一处,他亲吻着她的脸颊。台下更是欢欣鼓舞,粉丝们狂呼着:“顾枫!顾枫!”   这气氛太容易感染人,阿有不觉沉浸真心替她开心,一不留神,身边座位已空。他慌忙起身追出去。   所有观众尚在狂欢中,楼道里只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三步并两步追上去:“爷,您慢着,我去开车过来。“   “嗯。”当然无表情,不过有点瘆人。   直到坐在车子里,直到摘下易容的面皮,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上清晰地写着落寞,而爷好像并不自知。阿有一贯嬉笑的心竟有丝痛。即使他懂得不多,也明了爷与那位小姐之间隔着的岂止高山大海。    ☆、第10章 施救(三)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H大新闻系每场女子篮球赛,肖罗宇和阿有无一例外都会到场。新闻系也不负众望地打进了决赛,让他看足了六场球。   他有最好排数最好角度的票,他每场会易容成不同的面孔,每次压低棒球帽,在一群学生中并不出众。这种排位的票子多半是死忠粉丝的专座,多年养成的冷沉性格,让他在一群大呼小叫中显得有些另类。   果然,这场决赛,一拨得分高潮过后,身边挥舞着响声棒叫得惊天动地的女孩不满地斜视他:“喂,同学,你是给新闻系加油的吗?怎么连声都不吭。”   他懒得理,依旧气定神闲。“喂,说你呢!”毫不客气地捅了捅他。“看球”两个字,似有威压,那女孩一下子不吭了。   顾枫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头,在球场上并不占优势,但却灵活如脱兔,多年的舞蹈功底,让她具有极好弹跳力,投篮又极准,每每候在篮下,队友传球过来,一飞冲天,就进球得分。她最大的劣势就是比较纤瘦,没有冲撞力,在篮球场人高马大、似男非女的一群队员间,太过扎眼。   本来女篮看头不大,场外不少男孩都是冲着新闻系这个美女来的。那么,在她方得分领先、一群花痴男大呼“顾枫”名字的氛围下,对手篮下中锋,一个身高足有1米九、体重足有二百斤的女孩,对她下手再正常不过。   她常常有意冲撞顾枫,都能被女孩轻巧地躲过,这一次顾枫真没那么幸运,刚刚一个没站稳,左脚踝扭到了,膀大腰圆的女中锋瞧好这个机会,用力一撞,她简直就是横着飞出数米之外,球场内外一片惊叫,更糟糕的是传来的球已直接冲她面门而来,那如花似玉的脸庞必将成个猪头样般惨不忍睹,场外的惊叫霎时成了惨呼,失控的身体躲已来不及,顾枫只好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   球没有砸中她,身体倒稳稳地倒在了一方怀抱里,有些似曾相识的气息,她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男人映入眼帘,这个男人原来在哪,又如何飞出来抱开她躲过球,场外的观众和她一样诧异,篮球落在身后的地板空空地回响,全场寂静无声。   只见他从容地抱着她走到休息席旁放她在座位上,俯身脱下她左脚的运动鞋袜,一双修长的手按上她的脚踝,恰到好处地一扳,未及吃痛,好像脚踝骨头已经复了位。然后,拿起她的大毛巾将她一裹,抱起她就走。一切完成的行云流水,自自然然,一切不过几十秒钟。   愣神的众人中方有教练快速喊出一句:“比赛还未结束。”   “她脚踝受伤了,不能比赛。”一个极其朗润的声音回道,脚下并未停滞,步履从容地向门口走去。待江一帆反映出个一二,哪里还有人影。   阿有从肖罗宇飞下场救人那一刻,就溜出场外,待他抱着女孩出来,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一群人追出来时,只看到一辆宾利车子绝尘而去。想低调的,偏偏留给众人的背影那么嚣张。   这将是比新闻系夺冠更大的新闻。而且将被八卦的有声有色。    ☆、第11章 施救(四)   宾利车子转了几个小弯,竟然在离H大不远的一幢公寓大楼停了下来。肖罗宇抱着顾枫下车,一边对阿有:“你回去吧,明天早晨来接我。”   “是,爷。”阿有和车子飞快地消失了。   顾枫在他怀里,说不出的惊奇,他出现在球场,他救下她,他还抱走了她。   不及她问出来,两个人已经进了18层的房间,他放她在床上,急忙到冰箱里取出冰块用毛巾包了,返回来脱下她的鞋子,将冰包轻轻放在她的脚踝处。做这一切仿佛他们是认识良久的老朋友。   “你——怎么会这副样子,出现在那里?”小心地问出最大的疑惑。   “你的球打得不错。”他摘下脸上的面皮。   “你拿给我看看,这是什么玩艺。”也许因为他一晚的表现,她没有戒备,女孩的心性让她醉心于他手上从未见过的东东。   他递给她,面皮薄薄一层,此次就像一团极小的皱皱的软纸,她抻开来,试图放到脸上去:“好有趣啊,你给我也做一个吧。”   隔着面皮朦朦胧胧间望到他真正的俊颜,他微翘唇边居然——带着眷宠的笑,不是眼花了,确实是笑,果真无法形容的魅惑,她傻住了,不觉一下子沉溺。   因剧烈运动而潮红的小脸上还汗涔涔地,刘海儿贴在额头,手里捏着面皮都觉得发烫,一副童真的傻样。他走近前,大手在她头顶一揉“好。”   她愣了半晌才醒悟出这是回应她刚刚的要求,“受宠”地被惊住了,他……他……是那个人啊,马上期期艾艾:“我不过随口说说。”垂下头来,脸皮发烧。   “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却听他这样问道。   她不知怎么答,他是让她想要还是不想要呢?干脆闭口不言吧。她可没什么把握不惹到他,惹到他的后果会那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球衣已被汗水浸透,粘紧在身上,裸露的臂膀雪白纤细,她明显地拘谨,双臂拢紧在胸口,似乎试图在遮掩她不太丰满的胸脯。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诱惑人,让他想立刻咬上去。但她好像怕他啊。   僵持后,他近前再度抱起她:“我们去洗澡。”又是这样,再不要了,那种窘迫和羞辱太过难堪。“衣服湿透了,会着凉。”她又被惊到,忙说:“我自己来。”   “我抱你进去,就出来,你的脚受伤了,今天不要用力。”她震惊,抬眸看他,还是那张冷脸啊,一定幻听了。人已经进了浴室,他果然放下她出去了。   喜欢一个人便忍不住想对她好。肖罗宇被脑子里突如其来冒出的念头吓了一吓。无论如何今晚的举动,很像个毛头小伙的冲动,球砸到她就砸呗,犯得上当今道上被推崇功夫第一的他,飞掠下场,在一群孩子面前展露他的功夫吗?为那个瞬间的不理智和下意识而不可思议。他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还是那个他。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喜欢一下也未尝不可。就像他对要过的女人们,有时会随手送个小物件,惹得她们喜笑颜开。   站在窗前,燃了根烟,刚刚荡漾的心终于慢慢平稳下来。   顾枫裹严浴袍,悄悄地单腿跳出来。顺着看他不觉望向窗外,原来这里可以鸟瞰到整个H大校园,一个个宿舍的灯光如闪烁的萤火虫,夜景的校园是这样的旖旎。他没有再看她,转身沐浴。然后自然地掀开床上的被子,看呆坐一边的她:“已经十一点钟了,你不睡觉?”   “你要睡这?”她结巴地问。   “这是我的公寓,不然睡哪?”   “那我……”   “很稀奇?我们第一次睡一张床?”   “我靠靠就好。”她往床头挪了挪,那小模样着实让人心痒痒。身子已经被他捞进了被子去。刚刚平稳的激情霎那冲向胸口。他压住她的身子,唇就咬向她的素颈。挣扎无效,她哀求道:“我的脚刚受了伤,我……”   “不碍事,离这里老远的。”他渐渐粗重的喘息。   他的确很像豹子,充满了掠夺,她不得不被带动地狂飙,她再次被七七八八。那个激情过后,她如海里捞出的美人鱼搁浅在他宽阔的胸膛。   “怎么不戴着我的豹锁?”他的下巴摩梭着她头顶的长发,这样过后的他,声音无比性感。   她的脸颊被动地贴着他的胸口,他心跳如洪钟震动她的耳膜。颊边正触到他颈子上她的护身符,他竟堂而皇之地戴着她的链子,又让她心中有份异样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他的唇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大手抚摸她光溜溜的脊背,她私下里居然有一点点享受这感觉,下一刻又有难耐的情热卷起,她成了彻彻底底不知羞耻的女人吗。怎么激情的那刻脑子总是短路的,此刻恐惧才来,那个最怕又多了一重,而她岂敢要求他。她与他到底算什么什么??   她闭上眼,脑子里乱乱的。第一次可以说强迫,这一次又是什么?可她太累了,打过比赛,经历他的激情,她的脑子真的不够使。怀里美丽的睡颜,他竟移不开目光,痴迷地望了良久。    ☆、第12章 施救(五)   难得地,清晨,他居然歪在身旁。利落的白衫,未系领口,斜斜地露着他健美的胸口,颈上垂下她的护身符,玉石上的凤凰在初阳中熠熠生辉,最受不了他这份微微的性感。   她脸一红,迅速地坐起来,床头已经置好崭新的衣裙。他叫了早餐,吃完饭,又抱起她出门。   楼下阿有已经打开车门,顾枫犹豫:“不要开车了。”   “那我抱你回学校。”他讲得再自然不过。   那场景……不敢想……“还是坐车吧。”她忙说。阿有一旁偷笑。   看车子开出公寓大门,她撇嘴:“你这车子太张扬了。”   “阿有下次换部车子。”他接。   “是,爷。”   下次?还有下次?她彻底无语。   很快车子就到了顾枫宿舍门口。林荫小道过不去了。阿有下车拉开车门,肖罗宇抱着顾枫下了车。   早读的、准备上课的、等朋友的……所有所有的男孩女孩都停了下来,呆愣愣地瞧着如晨光中走下凡的俊美天神抱着顾枫走向大门。路寒袖看到车子本来早奔了过来,这会也呆在了当口。   顾枫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易容,这种不必要的围观确实不好玩。   “我来。”寒袖还算尽快稳当下来。   男子也不便入室,遂放下女孩。阿有适时递上袋子。他递给她:“有冰袋,到今晚9时前都要冷敷。袋子里有药,晚9点后就可以敷上,一天两次,两天你的脚就没事了。”如此磁性的嗓音,寒袖一个愣神,差点没扶住女孩。   他剑眉一挑,美目看上顾枫,修长的手指轻掠过她瓷一样的颊:“我走了。”她登时红晕满脸。   “小枫”江一帆和顾舟从林荫道跑来,看到的正是他交药的一幕。   “一帆,四哥。”顾枫喘口气出来。他回身,正面对上那两个男人。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孔,那两人同时倒吸了口气,连呆滞回神的功夫都没给,肖罗宇已经走进宾利车。“昨晚谢谢你帮到小枫。”还好顾舟反映快。他并未答话。阿有已关上车门,车子快速驶离。   剩下的场景可够壮观。一群驻足的看客都缓过神了,交头接耳地多了。新闻系的女生直接问道:“顾枫,这男人就是昨天飞下场抱走你的那个?”“他长得也太……太漂亮了。”“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还开这么拉风的车子。”“这男人会功夫吗?昨天可是从看台上直接飞下场子的,那动作才叫帅。”她们自顾自地议论开。江一帆回身就走,顾舟追过去,一边抛下话:“寒袖,你照顾小枫啊。”   室内,寒袖扶小枫坐在床上,仿佛神情才活络了:“昨晚你也没拿手机和包,没回宿舍没回家,大家好急,江一帆和顾舟找了你好几遍。你住哪了?”见她低头不语,微微高领衫下脖颈透出的痕迹斑斑。半天:“你和他在一起?他便是那个男人。”她点头。   “昨天比赛时,隋莉莉坐他旁边。他跃下看台抱起你,为你脱袜治脚踝,抱你坐宾利离开,已经成了一幕活话剧,校园里传开了。今天早晨这一幕,估计可以做下部。”半调侃地。   “寒袖,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懊恼。   “他长得真好看,通体的气质也好,一件白衫都能穿得出挑,反正我见过的没几个。”这叫什么话呢。又叹:“而且好像对你很上心。面对这样一个人,你可能不动心吗?别再骗自己!”   “我……”   “第一次有借口。这一次呢?你告诉江一帆什么?”    ☆、第13章 交锋(一)   江一帆一年前大学毕业,没有返回英国接手家族企业,相反江家在H市设立办事处给了他个职位,其实江家产业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业务,所以这一年来,江一帆主要就是陪着小枫,很是逍遥地谈恋爱。   说白了,他是为她留在H市,现下短短一个多星期的剧变,尤其是经历了昨晚的猜疑到今晨的真相,他反倒从最初的愤怒、伤心、纠结,到此时此刻的完全冷静。何去何从是该作个决定了。   傍晚的时候,顾舟不得不回了家。还未蹭到门口,顾江尘严厉的斥责声已经传了出来:“一群饭桶,让你们去保护小枫,她为什么会被别人带走,再出了事怎么办。”“简直废物,一晚上会找不到人!”“我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滚!”大厅里四个保镖俯首贴耳,这会儿一溜烟退出大厅。   “你站在那干什么,进来!”顾江尘瞥见顾舟,缓了口气:“你妹妹怎么样?据说脚伤了,怎么不带她回家来?”   “爹,帆哥这次不太对,我劝了他半天,不过他好像下了决心要回英国去。”顾舟犹豫一下说出来。   “那么说昨天真的是肖家二少爷带走了小枫?”江波难以置信地,“据保镖们讲那人身手十分了得,能从3米高看台直接飞落比赛场地,能迅速准确捞到人,还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难道一整晚小枫都和他在一起?”   “五叔,这事在校园里都传开了。”不知何时三小姐顾程进来了,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到了杯凉茶,一边对顾舟:“听我的同学描述,他一早晨送小枫回学校,见了真容的,都惊为天人。小舟你见了吗,有那么神?”   “果真,舟儿?”晓逸狐疑。   顾舟耷拉了脑袋:“反正比较完美吧,各个方面。不过对小枫很体贴……”   “啪”的一声巨响,顾江尘手里的茶杯直摔出去,咬牙切齿地:“肖济父子不要欺人太甚。我请他不来,倒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枫儿,是何道理!着实可恶!他是找死!”   一时厅内谁也不敢讲话。佣人小声来报:“江少爷来了。”   江一帆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人已走进大厅,嗅出不对的味道:“我来的不巧。”   “你来的正好,坐。正在讲你和小枫的事情。”江尘淡淡地。   “哦”一帆淡定开口,“那我先说,这些日子发生这些事,我想冷静冷静,正好家里也希望我回去多了解自家企业业务,我就先回英国呆段日子。小枫脚刚受伤,而且对着她……我还是开不了口,就来这里辞行吧,我写了封信给她,麻烦小舟转交。”说着将信封交给顾舟。   “你连枫儿一面也不见?”晓逸诧异。   “徒增伤感,不见了吧。”他顿了顿:“这么多年,承蒙顾家照拂,我也年轻莽撞无礼过,请伯父伯母多包涵。”他对着江尘几个深深鞠了一躬。   这份决绝太过突然和震撼,江尘一愣:“你这是预备不再回来了。”   “未来谁说得准呢。也许就是吧。”他在勉力自控,依旧伤感流露,让人竟不忍再说些什么出来。   “帆哥你等等,我这就接小枫回来。”顾舟急切地。   “我订了七点的飞机,该赶去机场了。再见!”他回身。    ☆、第14章 交锋(二)   这段日子真忙,除了处理济宇和井上庄园的日常业务,几桩见不得光和深不见底的大单,全部要肖罗宇亲自出马去搞定。   这些大单,才是济庄生存的支柱,游走期间他从来游刃有余,从未失过手,也是这一单一单奠定了他的江湖地位和声望。   偏偏他前脚离开马来西亚,后脚运货渠道就出了问题,海运码头给他的答复是有人出大价钱用了他谈下的集装箱。如果延误交货,轻则他的信用折损,重则今后的饭碗不保。   可这问题出的匪夷所思啊。他的货不是让一般海运码头做的,不能也不会,那几乎是他的生死之交。   果然,一个方便的时候,兄弟专门密电解释,开口就是:“二爷,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山头老大亲自打招呼下死命令,我不得不从。”   这等釜底抽薪,够狠。马来西亚的山头老大归隐多年了,如今的帮帮派派多是他的徒子徒孙,他一句话,谁敢不从,那是犯众怒。山头老大不会吃饱了撑的管他的闲事。   肖罗宇几乎转瞬间就心如明镜。这事对他确实要迅速解决。在罗宇的算计中,顾江尘是一定要拜的,不管江尘还在不在江湖,尽管江尘如今洗白到纤尘不染。肖罗宇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机华丽登场,一个他能平起平坐把握住的机会。如今顾老四居然先要把他逼出来。姜,还是老的辣!那么走着瞧吧。   神色如常,肖罗宇正吩咐姚助理以济宇公司的名义下拜帖给顾氏公司。   那边老三肖驰和尤优走了进来。肖驰随手将一张精致的帖子放在他面前:“爹刚传话来,今天宁公摆席宴请朋友,爹要带我们都过去。”宁   府是H市名门望族,从前清到民国到如今,虽生意规模不如顾氏等几大公司,但确是真正的贵族,担得起一个德高望重,所以人人都会给面子,宁府宴请时大多带着家眷盛装出席。作为回H市不久的肖济一家确属首次亮相了。宁公会给他们这么体面的亮相机会吗?   “爹讲,顾氏、陈家都会到场,毕竟劫人的事过去没多久,让我们小心行事。”老三道。   肖罗宇脑子一转,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顾老四根本没打算私下里给他沟通和解机会的想法,是要挑这样一个华丽的场面让济庄和他都跌一个狼狈的跟斗。按说劫人的事他应该不会这般计较了。心里波澜壮阔,面上依旧淡定自如,说道“知道了。”   “干爹让我陪着你去做女伴。”尤优很兴奋,全然没有在意今日肖罗宇的沉郁。“你晚上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我这就去挑衣服搭配你。”   “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出去,我在忙!”他口气已不善。   受了抢白的尤优觉得当着老三甚是难堪,一时口不择言:“你是心里想着由她来搭你吧。你忘了那周天天流连她的学校,干爹怎么提点你的了!”   “出去!”他冷的让人上冻的声音。她以为他此时有心情谈情说爱?他肖罗宇是什么人,会为一个小丫头在意这种事?可笑!   尤优捂着脸跑了出去。    ☆、第15章 交锋(三)   周晓逸一身紫罗兰的长裙,同款的珠宝配饰,稍加上妆点缀就已仪态万方。顾江尘配了条同色的领带,挽起她的手臂,当年H市最绝美的一道风景依旧亮丽。顾江波和太太邬宛宛,女儿顾琳也已打扮停当。顾程、顾舟穿着中规中矩的青春装。一家都是俊男靓女。   江尘皱眉道:“小枫怎么还不下来?”   “妹妹不舒服,要不就别去了。”顾舟低低地讲。   “宁公的宴会什么时候可以随便托辞,宁公最喜欢她陪着说话。你去叫她下来!”江尘脸一沉。   “爹,不是我说啊,江一帆走掉了,小枫够难受了,又不是她的错,爹怎么脾气冲她发出来。”顾程心直口快。   “程程。”晓逸摇了摇头,随即讲道:“舟儿叫妹妹下来吧,好歹应承两个小时也就回来了。”   “四哥,你只是在呕小枫的□□搞得满校园皆知的气,不过也确不要再对小枫虎着脸了,她现在都不敢见你。”江波圆场。   “我有!逸,我有吗?”江尘不服气。   “你近来确实脾气不好。我们都不敢见你。”晓逸温婉地笑道。   他遂展开笑意,用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尖:“又拐弯抹角批评我。”   “只有四嫂可以治得了你。”江波笑。   顾家到时,人基本已经到齐了。宁公竟亲自迎了出来,正是一把牵过顾枫的小手:“我的丫头,怎么爷爷两个月没见,到瘦了。定是前日里有人让你受了委屈吧。”顾枫可人一笑:“近来功课忙,没顾上来府上陪爷爷聊聊天。劳爷爷挂念了。”   宁家大小姐宁宁和夫婿赵乔以及儿子赵宁一并迎了出来。赵宁就半开玩笑地:“外爷,如今小枫妹妹是H大校园风云人物。等着献殷勤的排长队,哪个敢给委屈受。”   “宁儿又多嘴。”赵乔低喝。宁宁笑吟吟:“全H市也只有小枫会让爷爷亲自接你。”   从他们亲亲热热地聊天看,顾家和宁家就不是一般的交情。肖罗宇冷眼旁观便知,心下冷笑,顾老四你借着宁公的招牌到底要唱哪出戏,我们拭目以待!   随着顾家的到来,宁公往大厅一站。大厅里三两成群低低交谈的客人们都停了。陈汉生大模大样走在最前:“顾老四你真准时啊!没你开不了席!我们倒是候了半天!”他身旁一个俊秀斯文的三十七八岁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晓逸。晓逸的嘴角不觉抽动。顾江尘一个冷眼瞪过去,那男子才慢慢移开目光,竟有些感伤。“有劳陈兄等了。”陈家和顾家的梁子结得有多深、时间有多长,肖罗宇并不屑打听。虽然这是H市大约二十年前社交圈里的大事。他眼下盘算的只是如何在今晚拿下货运集装箱。   “肖兄回H市多时,想来我们这些老朋友还没给他接风,还是宁公有心……”陈汉生别有深意一笑。   肖济就站在那,并不近前,淡淡地:“老四,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顾江尘的目光为不远处灯影里一个静静的影子停顿,他单挑了个昏暗的光线立着,但江尘扫一眼即知真正的对手在哪里,那身材时刻蓄势待发。   一行人随着宁公往宴会厅走去,江尘和宁公走在前面,他不经意地讲:“宁公,我父亲昨天来电话时还问起您,让我向您问好,我这里也让晓逸又备了些营养滋补品,您用着,过后我再让人送过来。”   “有劳你们挂心。”宁公微笑。“老四,还是你会做人哦!”陈汉生阴阳怪气地大声讲。说着,几位主客已经在主桌落了座。其他的家眷也在其后的几张桌上落了座。推杯换盏间,大家都彬彬有礼地交谈着,一顿宴席大体接近了尾声。   陈汉生对旁边的肖济:“肖兄,这些年你在海外,有所不知,老四把摊子铺得有多大,兄弟们就差到他顾氏要口饭吃了。”肖济只笑笑:“谢谢陈兄提醒,我明天就到顾氏拜码头。”   “二十年前江湖的那套现如今可吃不开了,我都在引进海外的风投开始运作,也是海外几家风投很给面子,不过我的胃口也没那么大,今后一些机会和济宇合作啊。”陈汉生嘿嘿一笑:“您的二公子据说很是不凡,济宇是他在做吧,不如借这个机会正式亮亮相,我认识认识,让各位叔伯们也认识认识。”   “宁公,您也听到些传闻吧,我们甚感兴趣呢。”桌上几个大公司的老总倒一齐附合。   “江尘,那孩子我是今天才见到,你应该见过的。”宁公笑道,不并讳言:“我听说和枫儿走得近些。”   “宁公,初闻时我倒下帖子请过,我哪里请得动呢!”江尘神情倨傲起来,“至于枫儿,您知道,她性子活泼,爱交朋友,也不讲究贫富贵贱,在哪个场合遇到了也未必。”   “肖济,让二公子过来见见吧。”宁公开口道。   “既然大家看得起他,恭敬不如从命!”肖济招手叫侍者,低低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走了过来,走至肖济身旁恭敬地站立:“父亲,唤我!”    ☆、第16章 交锋(四)   这样的聚会,多半是主客们借机谈谈生意,家眷们聊聊时尚、家常和八卦。最近上流社会圈子里,最大的好奇可不就是肖家二少爷吗?此刻男女老少都睁大眼睛看向主桌。   “这是我的二公子,罗宇。”肖济顿了顿:“宇儿,一一见过叔叔伯伯们,今后,咱们的济宇还要仰仗各位抬举!”   “见过各位叔伯!”他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有礼到位,但也一贯的冰冷,透出的倒是一派难得的从容。   一桌人纷纷颔首:“好说好说。”   陈汉生故作惊讶:“好人才啊。肖兄,这孩子性子从容沉稳,从前倒未听你提过有这样出众的孩子。”有人接,“肖兄也是花花世界里的人,如今讨到第几个老婆了还不好说呢。”宁公也笑道:“是啊,肖济,你总是艳福无边,罗宇的生母一定很漂亮。”   全桌只有顾江尘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自如地抿着茶不语。   只见那男子对他又鞠了一躬:“顾伯父,上次专门下帖请小侄一叙,因小侄有事耽搁了,正想近几日上门求教,不想今日在这里遇上了,拣日不如撞日,小侄这里先赔个罪。”   话音未落,只见空中闪过一物直冲罗宇面门而来。仅仅一个伸手,肖罗宇稳稳接住了带盖的茶碗,未见一滴茶水溢出,未听一声盖碗碰撞的声音。   “好俊的功夫!”一桌人不约而同地赞道。   罗宇从容地对江尘:“伯父赏茶,小侄笑纳。”说完,轻轻拂开茶碗,放在嘴边一抿。复道:“伯父,可是就此原谅小侄了。”   江尘斜睨男子:“要我原谅你,要拿出些诚意来。”   “小侄诚惶诚恐,您是老前辈,小侄岂敢造次。”他口中如此说,体态身形也确实又收起些轻狂。   “哦?我竟不知连真容都不肯展露的人,敢妄称有诚意的。”江尘冷笑道。一桌人不觉“啊”了一声。   “伯父的眼神真厉害,雕虫小技自然瞒不过您。”自忖今日已经做了最近似原型的易容,不想从未谋面的江尘竟然仍瞧了出来,果然当年江湖大哥不可小觑。罗宇沉吟片刻,终是将手伸向了脸孔。那薄薄的面皮退下,一张让人惊艳的绝美的男子脸孔呈现出来。   众人几乎都下意识惊呼出来,愣了半晌。肖济得意洋洋地笑了:“宇儿是爱易容,没办法,从小示人真容就次次引起围观,老四你担待啊。”“江尘,这么多年你终于遇到对手了,这孩子只怕比你还俊上一筹。”宁公哈哈大笑,他是最不怕忘形的:“如此人物,倒也真的配得上我们枫儿。”   江尘脸色已及其阴沉,差不多从牙缝挤出几句话:“宁公,您也说笑,枫儿和一帆很是登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江尘脸色不善,陈汉生心花怒放,直接道:“肖济,道上都传这么久了,大学校园里也不是新闻了,两个孩子据说定情信物都交换了呢,怎么你们还没会过亲家。”许多人都低首窃笑开。   “我正想一并介绍了我的干女儿尤优。”肖济却说,一边吩咐罗宇领过尤优,一边又道:“这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感情甚好,过些日子我们办喜事,一定知会各位。”   闻言,尤优一个愣神,再紧绷着也是眉眼俱喜,有些激动得不知所以,马上望向一旁的男子,肖罗宇一贯的冷漠沉静,竟瞧不出半分情绪来。   众人“啊”过之后,纷纷恭喜。   “是我们听错了吗?!”陈汉生大声地惊奇,一副唯恐天下不乱:“怎么听说肖少爷和顾小姐多次约会缠绵……”   “老四,宇儿随性些,上次他跑到大学里随便耍,年轻人玩心重,我已经责骂过他。如果因为一些风言风语给五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你担待一二。宇儿,还不再道歉!”肖济冷冷地。   “我知道老四你最疼这位五小姐……如此能干的女婿在眼前,五小姐眼光精准。”陈汉生依旧笑嘻嘻地。   “你给我闭嘴!“顾江尘彻底怒了,狠狠地放下新上的茶碗,茶水泼湿了桌布。江尘很少在这样的场合如此失态。一下子偌大餐厅鸦雀无声。“我顾家不敢高攀!”一句话掷地有声。   肖罗宇心叫坏了,他一直耐着性子陪着不是,只是为了解决运货的事宜,让这一搅和,江尘如此生气,事情如何转圜。心下却隐隐明白了江尘之所以针对他的原因,原来因为顾枫啊!因为顾枫这事便好办多了。这一明了,随性随心的主儿,竟直接转了头向下首桌上的顾枫瞧去。   从进门肖罗宇一眼也没有望向过顾枫,虽通透地知道距离,多多少少还是让女孩失望。刚刚那边的调侃话语她也都听到了,脸上红红白白,待听到他与尤优的婚事,心里狠狠地下沉。   她理不清与他之间算什么,却也正如寒袖所说,有过小小的动心。此刻不过憋着那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强挺着罢了。一忽儿觉得有如注的目光看过来,冰冷得熟悉。凭什么总是他欺负她,他主宰她?谁怕了谁?她抬头,明亮的眸子瞪了过去。   有性格,有意思,她总会让他生出莫名的情动。确有许久未见了,未见时没有怎样刻意地想,见了后心里温温暖暖,原来一见很是心里欢喜。肖罗宇不自觉翘起唇边,慢慢漾出一个笑容,在那张冷峻奇美的脸上,这样一个笑容足以震动了全场。而他在对着那个绯闻女主微笑啊。   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烧着了江尘、肖济的心。陈汉生及众人再度偷笑,拉开架子等着看好戏。肖济先严肃地:“宇儿,怎地还不道歉?”   没想到他会给她一个笑容,顾枫一下子变得如坐针毡。不能再坐着等江尘发脾气了。宴会厅外是个超大的露台,上面已有了三三两两女眷在聊天。她忙收回目光,起身快步离席,也走到露台上去了。   顾枫离开后,罗宇缓缓回过头来,声音已有了些许温和。“我和小枫是走得近些,伯父教女有方,她很有趣。”这样一句让大家跌眼镜的话啊。   “有趣?我顾家堂堂千金小姐,是供二少爷赏玩的?”果然江尘冷笑道。    ☆、第17章 交锋(五)   未及答话,露台上传来骚动声,几个女眷逃回室内,花容失色。却见不知何时一个侍者模样的男人捂住了顾枫的嘴,顷间从房檐上跳下另一蒙面人,一同制住顾枫的手脚,两人合力抬起女孩正欲从露台跳离。只见白光一闪,人影一动,肖罗宇已经冲上露台。“枫儿”江尘冲出座位,失声惊呼。随后几人跟上来围住露台口。   “你别再靠近,否则我们扔她下去。”一人阴森森开口道。罗宇硬收回身形面对面站住。刚刚两个绑匪的腿脚各中了一只飞刀,身形难免一顿,顾枫顺势挣扎,又被人大力拽住,只听“嘶”地一声,公主裙的领口被扯开了,无暇顾及胸前风光旖旎,垂在胸间飘荡的链子让那两个男子彻底一呆。蒙面人道:“她身上怎么会有豹锁?”那人接:“如何好?豹二爷不好惹,值不值得犯险?”“先走再说。”蒙面人决定。   “把人放下再走。”罗宇幽幽开口道,冰冷无情。“她有了一丁点闪失,你们认为你们还可以见到明天的阳光?”如此气势压人。   “你——是谁?”蒙面人声音颤抖。   “你不是猜到我是谁了么?”他眯起美目,斜睨他们:“我数到三,放人,否则我生擒你们回去喂豹子。”字字寒意凛然。   那两人手一松,腿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二爷饶命。”   “哪个帮派的敢劫我的人?”他一抬手,扯下蒙面人的面巾,手中的飞刀直抵他的下颚,深深压出一道血印子,“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和兄弟们,谁敢动顾家五小姐一根汗毛,豹二爷就铲平他的帮。滚!”一抬脚,直接踢出他们数米开外。那两人忍着痛,从露台逃遁而去。   顾枫一旁已被吓住了,呆呆地瞧着罗宇收起刀子,走近来帮她掩好领口,自然地搂她入怀:“别怕,没事了!”她只觉得这男子的怀抱很安全,就像数次他救她一样,也就由他揽着走回室内。室内人还在惊魂未定中,肖罗宇已经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陈氏兄弟:“别以为我不知道谁背后下的黑手。我刚刚的话一言九鼎,谁再动顾枫,先摸摸自己长了几个脑袋。”丝丝冷气冒出,仿佛每句话都是一个冰块砸下来,他已全然不是立在主桌旁斯文的他,俨然一只搏命的豹子。   “哈!”陈汉生极度恐惧中,笑得毛骨悚然:“二少爷一怒为红颜啊!老四,我说吧你和肖济早晚是亲家!”   江尘不为所动:“我的女儿我会保护,今天的事我定会追究到底!”一边对顾枫:“把你脖子上那个劳什子摘下来,还给他!”一边对宁公:“宁公您也受惊了,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小枫没事就好!”宁公此刻方长舒口气:“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混进来,这事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告辞!”江尘颔首,看着尚被肖罗宇搂在怀里的顾枫,皱眉道:“我的话你没听懂?”   “豹锁是我当日送她防身用的,待事态完全平息,情势稳定后,再还我不迟。”罗宇更紧地揽住女孩。   “请肖二少手脚放干净,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江尘冷淡地:“枫儿有未婚夫,你也将使君有妇,还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免得留人话柄。”   “宇儿。”肖济也脸色不善:“我们走!”   晚宴以来,肖罗宇几乎敛尽锋芒,陪尽小心,若不是为了速速解决问题,他如何做得。刚刚发生的事激起他的血性和骨子里的冷酷,听江尘不仅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反倒要断绝他与顾枫的交往。顾枫出事那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不寻常的心跳,短短二十几年,他经历的生死不少,到如今像这样心跳快半拍的还真不多。剑眉微颦,开口冷然:“伯父,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心一意护着小枫,成了罪状不成?”   “枫儿”晓逸走近前,柔声道:“和妈咪回去。”   “哦。”女孩懵懂间,抬眸望向男子:“刚刚谢谢你!”然后欲挣脱他的手臂。“我要走了。”他牢牢地握着她的身子,俯头就捉到她微启的樱唇,无限缠绵地一吻,唇瓣接触的霎那如火点燃了女孩的心。他让她根本无法抗拒。停下时,她涨红小脸。   这边的看客显然都未料到他会如此大胆直接,他下面的话更大胆:“伯父,我和小枫已有夫妻之实,不论你同不同意,我定是要和她在一起的。”一屋子如炸开了锅。他美目一挑,挑衅地看着顾江尘。   “你——你胡说什么呢?”顾枫先开口了,这等大庭广众地宣称他和她有过,她如何自处,不觉又羞又恼。   “你不喜欢我?”他笃定,“那我追到你喜欢为止,你不要逃!”再度用力将她紧扣在怀里。如此密切地接触,让她更羞。   “疯子!”她挣扎“放手!”   他倒干脆,向上一抡,将她扛在肩头,举步就要走。   “站住!”江尘身后切齿道:“你到底想怎样?”   “四少爷知道我想怎样!”他头也不回,直接称出江尘的江湖名号。   “你不觉得自己太放肆了么?”江尘此刻心也明镜,不觉隐忍一句。   “放肆!我的字典里放肆怎么写,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冷冷一笑:“不信你试试看,四少爷!”   “放枫儿下来!”江尘忍着气:“你从此远离枫儿,其他的事我们心照不宣!”   远离?他的身形确有停顿,片刻之间孰轻孰重已有计较,顾江尘已经妥协了,那不是个善主儿,能轻易打发的,机不可失,遂回视道:“好!”一把放下女孩。   “枫儿,我们走!”江尘拉过女儿来。羞恼中的女孩反味出什么,他刚刚的举动固然让她羞愤,他的大胆示爱和坚决行动却也让她心乱,哪个女子不渴望如此霸气的男子的爱情。   但只转瞬间一切不过成了她的虚妄,显然他与父亲话里有话。那么她是什么,那些有过的不太真实的瞬间又是什么?她只是“有趣”,人家一个赏玩的具象,一个利用的棋子。   如此折辱晒在众人面前,太过不堪。她抬眸瞧了他一眼,万般情绪杂揉其间,决然回头,垂下眼睑,一忽儿泪珠挂满长长的睫毛。谁都看见女孩哭了。无声。并且努力仰起颈项,不让眼泪滴落。下一个动作,决然地解下颈上的链子,纤纤玉指将豹锁放在临近的桌上。决然地转身离开。    ☆、第18章 怀孕(一)   日子恢复了平淡无奇,把那些小小的伤痛埋在心底,所有的看上去便波澜不惊。   晃荡到大三年级,宿舍楼的女孩们谈恋爱的多起来,每每楼下等的男生多起来,楼下的车子进进出出的也多起来。顾枫在校园里倒成了名花无主,她和路寒袖两朵奇葩泡在宿舍里互相打趣。   寒袖看着她铺开的信纸,嗤鼻道:“你和江一帆还真这样老古董的方式联络感情呢。不飞过去见面,也不电话沟通,还不网络聊天……”   “距离产生美啊。我们最初开始时太冲动,现在变得成熟了。”她笑笑,似乎信心满满。   “你们分明在逃避,怕见面怕听声音,一个字怕!”寒袖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小枫,你喜欢他快十年了,追过去吧,你真不怕他跑了。”   “如果他跑了,便不该是我的吧。”她不为所动。   “你的感情就这么被动。”   “你呢,别五十步笑百步!”   “我不同呀,我和他又没有谈恋爱!你们是谈着还未分手。”   她但笑不语,开始写信。   如果说顾枫有什么最大的变化,除了忙碌的学业、校内系内活动,原来参加芭蕾训练、篮球比赛以外,就是报名去学了跆拳道。虽然近几个月相安无事,家里的保镖也不敢放松,但她觉得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那天下了跆拳道课,收拾齐整准备回家,出门后仿佛少了些什么的感觉。惊奇地发现一向如影随形的保镖好像不见了,整条路上空无一人怎么一下如此冷清,只在四五米外泊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下一个意识并不好,果然车门开了,走下的是一身黑衣的英挺男子,抬起完美的容颜冷冷美目望住她。   内心深处那些被掩埋的东西瞬间翻江倒海,顾枫回身就跑。那人已快如闪电捉住她的手臂,她拿出练了几个月的横踢腿扫过去,但在他面前太小儿科了。   男子胳膊稍稍用力,已夹紧她整个身子,她被拖回到车旁,他还可以从容地拉开车门,将她塞进车内。   近乎疯狂的挣扎、手脚包包并用、狂捶狂踢、开车的阿有见识了完全失去理性的顾枫。男子起初并不还手,任由她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直到她折腾得撞到她自己,他终于伸出手揽住她的整个人。她试图抬腿踹向他,他不得不再歪下身子压住她。她竟象只暴怒的老虎,张嘴就咬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毫不退缩。手腕慢慢伸出血丝,她应该一嘴血腥却仍未松口。   到底得有多强烈的恨意,他心底微微轻叹,他知道那天拿她要挟顾江尘,出此下策会伤了他们之间莫名的信任和细微的情分,他当日收起桌上的豹锁亦有不宜表露的惆怅。   这样压着她,亦有微微情动,她不是绝顶的妖娆,也不是绝顶的清纯,但她总能激发他的本能,让他想亲柔上去,想呵护在羽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顾枫实在是咬累了,松开嘴巴喘息,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娇美的脸孔,看得肆意贪婪。她侧开头,冷哼了一声。   “是怪我来晚了吗?”他缓缓开口,磁性的声音悠悠然,如玉佩淙淙响起,如此动听却让她心底泛起说不出的愤怒。少爷您太自恋了吧。我还真的没有等过您。   “那是还在生我的气?”见她不语,接着用他诱惑的声音问道。   她不屑回答,猛地推了他一把,练了跆拳道的手臂力道大多了,或者他一点防备也没有,他被推开撞到了一侧车门上,他有个微怔。阿有在前面打了个寒战,爷大概长这么大没被人推撞过。   她正襟危坐,看窗外车子驶去的方向。依旧是那晚的决然,伸出皓臂拍了下阿有的肩:“司机,麻烦你靠边停车。”阿有惊讶,却不敢。   “你让他停车。”她平静绝冷的声音对他讲。他只盯着她一眼不眨,墨黑的眸子不知轻轻泛起什么情绪。   “这里是郊外,小姐恐不好打到车子。”阿有接茬。   “你让他停车!”口气更强硬一些。就如初见的她,倔强了一整天不开口,她心理上不接受他,其他都免谈吧。   良久,“你真的不希望见我?”好狐疑啊。   “是的。”她答了。   “只是不希望见我。不是因为生气、因为我现在才来,也并没有等过我!”越来越冷的声音,当磁性变成了冰冷时,犹如刀子刮心,听上去不再舒服。   “我为什么等您?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她问得淡然。   “我们没有关系。”他答的凛冽。“我还护身符给你。”   摊开的手掌心里,她的链子赫赫然,她伸手去抓,他迅速合上手掌:“有条件!你陪我一夜。”竟讲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包包直接砸过去,包砸到他的同时,包里的东西也洒落下来,手机化妆包钥匙纸巾林林总总洒了他一身,帅气整洁的男子倒也不见多狼狈,只是飘落下的两封信吸引了他的注意。   待顾枫去抢时,他已捏起一封抖开来,信上的呼语赫然是:枫吾爱……抖开的那一封未写完,呼语:帆,甚念……是两封情书……他愕然……   顾枫先冷静下来,深呼吸,信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不再扑上去野蛮地硬抢,平缓一下:“把信还我!”他置若罔闻,收起信揣到自己怀里,一边将散落在他身上和座位上的东西装到包里。   “请您把信还我!”她略微提高声音。   “看你今晚的表现!”凉凉地回道。   她又被他激怒了,遏制不住,今天她风度尽失啊,再度扬起手向他挥去。这一次他直接抓住了她的皓腕,用力一拧板在她身后,又用力一带,将她拽到怀里,唇齿已咬上她的颈项,她奋力向后挣,却被他直接抵在后侧车门上,他的噬咬锋利无情,而且越发来势汹汹。   车门抵着她后背火辣辣地痛,拥着她的男子无半分怜惜,攫取着她水嫩的肌肤。挣扎,用尽全力,换来的是更深的抓握和抵压,两个人从抵靠车门扯拽着滑落在座位上,他的噬咬更进一步了,居然直直地咬上她的胸口,所有的卑微屈辱席卷而来,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了这样一个男人,活该悲催地被凌辱么?   车子似乎到了一幢别墅,肖罗宇从座位上揪起衣衫不整的顾枫,大力一夹就迈下车子,迳自进门,唬得开门的管家一愣,少爷冷漠但多有礼,这样对待一女子还是头一遭见。   罗宇夹裹她上楼,踢开一间房门,直接将她掼在大床上,三下五除二剥光了她的衣物,不给她任何喘息甚至惊惧的机会,破空而入。她本能地惨叫一声,只觉得身子被人硬生生地劈成两截,痛成痉挛。   她招致了他极致的兴奋,痛痛快快地活动了身手。她紧闭双目,紧咬双唇,心下骂了自己一个底调,顾枫你怎么会为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动过情?痛得快无知无觉了,未见他有丝毫的轻柔,她闷哼着不再出声,生生地受着。   身体的反应奇妙而不可控,渐渐地痛的潮水退去,无限柔曼风月在大脑里升腾,让她飘飘欲仙,不可以啊,这样逸出的呻吟,会让她轻贱至极,更紧在咬唇,咬到苦涩入心……身下分明火热情动中的她就是不能有半分妥协,艰难地捱着,高贵地抗着,他倒要看看她能挺多久。   一波疼痛一波荡漾,两种极致冲撞得身子要碎裂般,沉沉地坠下黑崖,淹没在漆黑无边的深渊。    ☆、第19章 怀孕(二)   那一夜好痛。所有的感觉就是难受。几天来,顾枫只要沐浴时就会觉得自己肮脏难忍。   她是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的,他不在身边。室内临窗的小桌上放着几道冷了的精致点心和小菜,还有一瓶红酒。那好像应该是晚餐。   满身狼藉的她拉开浴室门时还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像上次的尴尬,待确定他不在室内,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后一切按部就班,下楼去,管家已在餐桌摆好早餐。她着实没有胃口,呆坐了一阵,阿有进来了,问何时送她离开,当然越快越好。车子座位整肃一新,完全抹去了昨日的种种,她的包包在后座上,她急切地打开来,信当然是没有的,失望中,见阿有正侧头看她。   “他呢?”她不客气地问道。   “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阿有从旁边取过一个盒子,一段天然的楠木雕刻的,未见多精细华美,却天然拙朴,打开来她的护身符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呆了下,稳个神。再问:“他人呢?”   “爷一早就离开了。”阿有没说,从未见爷如此失态,昨儿不仅在车子上举止癫狂,清晨时也一反整洁常态,倒竖着头发,穿着皱皱的外衣,歪斜地系着衣扣,只抛下一句“等她醒来送她回去”,就出了大门,不多时车库里开出保时捷全速冲出院去。让他好揪心,生怕爷有个闪失。那夜屋里他与她发生了什么更要命的事呢!   “送我回市区。”她不再追问。   隔眼云烟飘散。编号为49的江一帆的信就这样遗失了。她拖了好几天才能自如下笔写信回过去。中间,一帆连着来了两封信,迫切之情让她感动。他不再细水长流端坐那边,他在最近的一封上只写了一句话“枫:我要飞回去见你。”那是他的第52封信。   最近一周都在井上庄园处理事情。严格地讲济庄的建筑风格与井上庄园颇多类似,大气、轩昂、精致,肖济和井上庄园庄主井上秀石也算同门师兄弟,只是所学领域不同。   相较而言,井上庄园设计的更加诡异一些,等闲人不能来去自如。两个庄园在功能性用房划分上几乎相同。在济庄,肖罗宇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禁宅,休息、用餐、练功等功能俱全。但那里于他并不亲切。他很年幼就离开肖济,十六岁才初见那位父亲,二十六岁才算回到父亲身边。   所以他不似肖驰、小囡肖妍会撒娇,只有尊重,连带称呼无论怎样的氛围下都唤“父亲”。冷沉的性子,让他与弟弟妹妹都不亲近。   肖罗宇已贵为井上庄园的少主,将来要继承的是庄主的位置,在这里有独立的一个院落——少主尊府,前院是宽敞的办公区,后院是他的住宅“尊爵小筑”。   其实尊爵小筑是他自年少一直住的地方,他在江湖上成名甚早,井上秀石在他16岁就特别翻修了整幢小楼,赐名“尊爵”。   他算得上跟着井上秀石见证了一些征服日本列岛众黑帮的过程,帮助他一点点建立了今日的井上庄园,发展成如今日本赫赫有名的井上财阀。十年后他成了这里的少主,对尊爵的感情太深厚,不想搬离,就特别在外围加盖楼群、修建花园,形成现在独立的少主办公区。   所以呆在尊爵小筑里他才有家的感觉,这里才是他的领地。此刻他仰靠在柔软舒适的大椅里,面前超大的书桌上只单单地放着两页纸。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几天他闲下来时都会坐在这里发会儿呆。他自幼聪颖过人,过目不忘,所以纸上的文字他已全记住了。特别是那封:   帆,   甚念。   今天经过大学拐角的咖啡馆,以前你常常坐在这里等我,有时就会是一个下午。我喜欢匆匆赶来时看你映在窗上的容颜,会特地放慢脚步,仔细端详,好多次我都在想你是我的了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么。这么久了有时做梦还会梦到追不上你,傻傻地哭。   我坐在了你常坐的椅上,老板体贴地端给我卡布奇诺,我在等你,一天一天一时一时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地等……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没写完。她字迹俊秀,很有点男孩的豪气和风骨,耳边便是她的声音,即使严厉愤怒也是清亮亮、柔依依:“我为什么等您?”她等的是那个叫江一帆的男人。   房间的灯亮了,他眯起眼,待适应了光亮,才看清眼前站着跳脱的井上靖,正拽着一纸念道:“枫吾爱:练舞时没又扭到脚踝吧,你那个旧伤易复发,上次打球又伤了一次,一定要注意。我不在身边也要记得常用热水敷敷,不可以偷懒。夜里爱踢被子的坏习惯也要改,早晚冷些,会着凉……”   “放下!”肖罗宇前头说了几声,靖都照念不误,也只有井上靖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对他调皮撒娇插科打诨嬉笑怒骂都使得,他们是师兄弟,他年长几个月是师兄,靖是师弟,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一起出生入死,他们之间比亲兄弟还要亲。   井上靖是秀石的亲生儿子,但无论功夫还是才干都不及他,加上从小敬重他,所以秀石决定将井上庄园少主的位置交到他手上,靖没有二话,全力拥护,那实在是责任重担在肩啊。也因为靖在自己家里少爷一样成长,两人虽一起训练一起征战,性子却不似他这样冷淡,还活跃些。   直到罗宇厉声地:“我让你放下!”靖才收了口,却还是正色地看着他:“你最近很不对,知道么?”缓口气:“明子那边在烧烤,木村他们都在呢,叫你过去。”   “不去了,你去玩。”他淡淡。   “师弟们几次说,你做了少主架子大了,都不与大家一处玩耍,如今又多在中国住,见见面都难。当然我知道你有多累,要两边照料。但是你的问题不在这里,这些工作难不倒你,你心里有事儿?”靖认真地看着他说。   他依旧冷冷地“我有什么事,只是累了些。”   “这个枫是谁?上次你戴了只不是自己的链子,你忘了那天和我和明子在花园里聊天,随手拿起一块楠木用飞刀雕盒子,还从颈子上取下链子比试大小合适不合适……”   “那又怎样?”他粗粗地打断。   “那链子坠的玉石上雕的凤凰,明子看到了,后来就说那是给女孩的。而且你那样子,别看你平日冷淡淡不喜形于色……哥,不说女孩敏感,我都看出端倪。现在这样两封信明晃晃地摆在这,你在屋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发呆……”   “我不想说,你出去!”冰冷地拒绝了。他早已习惯了自己思考解决问题。更何况这事他尚未厘清。    ☆、第20章 怀孕(三)   江一帆回来了。四个多月未见,眉眼更成熟沉稳,对顾枫更温柔细心。他从英国带回一些业务,在H市有声有色地做起来,也算事业恋爱两不误,有了正正经经的营生。顾枫对自己说否极泰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像从前一样手挽手逛街,肩并肩看演出,也一起打篮球,她会去他的公司做义工,他会到她的课堂旁听,四个多月的别离和鸿雁传书,让他们彼此更加珍惜团聚,更加投入地恋爱。那是蜜一样的日子。也许就是太甜蜜了,上天都嫉妒他们。   不知不觉顾枫觉得自己的“大姨妈”推迟了几天,那时她正在赶个报告,想是累了,起初未在意,毕竟她最害怕时都一切正常,正如寒袖所言要有孩子得是中彩票的几率。十几天后,她开始闻着饭菜反胃,她尚侥幸地想也许是这些日子免疫力低下,感冒了没有胃口。想着为了安心,犹豫了两天还是去买了早孕试纸。   第二天清晨,顾枫哈气连天地进了卫生间。路寒袖也起来,等了半天还未见顾枫出来,她上去敲门:“小枫快些了,等不及呢!”   半天还是无声。   “小枫,你干嘛呢?”等不及的寒袖推开了门。   顾枫瑟缩在墙角,嘴唇发紫,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依旧在发抖。寒袖冲了过去:“小枫,你怎么了?”   女孩抬起脸绝望地看着她。“怎么了,你说话!”寒袖大力地摇了她一下,摇出来凄惨的一句话:“我怀孕了!”   寒袖没有正式和谁拍拖过,对这个也没啥经验,只是脑子一懵:“江一帆才回来,怎么这么快啊,他怎么会不注意,不顾及你呢……”   泪水无声地打在寒袖的手臂上。“喂,你哭什么呢,虽然未婚,但你们两个如今好的蜜里调油,先告诉他一起商量解决办法就是了。”她转身似欲去打电话通知当事人。   顾枫死死地抓着寒袖的手:“不要!”泪越发凶猛,反复踌躇了几次,才哽咽道:“不是一帆,是……是那个人的。”说罢好似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滑落在地,用手扯住头发嚎啕大哭。   寒袖彻底懵住了。那个人——天神一样俊美的男人,这是她记忆里所有的印象了。可是他与顾枫还有什么来往吗?这段日子顾枫基本都是和她在一起,然后就是与江一帆鸿雁传情,又关那人什么事,还一下子弄出这等大事来。不及细想,忙扶起女孩:“不哭了,进屋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想,顾枫几乎已淡忘那一夜的痛苦和伤害,偏偏在这个时刻,这铁一样的事实来得如此突兀迅猛,打击得她晕头转向。她所有的梦想和幸福仿佛都被一击粉碎。她歪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了无生趣。双手不自觉间紧紧地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中,这疼才能让她清醒,恨意如此浓烈,肖罗宇你可就是要毁了我的生活?   “我陪你去打掉吧,只是要如何才能瞒得过江一帆?”寒袖犯愁道。    ☆、第21章 怀孕(四)   爷近来神情冷峻得紧,阿有每次连多余的大气都不敢出。这位爷即使事情再多,也丝毫看不出疲态,但是本来就不是平易近人的脾气,只会显得更加阴沉冰冷。下班时姚助理还打电话叮嘱他小心伺候,说爷下午把公司一众高管都骂了,那些人正在可怜巴巴地反省中。   阿有一边开车一边犹豫那件事情说还是不说。说吧,爷从那天起再没提起过顾小姐,好像压根不认识那人,甚至再没去过他在外的公寓和别墅;不说吧,事情又太过蹊跷。犯难啊。心里纠结,又怕伺候不好挨骂,却是越怕越出错……   “车子要开哪去啊?”威严的声音充满不悦。   阿有回过神,天,怎么越怕越想,竟顺着医院的方向来了。想打轮回去,偏又是单行线。大滴大滴的汗珠流下来,阿有彻底崩溃。   “你今天怎么了?”   索性心一横,“爷,我刚刚陪个朋友去医院,在那里见到了顾小姐……”不敢看,爷的脸如千年寒冰,声音更冷得让人发抖:“关你的事?”   “爷,可那是妇产医院啊,就在前面,就……”阿有颤抖地说。   “我没心情探病,回去!”他越是平静的冰冷越是蕴含杀机。   “我……前面调头……”阿有牙齿打磕巴了。   车子快到路口,恍然身后一句:“开过去,你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待阿有下车,路寒袖正搀扶着顾枫从大门走了出来。女孩脸色惨白,连唇都是白的,无力地靠在寒袖身上,腿软如泥。肖罗宇忙打开车门下了车,直接走近前。寒袖唬了一跳,怎么会是他,而且冷峻的脸上有极自然产生的关切。“她怎么了?病了?还是伤了……”   “袖儿,我们走!”顾枫拉着寒袖的衣服,往旁边踉跄了一步。他已一把扶到她:“你不舒服,我送你!”   “不要碰我!”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要挣开,却弱的无力。   “我们的车子就在前面,不好意思,我们走了。”寒袖瞧出顾枫的不情愿,忙往回拉女孩,一边对男人说。他不肯放手,亦是真正的疼惜。寒袖搞不清情况,看顾枫难受的样子,又着急离开,唏嘘道:“她刚刚做完手术,身子很弱,让我们走吧!”   “袖儿!”顾枫弱弱地喊“走就是了,和他啰嗦什么?!”   可他不放手,她们怎么走得脱。那男人有微微讶然:“手术?她家人呢,怎么来离学校和家这么远的地方……”   先生啊,你能不能不思维那么敏捷呢?寒袖扶额六神无主状。身旁的顾枫挺不住了,直接往下滑去,男人一把捞住她的身子,她晕倒在了男人怀里。   安顿好顾枫,肖罗宇下楼来,寒袖正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管家恭立一旁。看到他来,悄然退下。   “你怎么称呼?”他直接在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路寒袖,小枫的室友。”第一次和这么漂亮的男人讲话,有一点点紧张哦。看到肖罗宇扶顾枫上车,一路抱着她生怕她有闪失,让阿有第一时间去接大夫,又安顿小枫躺好休息。寒袖觉得这男人不像顾枫说的那么可怕,他对她很好。同时,也就放下了戒心,有了活泼的心理。   “路小姐,”他顿一顿:“小枫出了什么状况?”   该不该说?不说,大夫来了也会知道。可小枫肯定不会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他敏锐的眸子一扫:“去妇产医院做什么手术?还很见不得人似的捡这么远的医院?”   要瞒这样精明的主儿,她怕还没那能力。寒袖心一横:“先生,检点一下自己对小枫做过什么,不就清楚了,干嘛逼问我?”   “做过什么?”他完全无自觉地反问:“我做过什么?”突然脑中一闪,就浮出同样这别墅里,她在他身下咬破了唇也不肯给他一声呻吟和求饶……他竟忘记了。他对男女之事十分随性,这是他十六岁成年,肖济唯一教给他的。他有洁癖,虽沾过的女人无数,却从未让她们真正地接触过他的实质,包括对尤优,所以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问题。   霎那间,心,惊而痛。他竟从最初对她就不设防,以他的洁癖还对一个有过别人的女人不设防,他暗自吃惊,这是他想不明白的答案吗,对她已有这样不自知的喜欢。而她不只会一声,已经处理掉了他的骨血,她不愿意和他有任何关系,这点最紧密的关系更不会有,她从未准备有过,她的决然犹在眼前,生生地逼痛了他的心。心竟这般疼痛,从里往外地,胜过他多少次的刀枪穿胸,他会心痛,真的会心痛。   冷然的男子猝然起身,快步奔上楼去。床上的顾枫已经醒来,发懵地想着怎么会回到这噩梦开始的地方。门开了,冷气袭来,她不觉缩紧在被中。室内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他好听的诱人的冰冷的声音都听过,独独没有嘶哑的,而且是这样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无语,猜想他知道了真相,该如何应对这无常又无情的男人?   “你那么不愿意?连告诉我一声都不肯?”   “我把手机号码存在你的手机里,你从不开机,已经换了手机对吧,根本从未想过要找我?”   “你为什么打掉我的孩子?”这一句居然是悲伤的。她听错了吧。该悲伤的是她啊。终于忍不住回道:“难道我该生下你纵欲的产物?”   还是先诉苦的好,忍不住就说了:“我只是没有证据又不好去告发你。你没有权利指责我。我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忍不住啜泣:“我怎么那么倒霉要被你如此作践……”   良久的无语,他今天有些异样。她偷偷地瞧过去,他如寒星的美目如……碎碎的冰,她一个机灵。不敢再说了。   良久,他低低地:“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竟是这样想的!”   肖罗宇走出门,看到寒袖呆呆地站在门外:“进去陪陪她,麻烦照顾一下。”然后下楼去了。不多时,请来的大夫由管家带上楼来诊病,开了张调理的中药方子,管家收好,引大夫下楼。再后来,管家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小菜。   睡过一夜,顾枫精神好多了。第二天一早,就和寒袖下楼来。管家引她到餐厅,丰盛的早餐在桌上摆好,营养搭配很到位。她们吃完早餐,到了客厅,临窗已站着他。   “如果你需要躲开学校和家里,休息两天,可以和路小姐住在这里,他们都会照顾你。我马上要离开,不会回这里住。如果你觉得这里不舒服,阿有会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无一丝情绪的平板的声音。   “我们这就走。”她答。管家已拿上一只包包,“这是什么?”   “中药,昨来的大夫是顶级的中医,开了一个疗程的药,这里给顾小姐带上,调养身体。”管家解释。“还有这些滋补品……”   “不用了……”她为难。   “养好身体,别留祸患。”他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我会。”她很坚强,不会对不住自己。   “把信还给你。”他回身,手里拿着的是两封信。今天他易了容,带着面皮的脸陌生,没有任何表情。她走近前几步站定,一把拿过信放在胸口。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几秒钟,终于:“过去种种,权当我对不起你!”是这样一句,这绝不是个会轻易道歉的男人。顾枫怔忡了,不觉盯着他瞧了一眼。他却收回了目光,转身大踏步离开。    ☆、第22章 婚礼(一)   到底年轻,顾枫在寒袖的陪伴下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她们谎称出城去同学家玩,江一帆并未疑心。倒是顾枫心里极度不踏实。   当她说出想和一帆坦白的想法时,寒袖惊大嘴巴,一边伸手探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我们那么处心积虑地隐瞒他,你要坦白。而且,我虽不太懂得恋爱男女,但人性还是通晓一二,上一次江一帆为什么离开,好容易两个人又牵手在一起了,你是没事瞎折腾吧。”   顾枫严肃地:“寒袖,我觉得和一帆的感情纯正,不该有丝毫的隐瞒和瑕疵,不坦白我内疚觉得对不起他。何况有时你怕什么会来什么,如果有一天是一帆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才真的没有退路了。”   “你能保证他会接受你的坦白。”   “不能,但总有一半把握,不行我再重新追他。”她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道:“我还怕那个人会报复我,讲给一帆真相,那还不如由我来说。”   寒袖嘴巴张得更大了:“小枫,你跟他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觉得他有那么卑鄙?”   “我不能赌那个万一。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不能用我们正常的感觉揣度。”她讲得冷静。   “你是说即使心里没有江一帆,你也不可能爱上他?”   “当然,我爱的是一帆一样的幽默温和的谦谦君子啊。”   “他好像很喜欢你的。”   “他只是不习惯有人会真的不屈从于他的诱惑、不屈服于他的淫威。呵呵,本小姐偏不喜欢这一套。他哪里是懂得感情的人。”   “可是……”   顾枫猛然跳起来:“寒袖,你不过见过他两面而已,干嘛一个劲儿帮他讲话。你很奇怪知道么?你不要被他的皮相迷惑了好不好。你没有恋爱过,你不懂得什么才是爱情。”   寒袖不再讲话,可是那天那男子对顾枫的关切、焦急、体贴、在乎那么明显,正因为他是冷情的男子,那天的举动才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江一帆默默地听,时不时地搅动几下眼前的咖啡,顾枫一口气说了那晚以及她怀孕打胎的情形。她话音早落了,他抿嘴未语。下午的咖啡馆里人并不多,他们坐在常坐的临窗的位置上,彼此的沉默显得桌上的阳光分外的狭长。半晌,一帆抬头,正对上女孩清亮的纯净的眸子,她不逃避,如此勇气让他自责心疼又怜惜。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玉指,轻轻放在唇边:“小枫,我有个不情之请。”   “啊?”怎么是这样的反映呢。   “在今天没有准备婚戒的情况下,允许我向你求婚!”他缓缓地吐出,吹气如兰,她真实地听到了心花绽放的声音,他果然是她选定的值得携手一生的男子。想大声说“我愿意”,喉咙却被堵得发不出声,她拼命点头,一颗珠泪滑落,喜极而泣。    ☆、第23章 婚礼(二)   顾江尘和周晓逸一点不意外顾枫的决定,大大方方地张罗起婚事。首先迎来了英国的江震天夫妇。这对儒雅的英国华侨与顾江尘夫妇相谈甚欢,双方对婚礼的方方面面都一拍即合,彼此都满意得很。果然是登对的家庭。   夜里,江尘对晓逸长出了一口气:“枫儿如此归宿再好不过,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晓晓尚未听说有女朋友,这最小的女儿倒要嫁了,枫儿才刚刚十九岁。我还真舍不得。”晓逸慨叹。   “还是结婚吧,否则我真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枫儿生得如此娇美伶俐,肖家那位二少爷绝不是省油的灯,若真和他生出些事端来,到时有的罪受。”男子搂着女子的肩膀说。   女子伏在他肩头:“那孩子脾气秉性有几分你当年的模样,让人不动心倒难得。我是顶顶同意你这话,枫儿跟了他有的罪受,我就是前车之鉴。”   “事到如今,你还在记念旧事……”他伸出手呵她的痒,她极怕痒的,笑倒在床,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尘,不敢了,饶命了!”   看她染满红晕的俏脸,他深深地陶醉:“有你在身边真好。”   顾家嫁女儿在H市的是多风光的事。一对新人从礼服配饰婚戒婚照到婚房,每天忙得团团转。家里从请柬酒席宾客等等各个环节都要顾虑周全。   因和宁家关系亲近,那晚顾江尘和周晓逸专门带了顾枫和一帆上门送婚谏,以示尊重。正在攀谈间,忽见一个小女孩从前厅跑了进来,居然是肖妍。   宁宁先介绍了是肖济的小女儿,宁公看出了顾家人意外,解释道:“上次聚会宁宁和肖济的夫人无意间聊天。说来巧得很,肖济现在这位夫人和我太太都是苏州人,而且还是我太太的表侄女,关系不远,名姓族谱里都记着呢。我太太去世多年,我们在这里见了她同乡,也蛮亲切,这些日子就多走动起来。小囡伶俐可爱,全家人都喜欢,她又在城里读书,索性住到家里来了。”   小囡也不认生,甚是乖巧地一一问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顾枫,甜甜一笑:“好看姐姐,原来是顾家小姐,难怪容貌气质出众。”一边伸出小手:“姐姐,我是肖妍,你可以叫我小囡。”   这女孩你对她决动不出气来,何况她没错处。顾枫于是大方地握住她的手:“你好,小囡。”   小囡放下书包,看到桌子上大红的婚谏,好奇地:“是姐姐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谢谢。”顾枫无意多言,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帆十分坦然开口道:“给你们家的请柬会送到府上,下个月十六号,欢迎你来参加婚礼。”   “谢谢哥哥。哥哥和姐姐好般配。小囡先祝二位百年好合,美满幸福!”她忙送上祝福。   “你的嘴巴可真甜,难怪宁家上上下下喜欢你。”江尘笑了。“到时祝福也不迟的。”   “到时我在日本呢。”小囡直率地笑道:“这喜酒我铁定吃不成了,一定祝福先送上。我们家下个月十八号也办喜事。”   “哦?这样巧?”晓逸惊讶。   宁公和宁宁不自觉地尴尬:“肖家的喜帖倒是已经送上门了,不过去日本,我们也不会合家都去的,自然是晓枫更重要。”   “谁要结婚?”江尘觉得惊讶,顾枫不觉憋了口气。   “我二哥和尤姐姐呀。婚事都定了快半年了,二哥太忙,头几个月极少回这里来,都在日本打理生意,而且也不是很上心,我爹一提他总说放放再说,他那脾气,我爹自然拿他也没办法。也就前些日子吧,爹又提他特别干脆就答应了。爹高兴的不得了,去日本商量办喜事,就定在下个月十八号。”小囡嘴巴溜滑。讲完才发现一屋人都沉默了。她有些局促的站起身:“那爷爷、姑姑,我先上楼去。”   “就有这么巧的事。”宁公微笑看着顾枫,岔开话题:“小枫竟要嫁人了,爷爷一定送份大礼给你。”   “谢谢,爷爷。”她似乎对肖妍的话没大在意,一帆也就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瞧了这模样,宁家人不觉松了口气。宁宁先打趣:“小枫和一帆感情真好,难怪都等不及毕业就要结婚。”   江尘也放松下来:“肖济还那么小家子气,连个请柬都不发我。”   “只因和他太太有了这层关系,我才有幸得了一张请柬。”宁公讲。   “怎么肖济办个婚礼还要折腾到日本?”江尘又问。   “连你都不知道么?”宁公诧异。   “知道什么?”江尘摸不到头脑。   “这位肖家二少爷自幼是在日本井上庄园长大的,井上秀石是他的师父啊,井上财阀如今在北海道雄踞老大,而肖二爷是井上庄园的少主。只是囿于肖济是生父才回来一并打理济宇。所以他的婚事放在日本举办一点不奇怪。小囡讲,他二哥明确说了不想请H市的人过去观礼,一切从简。只是他那样的身份如何能从得简,恐怕日本的商界政界要去大半的人。”宁公讲完,一屋人又静了静。   原来有这样显赫的背景,容貌出挑、才能出众、少年得志,难怪那么唯我独尊,确是有资本。顾枫自忖到,也许他还真是就在自己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从宁府出来,江尘坐在车里沉默,晓逸轻拂他的手背:“可是有什么不妥?”   江尘沉吟片刻:“井上庄园是日本最大的黑帮,我与井上秀石早年也是见过的,他功夫一流,出神入化,据传是一位神秘中国老前辈的关门弟子,这老人与肖济的师父同宗,算来秀石和肖济也算同门。肖罗宇是秀石的徒弟,资质悟性奇高,二十几岁能压住井上家的众弟子做到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要统领这面子上是庞大的金融集团,里子里是黑道的头头,能耐不可低估。”   “那又如何?我们是正经人家嫁娶……”   “这两桩婚礼太过凑巧。那天在宁府,大家都眼见他与枫儿的亲密关系。你不觉得彼此颇有示威的意思啊。我们真未必有什么,所有知道的人却都会想有什么。”江尘叹道:“怕有人要兴风作浪了。”    ☆、第24章 婚礼(三)   肖罗宇盯着眼前的帖子,只有八个字:“仰慕已久,诚盼结识。”帖子里夹着一张顾枫的照片。健雄悄眼看少主,心下慨叹,名满天下未必是好事,正经生意场上应酬已经够多了,道上大大小小的帮派每天递上的无厘头的帖子不知有多少,什么要求都有,让人不胜其烦。以往这些帖子作为贴身秘书的健雄都会处理掉。今天这帖子很奇怪,还明目张胆地夹了张美女的照片,女子长得倾国倾城,那份飘逸脱俗、清雅高贵、调皮生动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一看就不是等闲人家的女孩,好像不会行这样粗俗的事情啊。健雄不太敢大意,忙呈给主子看。果然少主看了良久沉默不语,似乎颇为踌躇。对于素来杀伐决断的他,实属罕见。   末了,径直抓起帖子:“我出去两天,第三日返,勿向别人透露行踪。”人已走出几步外。“是”健雄应道,少主是这脾气。   顾江尘铁青脸看着两个保镖:“人呢,你们告诉我,人呢?”两个保镖战战兢兢,抬头瞄一眼同样焦急的江一帆,如果不是他和小姐亲热,他们哪能主动躲远些还不敢去看,结果再一回神,一个没了踪影,另一个晕倒在地。“去找!”江尘吼道。保镖赶紧溜出去。   江一帆鼓足勇气:“四伯,我想是不是问一问肖家?”   “你怀疑肖罗宇?”江尘惊讶:“他当日答应我远离枫儿,以他的身份不至于明目张胆地食言。”   一帆犹豫一下:“四伯,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说不得。再说,我们马上也是一家人了。”   “小枫告诉我,两个月前有一次被他强行拉走,而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她独自去打胎。然后选择告诉我真相,所以我们决定结婚。”低低地。   江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帆,跌坐在椅子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说?而且一帆你……”   “四伯,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小枫如此信任我、如此真诚、如此勇敢、如此爱我,这样的女孩我不要,会后悔终生的。所以我想不等小枫毕业,先结婚吧,这样姓肖的多少会收敛一些。”一帆的坦率让江尘动容,不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枫儿没看错你,谢谢!”   “那您觉得,是不是有可能又是他?”   “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保证到时婚礼如期举行。”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顾枫不知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遭绑架还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从倒霉地遇见肖罗宇,她苦难的日子无穷尽了。   他们把她带到的地方居然这般风雅,风景美的一塌糊涂,群山如黛,环抱着一块如碧的湖面,绿树绕堤、鸟语花香。正中一个八角亭,垂下风铃帘帐,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辨不清男女。她手脚被缚,被吊在高高的浓密的大树上,不敢轻易动一动,否则就成了大头朝下在高空荡秋千。这姿势很累,她不知可以坚持多久。如何脱身她完全没了主意。从他们对她的态度,推推搡搡,非拽即拉,她对自己即将的遭遇不乐观,担心和恐惧又多了一层。   一忽地上的人都动起来,一忽八角亭前已站了个挺拔的身姿。顾枫看见后差点没从树上栽下去。肖少爷您玩的哪一出,又换花样了!   不及心里撮起怒火,冷眼瞧着又不对。他们讲的是日语,她全然听不懂,只听得出肖罗宇语气十分严厉,咄咄逼人在质问什么。八角亭里顷间飞出一道白影,他们竟然打了起来。这种拳拳到肉的打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象在看拍武侠片,看的入迷,当真还有人练就这样一身功夫。两个人一黑一白,分不出伯仲,看来这次劫她的人,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两人越斗越急,有些眼花缭乱,顾枫一分神,脚下一空,就如断线的风筝急速坠落下去。脚跟被绑,大头朝下,悠来荡去,登时大脑充血,头晕目眩。   树上突然掉下个东西,两个行家都机敏地跳开。待看清是顾枫,肖罗宇一个箭步窜上前,手起刀落砍断绳子,飞身接住落下的女孩。白衣人和他的部下都围了上来。拔刀的拔枪的,个个指向他们,一时很是紧迫。抱着她的这个男子未见一丝慌乱,抬起头,冰冷地似乎讲的是那样两个字“让开!”   僵持不过数秒,有刀锋有枪声有血腥扑面而来,她眼前一黑,已被他整个压在怀里,身子似已腾空而起,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似乎还有野兽的吼声。眼前再亮时,倒地了一片,连那白衣人也在胸口开了朵红色的梅花。电影里常常演穿白衣的翩翩身形不沾半点血迹,白衣胜雪如何地潇洒,那得是超级厉害的功夫,超级自信的大侠才穿白衣,否则会有一点点狼狈。现下看清穿白衣的是个男子,长的还过得去,只是有点狼狈。他们都不敢近前了,罗宇抱着她站立,让她骇然的是她脚旁立着一只十分英武的豹子,正舔着舌尖的血,斜睨对手,倨傲冷酷,一定与他的主人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抱着她明目张胆地走了。豹子跟在身后,不忘留下一声长吼,很是响彻山谷,回音袅袅。   出了山谷不远,树丛里泊着一辆路虎,早有人打开了车门。他抱她上了车,随手解开她的绳索。豹子随后钻进后排后备箱,规矩地伏下没了声息。车子迅速开出好远,一路颠簸,方上了大路。顾枫被吊过一下,又经历颠簸,车速又快,总觉得有血腥味十足地刺激她恶心反胃。下意识用手扶住胃,抬眼间发现身上可不沾着点点血迹。   身旁的男子因易了容,更显得面无表情。此刻闭目靠在椅背上,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扶着车门上的把手,指节泛白。有人习惯穿黑衣,不是不自信,只是不想让人看出伤,是否也是不想让人有担心。这些血是他的或是对方的,她不知道。只是心悄然起伏,慢慢地震动如雷。   反胃依旧,她小心腾挪位置,不忍动作太大,惊动到他。却听得他低低开口:“小苑,车速慢些,离得已远了。再过十几公里,找个无人处停车,让她们下车换口气。”他原来明察秋毫。她们,是她和豹子么?   停车后顾枫迫不及待下车去,慢慢走了一会,感觉舒服多了。回头间,只见那豹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停它亦停,蹲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行它亦行。豹子长得非常漂亮,线条优美,金黄色的毛皮锃亮,带着梅花状斑点的豹纹,神态骄傲,举止十足地优雅。这可是凶猛地食肉动物哦,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到,她偏偏没有怕,相反觉得特别地安全。她知道这份心的安然是他给的。   回眺过去,他没有下车,小苑站在车外,似在帮忙包伤么?她快步往回走,近前,小苑已理好一切。他换了另一件外衣,小苑手里的黑外衣里裹着一件几乎全是血的白衣。   她吃惊:“你受伤了?严重么?”   他没有看她,淡淡地:“不碍事。”   “我……谢谢……”真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贯冷冷地,仿佛他们从未相识过从未有过什么亲密关系:“先随我回札幌,明日送你回H市。”   “嗯。”这里是日本啊。    ☆、第25章 婚礼(四)   一路无言。然后换私人飞机,然后下飞机换车子再行,车子驶入一个宽阔冷寂的大院,竟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景致很好,但曲曲折折,在黄昏的光影里显得有些神秘。再然后车子拐到一个独立院落,大石上庄严地凿着“少主尊府”四个甚是遒劲有力的汉字。她这是到了井上庄园。穿过院落,车子直往深处行去,终于停在一幢别致的小楼前,门匾上题写的也是汉字——“尊爵小筑”。   早有仆人打开大门,迎出来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少主,您回来了。庄主正等着您开会呢。”   “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他径自往里走。   健雄看了看下车的顾枫:“这位小姐……”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让她呆在我卧室里,除了尊爵的人不要让别人见到。”   “是。”健雄略有惊讶,瞬间恢复原样。   他们讲的日语到这里顾枫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她愣神的模样,让走近前健雄立刻用中文开口道:“小姐,请随我来。”原来可以双语交流。健雄带顾枫上楼,在一个精致的门厅小坐。等了好一会儿,肖罗宇才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并不看她,快步离开。健雄于是引顾枫进了房间:“请您在这里休息,晚膳一会有人会送上来,您有事可以拉铃叫我,我是大藏健雄。”说完,关上房门离开。   这房间同样墙上挂着一张豹图,与济庄的一模一样。总体上奢华舒适得多,而且好像也宜居得多,有卧榻、有脚蹬……所有该在卧室里享受的东西一应俱全,只有更好,没有更少。床头居然还有小书柜,她直奔书柜而去,显然是他睡前随手翻翻的读本。虽然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礼貌,但她太好奇了他会看什么书。这一看,有点傻眼,小书柜上一共只有七八本书,其中日文的两本,完全看不懂,法文的两本,更不懂,英文的只有一本《沉思录》,汉语也只有一套书居然是古籍《三国演义》。这和印象里纵情声色的他大相径庭啊!唯一沾点边的是一本法文书上封面画着个女子,不知内容讲的是否和风月有关。   正在沉思间,有人敲门,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仆,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套女子的衣物:“小姐,少主吩咐给您准备的换洗衣物。”这里人人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让人分不清国籍。   “你放下吧。”她对他的细心不意外。   “少主让清理浴室。”男仆一直谦卑地垂头。   “由你来清理浴室?你们不用女工?”她脱口而出。   男仆礼貌答道:“少主从不用女仆。您是第一位住进尊爵小筑的女士。”并没有好奇地看她,只是走到浴室开始工作。良好的职业素养,看来他手下用的人都是妥帖到位、懂得分寸之人。倒是她好奇了,跟着走到浴室门口。   浴室的场景让她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遭。浴缸里水池中都是血迹,台面上放着带血的纱布、绷带,还有用过的药钵,他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就这样,还去开会了?那些对他的恨仿佛一下跑到了爪哇国。她天生不是记仇的人啊。这一次总是她欠了他个大人情。   吃过晚餐,在屋内转了几转,看了看那张极舒适的大床,却再不想在他的床上睡,顾枫就歪在卧榻上睡着了。也许因为悬着牵挂他伤势的心,半夜里她醒了,凌晨两点钟,屋内无人,他没有回来。鬼使神差,她出了房门,沿着楼梯下楼,楼下厅内灯光明亮,书房虚掩着门一星灯光闪出,她走近去,他的声音传出来,日文,仿佛在和人讨论什么。   “小姐……”健雄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把她唬了一跳。他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吓到您了。请您回房休息吧,少主还在工作。让别人看见您在这里不好。”   “还在工作,那他的伤呢?”她知趣地往回走。健雄陪她到了楼梯口:“小姐不用担心,这点小伤对少主不算什么。”   忍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一问:“那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房间,我呆在他的房间里,他一会到哪里去休息。”   健雄一愣,随即:“对不起,小姐,整个尊爵小筑,只有一间卧室,就是少主的卧室。”   她哑然,想再提提要个房间呆呆也好,可看健雄的表情好像说了也无用,只好上楼去了。健雄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被少主带回尊爵小筑、还不让人知道的女孩,在少主心里地位一定不一般,她是照片上的女孩,比照片更加娇柔美丽充满灵性。只是她好像同其他女子大不相同,其他女子如果被少主多看一眼都会兴奋激动得不行,更别说能住到少主房里,少主很在乎自己的隐私,那房间除了尊爵小筑的仆人,连庄主和靖少爷、明子小姐都不会轻易进入。    ☆、第25章 婚礼(五)   顾枫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微微亮了。大床上依旧没有人。他不会忙了一夜吧。   她没顾上多想,就冲下楼去。大厅里隐隐日光斜照,并没有人。顾枫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他蜷躺在书房的大椅上,腿脚搭在一只脚塌上,身上盖着薄被,高大的身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心怎么会没理由地疼痛一下下。   她慢慢地走近,突然头顶闪过一只白光,他睁开了眼睛,犀利无比,霎时半昏暗的屋内仿佛亮了光。   那刚刚闪过她头顶的是一把飞刀,此刻已牢牢钉进门框。如果不是他最后出手时看清是她手偏一分,此刻她已是靶心。她惊站住,看着他。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回:“怎么不穿鞋子就下楼,小心着凉。”用冷的语调讲出这样话,很是怪异,不过她的心里却莫名涌起暖意,说出口的话竟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我是说,忙到那么晚……你有伤……伤得如何?”   他并未因她的关心引起怎样的情绪,淡淡地:“我上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下午送你回去。你呆在小筑里不要乱走。”   “哦”她应。   他似乎理解错了:“不会让你误了你的婚礼。”   “你不是也要结婚了?”怎么张口就来,说完脸红了红。   他并没有看她的脸,只挑了一下眉:“你可以出去了。”   他如此冷淡,她无法言语,只好回身向外,走至门口,还是讲出来:“你还是回你的房间休息吧,你总是人,白天受伤,晚上熬夜,上午还要忙,下午要送我,身体吃不消的。”   他没接她的话,已重新躺下去。这男人果然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顾枫懒得再说,上楼去了。   这一觉睡到太阳高挂,窗外隐约鸟鸣甚是悦耳,顾枫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卧榻,冲到窗口,拉开窗帘,大好的景致铺天盖地,满眼绿色生机盎然。   楼下有一汪清澈的游泳池,一人如飞鱼游弋其间,身形煞是好看,受了伤流了血,还可以去游泳?旁边的草坪上蹲着昨日见过的那只豹子。一人一豹连同周围的景致入了画,浑然天成,仿佛再和谐不过。顾枫瞧得痴了。   传来敲门声。门外健雄恭立:“小姐,您醒了!一会少主要上来沐浴更衣,请小姐挪到门厅小坐。”   顾枫听在耳里,坐到屋外的门厅,脑子里才反映出一二,从昨天至今,肖罗宇已经和她分开了距离。他只是救了她,他可以维护她,但是不再亲近她。这不就是她要的吗?是她要,可此时心底为何泛出酸涩,猛地想起那样一句“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竟是这样想的!”他那沙哑的嗓音和碎冰般的美目此刻如此清晰地浮现。这男子曾经喜欢她?他肯亲近她、想欺负她是因为喜欢她?如今定是腻了,就甩开了吧。其实这不关她的事,她马上就要嫁给心仪的男子,她的未来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   胡思乱想着,里面的人出来了,换了身香槟色的西装,映衬得整个人风姿挺拔,格外卓尔不群。男仆匆匆上楼来用中文回道:“少主,尤小姐传话来,订制的晚礼服到了,想请您下午一起去瞧瞧。”   “告诉她晚一点我过去。”很是随意地答。   “尤小姐那边特别说,婚期已经很近了,订制的大师难得肯来,如有不妥马上就可以改……”男仆小心翼翼,话还是没讲完。他已皱起眉:“我知道了。”   那可是未来的少主夫人,如何得罪得起,男仆再次低头恳求道:“少主,您还是给个明确的时间,我好答复尤小姐。”   他怒容已起,健雄忙讲:“少主不要为难阿正,实在是他回不出话恐怕要被尤小姐打骂。尤小姐也不易,见不到您,气自然都撒在下人身上。她又是未来的少主夫人,谁敢得罪。”这话讲的连顾枫都倒吸口气,忒大胆了您,是真不怕他动怒么,他打个人还不跟拍死只苍蝇一样。这位尤小姐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能让有分寸的仆人们此等惧怕,这未来主母的威仪倒做足了。   “你们不用怕,她又住不到尊爵小筑来。”他倒平缓了神色开口道:“阿正只管去说,我今天很忙,礼服她看着改吧。我抽空会去看她。”   顾枫一边觉得健雄不可小视,他是肖罗宇倚重之人,一边又觉得他今日之所以不能去有一半原因因为要送她,这事她有责任,遂开口道:“要不你先去试衣服,已经耽搁了我也不急那一刻回去。”话音刚落,他冷嗖的目光扫到坐在一边的她。她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上去:“我婚礼的一切事务都准备妥当了,只要能回去赶上婚礼就好。”   他紧紧盯着她未移开目光,目光越来越冷酷,所有人都垂下头,包括健雄不再敢开口。她起先大胆地回视他,但那两道冰柱实在戳得人心慌,她试图游移开目光,可似乎被他冻住了,她变成傻傻地看着他。这个过程僵持了几秒钟。他终于收回目光抬腿向楼梯走去,似乎解嘲地冷笑了个:“我倒真想剖开看看你长没长心。”   健雄回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少主其实做的再明显不过了,还有这样不识抬举的女孩。顾枫还傻在原地,心忽悠沉浮,寒袖说得对,他对她真的很好。这好她记下了,仅此而已,到此打住!    ☆、第27章 婚礼(六)   百无聊赖地等待,想是肖罗宇真的陪未婚妻去看礼服了吧,一直到夕阳坠落天边,都未见人影。整个小筑悄无声息,而她实在已看不下去《三国演义》和《沉思录》,他的房间连电视、电脑都没有,远离现代娱乐,过得犹如苦行僧。在屋里呆了一天很是烦躁,瞧着窗外豹子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羡慕地紧。顾枫拉开门奔下楼来。   对这只豹子她已有了天然的亲近,豹子对她似也不排斥,所以从起先小心地摸摸它的毛,到几分钟后她与它奔跑追赶,和它滚倒在地。她搂着它的脖子,它的舌头舔上她的颈子,而且尖牙细细地碰上她的皮肤。她的身子一僵,何其相似的动作,内心深处压抑下的萌动瞬间翻滚,突然让她有一点莫名的难过。   “你竟不怕它一口咬断你的脖子。”抬眼看,身旁立着个英俊的男子,单眼皮高鼻梁,正微笑地看着草地上与豹子滚在一处的她。她顿觉形象不雅,推离豹子坐了起来,有分警惕地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与她平视,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尊爵小筑里?你是叫什么什么枫吗?”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又绽开笑容:“你脖子上那条链子我见过。”   她微怔:“那你是谁?”   他向她伸出修长的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井上靖。你呢全名叫什么?”   原来是井上家的少爷啊。“你的中文说的很好。我叫顾枫。”她亦大方地伸出手,让他握住。她追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枫?”   他神秘地:“在井上庄园人人都会中文的。我岂止说的好,读写都不错。我读到过一封情书,是帆写的,称语是枫吾爱……”就见顾枫的小脸霎时成了酡红色。她的娇羞带着让人着迷的气质,他看呆了。“你怎么会读到,他太过分了呀,怎么可以随便拿给别人看!”几乎咬牙切齿,乌溜溜的眼珠带着说不尽的懊恼。   “我是无意间看到的,他没有给我看,他只是看着那两封信发呆,他很少会呆那么久,而且心事重重,让我对你充满了好奇……”井上靖马上解释。   “啊?”这个回答唬了她一跳。   “你——很美丽很独特!”他在她旁边坐了下去:“这尊爵小筑岂是谁都能进的,他的辛巴岂是谁都能近身逗弄的,自是它见了主子的眼色对你另眼相看。”   “辛巴,它叫辛巴?”顾枫自语道:“和狮子王一个名字。果然处处都显示着唯我独尊。连宠物都如此。”   那只叫辛巴的豹子正蹲在一旁瞧着他们。“辛巴,来!”井上靖伸出手招呼。豹子窜上前,爪子搭在他肩头:“它很帅是不是,和它主子一样。”   “哦”她伸手摸向豹子的毛:“豹子能被驯服,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四岁就在山里杀死第一只豹子了,而且还剥了豹皮献给我父亲。不过,以后见到豹子都会想办法驯服,他有洁癖吧,却会让豹子上他的床,简直爱上了这动物。我曾想他会娶个豹子作老婆,嘿嘿。尤优倒是有几分豹子的特质,难怪他肯结婚了。”他一边和豹子亲昵地蹭着一边絮絮地讲。她听得入神,不知一个四岁的孩子怎样可以杀死一只豹子。突然就听他讲到了她身上:“可你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戴你的链子、把你带进尊爵小筑、允许你亲近辛巴……”   她无奈地耸耸肩,递出个傻笑。   “你不要说你不懂他对你的特别?”他仿佛吃惊。   “我确实不懂,我特别么?”她反问回去。   他看住她灵秀的眸子,一时迷失,半天:“你特别,因为你不为他的美色所动。”他哈哈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甚是阳光。她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那纯净的笑容发自内心,夕阳黄昏,风拂面,确是醉人风景。   肖罗宇信步走回尊爵小筑,眼前就是一道醉人的风景,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笑容,笑声朗朗,使和她在一起的人不自觉地心情愉悦。   辛巴蹭地窜起,直奔不远处的人而去,钻进他怀里,不由他不接到它,大手宠溺地抚摸它的头。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见到他仿佛会不自觉全身绷紧,连井上靖都感受到她的异样。于是起身,伸出手拉她,她自然地搭上手去,站起身。   肖罗宇搂着辛巴僵立住,她对井上靖像对老朋友一样自然而然的举动,对他很少有,记忆里唯一一次从球场救下她,她有份调皮放松,其他时候见到他总有些微的怕,他从小就不是好亲近的人,只有豹子不怕他,他只有豹子。更紧地搂着辛巴,眉梢悄然染了丝落寞,他掠过他们举步往房子走去。   “少爷。”身后的健雄恭敬地对靖行礼。   “你回来了。”井上靖已跳过去追他。   “嗯。”淡淡地答,一边对阿正:“摆晚膳。”   “是,少主。”阿正去了。    ☆、第28章 婚礼(七)   晚饭三个人的餐具,营养搭配科学合理,色香味俱全。肖罗宇沉默,顾枫不语,井上靖有些闷。他是忍不住的性子:“辛巴对顾枫很亲近呢,你不知道,我下午来时,看他们玩得有多好。”   罗宇没接话,井上靖郁闷,对顾枫:“你喜欢动物么?”   “喜欢。不过我小时候被狗咬过,从此爹不让家里养狗。”对靖她无拘束,马上回道。   “那想过有一天会有只豹子和你玩么?”   “当然没有。”   “让他送你只豹子。”靖朝罗宇努努嘴。她却敛声了。   “你不会是怕他吧,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应的。”靖凑近她身前低声地:“你那只装这链子的盒子就是他送的,他的飞刀多宝贝啊,他拿来当刻刀给你做盒子……”顾枫又讶然。   “吃饭。”终于逼他开口了,靖得意:“罗宇你脸色不好,是昨夜没睡好吧。”又瞟顾枫:“她昨天就来了,对吧,昨夜就住在这里?”一脸八卦的坏笑。   “你这个人脑子怎么那么歪啊!”顾枫气笑了,靖真的幽默风趣开朗,他们不过才认识一个多小时而已,倒像一对老朋友。   “吃过饭,我送你回去。”他一如既往淡淡地。   “哦。”她应。   “你这就走了。”靖惋惜。“井上庄园还有很多好玩的。”   “我后天结婚。”她微笑着说。   井上靖瞪大眼睛看她又看他,“你们的婚期也太接近了。”   “纯属巧合。”她马上更正。   “和那个帆?”他问。   “对,江一帆。”   井上靖迅速地去看无语的罗宇,他继续优雅地用着餐,这些谈话没有一丝一毫影响到他。靖心下不信,罗宇越平静越可怕,每临大战如此,他的杀伐就似心的黑洞,森然冷酷血腥。不得之必毁之。被他猎来不驯服的豹子,他都会杀了剥皮。看着顾枫纯真的笑靥,靖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会怎样折磨她?   罗宇好似洞察他的心:“你还不知道吧,她是顾老四的小女儿。我与她在一起纯粹为了生意。”   “顾家的?!”靖又一惊,看顾枫:“难怪这么出众。”   纯粹为了生意?顾枫立刻想起宁府那晚。她——不过一个赏玩的工具,而且还可耻地被玩弄了数次,还……不堪再想,两天里所有的所有的对他的些微动情一下子成了一桩分外让人恶心的事体。她怎么会觉得他亲近她会是曾经喜欢她?他此次救她,不过又要同父亲谈些什么交易。她就是个“有趣”,他这两日对她多么的冷淡呢,他对她已失去了兴趣。   阿正规矩地布菜,顾枫已再无食欲。   靖彻底放弃了调侃,一时桌上无言。   健雄匆匆走来,低声地:“尤小姐闯进来了。”   罗宇倏然皱眉,起身就出去了。院外,尤优的声音分外尖利:“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离婚礼只有三天了,你不试礼服不看新房,连面都见不到了……“   “你不该闯进来,尊爵小筑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可我马上就是你的妻子。” 尤优换了柔声道:“罗宇,我只是想你啊。”   “我的妻子更应该遵守我的命令,你觉得呢?你跟了我十年,该懂我的规矩。”他继续是冷的。   “那你今晚和我去……”   “我累了,你回去吧。”他回身。   “罗宇,你推三阻四那么久,不是同意娶我了吗?难道你心里还想着顾家那个。你忘了她吧,小囡说她就要结婚了。”变成了祈求。   “婚姻不过形式,师父、父亲、你想要,就结吧。我就是这么想的。”冷淡无情。   尤优被噎得一时无言,半天:“难怪明子那么喜欢你,你师父都不肯让她嫁给你。”心内一痛,转身急速离去。   罗宇面无表情地回到屋内,对健雄:“吩咐下去,下次再有人硬闯进来,启动机关,任何人不例外。”   “是,少主。”健雄回道:“投资部的企划书送过来了。”   “放书房里,晚些时候我会看。现在去调用飞机,只说我自己去兜兜风,别让他们起疑。我换身衣服,二十分钟后出发。”他上楼去了。   健雄马上说:“少主要亲自驾机夜航,太危险了!”   “照我说的去做。”他抛下话。   健雄求助地看向靖:“少爷,您劝劝少主,那是拿命开玩笑,少主的命是命,顾小姐的命……”罗宇身形顿了顿。   “有什么不妥?他飞机开得好着呢,也常常夜航。”靖有些迷糊了,健雄微微地朝罗宇的后背努了下巴。谁曾留意吗?他穿着黑衬衣,不留意如何看出左后背有一片湮湿,那一定是血。   靖一个箭步冲过去扳他的肩,触手可及的粘腥。“你有伤?”   “无事。”很低而且换了日文:“答应了送她,下午有太多事忙,赶不及。”   “那让机长送她。”靖也跟着转换了语言。   “除了你和尊爵的人,别人不知道她在这里,你也一定不要说出去。”依旧是冷冷的声音,却带着婉约的无奈:“师父、我父亲知道她住在了尊爵,对她不是好事,我怕都难护她周全。”   “那你干嘛带她回来?”不解啊。   “临玉轩绑了她。”他思忖一下还是讲出来。   “不会是临玉轩伤了你吧,他们诡异的很。”靖惊。   “刀口不愈合,用我的药不济事。”他很平淡:“我在想办法。”   “你去救她,又伤了自己,我爹他们全不知道是不是?临玉轩怎么可以去碰?”靖激动地,回头去看疑惑的顾枫:“你是不是——喜欢她?”   良久:“已经过去了。”说罢转身进了房间。    ☆、第29章 婚礼(八)   靖愣了愣,匆匆下了楼梯,走到顾枫面前:“天黑了,你能明天走吗?”   顾枫也愣了一下。靖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救了你,我不会开飞机,而他有伤,白天倒还好,夜航太危险。”   “有伤?”她抬眸看向了梯口一眼:“那我还要住在这里?”   “是为你好。”靖知道不能也不该和她解释更多。   “那好吧。”她不再执拗。她听到靖和健雄、阿正几个都松了口气。她接着说:“我可以体谅他的伤,只是麻烦帮我另外安排一间房,临时搭把椅子就行,实在不行我就在大厅的沙发上靠靠总可以的。”   健雄有礼但颇为不善地开口了:“顾小姐是觉得尊爵委屈了您么?为了去救你,少主放下所有事瞒着所有人赶过去,回来要处理积压了两天的事情。他身上有伤,缠着纱布还要一天换掉三四件衬衣。昨夜忙到天快亮了才躺下,还是在书房椅子上将就了一晚,今天脸色那么难看。为了赶回来送你,他连午饭都没顾上,从早晨忙到这会儿……你认为他会舍得你搭把椅子靠靠,还是你还要逼他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明明她只是个有趣的玩物,怎么倒像她欠了他的情?自诩还算伶牙俐齿的顾枫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话来。   健雄的话让井上靖惊了又惊,他看着着急的顾枫:“你不想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   顾枫可找到话头了:“这话多新鲜啊,我们各自都要结婚了,一男一女呆在一个房间,你觉得正常?”然后更加理直气壮:“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们总该避个嫌吧。”   健雄被她噎住,她继续:“这么大个房子,连客房都不备。”   “少主从不带外人回来,也从不让别人留宿。”健雄辩解一句。   “看着好像很洁身自好,你们少主都是在外头沾花惹草的吧。”她想想他对她的行径,越说越气。   “他怎么惹到你,你这么说他。”靖不解。   “你去问他,他对我干了什么让人发指的勾当……”她正说到激动处,看他们都不自觉恭敬开,她回首,肖罗宇立在梯口冷冷地瞧着她,那眼神冷刺骨,她马上捂住口,祸从口出就是这个道理。   “飞机定好了么,走吧。”他这样讲。   “罗宇,还是不要夜航,顾枫答应可以明天走。”靖马上说。   “我是那么龌龊的人,这尊爵小筑自然是腌臜之地,顾小姐千金之躯如何可以久留。”他冷笑道:“放心,我还不想死。健雄去定飞机吧。”说完转身向书房走去。   “少主,还是不要冒险。”健雄劝阻道。   “执行命令!”他语调是平静的,冰冷的平静。   “少主,您别动气,对伤口不好。”健雄有些难过:“我就去。”   肖罗宇关上了书房门。井上靖看着惊住的顾枫,簌簌发抖的样子:“别怕,他一会就没事了。”   “他会把我从飞机上扔下去吧。”她绝望地捂住脸。   “你怎么这样想?他想怎么着你,你根本躲不掉,何必冒着生命危险送你回去。”靖看着她轻叹:“他的冷酷都是从容的,不会失态到干那么蠢的事。”   “可我激怒了他。”她咬唇。   “你真的从未想过,他为何——”靖无限同情地看她。   “为何?”   靖想了想决定讲出来,“他喜欢你。”   她的头马上摇得像波浪鼓:“我不会自作多情到那个地步,我只是有利用的价值,可以让他和我爹谈条件,所以他才肯救我。”回想起他那一晚的暴虐和欺凌,痛楚仿佛还在身上。女孩抱着臂往墙角移了移,突然沉默了。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她才是真正在劫难逃。   靖吃惊地看女孩的反映,试探地:“顾枫,你怎么了?”    ☆、第30章 婚礼(九)   那一晚,终究没有成行。井上庄主动用了飞机还没回来。顾枫不得不再次留宿。井上靖不久就告辞。肖罗宇在书房看完报告,叮嘱健雄相关的工作,就准备回房休息。她不敢再提呆在哪里的话,乖乖地跟进他的卧室。悄无声息地爬上卧榻。   “去洗澡。”他冷冰冰地提醒。忘了这爷有洁癖的。顾枫在浴室磨蹭了半天,出来时看他果然已经闭目躺下,正准备悄悄地走到卧榻。   “到床上来。”他不睁眼,声音却清醒着。   忤逆似乎没什么好果子吃。她磨蹭到床边,才看清床上是两床被子。他睡在左外侧,右边空出大半的地方。她顺着床边躺下去,裹紧自己的被子。灯已经灭了,身旁却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苦撑了一阵,觉得他似乎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动作,终于滑进黑甜的梦乡。梦里在和一帆放风筝,她握着线轴欢快地奔跑,突然风筝将她带离地面,越来越高,她惶恐地大叫“一帆,救我!”她在风中摇曳,好容易落到一个人怀抱,抬眼望去却是他,她吓坏了,拼命嚎叫:“放开我……”   汗涔涔地醒来,月光下可不是一张他的脸,她吓得往旁边滚去,就要栽下床去,他长臂一伸捞住她。她闭上眼祈求道:“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她居然求饶了?   暗夜,女孩受了惊吓的小脸苍白,他臂弯里的身体瑟瑟发抖。暗夜,后背的伤口格外的疼,从后背直刺他的心脏,他早知会痛的,这个暗夜里还是痛伤了他,好似猝不及防。   她被轻放在了床上。他下床离开,移到了卧榻上。   好半天,顾枫已完全清醒过来。身边无人没被子。他睡过的地方,即使暗夜微光也看得出一片模糊的血迹。心收到嗓子眼儿。如果是这样流了一天的血,他该多么的疼痛和倦怠。   “你……没事吧。”身后细微的呼吸,即使万人丛中她的气息他也会嗅得出来,即使片刻的沉醉也是好的。   见他没有反映,顾枫有些急:“你怎么样啊?伤要紧么?床上那么多血……”即使有这一分心疼也是好的。   “我没事。去睡吧。”平静的。   顾枫回到床上躺下,却再无睡意。有多恨他有多怕他,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又仿佛什么都化为乌有。她这是怎么了。   天蒙蒙亮,肖罗宇就起床了。睡衣后背一片血迹,他走向浴室,顾枫起身追了进去。他正脱去睡衣,左后肩胛骨一道醒目的刀口似在狞笑,后背鲜血淋漓。她的心猛地一撞,拿起台面的纱布就要擦上去。   “出去!”他冰冷地丢了两个字过来。   “我帮你……”   “不用!”冷极。   显得她很多余很没分寸很自作多情。她张了张嘴:“你这么记仇啊,我还没有记你的仇……”   “我让你出去!”更加冰冷。   她彻底惊呆,她这是自取其辱呢。转身,跑开。索性更识趣一些,她穿戴整齐,拉门出去了,象昨天一样,坐在门厅里候着。   等了好久,健雄已经上楼来了,看到她规矩地坐在门厅里,问道:“少主,起了么?”   “嗯。”   “没见他下来晨泳,他有什么不妥么?”   “不知道。”那不识好歹的男人,理他是吃饱了撑的。   健雄无奈自己走到房门前,正要敲门,门开了,一身黑衣的男子走了出来。黑色更映衬的他面容十分苍白,连唇都是白的,整张脸仿佛只剩了一道浓黑的剑眉入鬓,抬眸间才见墨黑色的眼。健雄惊的后退一步。罗宇日文开口道:“去拿止痛药来。然后联系飞机,半小时后出发。”   “是,少主。”健雄心疼。   他亦不抬头,对她:“下楼吃饭,然后送你离开。”她也不抬头,跟着下楼。坐在饭桌旁,她只管默默地吃她的,对面的男人未动,无意间瞥见他握筷子的手,竟又是指节泛白。握筷子要这样用力?去他的,再管他的闲事,她有病。她头也不抬,快速地吃。吃完规矩地坐在那,不语不动。   健雄很快回来了,看到的就是他的少主紧紧地盯着女孩,冰冷的美目迷离伤感,女孩垂着头,像个随时听训的小学生。   “少主,药。”他刻意用了中文。“飞机定好了,您确定您可以?”女孩依旧没有抬头,好似对一切都不关心。   不可以,就死在一起。他翘起冷冷地唇边。   “我陪您去。”健雄沉声。   “你给临玉轩送张帖子过去,让他提条件换解药。”他平静地讲。    ☆、婚礼(十)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顾家私人停机坪,远远地可以看见顾家人模糊的身影。肖罗宇一身冷汗湿透了衣服,连带血粘在后背上,从未受过如此伤,临玉轩果然歹毒,不,还是他大意了。   舱门已打开,见他坐在机舱里不动,顾枫自己起身走到舱门,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冲驾驶室说到:“谢谢!”他没有讲话。她快步下了舷梯。顾江尘、江一帆已经迎了上来,顾枫一头扑到一帆怀里,男人搂住她,轻柔地:“回来就好了,没事了。”   江尘摸了摸女儿的头,抬头看了看飞机,不见有人再下来。举步上了舷梯,入得机舱:“你倒架子摆得十足,要我上来谢你。”   那黑衣男子抖抖的手在吃药,后背上一片粘湿。然后开口:“不知陈家如何能说动临玉轩出手,她的婚礼你要万事小心。”声音极低且不稳。那握着方向盘的手苍白得几乎透明。   江尘觉出的异样,往里走了几步:“你可是受伤了?”   声线微弱:“你下去吧,我走了。”   “你如此怎么还能飞回去?我派人送你。”江尘心下感念。   “不用。我救她这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她越好。”他已启动引擎。   “你的状态让人担心。不论怎样命最重要。”江尘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我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人么?”他回视了,一张脸极致苍白,一双犀利的眸子,眸光依旧冷峻有力:“来日方长,四少爷。”   H市的另一栋豪宅里,陈汉生慵懒地靠进沙发,听下属汇报:“临玉轩确实收到了井上庄园的帖子,让他们提条件换解药。”   “那就是说,肖罗宇确实受伤了,中了临玉轩的毒。哈哈,天助我,我等了十五年,就要为小弟报了这夺妻之仇,我要让顾江尘、周晓逸痛不欲生一辈子。”陈汉生大笑。   “老爷,既然肖罗宇不会出现,那明天还用布那么多人手吗?”   “要,只多不少,招招致命。不当着他们两人的面要了顾枫的命,你们别来见我。”他狠狠地讲。   “老爷放心,我们海外雇的杀手都不是吃素的。”   十五年了,自从晓逸离开,陈瑜如坠入一个不可知的世界,再难开口再难微笑,他从前朝气蓬勃的小弟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四岁上。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做大生意,足以与顾家抗衡,网罗各式各样世外高人,就为了有一天能一招致命。借着肖济与顾江尘的旧怨点把火,曾以为肖罗宇会是枚好棋子,却反到让顾枫多了个保护神。此番他祭出网罗到的最厉害的临玉轩,果然他们的毒伤了那豹子,一切在他掌控之中。陈汉生慢慢收拢手指,握紧拳头,顾枫只是个开端,顾老四我陈家已然断子绝孙,你的儿女就一一拿命来。   因为婚礼,顾家在外的顾晓和二小姐顾珍都回来了,孩子们说说笑笑,饭桌上十分热闹。   顾江尘晚饭吃得心不在焉。晓逸察言观色:“枫儿已平安回来了,婚礼也准备妥当了,怎么还心事重重的样子。”   “让枫儿早些上去休息。”他讲,对着几个孩子:“你们也都散了吧,明天还会很忙碌。”   “四哥还是不放心?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不会有事。”江波笑道:“临到了,你是不忍心小枫出嫁吧。”   “人家都说,父亲嫁女儿的心情就像农民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白菜被猪给拱了。何况四哥最疼小枫。”邬宛宛玩笑道。一桌人都笑了。   顾舟点点头,接道:“五婶婶形容的有道理,那儿子结婚时大概就是这心情——辛辛苦苦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大家笑得更甚。“四弟你啊反映好快!“顾程笑弯了腰。   “喂,大哥,你第一个拱白菜啊。”顾舟指着顾晓,“快,我有样学样。别让爹总觉得自己的白菜没有了。”   晓逸看着一群孩子的欢笑不觉也开心起来。今晚的江尘格外严肃,即使顾枫下落不明的两天里也未见他这般样子。远远地江尘的助理徐章走了过来,他有了动静,急切地:“快说,可有消息?”   徐章走至他身旁,低低地:“没有坏消息传来。”   江尘失望:“那是否确定平安?”   “打听不出,您知道井上庄园向来口风紧得很,我们与之打交道不多。”徐章谨慎地。   声音再低,“井上庄园”四个字还是太突兀了。顾枫本在和二姐讲话,此时侧头看父亲。“可是有什么事了?爹上午和他谈了那么久,可是又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江尘若有所思,对徐章:“再去探消息,我务必要个准信。”   徐章去了,江波奇怪:“四哥,他真的又提了什么条件?他到会开口要价,是块做生意的料。”   “枫儿,你们姐几个上去休息吧。”晓逸忙讲。   顾枫出奇地镇定:“爹,我知道你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地出嫁,开心地过日子。”她环顾四周:“我很开心,谢谢大家这么维护我。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我可以承受住,有些事我该知道真相,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做棋子。他去救我,是爹的授意吧。”   顾江尘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她,许久以后,慢慢地:“你果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一帆珍惜有你,连他也高看你。”   “爹?”这话讲得困惑啊。   “无论他是什么目的,我们承了人家一个大人情。”江尘尽量放平语气:“真相远非你想。”在思忖怎么说。她盯着父亲的眼睛,一脸的果决。   只听父亲说道:“我正在为找你焦头烂额时,他让人传来口信,你在井上庄园一切安好,婚礼前会送你回来,说人不是他劫的。有他的话我安心大半,冲他在宁府的表现,必会护你周全。上午我见他迟迟未下机,想着不论怎样上去道个谢。却原来他忍着重伤亲自驾机送你回来。没有向我讨什么,只提醒我你的婚礼要万事小心。他的状态不好,我本意送他回去,他执意驾机返回。我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用最简短的语言最冷静的语气讲完这一段话,桌上活跃的氛围静下来。顾枫只觉浑身血液凝固,几次张口结舌,才吐出几个字:“伤?爹看到他的伤?”   “一身黑衣血都浸透了,如此苍白,失血过多。不过提着那口气……倒是个真汉子!让我都起了结交的心。道上的传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就见顾枫的脸也跟着惨白。   “你和枫儿说这些干什么?”晓逸打断道。   江尘拍了拍她的手,“受人恩惠,该当图报。枫儿选择知晓也没错。这些日子的风平浪静,自是在宁府他的一怒镇住了牛鬼蛇神。其实我该欣慰,除却一帆,还有他会守护枫儿。”目光却紧紧盯着女孩:“有些事躲不过,无论你想或不想,这纠结的环已经扣上了,他拼死救你,是什么样的情谊你也该懂的。图报的方式有许多种,仅我这里也不会亏待了他。他想要的你不会给,你不给他未必会强求,有这样的大哥未必是坏事,我想枫儿你会处理好。”   真想果然远非她的想象。   “你不该对枫儿说这些。她明天就要嫁人了。”晓逸真的动了怒,走至顾枫跟前,将她搂在怀里:“枫儿,没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否则我会很内疚。”仅仅是内疚,仅仅是内疚。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    ☆、婚礼(十一)   肖罗宇实在体力不支,他把飞机跌跌撞撞地停到了济庄,浑身上下如从血水里捞上来一样,歪斜着走下来,怎样被仆人抬回禁宅的,怎样躺到床上,怎样就昏睡了,现下想着大脑一片空白。看到挂钟,却已是第二天了。手机或许被打爆了,早没了电。   房子里和煦的阳光洒在他床上,靠着大剂量的特效止疼药,头脑才从疼痛中清明过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把她结婚的过程和场地盘算了一遭,心里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顾老四选择的场地,四面没有过高的建筑,狙击手难以射击;顾家必是严阵以待,婚车必是特殊防弹的,现场每一道东西都会经过严格的检验。以陈汉生定是要顾枫当面出事才消解得了心头恨,否则顾枫有多少条命也不会捱到今天,他下手的机会太多了。唯一可能的只有现场,以顾家的身份地位,又是堂堂正正嫁女,顾及面子,不好太低调,嘉宾那么多,无法全部确认得准身份,只要稍稍易容混进去还是可能的。陈汉生既调得动临玉轩,那刺客必定是高手中之高手,普通保镖如何能敌。现场顾江尘是唯一有些功夫的人,当年却也不是凭功夫闯天下的,应对顶级刺客也会费力,何况他需要应酬,无法施展。   陈汉生让临玉轩绑架顾枫,不是为了背地里杀她,只为诱自己去救人,再伤他,让他无法出现,现场便无人能敌刺客。这才是陈家真正的算计。   肖罗宇惊出汗来,幸好他留在了济庄。立马翻身下床,抓起衣服就冲了出去。   顾枫穿着洁白的婚纱,宛若圣洁的天使,挽着江尘的手臂从红毯的那头款款走来。那端站着端正的男子,彼时要将一生的幸福交付,一起携手走过人生风雨。父亲将她的手放在了一帆手里。她与他轻抵额头,眼神交汇的默契,一声“我愿意”,戒指圈住了彼此承诺,承诺在心。婚姻如是神圣庄严。从此她名正言顺地是他的妻。   婚宴开始,华丽丽的西式酒会。H市政商巨贾云集。顾枫已经换了身海棠红的晚礼服,整个人衬托的更加白皙透亮,加之满心的欢喜,面庞上流光溢彩,分外动人。一帆拖着她的手穿梭在嘉宾之间,一双俪人羡煞旁人,道贺声此起彼伏。   路寒袖是今天的伴娘,顾舟做了伴郎。早晨上妆时顾枫还打趣她与四哥有多般配。寒袖伶牙俐齿地还击。酒会开始时,顾枫夫妇和亲戚一阵寒暄,寒袖、顾舟跟在身后。顾晓一见他们走近,就一拳捶到一帆肩头,戏谑道:“你小子最终娶得我妹妹。我们当年的架没少打,你敢有一丁点对不住她,仔细你的皮。”   一帆含情脉脉地看了眼顾枫:“她就是我的珍宝,我疼爱还不及。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我不给你机会。我成家立业了,谁还打架。我倒等着看你娶个什么进门。”   “见面就吵。”顾枫娇嗔“好朋友是用来吵架的?”一边给寒袖介绍顾晓和顾珍:“大哥、二姐,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同学、闺蜜路寒袖。寒袖,这是我大哥顾晓、我二姐顾珍,这样我们家五兄妹你都认识了。”   顾家从父母到孩子人人俊美挺拔,个个才华出众,这寒袖早有领教,谁让人家基因优秀。不过又是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她不再意外。寒袖抬头:“大哥好、二姐好——”这好字还未说完,目光定在了顾晓脸上再难移开。她绝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不经意间遇到她心仪良久的梦中情人。   顾晓五官很像顾江尘,比顾舟与顾枫还要像兄妹,温文尔雅里透着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寒袖一下子紧张了,她虽比不得顾枫倾国色,也算小家碧玉一枚,做伴娘的礼服也是顾枫精挑细选的,所以初次亮相她应该不失分。   顾晓只是温和了语气,礼貌地:“哦,小枫信里常提到你,你真是个乖乖的小女孩。”小女孩?是的,他当然不会认得她。可她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Joe,在英国做律师,她很费力地打听他,默默地喜欢他。他怎么成了顾枫和顾舟的大哥呢,这事怎样一个纠结了得?   从那以后,跟在顾枫身后的寒袖一反活泼的常态,沉默了。   “你是累了么?要不要到那边坐坐,这里有我跟着应酬就行了。”顾舟体贴地对寒袖讲。   “谢谢,我没事。”可她一脸的落寞,寒袖少有这个样子的。顾舟停下来,审视她半天:“寒袖,你是我和小枫的好朋友,我们家就是你的家,不要客气,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寒袖看着认真的关切的男孩,心下狂呼,顾舟你这个傻小子,别对我那么好,这事无法分担啊,我喜欢的人原来是你大哥。   虽然若有若无地向寒袖表示着好感,可是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从来没有回应过,他只好想着退而求其次先做好朋友。何时被丫头这样注视过一秒钟以上呢。看她看自己,顾舟一张俏脸马上红了,白色西装配上红晕,让他看上去真是魅惑啊。一个男子竟生得比女子还要标致美丽妩媚。路寒袖闭上眼,天杀的,到底我是女的还你是女的。   “你们两个在玩的什么?”顾程一旁嘿嘿笑道。   顾舟有些不好意思:“小枫怎么走得那么快?”他追上去。   “嗯,你们今天的装扮十足地情侣对对碰。”顾程接着调侃。   “三小姐,不要乱说话。”寒袖急了。   “难道我四弟配不上你?”顾程奇怪了。寒袖一溜烟跑开。    ☆、婚礼(十二)   陈汉生在角落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商业朋友聊天,一边从人缝里看着与宁公一家相谈甚欢的顾枫夫妇。她手中的酒杯空了,稍移开几步去取侍者托盘里的酒杯,四周正无人,海棠红的颜色绽出血花会是什么效果?   一个一身华服的女子正快速地走近,看似也要去取杯子。不对,那身形不是练家子难有。肖罗宇猛然移动身体,接连撞翻了几个侍者,碰到了数个嘉宾,在拼盘狼藉中冲到了跟前,大力抓住了那女子的衣摆。礼服扯下,一身劲装露出,手里一只锋利无比的短匕首顿现,女子见突然受阻,回身对着来者就是一刀。他极力冲过来,再无躲闪的能力,刀锋直接切入他的右腹,女子想拔却未拔出。他硬生生的受住,抬腿一脚直踢中女子下颚,女子身形飞出数米远,一个干脆利落立住,又快速近身向顾枫袭去,他挡在顾枫身前飞身接招。一切不过十几秒间。江尘及众保镖已赶来,团团围住顾枫。场外似有警笛。女子见状不妙,奋力摆脱肖罗宇的缠斗,踢倒几人后,飞快逃开,一转眼不见了踪迹。   一切仿佛是梦境,唯一真实的是这如从天而降的男子,一身血染透了脚底的绿茵。众人惊见变故,不知所措,不敢近前,茫然站住。江尘忙上前:“你怎样?”   他掏出一只怀表,冲着陈汉生的方向狠掷过去:“她有事,这只表的主人就是殉葬品,不信你试试看。”冰冷狠辣。   陈汉生认得那是小弟陈瑜的怀表,贴身之物在肖罗宇手上,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戒备森严的陈家了。这男子身手果然了得,绝非常人能及,震撼之余有些后怕。   男人右手一用力直接将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血顺着衣襟冲下来,他撕下块衣袖捂在刀口上,一个踉跄站定,豆大的汗珠直接滚下奇美的脸,面孔已极致惨白。   江尘欲扶住他:“先来包包伤,处理一下……”   他摆手:“我回得去。”   眼前的他,后背又渗出大片的血迹,腹部刀口的血也在殷出,慢慢地染红衣袖,染上他修长惨白的手指,似乎疼痛让他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却眉都没皱一下。   “你……伤……”明明感同身受,心里疼的要命。顾枫恨自己牙齿打战,讲不完整一句话。   他抬眸了,那样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美眸,在苍白的脸上极致的醒目。所有的场景都不放在他眼中,他深深刻刻地看住她,怜惜感伤眷恋无奈,渐渐归于冷寂。他微启唇边,低低地讲出一句话:“欠你的我还了,从此陌路不相识。”    ☆、相思(一)   “报个二外,要犹豫那么久?”H大的课堂上乱纷纷的。寒袖捅了捅看着表格发呆的顾枫。待看清她在日语和法语上都划了钩时,惊讶:“马上开始毕业实习季,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学两门课,又不差这个学分。”她还没说,你和我们不同,你还要回家陪老公呢。   “顾枫,你要不要那么学霸啊。”隋莉莉撇嘴道。“我们追不上了。”是啊,她人都结婚了,校园里的花痴男还照样会送花。顾枫注定是校园的传奇。   顾枫迷蒙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下了课,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寒袖才试探地问出来:“你一向不喜欢日本的。学日语,是因为他吧。”   他——不可以提,那是她心底隐秘的刀口。婚礼上那一刀同样刺进了她心里。他当日说完那句话,就强撑着走出婚礼现场,带血的背影果决刚毅。他说到做到,近一年再没有任何消息。本以为时间会慢慢抚平她的萌动,可时间就是沉湖的纸,越压越深,最终成泥化水,泛起的竟是点点相思意。   看着默然无语,寂寂看花的顾枫,寒袖担忧地叹道:“小枫,你这是怎么了?”   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为了你舍命?   他最后的那个深刻凝视,包含了多少深情,她几乎就在那眼光里融化,可以冲动下飞蛾扑火,纵使那爱是疼的,也心甘情愿。他却可以从容地说出口那么绝情的话。明知这男人碰不得,可她想了他。   “他是救了你,可他不是可以在一起的男人。你懂的。”   长叹:“我懂。”顾枫是理智的人。她和他各自有了婚姻和家庭。   回到家,一帆已经把饭做好了,让顾枫内疚下午思想跑偏。主动蹦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盛汤的男人:“好香啊。老公你太能干了!”   “为老婆服务是我的荣幸。”一帆回身在她颊上印了个吻。   有一帆在一切都好。晚上她倚在一帆怀里,两人各看各的书。一帆在看财经杂志,她随手翻了本林燕妮的散文。林也是个将爱情看得通透的女子……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了他会在看什么书,又或者他还在忙碌……今天都是那个“二外”闹的,她很心绪不宁。她往一帆怀里又靠了靠。男子会错意,放下杂志抱住了怀中的温香软玉。   一番缠绵,她有些疲于应付,一帆照例沉沉睡去。她失眠了,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个那个他的片断,他少有的浅浅的笑意,他数次冲出来的奋不顾身,他的一怒为红颜。想知道他的伤是否痊愈,还想知道他婚姻是否幸福,更想知道他是否也想起过她。   望着月光下一帆沉静的面庞,她心如刀绞。曾经澄静的内心里只装着对他虔诚的感情,如今她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心底有了一个强大的入侵者,随时随地,如影随形,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心掠夺着她的爱。   原来要忘掉一个人才是最难的。    ☆、相思(二)   尤优端坐在餐桌旁,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问身旁的阿正:“近几日你们少主的身体可好?”   “回夫人,很好!”阿正恭敬地垂首。   “日常起居饮食你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出了差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是,夫人。”   “我这里煲了滋补的汤,你晚膳时带过去给他。”   阿正略一停顿:“夫人,少主今天一早已经回H市了。”   “回去了!”尤优重重地放在餐具:“我怎么不知道?”   “也许……也许晚些时候少主会打电话的……”阿正紧张地,每日被拎来训话阿正早已习惯了,每次充当尤优的出气筒阿正也应该习惯了,只是每次还会有些怕。   今日尤优一反常态,半晌没有讲话,然后无限寂寥地吩咐阿正回去了。也就命人撤了餐食。慢慢地走到窗前,窗外景致优美,她的小筑豪美精致,只是每天从艳阳高照就很冷清。   尤优本是爱热闹的性子,可为了做他的少主夫人,要远离故乡来到井上庄园,与寂寞为伴。尤优曾想过回到H市,肖济不赞成,认为济庄是她的娘家,井上庄园才是婆家。确实罗宇待在井上庄园的时间为多,可是在这里人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她不过是他的一个名义上的摆设。   婚礼前他受了重伤,整个人失血过多,面容惨白,形若枯槁。为何受伤,没有人提过,肖济只是对他冷了许多天的脸。想是自他成名以来少有如此大伤,对他有些失望吧。躺过一天,他依旧强挺着和她举行了仪式。他给她圈上戒指的那刻,她感动得无以附加,总觉得这男人心里有她是爱她的。   婚后才慢慢发现,其实他对她比之结婚前的相处并没有变化,空闲时会来找她玩,忙碌时不会顾及她半分。他只是形式上娶了她,在他心里妻子到底是什么,和别的女人有何不同,他根本没有想过。是她变了,因为这身份变得想要得多一些比别人特别一些。那不过是徒劳。他不是任何女人能牵绊住的男人,也从未想过会为谁而改变而停驻。   不管怎样,她,毕竟是他合法的妻子。眼下只有固守住妻子的身份等待他有一天的蓦然回首。其实尤优不该有什么不愉快。除却他越来越忙,让她寂寞些外,他近一年逢场作戏玩玩女孩的时间都少了,心思似乎也淡了。至于她曾最怕的对手顾枫干脆在他生命中销声匿迹,他从未提过,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表明他们还有联系。   可是她就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只会留宿在她的小筑,从未让她进入他的尊爵,她也就极少地远观过几眼他的豹子辛巴。辛巴是他所养的豹子中最剽悍最有名的,是豹中之王,辛巴却似乎还没有认定她是女主人。他们的夫妻之事仍和从前一样,他不给她实质。有一次她看他兴致好提起要个孩子,他突然就微蹙了眉峰,有片刻静默。然后冰冷地:“我想要时自然会给你,以后不要提。”这是他的风格,可凭直觉她总觉得他心里有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她无从知晓。    ☆、相思(三)   顾枫要去实习的是H市最大的传媒集团,算下来应该是宁家的产业。她秘而不宣她的身份和家世,属于规规矩矩递了简历应聘来的。她被要到了《都市精英》杂志社做编辑,正赶上为明年第一期搞策划,头一个星期就忙得昏天黑地。这个团队在老总编的带领下,很是团结温馨,大家加班加点很有活力。   据说新上任的集团执行董事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对麾下的诸多媒体都提出了甚高的要求。《都市精英》明年第一期要改版,封面人物是执行董事亲自联络的精英,封面故事要打造的吸引人。所以负责这个板块的编辑团队压力甚大。   顾枫一早来到杂志社,看到从总编到编辑记者们个个垂头丧气,原来,今日约好采访精英,可是原定的文字记者生病下不来床了,这活谁也不敢接啊。一方面执行董事要求高,搞不好直接就丢了饭碗,另一方面据说那个采访对象甚是难搞,到如今还没什么资料可以参考。看到进门的小实习生,总编如见救星,于是不明真相的顾枫被连哄带骗,连推带拽地拉上了采访车。   顾枫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大场面大活动见识了不少,实在推不掉也就不再矫情。坐在车上翻开采访提纲,因为没有背景资料,提纲只是文字记者先前根据以往采访经验和杂志定位列出的题目,不过是成长经历、成功心态、人生感悟之流。顾枫深吸一口气想着到时再发挥吧,这才瞟了一眼要采访的对象一栏,名字——肖罗宇,职务——济宇集团总裁。只这一眼,犹如五雷轰顶,霎时觉得眼前人影浮动,甚是恍惚。   坐在顾枫对面的摄像记者小吴看她的样子很是同情:“顾枫,你也不用那么大压力,这就是个棘手的活儿。做不好也不是你我的错。”一边自艾自怨道:“据说这个精英根本不接受采访的,是执行董事靠她在日本的老爸出面搞定的。到时他肯不肯配合我照张照片还说不准呢。要知道满互联网都找不到他一张正面照片。”   “我们公司有日资背景?”顾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不知道?除了宁家,日资某财团是我们第二大股东,这位财团的董事长只有一位千金大小姐香川敏之,就是我们的执行董事。宁家那位大小姐只挂了个名在这里,据说已经把股份转给了她的公子赵宁。”小吴原来够八卦。   “你了解的真多,以后还要多多请教。”   “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了,待遇不错。顾枫你聪明又伶俐,以后想留下来应该没问题的。”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很容易得到男性的关照,这是不变的定律。   这样聊着天顾枫才能压抑住要狂跳出来的心。车子很快到了济宇大厦的门口。说明来意,递上名片倒是很顺利进了公司大门。随后他们被安排在一个小会议室里。等待很漫长,她越发滋生出见他的渴望。   直等得小吴在屋内转起圈圈,一边低声抱怨这位主儿太难伺候。门终于开了。肖罗宇走了进来,设想过许多次重逢,原来真实情况就这样发生。姚助理拉开椅子,男子坐下来。看着两位记者的呆滞,姚助理见怪不怪地:“采访时间只有10分钟,请你们抓紧。另外,总裁不允许照相和摄影。”   顾枫睁大水眸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还是那样,奇美的五官,冰冷的气质。他威严地扫了一眼两个人,他应该看到是她,他——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他们就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陌生人。“从此陌路不相识。”他果然做到了。   顾枫的心揪成一团,眼眶发热,这是怎么了。小吴紧张地碰了碰顾枫,小声地:“你开始吧。”   女孩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肖先生,您年纪轻轻当上了总裁,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   “努力。”他就抛出两个字。   她硬着头皮问下去,“您如何定义成功?”   “坚持。”见过不配合的,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小吴连连吸气。   “您如何定义精英?”   “比普通人更能承担社会责任。”多一句不讲。   “您的个人经历,让您从小有成为精英的愿望吗?”   “有。”   “能简单谈谈您的个人经历吗?”   “不能。”至此顾枫完全崩溃,这采访还怎么进行呢?她没有勇气盯着他看,看着手里干干的两页纸,一时无语。   “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要问的,今天的采访就到这吧。”姚助理讲,肖罗宇已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始至终,形同陌路。    ☆、相思(四)   《都市精英》杂志社里,只听得一个人的咆哮声,香川敏之从总编批评到实习的顾枫,最后摔下一句话:“怎么跟丢的,怎么拣回来,否则全部不用干了。”她踩着高跟鞋盛气凌人地走了。   剩下的七八个人鸦雀无声。那位原来的文字编辑小白看了看总编灰白的脸,小声地:“都是我病的不是时候……”   “是我能力有限没完成任务连累大家。”顾枫马上讲。   “这事谁也不该怪,要怪就怪执行董事交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小吴气冲地喊道:“那个人你们去试试看,人家根本无意采访,五个问题答案不超过二十个字,还不让拍照如何能放在杂志上做封面故事?”   “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办法保住饭碗吧。”总编长叹一声,吩咐道:“小白、小吴你们再去联系一下他的助理,言辞恳切些,让他允许我们补充做次采访。”   “总编,能不能让香川执行董事再打个招呼呢。”小白忍不住请求:“他不配合,这活儿无论如何做不了。”   “你觉得可能吗?”总编瞪了一眼过去。小白无声了。   肖罗宇的陌路刺伤了顾枫。这伤让她养了好几天。到了第五天上,情绪平稳多了,陌路也好,彼此不再相干,彼此的欠债都还请了,慢慢地她会忘了他。她安慰自己,她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没有他会和从前一样安安稳稳。也不必对一帆内疚了。只是再学日语时,多少会有一丝怅然。   办公室里不寻常的压抑,小吴、小白几个都在整理东西,看到顾枫进来,小吴苦笑一下:“顾枫你也整整东西吧,说不定明天就要离开了。”看她愣神,小白补道:“那边已经明确拒绝了采访,香川执行董事应该开始准备让我们离开了。”   “总编呢?”回想那个和蔼的老头,顾枫还是有些舍不得。   “应该也在收拾东西。”小吴耷拉着脑袋。“对了,他刚刚还在找你。”   顾枫走到总编室敲了敲门走进去。总编正对着墙上的画发呆,看到她勉强笑了下:“本想着在这里退休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今年的实习生里你最优秀,你是我要到编辑部的实习生,可惜耽误了你,你要重新找地方实习了。”一席话说得她心里酸酸的。   “总编,真的没有余地了么?”   “今天早晨香川执行董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内再搞不定,就不用来上班了。”   “错明明在采访方,又是她确定的采访对象,她怎么可以不问是非,这样决定?”顾枫义愤填膺。   “我已经去理论过了,可人家是执行董事啊,我们是给人家打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现在当退休了,只是可惜干了一辈子没有退休金了。”总编看向窗外:“小顾,你也去收拾一下吧,这几天就不用来了。“   “总编,让我再联系下试一试吧。”她实在不忍这个团队如此解散,老总编就此被赶走。   “随便你吧。”总编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随口说道。   姚助理在电话里明确讲肖总没有时间再安排采访,而且迅速挂掉电话。顾枫气得摔掉电话,满屋直转。那个念头就那样闪现,她在抽屉角落里找出旧手机,按下开机键。收藏夹里肖罗宇的名字仍在,她的手抖了几抖,终于按下了呼出键。   肖罗宇看着私人电话上闪动的名字,犹豫了良久。电话终于平寂。他重新埋首投资报告。   他不接电话,那些过往他果真可以一笔勾销。肖罗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你有多强的定力,多硬的心。握着电话的顾枫,心一横,再度按下呼出键。   未几,电话再度震动。她还真执着。他微眯美目,拾起电话,按下接听。   电话接通了,对面没有人讲话,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在听,遂整肃心情:“肖总?我是《都市精英》杂志社的记者顾枫,想约您再做一次访问,不知何时方便?”   好一副公事公办。“我没空。”他冷淡的三个字。   “请您别挂电话。”她着急地:“香川执行董事要我们务必完成任务,否则我们杂志社9个人都要被开除……”   她居然搬出香川敏之,他更加冰冷:“那不关我的事。”顺手按下结束。   顾枫傻了,肖罗宇你还真是利索。她想也没想又拨过去。   她是有这么一股子较劲。他玩味住,却也接了起来:“你不要再打电话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正准备挂机对面传来怯生生的:“罗宇,求求你。”顾枫不知自己怎么了,发自内心地就想这样说,这请求不是对这次采访,倒是像对他的绝情说的,她的相思如此绵长,她所有的想念顷刻化为委屈的泪,她——心里有了这个男人,不可控,感情来了就是来了。   肖罗宇握着手机有份惊讶,再没料到她会如此说。而且好像有流泪的声音。她会求他,而且会流泪。心悄然一动。   半晌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罗宇,你在听吗?”尽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声音还是胆怯而颤抖:“我可不可以见见你……”   “你把采访提纲发给姚助理,我会吩咐他答完再发给你。”他迅速地讲,然后挂机。   他不想见她。顾枫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霎时无颜。    ☆、相思(五)   香川敏之看着顾枫递上来的访谈笔记,很认真地反复看了几遍。顾枫站在那里等到有些惴惴不安。   香川终于放下文件夹,抬眸看住面前的女子。“你很能干,能让他接受采访。我会说到做到,《都市精英》杂志社的员工可以继续正常工作。”   “谢谢执行董事。那我出去了。”顾枫准备回身。   就听她的声音阴阴地传来:“你的简历我看过,为什么填家庭情况如此粗略?去补一份过来,家庭每个成员的详细工作状况。”   “对应聘者没有这个要求的。”顾枫分辩道。   “你在刻意隐瞒什么?”   “我没有。”   “那么?”   “我……只是个实习生……”   “顾家五小姐果然很漂亮。”香川敏之淡淡一个笑。   顾枫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竖。   “上次在杂志社我就认出你了。”   “认出我?”她更加不解。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第一次你铩羽而归,第二次他就如此配合了?”香川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既然他如此配合你,你再去拍一张他的照片做封面吧。”   顾枫惊呆。“我……”   “如果没有封面,这故事吸引眼球的程度会减半,你是做新闻的,应该清楚吧。”   “可是您该知道他不喜欢抛头露面。”她反驳了一句。   “那要看为谁。”香川冷笑道:“为了顾家五小姐,他应该会肯。而我只要他的照片首次出现在我麾下的杂志上。”   “可是……”   “你做不到,杂志社同样会解散。”女子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结束了谈话。   顾枫如被抽筋剥皮一样回到杂志社,总编一干人等立刻围上来。小白急切地:“这篇专访写得那么好,应该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了。”顾枫努力笑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顾枫。”总编由衷地,“真没想到你这么有能力,我一定尽力留下你。”   “太好了,以后可以共事了。”小吴兴高采烈。   “执行董事希望能有一张照片做封面就更好了。”顾枫愁了一下。   “他既肯接受你的专访应该没问题的。”小吴乐观地:“你约好时间,我上门去照,我的水平很高,真不是吹的,一流哦。”   “好啊。”她只好陪了个笑。   “这期杂志一出,准会卖疯了。我们就等着涨薪水吧。嘿嘿。托你的福啊,顾枫,坏事变好事。”见几个编辑疑惑,小吴得意洋洋:“你们没见到,那个采访对象,是个超级美男……连我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赞一个。”   只是这照片要如何要?上一次他甩来的无情拒绝犹在。顾枫思前想后,发了条短信给他:“我们还想要一张您的照片做封面,不知行不行?”   他许久没有回复。   如果不可以,就等于前功尽弃。等了一个下午,顾枫还是厚着脸皮拨通了电话,许久没有人接。   他一定觉得她太厚颜无耻,得寸进尺。   可她必须把不可以变成可以。事已至此,还有退路吗?该低头也低了头,该请求也请求了,要看轻,他早看轻了她。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这心态颇为解嘲。    ☆、相思(六)   阿有以为自己眼花了。可站在公司大门口的确实是顾小姐。看到他们的车子出来,女孩快速地跑上前拦住车子。阿有一个急刹车,回头看了眼端坐不动的男人。“爷?”   肖罗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走。”   “可是人……”   “你的车技绕不过一个人去。”漫不经心地。   “爷?”看到闭目养神的男人,阿有不敢再异议,启动车子从旁边斜穿出去。   看着突然启动又绝尘而去的宾利,顾枫目瞪口呆。他连车子都不肯下,一个照面不肯打,竟是如此彻底的陌路。这男人是曾经拼命救护她的人吗?还是这男人从来如此,只是她的期望变了。其实她不过是个玩具,他已腻了弃了。他的拼却维护不过也是个游戏。他从未当真,是她入了心。   顾枫不禁恼自己,凭什么她要把他入心去,这不是典型的犯贱吗?这男人即使为她受伤过,也已过往云烟散去,他说得对他们之间两清了。可为何这份感情越压抑越疯长,她竟挥之不去那些过往的点滴。她倒想较真了,问一问他从前有几分的真。   铁定了要照片的决心。第二天顾枫依旧站在了济宇门口。阿有奉命下车来,走到她跟前:“顾小姐,爷说你回去吧,这个事真的没的商量。”   顾枫走到他车窗跟前,不管他在不在听,只是大声说:“一张照片而已,你那么吝啬吗?还是刻意为难我?”   车窗缓缓落下,肖罗宇英俊的侧颜显露出来。“顾小姐,我从不在媒体曝光,这只是我的原则问题,我没必要刻意为难你。”甚是平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看到他的侧颜居然心也会小小地起伏下下。“肖总,我理解。那侧面的模糊处理的,可不可通融?”她灵光乍现。   “不可以。”冰冷的一句扔过来:“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这厮太拽了。没办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肖总,要么我画幅您的素描可不可以呢?”   她还会画画?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奇怪。   看他沉吟,感觉到有商量的余地,她马上兴奋了。“我绘画水平还可以的,而且不用您坐下来当模特,我记得您的五官,我可以画好,我再拿给您过目好不好?”   她记得的?还记得他?他侧头抬眸,她正逆光站在光影里,高贵的美丽。他突然看向她,璀璨的美目一下子让她迷失了,瞬间脸涨得红红的。无法对视啊,尽管有小小的不舍,她还是努力别开目光,小声地:“可以吗?”   “画完拿给我看再决定。”他已转回头去:“阿有,我们走。”   当晚顾枫在杂志社加班,只为了赶着画出他,下得笔来,才发现他在她心中竟是那样的清晰,冷峻的、愠怒的、还有微笑的,尤其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这男人哪一处五官不完美呢?她只差自己笔力不够,这张小画的轮廓依旧不及他本人让人惊叹!   一夜未睡,一早赶到济宇公司,现下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见他。她头是晕乎的,自诩理智的人儿在即将见到他这事上异常兴奋起来。姚助理礼貌地接过信封:“顾小姐,肖总在忙,没空见你,你把信封放我这就行了。” 她连都张口结舌的机会都没有,郁郁下楼去了。慢慢地围着济宇的办公楼走了一圈,事实泼了她一头冷水,理智归来大脑清明,让她为自己羞愧。   阿有正在楼下小心地擦拭车子,顾枫定定地停驻了看他。阿有感觉到女孩,起先没有说话,仍自顾自地忙自己的。女孩并没有走开,只是站在那里,一脸憔悴,顶着两只黑眼圈呆呆地看他。足足持续了十分钟,阿有已经擦好车子,看她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好意思起来,轻声问道:“顾小姐,可是在等爷?”   女孩很轻地摇了一下头,半天:“他不见我。”   “爷确实很忙。”   “这个和忙没有关系。”她勉强笑了一下,苍白无力地。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心啊。一夜未睡,一夜好像都在他的画像里沉醉,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东西,靠着可以见见他的意念撑到现在。何时起他成了她的意念?   定定站着不语的女孩,让阿有心里没了主张。这样的女子见过不少,那都是为爷相思求爷垂爱的,难道这位顾小姐后知后觉?当日里爷确实对她十分不同,可已时过境迁,这一年来,爷从未提过她一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采访事件,爷大概也早不记得她是谁了。   阿有心下里很是同情:“顾小姐,你脸色不好,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爷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来他这里痴缠问爷情况的大有人在,他每每推挡的很是有力。可到了这位顾小姐话该怎么说,他又踌躇了。顾小姐在爷的那些女人中气质最出众最有个性,爷也似乎最上心过,她给人的感觉也很是舒服。   “我知道。”她终于应道。他与她是用命做过的了断。她堕了胎伤了身,他流过血护她平安。他说欠她的还了,是因为让她承受了怀孕堕胎之苦。他与她之间似是而非的情谊已经不在了。    ☆、相思(七)   肖罗宇仔细端详桌上那帧素描。很像他,而且深知他心,选择了一个远观风景迎风而立的侧面影像,即使是侧面依旧将他的五官勾勒的十分精致到位,那微抬美眸的摄魂,那挺直鼻梁的坚毅,那紧抿唇角的果决,正是平日里的他。她——很用心。   确有许多时日没有想起过她。既然决定放下,他是当机立断的人。放下何其容易,一个女子而已,何况她心里没有他。那这画又是什么呢?她画得如此传神,她可是在心里记得他?记得又如何!他心里的感觉已经统统溜走了。   杂志社里的编辑们争先恐后地传看那帧素描,小白大叫:“如此美男,我居然错过了,准备了那么久的采访任务,没天理啊没天理。”   “顾枫你画的真好,太像了。”小吴赞叹道:“他不肯拍照,倒肯坐下来让你画像,这男人有趣。”   “凭着这样一张像倒也不太好认人,毕竟不是正脸。不会让他觉得长相曝光,顾枫你的想法真是太妙了。”总编称赞。   “难得的是香川执行董事也同意了。”小吴讲,一边看顾枫:“你怎么没精神,病了啊,一定这事给你压力太大了。”   第二天肖罗宇只让姚助理回话素描可以用,并派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没一句多余的话。她难道希望他还会说出什么?倒不如似从前淡淡的相思好,现下他的无情让她元气大伤。   “总编,我想休息两天,确实压力太大了。”顾枫蔫蔫地开口道。   大白天的,顾枫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睡,梦里不是追着车子跑就是远远地瞧着他的背影忐忑要不要上前去,折磨的她的小心肝一忽一忽地疼。挣扎着醒来,赤足下地。书房里灯亮着,江一帆已经回来了。顾枫靠在门口睡眼惺忪:“你回来了,我去做饭吃。”   一帆抬眸,温和一笑:“你何时能烧出一顿饭来呢。顾舟今天下午来电话说晚上父母要带上我们去宁家,我才没有烧饭。”是啊,顾枫从小即是养尊处优,两手不沾阳春水。不觉又内疚起来:“我一定好好学做饭啊,为了老公你。”   他起身走近她,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道:“有我做给你吃就行了。时间不早了,去换衣服吧。”   “一帆你对我太好了,我不够好,我……”她懊恼。   “这段日子太累了吧,睡癔症了。”他一把揽过她的腰:“你是我老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对你好是必须的。这个还有什么质疑?我的小天使。”   她的头靠在他怀里,不安的心慢慢地平复。   两个人换好衣服出门,到了宁家时顾江尘夫妇和顾舟已经到了。进得正堂,肖妍、赵宁正在弹钢琴,四手联奏配合的很是默契。往宁公、江尘这边走来,顾枫一抬眼心跳快了半拍,肖济和夫人在,而肖罗宇也在。还有和宁宁坐在一处的香川敏之。这是什么状况?场面怎么如此怪异?   “小枫和一帆来了。”宁宁先起身:“敏之,介绍你们认识啊,这是顾家的五小姐,鼎鼎有名的美女加才女!”   敏之颔首:“的确是鼎鼎有名,的确是美女,的确是才女。”   “小枫,一帆,这是我们家的世交能坐日本前几把交椅的财团香川家的大小姐,香川敏之。”宁宁又介绍。   “我们认识。”敏之今晚退却了办公室的强势,很是温和。“宁大小姐,你们还不知道,顾小姐现在我们的传媒集团实习,而且短短几天表现十分出众。”   “香川执行董事。”顾枫礼貌地问了好。   “啊?”所有人都惊讶了。   宁公玩笑道:“小枫学的是新闻,要实习竟都没想着走走我的关系?”   “爷爷,她还很有意隐瞒了身世。”敏之微笑,很淑女一枚。   “这个事情听枫儿提起过,小孩子实习一下怎敢劳烦宁公出面。”江尘的语气很是自豪。   “倒是听闻香川小姐很能干,年纪轻轻已经执掌H市的传媒集团,而且做的风生水起。”晓逸开口。   “顾夫人缪赞。我只是被爹爹逼急了,强撑上去罢了。年纪轻轻,生意又做得风生水起的那是肖少爷。”后一句话居然说得满面含情。   一时静寂。“我们边吃边聊。”宁公开口道:“来,枫儿坐到爷爷身旁来。”   “前段日子眼见得一帆将小枫养得白胖了些,怎么今次见了有些憔悴呢!”宁宁坐在桌子下首眼观着斯文用餐的绅士淑女们,挑起话题来:“敏之,该不会是实习太累了,你可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的上司。”   “小姑娘家家,初出茅庐,压担子是有好处的。”敏之今晚再柔媚,骨子里还是硬朗作风。“顾先生、顾夫人同样是做大生意的,对吧。”   “感谢香川小姐的栽培。”江尘举杯示意一下。这顿饭局摆明了是宁家小范围欢迎香川敏之,肖家与宁家关系日渐亲密,顾家是老朋友,又是H市的第一大集团公司,这面子已然给足。   “敏之,我听说我们这期《都市精英》卖到脱销哦,一时洛阳纸贵。”赵宁一句话让顾枫一机灵。   “那就是顾小姐的功劳。我没想到顾小姐有胆有识,不仅人聪明,画也画得好。我虽虚长了十岁,倒十分地欣赏她的才华。”敏之看向慢慢脸红的女孩。   “那画是姐姐你画的。”肖妍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真的好像,形似神更似。”   “只是一幅画而已。”顾枫太想早早避开这个话题。   “什么画?”顾舟狐疑。   “还是上高中时你对画画颇下了些功夫。多年不动笔画了,怎的突然有了兴趣?”一帆温柔地对小枫讲:“倒让我好奇。”   “只是工作。”她低低地。   “你们现下想看恐怕市面上也买不到了。”赵宁笑道:“我倒有先见之明,存下五六本,一会走时送给四伯、顾舟和帆哥。”   “哇,你有存货,不早说,我的同学都抢疯了……”肖妍大叫。   “早给你知道了,早都被你拿去送了人情。”赵宁靠向她的头亲昵地低语。   “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找去。”她撒娇道。   “小囡……”肖夫人无奈开口。   “绮姐,你莫管,他们厮混惯了的。”宁宁笑看一对孩子。   “你的画作居然那么轰动。”顾舟表示不信。   “是因为画的人有卖点。”赵宁洋洋得意:“敏之,你果真能干,能请动二哥作封面。”一边有意无意瞟一眼沉默的肖罗宇。这里谈论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他优雅地用餐,对他这只是个不得不出席的饭局吧。   画的是肖罗宇。顾家人连带一帆都是满满的惊。   “这是香川执行董事布置的任务,不得不完成。我们杂志社花了好多功夫,大家真的很辛苦。” 顾枫解释道,那些委屈和情殇涌出来,他从她进门何曾有过一丁点的留意,即便此刻也是她在风口浪尖,他自无所谓。   “我就知道你做得到,可以请出他专访,可以让他让步上封面。”香川很是骄傲的笑容。“肖总,您不是食言的人吧。”   他终于发声了:“改天我请香川小姐打高尔夫。”   “什么什么?”宁宁有些夸张。   “来中国前,在日本我就邀请他上我的杂志,他一口拒绝。我便打了个赌,他有一天出现在我的杂志上,他陪我打高尔夫。”一桌人都笑起来。   肖济一整晚冷坐,这会冷笑道:“香川小姐果然聪明,知道他对什么会有例外。”   “只是碰巧顾小姐在我这里实习,我的运气好些。”   “没必要再谈这个话题了。”肖罗宇突然用日语开口了。让一桌人愕然,香川亦愕然,桌上懂得日语的应该只有她,他是对她说的,她有受宠若惊,不禁僭越:“你是心疼她了吧。”   他抬起冰冷的美眸:“只是觉得没必要,我与她的交情与和你没什么区别。我不喜欢抛头露面,你逼得手下太急了。摆脱纠缠最好的办法是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妥协。”   香川顿了顿,说道:“我等待你的邀请。”   “喂,你们不要这样大庭广众地说私话好不好。”肖妍沉不住气。   “我们只是在讨论何时去打球。”香川心情甚好,不觉瞟了一眼顾枫。   顾枫向来是学霸级的,何况曾那么认真地学日语。那些话她全听懂了。    ☆、相思(八)   当晚的种种浮现,恍若一梦。   后来是江尘听出话里有话,打圆场道:“当日小枫的婚礼上,多亏了罗宇机警,小枫才免遭一劫。这份恩情我们顾家永生铭记。当日嘉宾众多,自然会传出些他们有些特别的话来,香川小姐就当了轶闻听。罗宇有大哥风范,救小枫于情急,小枫有此大哥是她的福气,不知罗宇可否就在今日认下这个小妹?”   “不过举手之劳,四少爷不必挂怀。您都这么说了,我恭敬不如从命。”他答应了。   “小枫、一帆就此敬大哥一杯吧。”江尘马上招呼那二人。那两人闻言便起身去敬,那一个也不客气起身迎上去。三盏酒杯碰在一起,是三个各怀心事的人。顾枫一肚子委屈,因为众人的调侃因为罗宇的绝情;肖罗宇无可无不可,内心倒挑起一点点对顾枫的情愫;彼时一帆沉默良久了。   “如此甚好。”宁公的笑声解了围。   “老四,你真狡猾。”肖济冷冷地:“不过我告诉你,宇儿生性冷淡是真的,放在心上的事还有些,放在心上的人还真没有。”   “肖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只是感谢罗宇出手相救。”   “那画像我看了,你以为罗宇有空坐下来当模特由你画。”肖济顿了顿,又直接道:“画得如此传神,心里怕是有了念想,我看顾小姐一晚上心猿意马。顾小姐心里清楚才好,免得犯不该犯的错,受不该受的伤。”如此直接,让她简直无地自容。   “我只是不得不完成那个任务。我知道从此陌路不相识。我明白认这大哥是我高攀了。我——没有——纠缠。”她苍白着脸,晶亮的眸子中满满地蓄上了水雾,重复了一句:“我没有纠缠。”   为什么总是在这里,上一次他以她要挟江尘,当面伤她,这一次他说她纠缠他。他根本没有心,根本没有过一分真。   她在强忍泪水,紧紧地咬着嘴唇。她第一次打动他不就是梨花带雨的哭吗?他盯着她的容颜,的确她有憔悴。   “好端端的哭什么?”他开口道,您这是安慰人还是添乱呢。   “我先回去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低低地讲了一句。一帆只绷着脸不讲话,跟着起身。   当晚种种,不堪回首。   隔了两日,吃罢饭。两个人闲闲地看电视,一帆就那样问出来:“你心里有他了,是吗?”   “嗯。”不想欺骗。   良久听他讲道:“有也很正常,他拼却性命救了你,又那样完美的皮相,有些异样的情愫正常。不要自己憋着,有什么我和你分担,我们是夫妻。”   天下有几人能如此大度,顾枫何幸?心里又何其伤?每次肖罗宇的伤都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对我,那样说我?做个朋友感念恩人,君子之交淡如水有错吗?他一定让我觉得我很自作多情很讨人烦,我有吗?”她憋不住地倒出苦水,若不是因为寒袖回了英国实习,她又怎么会憋这么久,以至于对一帆讲出来,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明智,表明着她心里有多在意肖罗宇。   一帆的手放在她手上,很是温暖地一握,半天:“你听得懂他说什么?日语学得果然有长进。”   她腾地红了脸,一帆理解地:“我知道你学什么都很优秀,只是这样优秀让为夫压力很大。”   “我……”   “好了,今后有什么不开心直接讲给我听,你的小苦恼你的小忧伤你的小动心你的小愤怒。”他手指插握住她的:“有我支持你,你在我这里任意驰骋。”他将交握着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你总要惹哭我。”她捶他的心口,哽咽道。   “哭也哭给我,只有我会珍惜你的眼泪,你懂的。”他深深地看着她的浮上泪意的眸子:“小枫你这双泪眼好美,只是我更喜欢看你笑,我们不流泪,好不好?”    ☆、交心(一)   顾枫前脚进了办公室,小白和小吴就围上来:“你可来了,你不在这两天,香川执行董事又找茬,总编刚被训话回来?”   “为什么?”不过回学校准备论文事宜,怎么又出了问题。   “执行董事说第二期没有亮点,让我们重做,不能因为第一期有些成绩就骄傲……顾枫你也知道第一期之所以那么辉煌完全因为某美男吸引眼球,他又是第一次出现在H市平面媒体上,自然轰动。”小白颓唐地:“第二期怎么做也做不出花样的。其实我们已经尽力了。”   “小顾,香川执行董事让你一回来就上去见她。”总编不知何时出现在集体办公区。   “我?好。”放下书包,顾枫上楼去了。   顾枫敲门进去,香川敏之正襟危坐,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高尔夫球。香川扫了一眼顾枫:“知道这球是哪来的?”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道。”   “他送我的,这是他打的一杆进洞的球。”   让她说什么,顾枫沉默不语。   “我要请他吃顿饭,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吗?日式料理还是中餐,什么口味的中餐?”香川眯起眼睛看着顾枫。   这个她真的不知道。看顾枫愣神,香川不满起来:“你不会不愿意告诉我吧。”   “这问题您好像该问他妻子尤小姐。”顾枫有了不耐烦。好容易这些日子不再想起他,偏有人不让她顺意。   香川看看她,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得让人发毛。只听她说:“醋意蛮浓,你也吃着尤优的醋啊。”   “什么叫也出醋啊。你吃醋是你的事,我没有,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她激动道。   “哦?你不是刚刚认下的大哥?”香川拿起桌上的球赏玩住。   对这发神经的女人,顾枫懒得理,她转身,“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从来没有我香川敏之要不到的东西!你帮我得到他,我不为难杂志社,而且还会备下厚礼感谢你。”这话让顾枫后背发冷。   “我知道他表面对你不理不睬,骨子里只会买你的帐。”香川接着说道:“我喜欢他,疯狂地喜欢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或一样东西。我没拿你当外人才向你讨经验,怎样顾枫我们成交吗?”   顾枫稳了心神道:“您搞错了,我不了解他,无法帮你。如果您喜欢他,该直接对他讲……”   “你也喜欢他,不愿意帮我吧。”   “我先出去了。”她马上说。   “告诉总编,第二期重做。”这发神经的女巫。顾枫心里恨道,气冲冲地下楼去了。   到底做到什么样才会让香川敏之满意?小吴一甩样片:“老子不干了,不受这妖婆的气。”   说归说,依旧抱着做得更好的心态,杂志社倒有一股子人心齐泰山移的劲头,每天加班加点。   顾枫安排的一个采访点离市区有些距离,因为一帆有饭局没办法接她,一时又难以打到车子。眼看着华灯初上,她沿着大路边走边张望,未提防一脚踩到了路旁的下水箅子,左鞋跟被卡在里面,用脚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正准备脱下鞋子再试试。身旁不知何时停下一辆车,随后一个人蹲了下来,握住她的脚踝,稍一用力,帮她拔出鞋子。她甫一站定:“谢谢。”落地的鞋跟已然扭曲,脚步不稳整个人栽到了人家怀里。“不好意思。”她忙说。   “扭到脚没有?”这声音。抬眼间,顾枫呆住了,怎么是他啊。    ☆、交心(二)   顾枫第一个意识就是推开他,努力站定,然后一瘸一拐地往旁边走去。   “脚有旧伤还逞什么能?”他一把抱起她:“我送你。”然后不由分说,拉来车门将她放在副驾的位置,扣上安全带。顾枫这才明了,他独自驾着捷豹,车子后座居然蹲着一只黑色的豹子,一双警觉的豹目紧盯着她。   “蚩尤,是朋友,顾小姐。”他在对豹子讲话,一边发动车子又似对她:“浑身紧绷着,蚩尤会当你是敌人,放松。”顾枫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果然那豹子乖巧地蹲下去。   “它叫蚩尤?”这上古传说中战神的名字。“你这人起名字都是这么霸道的。真不知以后你有孩子会取什么名字……”太放松未必是好事,尤其在他面前。顾枫意识到错,为时已晚。只好低下头去不做声。车内很是沉默了一阵子。   他淡淡开口:“我不会有孩子。”这话没有语气在里面,黑暗中听上去却有些萧索,让她起了怜悯之心:“别这么说,你年轻又健康,怎么会没有孩子?”   也许因为黑暗的掩饰,也许因为他对她从不设防,也许因为他认下她做小妹,反正他缓缓讲出来:“我和你们不一样,从小就被寄养在陌生残酷的环境里,无父无母,只能靠着孩子的天性去感知,学会生存学会取悦学会搏杀。我想不好怎样稳定的心理状态才可以要个自己的孩子……”他那样唯我独尊,冷静从容,原来心里这样没有安全感?他让她大大意外。   “所以你四岁就能斩杀豹子,献给井上庄主为了取悦他?所以你时刻戒备别人的侵袭,连睡觉都带着飞刀?所以你让人不好亲近,爱和豹子混在一起?”怎么这样脱口而出,这样定会激怒他,试图读懂他的人他会很反感。   他却没有,相反浅浅地泛起个笑意:“你有敏锐的观察力,从你的画里我读出来了。”   “其实你太悲观了,那么多人欣赏你,那么多女人喜欢你,想和你亲近。而且你有太太啊,尤小姐接纳你,你们可以要个孩子……”她太得意忘形,就见开车的男子拉直了嘴角,彻底黑面。   此后车内漫长的沉默,直到顾枫发现他把车子开回了他的别墅。连问都不问一下她去哪,这哪里是要送她。而且他下车就走了,豹子蚩尤跟在他身后。果真是喜怒无常的性子。她只好慢慢地挪下车去,好在脚伤的不重,只是鞋子不给力。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猛然身子被人拦腰抱起,肖罗宇去而复返,抱着她径直上楼。刚刚进了他房间门,顾枫包里的手机声大作,她听出是一帆的,忙忙地接起来:“一帆……我……在外面……在和采访对象吃饭……你忙不用担心我……我晚上还要赶论文回宿舍休息了……晚些再打电话联络……”   上一次这里的记忆并不好。周身冷冰冰的,不用看就知道他散发的冷凝力。他将她迫在门上,阴兀地瞪着她,她努力偏开头看向旁边。他抬手握住她的下巴:“你会给江一帆生孩子吗?”这是什么问题,今天就怪她嘴欠提到这个字眼。“回答我,会吗?”   “我们从此陌路不相识。”她低低地嘟囔出一句来。他身子一顿,手劲加大:“回答我!”   “他是我丈夫,我当然会!”她不服软倒没了惧怕。   “你找死!”他恶狠狠地吼道,手握得她的下巴生疼:“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对你特别,你当我是什么?”   她几乎疼出泪来,坚持着:“你说的陌路不相识,你……”她用日语背出来,“我与她的交情与和你没什么区别。摆脱纠缠最好的办法是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妥协。”那一长串流利的日语,肖罗宇呆了一呆,松了手。顾枫的泪慢慢地滑下来,她承认了什么。   “你会日语?”他放轻声音。   “在学,在拼命学好。”哽咽着,带泪的她好美。   “因为我?”   “因为你。”    ☆、交心(三)   薄被裹着身子,顾枫醒来天已大亮,依旧倦怠得很。脑子里转出的都是昨夜的疯狂,她闭上眼睛不敢再想,怎么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凉凉的身体贴住她滚烫的□□,她一个机灵:“好凉。”   “我每天要晨泳,身体凉了些,你帮我暖暖。”他蹭紧她,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哦。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开始入侵,不是连那里也要她暖吧。大白天了呀,顾枫羞得无处躲闪。和江一帆已经做了一年的夫妻,她不是初识性事的女孩,可是他格外不同,他会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停下来时,他看着她深埋在他怀里红晕未退的样子,说不出的喜欢。“枫,今天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呼她为枫,他吐出的这个字让她心荡漾,不觉抬眸看住他的俊颜。“好。”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已什么都不想想,她放纵了自己在他的怀抱。   “真好!”他心情超好,展开个大大的笑容,如此阳光明媚如此魅力四射如此让人着迷如此使人深陷其中。   她抬手轻抚上他的笑颜,“你笑起来好美,简直让人无法抗拒。知道吗?”他轻吻她的手,吻着吻着开始咬她的手指。   “什么你都咬,你是和豹子一起长大的?行为举止都从豹子那学来的?”她痒痒地笑道。   “差不多。”他看着她,俯头吻上她的唇瓣:“那你教我如何接吻?”柔柔软软地吻着她,这次不强势,很是温柔,吻得她沉溺其间,疑似梦境。完全不可操控思维的感觉奇妙,却让她陡升恐惧,她迷恋上他怎么办?   她挣扎地挪开头,玩笑地:“你那么花,怎么要我教接吻?”   “你是第一个我吻过唇的女人。”他迫近她的唇边,居然讲的正色,吓了她一跳。看她的惊,他淡淡地笑道:“很意外?我有洁癖,对某些事物不太接受。女人可以□□,但是不可以太直接,我在乎我的唇还有我的性。”   她呆,彻底地呆。听他继续:“因为和别人一直没有直接有过实质接触,所以从未想过会让人受孕。我对你的确很特别,也因此让你受了些苦……”   她心内如大海波涛汹涌,冲撞得她的眼眶酸酸的疼,那有泪欲滴的样子。“你的泪眼最让我心动,但还是不要哭。”他轻柔地吻着她眼里的泪,摩梭着她的脸颊:“难道到今天想起来还痛吗?”   她终于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身,喃呢:“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不明白对你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感觉是什么,嗯?”他轻吻上她的颊。   她胸中澎湃起伏,一时不知该怎样答。手指抚上他后背的刀口,轻起身扳过他的后背,那里一道长疤如卧着虬龙,在他光洁的后背上分外扎眼,她心疼地轻轻抚住:“这么长的疤痕还痛吗?”   “不疼。”他哼哼一句,似乎很享受。   她翻过他来,向右腹找,在光滑如初的肌肤纹理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摸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低沉性感的声音有些遏制不住似的:“你在干嘛……这样太……挑逗了……我会还想要……”美目流连在她的身上,一个翻身压下她。   她期期艾艾:“那个匕首刺下的刀口呢?”   “我不喜欢留下疤痕,你见过我有一种特殊的草药,涂上后止血不会留疤,从小长大受过那么多伤,每次都很有效,只是后背这个刀口有毒所以我的药不管用。”他一边可以正色地说,一边可以从容地做。   “那毒解了没有啊?”她急。   “无……碍……”他无心再答话了。   良久,她实在太累了,手推在他强壮的胸肌上:“你是豹子变的啊,不止会咬人,还那么那么……旺盛……”早已红透的脸,低低地祈求道:“又累又饿,宇,不要了好不好?”   “你叫我什么?”他眸子深深地看住她,灿若星空,她迷失着:“宇,你不喜欢听?”   “喜欢!你,我喜欢!”他这样深深刻刻的眸光,让她又有了飞蛾扑火的心甘情愿。“我也喜欢。”    ☆、交心(四)   看看时间,肖罗宇和顾枫几乎缱绻了一个早晨。下得楼来,管家已经备好了早餐。她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他依旧慢条斯理、优优雅雅,多半时间就专注地看着她,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她那么有活力,小精灵一样俏皮可爱,她的一切他都开始喜欢。   “干嘛这样看着我?”她抹了一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吃相不雅啊,对不起,我太饿了……”   “什么样都好,我都喜欢。”他直接示爱。   她越发难为情,在他宠溺的目光下有些瑟缩。怎么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想来有些怕,拿着勺子的手慢慢放下。   “有什么尽管说,不要怕我。”他太敏锐,伸出手握上她的手。   “我……我们……我……需要吃那个药……”磕磕巴巴。   他立马关心极,“你身体不舒服,需要什么我吩咐人去买。”   “避孕的药。”躲也躲不过去,索性痛快些。对面的男子愣了,握着她的手有个吃劲。顾枫有些不忍:“你生气了?”   “一会吃完饭我们去买,顺便给你买双鞋子。”音调却是冷的,而且收回了手,握住面前的牛奶杯,下意识地轻抿起牛奶。   “罗宇,你不高兴了?我只是……”她试探地问。   “不用解释。”他人却起身了:“我上去收拾一下,你吃好后就出发。”   顾枫很委屈,他太过捉摸不定,如何可以不怕?   这一等很久不见他下楼来,她实在坐不住,起身上楼,卧室的门虚掩,她推门进去了。   肖罗宇站在临窗玻璃前沉思,她走近前,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回视她,目光飘忽,见是她,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在怀里,直直地望住她:“枫,如果有一天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孩子,你肯不肯?”   这个问题唬了她一跳,这个她确实还没有想过。她喜欢他受他的吸引,但是未来会是什么,她完全没有主张。现下知道一点,不回答会彻底触怒他,她慢慢开口找答案:“那个太遥远了。难道我们彼此先离掉婚?再考虑生孩子?我们才刚刚从那个陌路不相识……”   他粗粗地打断,霸道地:“那句话我收回了。我要你!”一边搂得更紧些,似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她有些窒息。   “你不会是在求婚吧?”她一边推他一边懵懂地。   为什么一定是婚姻?和婚姻有什么关系。他皱起剑眉:“你只告诉我,肯还是不肯?”   答出这个“肯”字意味着什么,顾枫咬紧唇……   “你要想这么久?”他从齿缝里挤出寒冰粒,她顷刻打了个哆嗦,不及答,听他冷冷地:“你刚刚说的喜欢是什么?你和其他女人一样仅仅喜欢和我欢爱,是吧。迷恋的就是这张皮!”   “不是……”   他不给她机会了,一霎那间连逼迫冰冷都淡了,极其平淡的口吻:“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他松开了她,那张脸没有了任何表情。   “罗宇,我……”她急切。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去易容。我们去买药。”他回身向浴室走去。   没有在那一刻说出口的答案,永远没有机会了。他武断专横霸道,他不好相与,可他致命地吸引人。    ☆、交心(五)   那一天,肖罗宇陪顾枫去买完药,递水让她服下。给她买了鞋子,买鞋时甚至蹲下来看她的脚是否舒服,小心地帮她穿上鞋子。一路上他都拉着她的手,像任何一对情侣一样。易容的他没有表情,他的体贴似乎表明他已经雨过天晴了。顾枫的心情好起来。   午饭他带她到了一个隐秘的会所。老板似乎和他很熟,什么也不问,只是谦恭地引他们到了楼上一处封闭的房间,里面灯火辉煌,奢华考究。   他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去洗手间取下易容面皮,用清水洗了把脸,回来坐进松软的大椅中,看她还站着,淡淡开口:“去洗洗吧,一会用餐。”   “外面有临窗的房间没有?大白天的点着灯多憋得慌?”她笑笑。   他看了她一眼:“除了自己的地盘,我从不坐临窗的位置,那是一颗子弹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不过如果你不习惯,以后可以尝试改一改,待我确认安全了才好。”   她才想到他的身份是特殊的。马上改口:“我会习惯。还是安全比较重要。”   “也忘了问你爱吃什么口味的,这里的海鲜非常有名,都是当日鲜货,做得也入味。今天先这样,你告诉我想吃什么我去找地方。”话很体贴,只是不易容也没有表情,语气淡淡的疏离,不再有从昨晚到今晨的亲昵和坦率。   “我也喜欢吃海鲜。这一点我们一致,可以吃到一起去。”她努力活跃气氛。   “这便好。”他讲,素无表情的冷脸依旧。一时短暂的沉默,有些压抑。   顾枫找了个话题:“你从小生活在日本,喜欢日本料理吗?”   “只喜欢吃生鱼片,其他一般。”   “还是海鲜啊。”   他又沉默了。   不知为何,好怕冷场,她只好又找话说:“前几天香川执行董事问我你的口味是什么,她想请你吃饭。我老实地答不知道,她怪我不帮她。现下知道了,有空告诉她。”   他不答,冷了半天。顾枫接下去:“你和他们家做生意的吧,公司里传上次采访就是她父亲出面搞定的。”   他身子往大椅里靠去,手指支着头,幽幽讲道:“她不过花痴我的容貌,想和我上床。”如此粗俗直接,偏他讲的极正经而高雅似的。   她终于结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垂下头去。   菜上来了,一道一道,精致鲜美,两个人却吃得默默无声。龙虾上来时,他主动帮她剥壳切好,十足地绅士,她却被房间里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   “罗宇……”又一时找不好话语。   他微微抬眸,手中的刀叉顿了顿:“说,我在听。”   “我下午回杂志社赶写那篇专访,下班前要交稿的,然后得回学校整理论文。”这样的性子,还是不和他呆在一起的好。   “嗯。”他继续盘中的食物。   “你也要回公司看看吧。”   他突然讲道:“香川敏之为难你?”   她忙低下头不答。   “她果真为难你?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强势女人。我会摆平她的事。”他冷冷地。   “不用了,也没什么,多做些工作而已,我可以应付。她既对你有所图,你还是不要出面吧。”她吐了吐舌头。“而且也不要让她觉察我和你的关系,她更会烦不胜烦的。”   “你已跟了我,我自会护你周全。”   跟了你,怎样算跟了你?怎么就跟了你?她无比苦恼。   “反悔了?”他若有所思读着她的表情:“反悔也来不及了。我决定的事你更改不了。”   “你决定什么了?”她讶然。   “我要你!”冷冰冰的三个字。   看她瞪大水眸,他继续冷然道:“你放心,我在那方面很不错,你会很满意。”   这是什么话啊。   “而且不会让你再受孕。我一早说过并没有心的安稳承接一个小生命,我不会有孩子。你既不肯,我不勉强。所以你不用怕,尽情享受我就好。”他淡淡地讲。   “我不是,不是……”她摇头,“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已经有过几次了,都是成年人,不必抹不开面子。”他解嘲地:“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放手。你迷恋我的容颜和欢爱,我会毫无保留给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逻辑和结论好奇怪。”她急得不知如何表达,跺着脚:“谁要和你那样啊,每一次都是你强行的好不好?”怎么越说越拧巴:“反正我不会当你的情人,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   他的目光可以杀人,冷酷的可怕:“你想都别想可以逃开,顾枫,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我在一起,否则等着给江一帆收尸!”   他居然——威胁她!    ☆、交心(六)   赶完稿子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一帆在公司大楼下等着顾枫,见到她:“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果真让那女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她心虚又心疼。从昨晚到今天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肖罗宇像一根刺已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   和一帆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她就让他回家。知道她要赶论文,一帆不舍地:“那你记得开着手机,昨晚关了机联系不上你,我着实急坏了。”   “好”她递上一个微笑,如今多么的虚伪,她还尽快理清感情的麻才行。   趴在宿舍的床上,想起白天的罗宇锥心地疼,论文没思路,她索性干干地躺着,手机振动,一帆此刻的体贴让她害怕又无可奈何,她接起来,尽量甜美的声音:“一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睡吧……”   对面沉寂一秒钟:“我在公寓里等你。”冷气顺着电话窜出来。   “我在赶论文。”她搪塞。   “那我到宿舍找你。”准备挂机。   “不要,我,会过去。”她缴械投降。   “十五分钟,过时后果自负。”   他白天送回她时给了她一套H大外公寓的钥匙,告诉她晚上到公寓休息。她实在捉摸不定这个男人,不来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这典型是从小心理不健康长大的孩子啊,他没有安全感,他凭高度自我下的结论没有人可以质疑,他很是让人头疼,也很是让人怜惜。   打开门,他正在讲电话,语速太快的日语她听不太懂。等他讲完她已对着夜景干坐了半个小时。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让你久等了。我们去洗澡,我已经备好水,一起泡个澡解乏。”不冷亦不热。   “好。”她决定顺从,然后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   舒服地靠在浴缸里,淡淡的玫瑰香,他闭目缓缓地:“过些日子带你去日本,樱花盛开时一起泡温泉。”   “好。”   “北海道的秋最美,秋天你一定要来尊爵小筑,一院的风景一树的风韵,你会舍不得走。”他讲的诗意。   “好。”   “喜欢滑雪吗?在北海道滑雪也不错。白茫茫没有别的颜色,最纯净中最疯狂,那种急速会让你爱上冒险。像吸食鸦片让人上瘾。你一定要试一试。”   “好。”他让她的心微微地震颤。这以后他闭目不说了。她望着昏暗的灯光下他魅惑的容颜,心疼住,罗宇,我该怎样怎样对你才好。   时间如静止。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准备蹭过去看一看。   也许是水声惊动了他,他倏然睁开双眼,一眼碎星满室光辉,这男人一双眼睛真是生得动人心魂的美。她就怔在了这方水里,怔在了他的目光中。   “每一个回答都是‘好’。你不用怕,我不会怎样他?”他淡淡开口道。   他的思维太跳跃了,在说的什么?   他垂下眼睑,敛住光华:“我不会怎样他,因为我——舍不得你伤心。我知道你——爱他。”   他说得是一帆?   “你不喜欢,我不强迫。”   “香川敏之不会再为难你。”   “今晚此刻享受一下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他一句一句地讲。从舍不得她伤心开始,就这样一句一句地讲哭了她。她无声地落泪,终于游到他的身边,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上,抽泣道:“宇,要怎样说你才信我对你动了心,不因容颜无关欢爱,只是你这个人。”   他忽而邪魅地一个笑,“小女孩,真好骗。你该猜得到我多会调情,这是最抒情的一款,效果还不错,这样就被打动了,你也太容易让男人得手。”突然就握下她的纤腰,不及她反映身下一滞的疼痛。她愕然,继而又羞又恼,伸手捶他,他毫不在意,吻咬上她的胸前。   深知男女之事后,他给她的太不一般。在水里尽了兴的他,捞起毫无气力的她,向卧室的大床走去。   顾枫软绵绵地卧在床上,罗宇倒了杯温水,拿着药片,刚刚的温情已一扫而光,冰冷地:“吃药。”手下的动作还算温柔,从床上扶起她,将药递到她唇边。她成了他的什么?怎样的屈辱?咽下药,她就滑躺下去,拉过被子裹紧自己。   那一夜,两人无话。第二日清晨,顾枫顶着失眠的苍白起床。肖罗宇从浴室走出来,容光焕发。她从他旁边走过。他一把揽她入怀,她悻悻地垂着头。他轻语:“今天我回日本,要有些日子不能回来,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找我,记住了。我一回来立刻会来找你的。这里离你学校近,钥匙你拿着,随时可以来休息。”   她一个字不说。只等他讲完,脱开他的手臂,往浴室走。彼时觉得自己就是个躯壳,已没了灵魂。   他拦住她:“这是怎么了?你昨夜的话我可听进去了。我昨夜的话也不是说笑的……”她甩开他走,他又拉回去:“枫?”   “从认识您,我就是您一玩具,您想怎么戏耍就怎么戏耍,现在您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您还让我说什么?我侯着您,我是您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您满意吗?”她歇斯底里地爆发。    ☆、漩涡(一)   肖罗宇离开后,没有了消息。仿佛给她的那些短暂的甜蜜快乐,绵长的疼痛痛苦伤心难过都是顾枫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苦永远比甜持久难忘。香川敏之确实没有再为难顾枫和杂志社。只是纠结的情感撕扯得顾枫心力交瘁。每每面对一帆她有很深很深的负疚感,有时会在午夜升腾出对这段感情和婚姻绝望。她只好忙着写论文、学法语,彻底放弃日语的学习,尽量忙碌让自己回避掉问题。   让顾枫意想不到的是那天在校园里等在她宿舍楼下的是肖妍。那女孩见到她立刻亲热地迎上去:“姐,下课了吧。今天周末,有空和我去日本吗?”她自来熟,语气里都带着亲昵。不,她们不熟!   “你找我?”顾枫礼貌地问道:“有什么事?”   肖妍甜甜笑道:“请姐姐和我去日本看二哥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顾枫硬邦邦地回道:“我家里还有事,不陪你了。”说完往宿舍走去。   肖妍追上去,一把拉住她,顷刻有了委屈似的:“姐姐,脸变得好快。难道二哥受伤了,你不知道?真的不打算去看一看?”   “他不关我的事。”她抽出手臂,回想起他临走那天清晨她大爆发后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就有气,他当时伸手揉了揉她的乱发,漫不经心地说,小女孩,我真的没空哄你,我赶时间飞回去,我回来时好好亲亲你吧。谁跟谁斗气呢?敢情她一猛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根本没把她搁心里。   “姐姐你在犹豫?”肖妍纯真的眸子望着她。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她掩藏起心底的失意,淡淡地讲。   “姐姐这平淡冷漠倒像得了二哥的真传。”肖妍又给了个甜甜的笑容:“你和他手牵手逛街我都看到了,他给你买鞋子,居然蹲下来帮你穿,那么小心翼翼,你说你们没关系?”   顾枫的脸色大变,那唯一的一次居然会有人看见,一时窘迫得不行。只听女孩正色道:“据说这次他伤得不轻,像上次他婚礼前为了救你一样,我爹和我三哥都忙忙地赶了过去,说什么为了不让我耽误考大学不准我去,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的,你没良心……”肖妍后面再说的什么她已听不清,只记得“像婚礼前为了救你一样”,他一身血的样子挥之不去,所有的恼恨都不及他让她心疼,他就在她心上。   飞机在札幌机场落地,出了机场就见旁边泊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跑车,肖妍拉开车门就招呼顾枫上车。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女孩,一张黑超遮着半张脸,高绾着发髻,修长的颈项很是优美。肖妍大大咧咧地介绍道:“明子姐姐,顾枫我可带来了。”   “欢迎你,顾小姐,我是井上明子。”同样一口流利的汉语。   没有司机,接机的居然是井上家的大小姐,多少有些怪异,是罗宇让她来接机,还是肖妍只告诉了明子消息,反到不好立刻问出口罗宇的伤势。“你好,井上小姐。”   车子飞快的疾驰,三个人都没有讲话,井上明子从后视镜里看了顾枫几眼,年纪该比自己小个两三岁,却很是沉稳,不急不徐,乖巧端庄,娴静有礼,高贵大方,果然是骨子里的大家闺秀,偶尔看向她的眸子闪动的是从容的灵慧,当的起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便是肖罗宇看上的女子,到要好好地讨教讨教,她怎么就得了那冷血男子的欢心。    ☆、漩涡(二)   车子很快到了井上庄园,一路上长驱直入,门卫见到车子都肃立行礼。终于到了一处雅致的别院前,早有仆人恭立,拉开司机的车门,井上明子下车来,肖妍也跟着蹦下车去。顾枫推开车门,提着几小时前急匆匆收拾出的小包站定。明子开口道:“顾小姐和小囡,先在我的小筑住下来,我已让人收拾好了客房,随我上楼来吧。”   顾枫虽满腹疑团,不好就问出口,见天色已晚,只好随着进了大门。客厅里布置的很是温馨,沙发上带蕾丝边的靠垫,窗边垂挂的天鹅绒的窗帘,唯一与女孩气不沾边的是放着一只庞大的木雕,看形状很似一只卧睡的豹子……豹子?明子与罗宇一起长大,守着那样一个出色的男子要不动心怕也难,只是她是井上家的大小姐,如果想嫁给他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为何他娶的是尤优?一起长大,自然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那样性情的男子,日日相处难免压抑不太愉快吧。   “顾小姐,喜欢这个木雕?”明子停下来看她盯着木雕的眼。   “很奇特。”她答。   “顾姐姐,你看出来没有,那是一只睡豹。”肖妍活泼地:“是二哥送给明子姐姐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二哥亲手雕的。”   “就你多嘴。”明子声音里带着骄傲,一边对顾枫:“他说十八岁成人礼我要什么他送什么,我要豹子,他怕真豹子伤了我,就颇花了些气力打磨了这只睡豹送我玩耍。”   “哦。”她淡淡应了声。   “顾小姐的护身符很别致呢,许我瞧瞧不?”明子盯着顾枫的颈子问道。   主人的要求不过分,顾枫摘下护身符递过去,小囡也凑上前瞧:“这只凤凰真是栩栩如生啊。”   明子握在手上打量良久,轻笑道:“他送你的那只盒子果然和这链子相配,不枉他的心意。”说着将链子递还给顾枫。   “他——怎样?”犹豫间还是问出来。   明子似不解,挑了下弯弯的眉:“他当然很好,他平日里不联络你吗?”细细地看她一回:“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卿卿我我,鱼雁传情,更何况可能又有了哪个入眼的女子也说不定。和他交往,你不要太上心才好。”   不解的变成了顾枫,她满面狐疑地看向肖妍:“他不是受了重伤?”   肖妍抢着对明子讲:“你上次在电话里不是说二哥受了伤?”   “受点小伤在他是家常便饭啊,很稀奇?”明子看着顾枫讲:“我见到他从小到大重伤无数,不过成年后真正伤了他的只有婚礼前的那一次,整个人失血过多完全脱了相,到如今后背还留了那么难看的一道长疤……不晓得谁能伤他到如此地步……”   肖罗宇没有受重伤,那么……顾枫瞪向肖妍,那女孩脸一红:“我以为二哥伤得很重……姐姐,你先跟我上楼来,我再详细解释给你听……”   肖妍拉着顾枫快步上楼去,井上明子心知肚明地笑笑了事。   房间里,肖妍低着头,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顾姐姐,这两天是井上庄园一年一度的剑圣大典,特别好看……我爹和三哥不肯带我来,我才求助于明子姐姐,当然她很乐于帮助我……”   “条件是要你把我带来。”顾枫接道。   “你怎么知道?”肖妍吃惊看向女子。   这个还看不出来,当顾枫是花瓶摆着好看的,她已平静下来:“她为什么要见我?”   “你那么有名,所有知道二哥的人都想见你啊。”肖妍心无城府地笑道。   “哦??”顾枫知道自己让人好奇,还不知道好奇到这份上。   “二哥是什么男人啊。眼睛长在头顶上,很少有女人入得了眼不说,从记不得女人的名字,和人过一夜都未必记得人家长相,没有哪个女人他放在心里过,对尤姐姐和明子姐姐不过一起长大,多些交往罢了……”肖妍越说越得意:“如果她们知道他蹲下来给你穿鞋子,她们会疯掉的。”   “你又怎知他没有给她们穿过鞋子。”顾枫自言自语:“那你二哥不知道我们来,他没有受伤就好,我明日就回去。”   “喂,你别走啊。他回日本可有两个多月了,你真的不想见他。”肖妍急了。   顾枫看向暮色沉沉的窗外轻叹:“他平安就好。还是不见吧,他有家室我有夫君,我们不该走得太近。”   “姐姐好奇怪,那日里我看到你们手拉手,你可是满脸欢喜。”   我有满脸欢喜又怎样,他又将我当什么呢?一个稍稍上心一点的玩物。那是隐在胸口不能发作的痛。“总之我明天会回去。”   “顾小姐,不要急着走啊。井上庄园的剑圣大典很值得一看,你就不想看看平日里的他什么样子。你在暗,他在明,你对他不会一点好奇都没有吧,说出来我也不信。”明子已经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她放下了绾着的发,一头长发如海藻似的铺陈,把她映衬得格外清秀纯净妩媚。   顾枫站在半昏暗的窗口,竟也被她的美震动,心里怎就爬出零星的自卑,一点一点揪住她的心,明子这样美好,他怎么会不喜欢,他雕刻的睡豹如此用心,他对她用过的伎俩调过的情怕对明子都有过,甚而为了讨好她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尊重她是他的小师妹,大体不会那么轻易污她清白,所以这女孩对他尚有情浓和幻想……为何对明子会产生这等怪诞的念头?   见顾枫看着自己不语,明子嫣然一笑:“顾小姐是答应留下来了?”   “我人你已经见到了,为什么还留我?”直接问出来。   “宇哥哥对你很特别,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你交朋友。你既然来了,就请给我这个机会吧。”说完,明子深深鞠了一躬。   她可以感受到明子的真诚,只是她更感受到井上庄园是个是非之地,无论对她还是他!   理智让顾枫远离这里,感情让她想留下来。一则以她的性子,那个剑圣大典她确实很感兴趣,在平常世界里难得一见,定是十分的开眼界,有趣得紧。再深一则,她竟是想见他的,平日里的他什么样子,剑圣大典他是否会参加比武,他会不会有伤,他可否在夜深人静疏冷孤独时想起过她。无论多少怨尤,依旧痴念如狂,她对他岂是一般的放在了心上呢!    ☆、漩涡(三)   一早起,明子就帮着顾枫和肖妍易容,照她的说法,谁也不知道她们来了,还是别堂而皇之地露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话顾枫赞同,所以乖乖由她操弄,肖妍是急性子,早不耐烦道:“你这易容术是二哥教的不是?怎么这么麻烦?”   “他的易容术是我教的好不好?他很忙,只学了皮毛应应景,每每大动干戈地易容都是我操刀的。”明子笑道。让顾枫吃惊。   “我娘是易容高手,我自小对这个感兴趣,所以这手艺就我学到了手,师兄弟们都不及我。”难得她淡定不洋洋得意,这女子不可小瞧。   “如此好,爹和三哥定认不出我了,也免得我挨骂。”肖妍马上喜笑颜开。“我看了剑圣大典就溜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顾枫也是抱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心态坐到讲武堂里。井上庄园的讲武堂果然气势恢宏,朱门穹顶高位,大约能容纳千余人。离开场有半个小时呢,除了主位,观众大约已经齐了,所以座位上人头攒动,打招呼的、交头接耳的,原来现代社会所有的会议活动观众大抵如此。   井上明子要和井上家的以及众嘉宾一起坐到主位去,所以安顿顾枫和肖妍坐到主位后的观众席上,这里视野很不错,只是等的有些心焦。   肖妍开心地吃着小吃,左顾右盼,一边对顾枫讲:“你看来了这么多人,这剑圣大典在圈子里很是有名,不仅亚洲一些势力积极参与,近年来西方的有些秉承骑士传统的也来凑热闹呢。所以今年谁能成为剑圣还真有悬念。”   顾枫心思沉沉也不答话,只是盯着正中的武场,不期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来了,也不知会一声。”身旁已经坐了个男子,她侧身看去,竟是井上靖。正想开口,想着自己易容了啊,他如何认得,遂抿着唇瓣。   井上靖笑了:“明子鬼鬼祟祟地说安排同学来看比武,我就想着准又是有人在等着看他,年年花痴女多得不得了。走进来一瞧是你啊。”   她依旧把握不好开不开口。井上靖笑纹更深:“行了,别绷着了,你的身形和香氛早早告诉了我,是你——顾枫!”   直截了当啊。一旁的肖妍惊讶:“明子的易容术你也识得破?对了对了,井上靖你是怎么认识顾姐姐的。”   井上靖不答话,只对顾枫讲:“不知他会不会出场,他的剑术无人能出其右。”   “你不要上场?”顾枫开口问道。   “要啊,我和木村谷正都很厉害的,也许那些人都被我们打败了,轮不到挑战他的机会啊。”他一脸的顽皮:“你会失望么?”   “那你不要去准备,还在这里闲聊。”顾枫诧异,比武总要正式一些紧张一些吧。   “我还来了讲武堂呢,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在给辛巴洗澡做午饭。”   “啊?”两个女子一齐惊讶,肖妍抢着说:“虽说他是几届的剑圣,可也不能这样藐视人家吧,不是说高手如云。”   “那些高手要打败我们才有资格挑战剑圣,我们是井上庄园三剑客,多年来井上庄园独揽剑圣桂冠在江湖上不是新闻吧。你没听你二哥说?”   “你知道是我?”肖妍结巴一下。   “行了,一开口骗得了谁呢。”又偏头看向顾枫:“你们先坐着,晚些时候找你们玩吧。我去后面看看。”   在她们心目中无比壮观的大典,在井上靖口里如此稀松平常。再看看周围的人群,怎么这一眼望去确实有不少妙龄女子,肖妍撇嘴道:“不会吧,只是个追星会?还是在猜测明星会不会出场的追星会。那可太没劲了。”    ☆、漩涡(四)   眼瞧着一行人向主位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位身形挺拔瘦削、步履从容稳健、面容严肃、精神矍铄,应该就是井上庄园庄主。果然肖妍低低地讲:“看那个就是明子的爹,井上秀石,是超一流的江湖高手,气场够强大吧。”这样的师傅自然调教出那样的徒弟。后面跟着的人里顾枫认出的只有肖济、尤优、肖驰、明子几个。   他们落了座,忽听得轰隆隆似雷声响,武场霎时光芒万丈。难道哪里有强光?抬头一瞧,原来讲武堂的穹顶正徐徐拉开来,是室外的阳光直射进来。如此庞大的建筑体居然会是可以开合的穹顶,耗资之巨无需细考,单凭这设计的气魄就可见一斑。   不用鸣鼓无需报幕,只这一束耀眼的生命之光,即宣告了剑圣大典启幕。台下的人群登时肃穆起来。仪式感是个怪东西,不在你说多少,不在你做多少,只在你是否镇住人心。   台上已经跳上两个年轻人。看到这两人的装束,才明白为何花痴女如此普遍。参加比剑的均赤裸上身,下着功夫裤,脚穿练功鞋,面上遮着一张个性化的面具,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露出眼睛和下巴。练武的人都是健美的身材,即使五官长得难看些这样一遮都平添了神秘的美感。再加上手持长剑上下翻飞,英姿飒爽的样子很让人着迷啊。自古美女慕英雄,这是英雄们最迷人的时刻!设想如果上场的是肖罗宇,那样的身形那样的线条那样的容貌,只等尖叫分贝爆棚吧。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展示给陌生人身材的机会,剑圣大典一票难求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枫暗自揣摩的时候,那台上两个已经斗得你死我活,另一个劣势明显,给这一个一剑刺中肩头,立刻血花飞溅出几米远,那一个还挣扎着战了几个回合,溅出的血迹越多,这一个并不手软,依旧剑剑直逼要害,终于那一个不再战,一抱拳认输,下去了。扑面而来的血腥仿佛才让看者意识到这是真正残酷的决斗,因为没有任何防护,伤得会很重;因为没有任何承让,输得会很惨,如果不服输直至战死。   看得心里起了寒战,不过功夫都是一等一的真实好看。不自觉间这台上的一个已经站败了三个人,剑术已然十分了得。然后那人退下台休息去了。   顾枫身旁的位置一直空着,此时坐过来一个人。明子低声地解释道:“现在台上的这个是松直家的掌门,剑法很是厉害,已经接连打败了三个势力的对手。下一个估计我们井上庄园的会上场了。”明子怕她们看不懂闷得慌专门溜到这里讲解道,是个体贴的女子。“按照规矩,起先是自由上场比剑,一个人如果连续打败三个人就可以挑战井上庄园了。井上庄园发起的这个剑圣大典,多年来一直拥有剑圣桂冠,一直也是守擂一方。”明子顿了顿道:“如果井上庄园打败了松直,其他人再自由比剑,直到一人再连胜三人,获得挑战井上庄园的资格。”   “今天有多少人参赛啊?”肖妍问道。   “今年报名的有三百多人,经过几天的初试只剩了八个人。如今还剩下4人未比,一般来说一个上午会结束的。饿不到你。”明子看着肖妍笑道。   “姐姐又取笑我。”肖妍撒娇道。“那下一个是木村出场还是你哥哥呢?”   “应该是木村吧。”明子伸长颈项看去,一边回视顾枫道:“今年却有几个高手,不过还用不到他上场,连续几年了他都未上过场,失望的人好多。”   “所以你哥哥说他在喂豹子呢。”肖妍诙谐地。   “我哥哥?我哥哥认出你了。”明子诧异。   “是先认出顾姐姐的。”   明子疑惑更深,看顾枫缓缓地问:“你几时认识我哥哥?”    ☆、漩涡(五)   武场上已经准备再开战了,顾枫正好装作未听清不再言语。明子带着困惑离开走回主位去。霎时武场上两个人斗在一处,激烈程度当然在前面几次搏斗之上。   肖妍瞪大眼睛忘了手中的食物,一边紧张地:“姐姐,那个戴着灰色面具的就是木村谷正,这个松直还真厉害啊,能和木村哥哥过招这么久?”   剑锋犀利,剑花飞舞,两个人旗鼓相当的对打,很是精彩,台下的观众每每报以热烈的掌声。到底木村技高一筹,剑尖一点直逼住松直的胸口,再深一寸就要了松直的命。松直十分服气地后退一步,深深一抱拳,表示服输了。木村也就垂首还礼。观众报以长时间的掌声。   紧接着就飞上台两个人,如武侠连续剧一般,新一轮的对打开始了,这次是一个战败另一个,没有人再连胜三人,最后竟是一个黄头发的西方人占了上风。既是最后一人,也应该可以挑战井上庄园了,井上靖已上了台去。他带着银灰色面具,一身的线条很是健美流畅。台下一改紧张的气氛,有人吹起口哨。有点象明星出场的味道了。   肖妍毫不掩饰:“井上哥哥果然秀色可餐是不是?他的剑应该耍得也不错。”   刚刚吊儿郎当在她们身边调侃的男子此刻在台上很是肃穆,剑一出手虎虎生风,几乎一开打就看出那黄头发处在了劣势。于是台下观战的更是起劲地大呼“井上靖——靖——”的名字。台上的他越发带劲地施展剑法,几个大力剑招一封,黄头发就抵抗不住了。不等见血,先弃剑投降了。台下欢呼得更甚,甚至有大胆的女子往台上扔了一束花去。仿佛剑圣大典该结束了,谁也没有获得挑战剑圣的机会,又有人狂呼:“剑圣!剑圣!剑圣!”也许最后作为剑圣的肖罗宇该出场吧。   欢呼中,一个身影落在了台上。银白色的面具,上边框似犀角长长挑起,白裤白鞋,一把寒光长剑。只听那人开口道:“井上兄承让!”台下立时静下来。井上靖端详住眼前人:“你?”   “在下临玉轩北武彻。”   这些日语顾枫听不太懂,只是觉得这人的身形与上次绑架她的男子近似。难道他是上次伤了罗宇的男子。   北武彻字斟句酌:“我这样上来似乎不太符合剑圣大典的比武规矩,不过我想我不用连败三人,只打败你应该就可以挑战肖罗宇吧!”   狂妄的话他用十分和缓请求的语气讲出来,似乎不满足他的要求,井上庄园就理亏一样。井上靖楞了两秒钟,摆出姿势:“那就开始吧。”   北武彻的剑很快,转瞬到了井上靖的身畔,靖躲得够机灵,剑锋依旧擦着他的皮肤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刹那一条醒目的血口。第一剑就伤了井上庄园的第二大高手。靖持剑去刺,他的剑绵绵密密把靖封的很是严实,一时间靖只剩了招架之力,找不到对方的破绽还手。   高手过招,分秒必争。颓势几招之间就可显现。众人只是惊讶,这位北武彻剑法之高,能让井上靖在武场几招之间见了颓势的确不易见。   北武彻的剑招更加狠辣起来,想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井上靖。井上靖不肯就此认输,身上的血花越发多起来,被他缠斗的甚是吃力。靖使足力气攻向他的左胸,全然不再被动防御,可北武彻比他快,就见剑,风一样直刺向靖的胸口,哪里还有余地。   一柄长剑横空出世,架挡住北武彻的剑,一道黑影飘上武场。    ☆、漩涡(六)   一袭黑衣的男子戴着黑底色镶金的精致面具,鼻翼眼角挑金,额头高启看出整张面具黑底色上镶金的形状极似豹头。不用说就知道谁来了。如果不是他冲出来挡住北武彻这一剑,井上靖恐怕凶多吉少!只是在这样的残杀的氛围下,台下的观者没有倾慕的呼喊,只剩了冷凝的屏息。   肖罗宇冷冷开口:“你既不遵守剑圣大典的规矩,也就怪不得我横冲出来挡停了你的比试。你休息片刻吧,我再让你三招,别说比剑时我井上庄园欺负了你。”   北武彻和缓地:“你来了,正好,我也不想多费气力和他打。至于让我三招,你可要想好,别到头来折损了井上庄园的名声!”   肖罗宇并未在意他说什么,只是回身走向受伤的井上靖,细细察看他的伤口,待看到血凝住时,仿佛松了口气,温和地:“你已打败一人,该累了,且下去休息,让他们小心处理伤口。”   井上靖深知自己不是北武彻对手,气息不稳,不无担忧:“哥,你小心。”   “我知道。”肖罗宇回过身,刚刚情急直接戴了面具冲上来,这时方慢慢脱下黑色上衣,轻抛下台去,健美的身材一览无遗。手握长剑对着北武彻摆出请式,朗朗道:“开始吧,北武轩主,打败我,这剑圣桂冠就是你的。”从身形体态到言语声调都优雅至极。   北武彻并不多言,持剑就冲过去,顷刻间刷刷三剑,阴狠歹毒,肖罗宇的身形似翩翩惊鸿,躲闪的奇巧优美。仅这三招一让,众人便知他的剑术远在井上靖之上。井上庄园剑圣大典立的规矩,打败井上靖和木村谷正两大剑客才可以挑战剑圣,果然不是妄自尊大,这剑圣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不轻易出场,也让人心服口服。   三招一过,肖罗宇长剑祭出,只觉皎皎秋水铺陈而来,寒意凛凛,气势如虹。北武彻毫不示弱,挺剑急攻。两人身形相绞,一黑一白,难分难解,一时让人眼花缭乱。台上金属碰撞的叮琮声分外震耳,台下静寂无声,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武场。   身形变化太快,着实让外行看不出门道。顾枫凭直觉感到,肖罗宇刚猛凌厉,北武彻阴柔狠辣,两人均使出浑身解数,招招都是殊死搏斗。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握着拳头的手,指甲紧紧地扎进肉中,她已看不得他的血他的伤,一时之间害怕的发抖。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斗了数百或者近千回合,正午的太阳已慢慢西斜,谁还记得饿呢,残酷的厮杀在眼前,开始血腥弥漫。先是肖罗宇的剑挑了北武彻的右肩,不多时,北武彻的剑锋扫了他的左臂。再然后,大面积的剑伤,两人赤着的上身几乎都是鲜血淋漓,慢慢地北武彻的白裤白鞋都染开来血红,肖罗宇的黑色让人看不出痕迹,顾枫心底却疼得很。   台下千人仿佛都无了呼吸,只听得台上两人日渐沉重的对杀。恍惚滑过的时间,阳光不再炙热,映照着武场上两只身影颇为残忍的凄清。   夕阳欲坠,武场慢慢变得朦胧,或许盯得太久了,久到人影模糊,或者就是雾气蒙了眼睛……他们已经搏杀了一整个下午,动作终是缓慢下来。   北武彻似揪住肖罗宇一个破绽,剑锋直深切入他的右腹,扑的一声,鲜血涌出,血肉随着剑锋翻滚出,就见他的身形剧烈地颤抖,这个直刺太过清晰豁朗,看的清听的清,台下不禁惊叫,有人甚至捂住眼睛。沉寂太久的台下,这声尖叫,刺激得北武彻剑锋更加毒辣,未想高手过招,一进一退,没有任何回招防身,紧接着一招直取罗宇的胸口。   出乎意料的,伤者奋力展出一式,刁钻诡谲,格挡住长剑。彻似不信罗宇能在如此重伤之下也不回身护卫,且尚能使出如此大力,火候时机恰恰好,他虎口一麻,再握不住长剑,剑身飞出,罗宇的剑尖已经封上他的喉咙,轻轻一点,他的喉咙滴下一点血。这镜头定格了几秒钟。   北武彻看着肖罗宇嘴角慢慢渗出的血迹,惨然道:“你竟是故意卖了破绽给我,不惜用重伤诱我,对自己够狠!明年再来比试!不见不散!”随即一个翻身跃出武场,拾起落地长剑,利落的身形转瞬消失在讲武堂门口。   肖罗宇胜了,挽住井上庄园剑圣的荣誉,只是付出的代价亦是惨痛的。这样残酷搏杀留下的压抑氛围,台下没有欢呼声,观众默然起立,半天才一致响起掌声来。   台上的他长剑收鞘,强忍疼痛,慢慢对着台下观者鞠了一躬。健雄上台来,将黑衣披上他的肩头。然后扶他走下武场。井上秀石率先引着一众嘉宾匆匆而去。   昨日,明子说剑圣大典当晚有庆祝晚会,各路嘉宾英豪聚集一堂,十分热闹。这场比武,因为北武彻突然出现,肖罗宇受了重伤,不知晚会还会如期举办吗?   右腹又是右腹,他伤的又是右腹。顾枫手脚冰凉地坐在那有些发呆。明子去而又返,诺大讲武堂所剩人不多,就见顾枫和肖妍呆呆地坐着未动。带她们回了小筑。一向吵闹而且绝不亏肚子的肖妍也默然无声。明子宽慰道:“你们不要担心,他虽伤的比预想重些,凭着我们家的药,他的健壮底子,很快就会好起来。他少时更常受伤的,这并不算得什么。我一会就会去看他,放心!”   “说是这么说,那得多疼啊。上次婚礼上见二哥那个样子,我就心疼的不得了。这比剑眼看着受伤,看得人更堵得慌。”肖妍黯然道。   “我——可不可以见见他?”顾枫慢慢地讲。   “你该知道,这个时候家里人都会在他旁边。如果他们见了你,尤优见了你,你希望当着他的面起冲突?”明子看不清易容的顾枫的表情,伸出手握住女人冰凉的汗涔涔的手,无限同情地:“等我的消息,他无事,你放心。”   “你帮我见见他,好不好?”声音是颤抖的,全然不是初见的从容沉稳。   不忍,半天,“我试一试。”她请她们来,平添了她们的痛楚,总是她莽撞了。    ☆、漩涡(七)   肖罗宇躺在尤优的小筑里,尤优帮他清洗了伤口,上着伤药。井上秀石和肖济、肖驰已经进来了。见到师父和父亲,男子想起身,秀石忙制止道:“伤了不要动。”早有人搬了大椅给秀石、肖济坐下。   “那临玉轩主剑法不在你之下啊。”肖济开口就讲实质。   “是,父亲,我会勤加练习,全力保住剑圣。”他答。   “干爹,罗宇伤成这样,以后再说吧。”尤优小声嘀咕。   “上次你们婚礼大伤一次,这次又伤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湖的名声和地位自会有品评……”肖济很是严厉。   “济兄,宇儿受伤了,出此下策赢下剑圣已属不易,这两年我们给他的担子太重了。”秀石淡淡开口:“宇儿你且好好养着……”   “师父,我没事。您不要失望。”他面上有些难堪:“晚上的狂欢盛会照常吧,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这是井上庄园的面子。我休息一下就到。”   “你伤成这样怎还能去?”尤优急。   “无事,这点伤还算不得什么。上了药就好了。师父和父亲先去用点点心,一天下来该饿了。我已经吩咐他们备好了。晚会一切也已准备妥当。”他极力平稳地讲。   “你能来甚好!”秀石终于说。“如此今年和往年一样圆满。”   远远地看着肖罗宇坐在大椅上,面目表情比较模糊。不过既然他还能来参加庆祝晚会,看上去还好,顾枫心已放下一半去。他与她之间隔着狂欢的众人,美食佳馔、载歌载舞,把酒买醉、人影憧憧,有多喧闹就有多凄凉,有多繁华就有多虚妄。这个剑圣大典看足了热闹,更看到了他身后的孤独和艰辛。有多少这样的伤这样的拼,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和懂得他的内心。就是在那一刻,顾枫清晰地明白了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   晚会上的人多半都是井上庄园的世交、亲密朋友,也有参加比武的帮帮派派,比较抢眼的是松直家的,还有花道家的,两者均是北海道比较大的势力。松直家的修武,因此世子松直英川参加了比剑,花道家的尚文,在日本商界和政坛颇有威望。秀石与两家当家人相谈甚欢,晚辈松直英川和花道严就和肖罗宇、井上靖、木村谷正坐在一处。   诸位朋友到主座来敬酒的甚多,习武的人大都豪爽,秀石、肖济那里来者不拒,一时场面很是热闹。作为井上庄园的少主,又是剑圣,几乎所有人都会上前向肖罗宇敬酒。也许往年他能豪气冲天,今天的伤着实让他有些吃力。尤优就坐在肖罗宇身旁,慢慢地敬上前的酒,全部由她代劳了。尤优生性豪爽,有些男儿气概。不过如此烈酒喝得又急,渐渐地已支撑不住。她人长得娇艳妩媚,微微醉意正如海棠压春,很是惹人心旌荡漾。   花道严也举起杯子:“我敬少主和夫人一杯吧。”一双眼分明尽是桃花意。   尤优刚放罢杯子,只好又端起来,此时勉为其难:“谢谢花道少爷。”   肖罗宇压下了她的酒杯:“尤儿,你不能再喝了。我来。”   “烈酒刺激伤口,我没事。难得大家高兴。”身子已经摇摇晃晃,那笑容憨憨的,满心满意为了他。   “那也不要你这样伤身……”他轻搂住她的腰身柔声道。   “少主夫妇果真伉俪情深,让人羡慕。”花道严瞟了一眼井上明子,那女子犹如未听见,在看场子上欢笑的众人。   “情深也不在我这一杯酒吧。”花道严不肯罢手。   只听得明子冷冷地:“你明知道我宇哥哥受伤了,平日你哪次拼酒强过他的,别说你这点酒。”   “明子,你还宇哥哥宇哥哥地叫啊。”花道严打趣道,桌子上有些世交伙伴跟着哄笑。   “如何?我叫了二十多年了。”她不示弱,大声回道。   “他如今抱得美人归了。”那边尤优已经半倚着罗宇小寐,一张嫣红俏脸深埋进男子的颈窝。   不知为何井上兄妹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远远的一处人群。    ☆、漩涡(八)   顾枫即使易容,在人群中依旧是个亮点。首次参加比剑并且荣幸地获得挑战井上庄园资格又与井上靖过了招的,意大利帅哥维克已经喝了不少酒,被这东方娃娃的气质深深迷住了。他用流利的英语和她攀谈,请她喝酒,邀她起舞。狂欢的氛围中,人的激情很容易被点燃,何况顾枫本是活泼外向的性子。至于心里有没有因为远远那个他怀抱温香软玉生出的嫉妒,她没有细考。总是会不舒服,但那是他的妻,就如她亦有夫一样。有些不愉快说不出,心底不愿承认于是使着劲往相反的方向拧巴。她不在乎这个的。她不在乎?   西方人性格幽默,开解了不少顾枫这一日淤积的郁闷,两人不禁谈笑风生。维克舞跳得不错,广场上的劲舞两个人搭配得简直天衣无缝,引得旁人纷纷停下来拍手喝彩,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酒精和劲舞的刺激,使原本还彬彬有礼的维克面对精致的女孩动了心思,握着她的皓腕将她带到怀里,大手就放在了她柔软的腰肢上。   顾枫是大家闺秀,听闻的一些事体,明了她会是风云人物,应该也是时代感十足的女孩,明子有心理预期,但是这样的场合与维克热舞在一起,不自觉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如此分寸拿捏着实让她不敢恭维。她回视桌位上的肖罗宇,每个人都说他对顾枫与众不同,他怎会格外中意那样的女子,因为她的活泼让他的生命有了亮色吗?那男子似乎完全未认出她,眼光心思还在醉卧的尤优身上。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明子再回身时,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身边井上靖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人在广场中央,毫不费力地从维克怀里揪出顾枫,拖到一边,不知对她讲着什么。明子已顾不上想他们如何会相识,满心焦急地想着如何周严过去。果然,井上秀石也注意到了靖的动作,隔着一桌问出来:“那女孩是谁?靖如何认识的?”   “爹,是我的同学,我带进庄园玩的。”明子忙答。   “既是你的同学,和靖也亲近,让人喊他们过来,坐在一处说话。”这命令不能忤逆,但是,如果她来了后果如何无法预期啊。明子一时踌躇住。木村谷正看明子沉思未语:“师父,年轻人本是来玩的,凑到这里反而拘谨了。”   “既是明子的同学一定也是名门望族,请过来我们也认识认识吧。”花道严不会是故意的,唯恐明子舒服了吧。没等明子一眼瞪过去,松直英川开口道:“那女子舞跳得真好,多少年的狂欢节都没有这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该是个善交往有见识的女子,我也想认识认识。维克的剑法很不错,一起请过来切磋切磋吧。”真是要么不说,要说就说到点上,只是这个点戳住了明子的忧心。   明子起身去了,走到靖和顾枫跟前,只听得靖对顾枫责备道:“这样的场合你不能太出风头……”   “没有吧……只是玩的兴起……”她居然还一脸无辜。   “已经出尽了风头,我爹他们请你过去。”明子插进话来:“你切记你是我的同学,名叫伊佳美,早稻田大学法学院毕业,家里的情况不说,早前因我和我哥认识了。你日语也不灵光,少说话,坐坐就走。”   至此顾枫有些呆,靖急:“她如何能坐过去?罗宇会认出来。”   “她怕就想他认出来呢。”明子语气冷淡,与先前的礼貌谦和判若两人,好似顾枫耍了什么心机。   她并没那样想好不好?她是被她们诳来的好不好?她到他面前干啥呢?眼瞧着他们夫妻晒恩爱?她回身:“我不去,我回去了。”   明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生硬地讲:“这节骨眼儿了,你说你不去,等着戳穿现原形是吧?你出够了风头,连带我受牵连。”   顾枫被激怒了:“我无意抢走井上大小姐的风头,也没想耍心机走到他跟前去,我要见他用不着这样的方式!”   明子一愣,冷笑道:“是啊,以你的能力和与他的关系,何用这样的手段,我倒小瞧你,你还能不知何时迷惑了我哥呢!“   “迷惑你哥?”顾枫被气得浑身发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井上靖都插补上嘴,这时赶紧打圆场:“想想对策吧,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你就护着她了,你想过没有,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了,宇哥哥如何自处?”明子怒其不争,瞪着顾枫道:“他受着重伤,你表面上可怜巴巴地求我来看他,自己一边里玩得不亦乐乎?真不知道他如何就看上了你!”   “不要吵了!耽搁久了,那边准会起疑。“井上靖拖住顾枫的手:“你且和我们过去应承一会儿,还是不动声色的好。”   三个人别别扭扭地向主桌走去。人还未到,花道严就笑道:“让人等了这么久才过来,井上兄这是舍不得我们见这美女吧。”   “伊佳美,我大学同学。”明子简短地介绍道。   “大家好!”顾枫极力压低声音,行了个礼。自是与广场上跳舞的洒脱大相径庭。跟在后面也被招呼来的维克,也跟大家问了好。   靖拉着顾枫坐在自己旁边。秀石难得地有了父亲的慈祥,和悦地:“明子何时有这样一位同学,我疏忽了,看来靖也认识良久。既得他们兄妹的眼缘,伊小姐常来庄园玩。”   “谢谢!”低头低声,一定让秀石觉得很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声音硬了些:“伊小姐家在哪里?父亲哪里供职?”   “爹,你别问那么多了,我们还要去跳舞呢。”明子马上打断道。   答不出啊,继续低头不语。井上靖也帮忙:“爹,我们去跳舞了,松直君、花道君一起来吧!”   眼前的女子怪异得很,总是低眉顺眼,看到靖和明子如此紧张她,秀石心里打了个大大的疑问。又道:“伊小姐家在哪里?”   让秀石问出第二遍,主桌上的人们都抬头了。花道一夫笑道:“井上少爷对这位小姐如此上心,却又如此遮掩,莫不是还未搞定,不好拉出来让你见。”   “是啊,井上前辈不要为难靖了,眼看着他脸都白了。”花道严帮衬。   靖急得直冒冷汗。大椅里的肖罗宇终于抬眸,冷眼看向让靖着急的女子,这身形这体态似曾相识啊。    ☆、漩涡(九)   靖紧握着顾枫的手急欲拉走她,顾枫的手心里全是汗,一时也紧紧地交握着靖的手,仿佛那样才安全。眼前忽然一阵风起,瞬间井上秀石手中多了一张面皮,一张花容月貌显露出来。肖驰第一个惊叫道:“顾枫!”   所有人齐齐地看向女孩,甚而已醉卧半梦半醒间的尤优被这一声叫唤酒醒了一半,也睁大眼睛看向桌前的女子。   时空如静止。   “你就是顾枫?”井上秀石从齿缝挤出冷语,整张脸登时阴翳下来。他紧盯着顾枫那张绝色脸孔,话对着肖罗宇去了:“宇儿你倒给我解释一下,你在H市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靖和明子帮你遮掩?”   “宇儿在外的情妇玩玩就算了,你怎能将她带进庄园?你置妻子于何地?”肖济的声音更加冷酷。   肖罗宇神情震惊,让靖着急的女子怎么顷刻间变成了她,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两人握紧的手,纠缠的手指,纠结着他的心。   谁也不知该怎样解释。   明子看着罗宇本来因伤苍白的脸孔越发地阴沉,情急叫道:“爹,这事宇哥哥不知情,是我——”   “明子你要替他遮掩到几时?”秀石厉声地。   “我——我——”明子打了个结巴。   “你们从小玩得好,那仅仅是年少无知。现如今他结婚了……”秀石恨道。   “师父是我不好,您别责怪明子,是我带顾小姐来玩,让明子帮着易容,让靖帮着遮掩。”肖罗宇一张素脸再无任何表情。“我知道有违庄规,我自会秉公处罚自己。”   他起身,下意识地捂住右腹。尤优忘了嫉恨,只剩了担忧地:“你的伤,小心!”他回视她,左手轻握了下她的手:“你先回小筑休息吧。”   “那你,要换药的。”尤优踉跄起身:“我不放心,我跟你去。”   “听话,先回小筑。”他温和地对她讲,一边招手让仆人扶住尤优,看她上了车去。   他慢慢走近靖和顾枫。那两人完全被突出其来的变故砸懵了。此刻仍交握着双手。他走近前,只是轻拉了她一下。她方觉出当着他的面,让靖握了那么久的手,不觉涨红脸嗫嚅:“罗宇……”   “师父、父亲,我先回尊爵了。”他握过顾枫的手谦恭地回道。   他要带她回尊爵小筑。他表面上顺服,骨子里高傲而张扬啊。   秀石阴冷冷地:“带回尊爵小筑?”   “不然我带她进来干嘛呢,自然要和她住在一处的。”他依旧谦恭地回道。“明天我会去领罚。”   “宇儿,你莫让这女子迷住心性……”肖济吼道。   “父亲过虑了,您知道我对女子一向随性所至。”他微微挑眉,对着父亲的语气谦恭,转而对着顾枫的语气轻佻起来:“我不惜触犯庄规弄回她来,如此美色,不能带回去享用,实在难过。”   “哈哈哈,肖少主身体真是越发强壮了,受着那么深的刀伤还有气力消受美人啊,真是艳福无边。”花道严大笑道。   “花道兄过奖,春宵苦短,我就先行一步,不在这里奉陪各位了。”然后大方地搂着顾枫快步上了小苑泊着的车子。   上车后,罗宇的手臂就松开了顾枫。他冰冷不语,搞得顾枫想开口却又似被车中冷凝的空气冻住。车子一路驶回尊爵小筑。下了车,健雄就迎上前扶住罗宇,他始放缓脚步,竟走得颇为吃力。顾枫跟上几步,也去搀扶。   “不劳顾小姐。”罗宇冷淡道:“今日你且在尊爵委屈一夜,明日我会唤靖来,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这是什么话?顾枫本来一肚子的憋屈,刚刚他们于她态度的轻佻她可以忍下,但是这句话太过直白伤人。   “你——”她一开口,健雄低声恳求道:“顾小姐,少主伤得颇重,在晚宴上捱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很辛苦,为您受庄主责备,您还是不要再说了。”   “可是——”看他苍白的脸,她满心的委屈竟也不忍发作。    ☆、漩涡(十)   一夜无话,肖罗宇不搭理她,甚至她睡在卧榻上他也不闻不问,权当顾枫是空气。   一早,男子就起身出去了。剩下她,没有一声吩咐。   挺了没多久,顾枫拿出手机给罗宇打电话,他不接。这样不清不楚地算什么,她发来条短信过去:“你总要给我个说法。从前的都是什么?”   到下午时分,他方回了条短信,她忙打开,这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你让我很失望。”   “?”她追问回去,却如石沉大海。她不甘心又打了电话过去,十几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   阿正给她摆了一日餐食,可她真的难以下咽。傍晚时分,小苑开来车子,只说请她上车。   车子开到了讲武堂正堂。有侍从前头领路,到得一个大厅,仆人拉开门,里面竟是一个大宴会厅,昨日的贵宾都在,一大圆桌就餐的人,厅内却鸦雀无声。正中的井上秀石看到门口的顾枫,居然中文开口道:“顾小姐,既来到我井上庄园,也是贵宾,请上座吧。”   她的座位在井上靖的旁边。仆人引领下,就坐的她满心狐疑。井上秀石旁边的肖罗宇并没有看她。眼看着一道道菜品一一端上来,她如何有心思,倒是靖体贴地为她端盘换盏。她勉强回了个微笑,冷眼看见对面的明子目光颇有深意地盯着她。明子旁边肖妍也在座,却低下头只顾用餐。   一顿饭功夫,已十分难捱。终于上来茶水。秀石和颜悦色地对罗宇讲:“你有伤,和尤优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师父,那我先告退。”他起身,尤优轻轻扶着他的手臂。眼瞧着两人走出去几步外,那她是什么人呢?顾枫一下子站了起来,冲过去。她这个动作谁也未曾预料吧。大厅里所有人抬眼去看,抬眼一致,好似有声。   “罗宇,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她看着他急切地问。   “小枫。”靖起身快步走近前。   “顾小姐,很是有趣啊。”尤优淡笑道:“你又不是我先生领进来的,罗宇已经为你领了罚受了三十鞭,对你已算仁至义尽,你倒还有脸面缠着别人的老公。”   顾枫全愣了,怎么听了他又受了伤心里如此难受。“你又受了三十鞭子?很疼吧。”   “没事。”他给了两个字。   他们已举步又要走。   “宇”她轻吐出这个字,他身形一顿。   “不劳顾小姐挂怀!我的男人我会尽心照顾好。您还真是——多情!”尤优扶着男子又要走。   “宇——”她喊出来,追上去,伸出手臂拦住他:“我不明白,是何道理!”   “事已至此,还追究什么道理?”他平静。   她大力摇头,倔强地:“我不懂,不懂,你说清楚,昨晚你当着他们的面说我是你的女人,再轻佻的话我也忍了,脸面和自尊我都不要了。怎么下一刻就如此不近人情?”   “你不是我带来的,你为谁而来,就冲谁而去吧。” 他给出了一句话。   “我——”顾枫的口突然被身后的靖捂住了,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肖罗宇没有再看他们,和尤优相携走了出去。顾枫大力挣扎还要去追,靖用力地搂住她:“现在不要说了,我带你离开。”   厅内看客的眼神都很耐人寻味。秀石抿着茶,淡淡地提醒:“靖,这样一个女子出身再高贵容貌再动人,终究是水性杨花,你好自为之。”    ☆、漩涡(十一)   顾枫没有讲一句话,冷冷地坐在井上靖的车里,看着夜色朦胧的井上庄园,这里果然是是非之地!   “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解释清楚!”靖祈求地。   弃之如履。凉薄无情。这是她顾枫在二十岁年纪上背叛了婚姻舍弃了责任看上的男人,可悲的是她心里居然还放不下他,知道他有婚姻,知道他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依旧放弃自尊委曲求全,只因为——她已在无知无觉中爱上了他,是的,不仅仅是喜欢,她——爱上了他。   肖罗宇的办公室灯火通明,签批了大量文件后,他仰靠在椅内闭目养神。健雄进来回道:“井上少爷求见,还有那位顾小姐。不过少爷说是工作上的事……”   “让他进来!”他甚是平静。   健雄引进二人,肖罗宇吩咐道:“你请皮埃尔先生等我一下,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就去见他。”   健雄应声知趣地退出去。罗宇始抬眸,淡淡看向靖:“有事,说!”   “哥,今天这事我们得解释一下。”靖似乎底气不足。   “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解释。靖,不必,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我不缺衣裳,更不断手足。你们出去吧。”波澜不惊。《三国演义》读的真得精髓。   “哥你总要给我个说话的机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朋友妻不可戏,何况是大哥你钟爱的女子,我不会去……”靖急切地表白。   “我知道。”他答。   那是什么,是她勾引他?她顾枫成了什么,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心里就是这样看她的。顾枫不觉浑身颤抖,万语千言却一个字也讲不出。   “今天上午你去领罚,我知道你受了伤,不想你再领鞭子。明子带她和肖妍进来看剑圣大典本来都是孩子心性,但如果爹知道是明子触犯庄规,一样会处罚,明子那样娇弱如何能受得了鞭子,我自然就去出面揽下来说人是我带进来的。结果你也怜惜我,鞭子还是你领了。我冲进去对爹说人是我带的,爹就跟着训斥昨晚就看出我和她关系不一般,爹不容我分辩,谁想着晚宴他又安排那样一出,我怕当着那许多人越描越黑,反而累及明子,就想着事后再跟你解释。我只是帮着明子遮掩一下私自带人进来的事实,怕被爹发现小枫的身份给你带来麻烦,我和小枫真的没什么。”他一口气飞快地讲了那么多。停下来时还未见罗宇有什么表情,靖诧异:“哥?”   “我知道了。”还是这一句。   “那小枫……”靖问。   “鞭子都替你们领了,剑圣大典也结束了,我会派人送她们回去。”平静,该死的平静。   靖如释重负:“那哥人我就交给你,我出去了。”一边对小枫道:“你看解释清楚了,我不打扰你们……”   “正好你顺道送她回明子小筑,明天一早我派人送她们去机场。”他讲。   “哥?不留她住在尊爵?”靖十分惊讶。   “我晚上会回尤儿的小筑休息。”再平常不过的话。   “哥?”怎么听着都不对似的。顾枫却一把抓住了井上靖的手臂:“你等我两分钟,我把话讲完,带我走。”   顾枫已完全清醒冷静下来。靖不明了,她明了,靖讲的他与她之间没什么的话肖罗宇根本没听进去,他对她成见已有,难以根除,她于他已是一件被扔掉的衣裳,无论她有多难过,她都已经是他的过去式了。“肖先生,我来是因为肖妍说你受了重伤,我来后发现被诳没走是因为她们留我看剑圣大典,我出现在狂欢晚会是因为担心你比剑的伤。尽管你不喜欢听解释,我必须解释一下,我爱玩爱闹爱交朋友,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之所以有了夫君还和你纠缠在一起……”强忍着泪啊,今后绝不在他面前掉一滴泪,一帆说的对只有他才会珍视她的泪,一帆对不起,今生顾枫注定要负你了,眼眶里的酸楚一多半是因为一帆而起,终是有些哽咽:“是因为错付了心。这错我改!”   冷脸男子依旧没甚表情,凉凉地接了一句:“又不止你一人错付了心,这错一起改吧。”   “你!”这到底是什么男人啊。连靖都诧异:“哥?”   “来看我的伤,和个男人当众热舞。出现在我面前,与我的兄弟紧紧牵着手。”他嗤之以鼻。   “我那是——”她辩解道。   他冷冷长叹:“算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有话讲,我累了。还有事情,你们出去吧。”   “我对你的特别几乎传遍了江湖。可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或者我根本没在你心上过。”他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那是嫉妒可以被你搂在怀里的女人。”她吼出一句:“我嫉妒,我不开心,我去跳舞发泄。”说完,转身,泪已不受控,大颗大颗的泪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漩涡(十二)   井上靖从少主尊府出来,告诉健雄把少主见皮埃尔先生安排到明天上午,并通知少主夫人少主直接回尊爵小筑休息了。   吻,持续了良久。他探进她的口中,疯狂地吮吸,咬着她的唇瓣,狠狠地攫取。一边手撕扯她的衣物,揉搓她的身体。从一进尊爵卧室的门,肖罗宇就吻上顾枫的唇。停下来时,她的唇胀胀地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光洁细腻的皮肤大片大片地袒露出来。   下一个动作就是抱她到床上,闪电般的节奏昭示着他的强烈索取。只是她完全没有准备,很疼,不敢动,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不敢说,怕打碎他好容易给予她的“谅解”。这个是骄傲的顾枫么?   几乎是在极力忍受他,他偏偏不依不饶,百般挑逗,直到她一次又一次近乎虚脱。她可不是迷恋上了这奇美男子的欢爱?可这感觉并不好,不知是不是极度欢爱过后会有格外失落。   “枫?”他唇瓣蹭着她的耳垂,磁性的声音撩拨得她浑身酥软:“我们要个孩子吧,你给我生个孩子。”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呢?只是经历了这样两天她心里的答案已经不一样了,遂缓缓地:“好。”   他吃惊,半天看着她清亮亮的眼睛:“你真的肯?”   “嗯。”她不回避他的目光,就见他美目慢慢地朦胧,轻轻自语道:“原来我真的在你心里。”   “真的在我心里。”她望着他重复道,抓住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   他粲然笑容,房中立刻春光明媚:“傻丫头,你不要嫉妒任何女人,我给你的独一无二,只有你完完全全拥有我。我只是你的。”   “你只准是我的。”她将头和脸贴进他的颈窝,就像那晚尤优的动作一样。   “只是你的。”他眷宠地搂着她的腰身,满心喜悦。   清晨,顾枫主动积极要求给罗宇换药,却笨手笨脚,一会碰翻了药钵,一会弄脏了棉签,最后缠上的纱布居然难看无比。他看着她的手忙脚乱,拿过她手中的纱布:“还是我来吧。”   她无比沮丧:“我有这样笨么?连伤口都不能帮你包好,很没用耶!”   “你只是没做过,养尊处优惯了。你聪明的紧,定能一学就会。”他微笑:“不过不会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要找你包伤口的。”   “她这方面比我强,是不是?”她低低地。   “她?”他反问,一边麻利地包好伤。   “尤优啊。”   他方才明白她的意思,小女孩皱着眉头,托着腮,萌得可爱。她开始患得患失了,开始自卑了。他大手捧住她的小脸,暖暖地:“可我更喜欢你。”   她乌溜溜的眼珠看着他:“那明子呢?”   他的手一顿,这一顿让她心一沉,女人的第六感果真不可小觑。却见他暖阳一般地微笑道:“明子只是妹妹,你呀,别乱吃醋了。”   她不依不饶:“你的手好巧,你送她的睡豹那样精心。真的只是妹妹那么简单?”   “是的。”他出其不意压倒她。   “真的?”不放心啊,女人总是知道自己最强大的情敌是谁。   “真的。”他的手在被中握住她的腰身:“譬如,我从未想过要这样她……”一柱炙热直戳到她深处,烫在她的心上,他温柔启航,俯头吻上她的唇瓣,沙哑地低哼道:“对你不同,时刻想,非常想——小狐狸,你很可恶,你主宰我的情/欲,让我欲罢不能——”   到底谁主宰谁?而且明明好像扰乱视线,蒙混过关,只是她确实懒得再理会这个话题。   第一次在他身下,她放肆地长叫,放纵自己的感受。汗涔涔停止时,羞得扯过被子盖住脸孔。他宠溺地拉被子:“好了……”   “不要见人了,我怎么会这样不知羞耻。”她在被子中闷声,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我喜欢听好不好?”他宠道。    ☆、漩涡(十三)   肖罗宇出现在门口,神采奕奕,健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少主看来休息的很好……”少主身后的小人儿还在低头摆弄裙装的带子:“你买的衣服好繁琐,系不上带子啊。”他的少主就立刻回身,低头帮她去摆弄带子,半天似乎齐整了,吁口气:“嗯,下一次换个牌子。”   顾枫看到健雄满脸惊讶地站在一边时闹了个大红脸,低声埋怨罗宇道:“有人在,你也不提醒一下。”   “健雄又不是外人。”罗宇笑道。   难怪少主神清气爽,脸色好心情好,几时他会有这样的笑容。健雄马上说:“顾小姐,早!”一边又恭敬地:“庄主催您去正堂用餐,催了几遍了。”   “哦,我今日起晚了。”罗宇握上顾枫的小手:“走,我们去正堂用餐。”   “少主要带顾小姐去正堂用餐?”健雄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小苑的车子候着了吧。”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自有分寸。”他握紧她。她却犹豫了:“我还是不去了,我在这里用餐。”   “你不敢?”他挑眉道。去那里意味着宣告他与她的关系,她不是不敢,她温暖一笑:“我只是不想你为难,宇。”   宇?这女孩敢叫得如此亲昵。健雄又吸了口气,今个一早晨果然惊雷滚滚。   “你在我身边就好。”他笑意浓浓。   正堂里所有人都到了。所有的人大约都没想到,肖罗宇精神抖擞地走进来,手紧紧拉着美丽的顾枫,他们的步子是欢快的。“师父,早晨好!对不起,我们起晚了,让大家等。”罗宇一面从容地问安,一面握着顾枫示意:“枫,给师父问早安。”顾枫忙低首:“师父早安!”   只见罗宇拉开自己的大椅让顾枫坐下去,一面对身后的仆人吩咐道:“去搬把小椅来。”   “看来宇儿的伤大好了。”秀石的脸阴沉不定。   “好多了。”小椅已经搬来了,他施施然入了座。   “开动吧。”秀石不多言。正堂内谁也不敢再多言。尽管那一张张脸上写着惊讶、好奇、不满、委屈、难过等等表情,尽管掩饰不住按捺不下。依旧安安静静地完成了早餐。   餐后,秀石用餐巾轻抹嘴角一边沉思,半晌抬起犀利的眸子审视住身旁的罗宇和顾枫:“你决定了。”   “是。”他答。   “你女伴来来去去的多了,妻子也娶回来了。除却尤优还没把谁带到我眼前来。你把她带来,让进你的大椅上坐,井上庄园谁人还敢不给面子呢。”一大早阴冷冷的声音。   “求师父成全。”他不卑不亢。   “如果我不呢?”秀石玩味地看着顾枫:“顾老四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啊。勾魂狐媚一样不少,能让他求我成全?哈,我打听着顾小姐还有夫君呢。”   “我会离婚!”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罗宇一怔,看向她,握住她的手:“婚姻不过形式,不是障碍,情投意合最重要。你什么身份都好,心里有我就好。”   “宇儿不许胡闹!”肖济终于忍无可忍,又不好太发作,那边厢尤优已经一脸的泪,她绝不是轻易掉泪的女子,更何况还是当众。   “我只想和顾枫在一起,至于婚姻无所谓的。就这样也行,那只是个世俗的形式。求师父和父亲成全。”他是要他们认下她这个固定的情人。顾枫心里并不太舒服。偏偏他情真意切,他不是按常理决定问题的男人,慢慢来吧,她宽慰自己。抬眼间就见明子嘲弄鄙视的眼神飘过来。   “一个女人而已,宇儿你过于兴师动众了。”秀石平和一下道:“我有何不成全的,你收她做小,住在尊爵,都随你便吧。只是一条不能豪霸着你,影响了你的工作和事业。”   “谢谢师父。”他的声音透着喜悦:“她就住在尊爵。”   “你师父既然允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在H市金屋藏娇的地方多的是。你既也不想离婚,不要冷落了尤儿就好。”肖济也让步了。   “尤儿跟了我十年,这个自然。”他看向泪流满面的女子:“尤儿,别哭了。我对你仍会和从前一样。”   “你有多少女人,我从不过问,为什么一定要带到这里来?”她颤声问道:“一定要当众羞辱我。”   “江湖上风言风语传来这么久,我得给她个说法。”她的泪还是让他不好受。“不是刻意要你难堪。”   “你喜欢她?”尤优咬着嘴唇问出来。   “我很喜欢她,还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他温柔的目光看向顾枫。有这句话,即便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旧式大家族纳妾,顾枫又忍了。她不止喜欢他,她爱他,想用全部的爱温暖他,让他永远绽放让人如痴如醉的笑容。   顾枫冲他微微一笑。罗宇遂展开一个璀璨的笑容,正堂生辉,观者不无诧异,继而为这绚美所惑。这冷面嗜血的男子何曾有过如此温暖迷人的笑意。    ☆、风波(一)   顾江尘坐在书房大桌后面的大椅里,面色冷峻,顾枫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记事以来很少有这样和父亲谈话的时候,很公事公办的样子,严肃生分疏远紧张,难道这才是父亲要的效果。她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果然顾江尘开门见山:“周末你去了日本?去了井上庄园?”   “是。”蚊子声。   “去干什么?”   “看剑圣大典。”   “还有?”   “爹……”她垂下头。   室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许久后,江尘长叹:“总觉得小时候亏欠你们太多,又不想过多约束你们,很是放纵你们的成长。尤其是你,年纪最小,最聪明伶俐,最讨人欢心。小枫,我太宠你了是不是?”   说得她眼睛浮上雾气:“爹,我闯祸了么?”   “我的女儿,出身高贵、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却要——求着人家、倒贴给人家作小?”江尘苦笑:“一帆不够好?你有家庭有责任的,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顾颜面的事情?”   “爹——知道了——”顾枫咬住唇。   “爹不是老古董,退一步讲我顾家的颜面也可以不要,你想过没有让一帆情何以堪。伤害那么爱你疼你的男人,你忍心!”   顾枫的脸越发苍白:“是我的错。”   “这件事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一帆也会知道的,你别以为躲在家里几天可以风平浪静。自己思量清楚!”   “我知道。”顾枫沉吟片刻,下了决心:“爹,我想和一帆离婚。”   顾江尘被唬的一愣,陌生地盯着女儿,半天未反应过来。室内再度沉寂。   在顾枫心里父亲最是开明最疼爱自己,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在离婚这件事上父亲会支持自己,那么整件事情就会十分好办。但是现下江尘的表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望着女儿坚毅的脸庞勇敢的目光,顾江尘的心一直坠下去,难道她对那男子的心意竟是满满的认真。本以为是敲打一下女儿,要她收敛与肖罗宇的纠缠。那男子可以做兄弟做朋友甚至无耻一点可以做情人,但是不可以是感情的依靠。她要为他而离婚,那是多么疯狂而可怕的念头。   “爹,不同意?”顾枫忍不住问出来。   半生里经历起起落落,江湖上顾四少爷果断睿智,今日顾枫着实给他出了道难题。顾枫的性子倔强,有主见,轻易不言放弃,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意气用事,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喜欢是个难得的东西。私心里他赞赏并鼓励真心真意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从女儿一生幸福计,这绝对是个下下签的选择。   深呼吸后,顾江尘开口道:“罗宇怎样说,他肯离婚娶你?”   “爹,你也俗气了,虽然现下还不行,但是他有一天会娶我的。”她笃定。   “女儿,那你就要离婚?”   “爹,刚刚还说婚姻里便有责任,我不能伤害一帆,既已决定和罗宇在一起,得有所舍弃才行,如此方能对得起自己的心意对得起爱自己的人。”顾枫振振有词地讲道:“罗宇他离婚要牵扯的事情太多,我得给他时间慢慢来,这个我有思想准备。”   噎得江尘无力反驳,这果决担当是他教的。   “爹,我与罗宇相爱。”   “当日里你与一帆在一起强调的不也是相爱?”   顾枫抿住唇瓣:“爹不会是觉得我喜新厌旧,水性杨花吧?”   “那你觉得人家会怎样想你?”   “这已不是从一而终的时代啊。”她轻叹:“而且,罗宇太独特,可遇而不可求,我已经放不下。”    ☆、风波(二)   那日,父亲劝她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一帆呢?很像个谜,自始至终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待她温暖如初,呵护备至。倒让她的决心动摇了,面对他体贴的关爱,起码如何向一帆开口成了难题。而罗宇总是连主动的讯息都没一个。于是事情就这样拖下来了。   一晃月余,顾枫的论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又想不好如何面对一帆,因此常常住在宿舍,寒袖从英国回来寡言了许多,两个人都很忙,一直没有深入地聊过天。所以那天临近半夜接到肖罗宇电话时,顾枫惊讶极,不好明说,只是穿上衣服直奔他的公寓。   开门进去,肖罗宇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略有放松后的疲倦,向她伸出手:“枫,来。”   待她走近去,他搂她入怀,头埋在她发间:“好想你!这些日子你好不好?”   这些日子,起初她控制不住常常打电话给他,他每每很简短的几句就会挂断,或者根本不接。后来她改发短信给他,他又是常常不复。再后来,她激情澎湃的心平静些……“想什么?”他嗅着她发上的馨香。   “你在H市可以呆几天?”   “只是要去马来西亚谈生意,在这里经停一夜,明晨我就要走。”   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听了这话不觉浑身一紧,他搂她的臂收紧些,语气略带歉意:“过些日子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   就这样你还怎么忍心质问他为什么不接她电话或不回她短信吗?她乖乖地倚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你那么忙,要注意身体啊,上次的伤都好了吗?以前的毒有没有后遗症?”   “枫,你好体贴。”他的心里一暖。   “你特地经停这里,不是为了看我一眼么?都大半夜了,以后不用来,这样太辛苦了。”她心疼。   “我想你。”他们这样拥抱着,彼此心里情意绵绵。终于他俯头开始吻她,唇舌胶着地长吻过后,他意犹未尽地:“枫,你过些日子和我回井上庄园吧。”   “到夏天我才毕业……”   “我等不到夏天,你来住段日子好不好?”他打断道。   “可是我还没有离婚?”她颇为对不起他似的。   “我说过,婚姻不是障碍。和我们的感情没关系。”他不解。   她一怔,抬眸看向他:“可是婚姻有责任啊,我不能那样不负责。”   他无奈:“那你就离婚,随你啊。”   她有些不舒服,迟疑一下:“罗宇,你有想过何时娶我吗?”   果然,他毫不掩饰地愣住了。   顾枫心底升出一丝寒意:“难道你从未想过娶我?”   “确实还没有想过。”他实在地答道。   “从未想过?”她颤声地问道。   “我说过,婚姻不过一个世俗的形式……”   “可我需要这世俗的形式,每个女人都需要。”她坚硬地讲道。   “你现在不是有一个吗?你不是还要离婚呢?你不离就行了,就有那个形式了。”他的眼神澄明,他——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她气馁语结,不知该如何跟他讲清楚,不知自己该如何做,难不成她去逼婚?一向颇有主见的她,竟一下子不知所措。   半天的沉默后,顾枫慢慢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枫?”他一把拉住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要走了,我来是要和你在一起啊。”   她灰白的脸看住他:“你直说你要我陪你睡觉,你不过把我当个应召女郎。”   似乎未想到她会说出口这样的话。肖罗宇一时未接下去。顾枫又大力甩了下手臂,挣脱开他向门口走去。他的身形已经挡在她面前,似在隐忍:“很晚了,好容易一见,不任性行不行?”   “我任性?”她吸口气:“对,我就任性了,我不想伺候爷了,我要回去了!”   就见他墨黑的眼眸中慢慢升腾出怒意:“我告诉你,我要找应召女郎,你还不够资格。要身材不够诱人,要脾气不够乖顺,要纯净你也不是第一次啊……”   至此,顾枫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全然爆发了:“你既嫌弃我有过别人,你找我干嘛!我抽风,大晚上的跑出来见你。我自找的。你让开,我走!”    ☆、风波(三)   这一晚让顾枫没想到的事太多。肖罗宇从未想过给她婚姻,肖罗宇在意她不是第一次,肖罗宇如此粗鲁野蛮暴虐……   不堪,带着惶恐的不堪!   浑身散架般无力,来自身下的痛楚一波一波撕扯她的神经。再不济,也必须要爬起来,走回去!从今天起把尊严拾起来。   “你醒了。”头顶传来他焦灼的声音,接着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   “别碰我!”她使尽力气吼道,嗓子是哑的,她努力别开头。   他的身形已经笼上她的身体,低低地:“你居然晕过去了,吓住我了。”   她只是不语,侧开头,试图远离他。   他收回手去,声音更低地:“如果你不是那样抵抗……我是练武的,有时拿捏不好力气,伤了你,我不是有意的,很疼是不是?对不起,你原谅我。”   她的脸对着窗,窗外已经蒙蒙亮,她到底晕了多久,不可知。他说出的那句“对不起”飘飘忽忽的很遥远。   “枫……”   “闭嘴!”她嘶哑极的声音吼道。   “枫……”他抚上她的肩。   她奋力甩,一边嘶哑地大吼:“滚开!”   罗宇的手被甩开,脸孔苍白盯着床上的小人儿,呆滞片刻,转身离开。   身后空寂寂,冷冰冰。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一夜让顾枫想不到的。江一帆在宿舍楼下等了她一夜。当她步履蹒跚地走回宿舍楼下,明晃晃的太阳下,长身玉立的男子微微怔,便急切上前,一把扶住她:“小枫,你怎么了,一晚去哪了?你急死我!”   寒袖也站在楼下:“你怎么大半夜的就不见了,手机又接不通。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报警了。”   “没事。”嗓音哑哑的。她一颈触目惊心的唇齿印,有的甚至带着血丝,整个人憔悴的吓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回家,回家再说。”一帆上来牵住顾枫的手。她摇摇欲坠,跌进他的怀里。   也许是身子的困顿,也许只有在江一帆给她营造的空间里她绝对地安心。顾枫进了家门倒头就睡,再醒时天已经黑了。一帆坐在她的床旁,“我煲了白粥,起来吃点。”   “好。”声音依旧哑的难受。她起身,腰部酸痛的厉害,竟是扑腾一下又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不要动了,来靠在这里。”一帆拿靠枕放在她身后,让她斜斜倚住。“我端过来喂你。”看他忙忙地去了,顾枫深深地难过,一时泪婆娑。   泪眼朦胧中,男人端着粥碗过来,见她的模样:“这是怎么呢?别哭啊,有事我们想办法解决,有我呢!”   “你不该还对我这么好。”顾枫抽泣道。   “来先喝粥,完了再说。”一帆稳稳地坐下来,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她别开头:“我不饿,也吃不下。你该知道我昨夜见的谁,你也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不计较呢……”   半天半天,一帆放下手中的碗,轻叹:“我既娶了你就有责任和你共同经营好婚姻,共同在婚姻中成长。别看你挺有主意和想法,你还是个孩子呢。孩子会迷失会犯错,不能因为错就抹杀掉一切啊。”   “你不难过?不怪我?”   “有爱的心让我坚韧和包容。小枫,我得给你时间让你看清楚想明白,这才是爱。因为爱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正如,我作出决定娶你,不是草率的。”一帆平静地补充道。   父亲才看的分明吧。这才该是她人生里的伴侣。    ☆、风波(四)   断了三根肋骨,有一根是粉碎性骨折,所以喘口气都会痛。莫医生摇着头看床上的肖罗宇:“二少爷,若不是早年的旧伤太多,这一根也不会粉碎性骨折。您这身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一次一定好好养养吧。”   他如何可以停下来。懂事起,他就知道他从出生就注定走这条不归路。很拼,不拼如何生存。他没有背景,要立足没有价值谁会在乎呢。什么少爷,什么少主,都是虚的。一朝在上,一夕就可能在下。   “我知道,谢谢你又帮我接骨,你去吧。”   莫医生刚走,仆人就来回:“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就知道他这个样子,肖济不会有好脸色。只是也犯不上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如此生气吧。肖济将一张纸直接抛给他,纸片飘落地板,是小囡看到他的吃力,忙上前帮他拾起来,他这一看血直冲头顶,脸色大变。   肖济凉凉地讽刺道:“我堂堂肖府虽够不上名门望族,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江湖上收拾个把人也没见有个异响,居然会让警察找上门告我们有强暴嫌疑人?”   那是一张传唤通知,说顾小姐报警他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强暴了她,请他前往警局协助调查。没有直接上门扣走他已经算是给了济庄面子吧。顾枫你真想的出来!   “难怪你会受伤,那么重要的任务当头,你居然有心思过境H市会情人。哦,不,不是情人,你当日在井上庄园口口声声让我成全的女人现在反过来诉你强奸。你有没有长脑子啊,如此让人贻笑大方的事都干得出来。一个女人都摆不平,济庄上百个兄弟呢,你日后带得了么?此事如果传到你师父耳朵里,你丢的可不是少主的地位,你怕小命都不保,以他的脾气不一掌劈了你?”肖济恨道。   肖驰窃笑,肖妍甚是同情,肖夫人淡淡地没有表情。总之,当着全家人,肖罗宇十分难堪。他抓起那张纸转身出去了。   顾枫和江一帆刚泊好车下来,一帆从后备箱大包小包地拎下东西。庭院里赫赫然站着黑衣男子,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一帆立即挡在女孩的前面:“你闯到我家里来,我会告你私闯民宅!”   “我有事找顾枫。”他直接说道。   “她不想再和你有纠葛!”一帆义正言辞:“在我报警前,请你离开!”   “你们不是已经报过警告我吗?我不在乎再多一桩罪名。”罗宇冷笑:“要分开可以,这话顾枫你亲自说出口!”   顾枫最近确实不想见他。可他说的话让她有些懵,她慢慢从一帆身后探出头:“你还要我说什么?你那样对我,分开就分开吧。”   如此轻易,如此无情。到底是谁的无情?   “你觉得是我强暴了你?”他深吸一口气。   “难道不是?”她反问。   良久,让人看不出情绪:“好!你够狠!”他转身,飞快地消失。   一帆拉了顾枫的手准备进门,女子未动,幽幽地问道:“是你去警局报案?”   “是。”一帆不看她平静地回复:“你身上十余处伤痕,腰痛的几天才缓过来,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是强行的!”   “要验伤,要用证据,你让我如何面对审案?”   “涉及隐私不会公开。唯如此方能刹住他的锐气,让他不再欺负你。”他讲。   “知道你为我好,但让他太过难堪。还是去撤案吧。”缓慢而忧伤。“开始时总是我也有错。”   “你以为警局管得了他,他干过的事怕不知会做多久牢?他走到这里来质问我们,就说明这案子对他根本没有威胁的,你不用操心了。仅仅难堪点,算是付出的代价吧。”一帆回过头:“小枫,我们进屋吧。”    ☆、风波(五)   肖济出现在警局,走进关押肖罗宇的房间,大大诧异:“让你去解决问题,你来要求蹲牢房?”   男子无语,只是靠着墙壁冷冷地坐着。身后警长无奈地对肖济讲:“济哥,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情,原告也只提供了内裤上的精斑作为证据,我也了解多半是他们小情人闹了别扭,人家让二少爷难堪一下出出气。可是二少爷他认罪,当众同意做鉴定,那个鉴定结果当然可以定罪的……这个让我非常难办。”   “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起来跟我走。”肖济怒。   “济哥、济哥,这事着实为难我了,当下要放少爷出去,只能让原告方来撤案。否则……”   “好!我就去会会顾小姐!”肖济咬牙道。   “父亲,不必!”他开口道。他解释不出为什么,只是那日从江家出来,他心灰意冷,坐不坐牢有什么关系么?他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如何?又如何?既然她这样认定他们的关系,就随她吧。   肖妍打了几个电话,顾枫都没有接。所以顾枫在宿舍前看到她时也不吃惊。上次被她利用,这次决定不再理她。看到顾枫绕道走,肖妍快步追过去,一开口已经是哭腔了:“姐姐,你帮帮二哥,他要坐牢了。姐姐上次是我不对。姐姐,我不知你和二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井上庄园你们互相在意了彼此,你不能如此……”   “我没有对不起他,是他伤害我!”顾枫回身怒道。   “二哥他认罪了,他会坐牢。”肖妍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因为这个坐了牢,他的前程也就全毁了。他好容易搏杀出一片天……你救救他吧……”   “认罪?”她又有些懵,自从发生了这些事,顾枫常常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他已经在看守所三天了,明天就要过庭。”肖妍哭道。   “疯子!”心头掠过的是伤。   顾枫和肖妍出现在警局,警员仔细看着顾枫的证件,抬头看了数次她本人:“你先生来报案,你来销案,你们当警署是游戏场吧。”一边进去向警长汇报了。顾枫极其难堪地垂着头。   不多时,她们被带到了他的房间。肖罗宇躺在床上,背对门口,似乎还是上次出现在她家院子里那一身黑衣,整个身形却似瘦了一圈下去。   见顾枫不语。肖妍快步走近前:“二哥……。”一句话已经泪如雨下。   “小囡?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翻身,竟是艰难的:“回去吧,父亲知道了会生气。”   “我们回家。顾姐姐来销案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肖妍去扶他。   “你非得逼我来认错,还是你够狠!”顾枫冷笑道。   “我与你还有何干?你可以不来的,不必来。你定的罪我认!”他低语。   “你们两个就不要再打嘴仗互相掷气了行不?二哥,我们走吧。”肖妍急道,一时又扶不起他,情急地一拉一抓。男子吃痛地粗喘出气,那一张脸孔惨白惨白的。“我碰了你的伤?”肖妍急着“二哥,你可还好?”   “我没事!”他硬冷地,一边自己撑坐了起来。   她手指不经意触到他的额头,滚烫滚烫地吓了她一跳:“二哥……”   “没事,别大惊小怪的。”他撑着起身,落地不稳,一个趔趄,用手死命支住墙壁。肖妍一个人扶不住,大声叫道:“姐姐,来帮个忙啊,二哥,在发高烧。”    ☆、风波(六)   公寓里,服了药的肖罗宇沉沉睡去。肖妍难得地乖巧,对着顾枫鞠了个躬:“谢谢姐姐!我可以照顾二哥,姐姐可以回去了,今天麻烦了。谢谢!”   倒唬得顾枫一愣。稳稳心神:“小囡,你二哥又受了伤?”   “这二十多年,哪天他会不受伤呢!”女孩无奈地笑笑:“姐姐不必挂心,明天他醒过来,我们再找大夫,他的伤等闲的大夫瞧不好的。”   “伤在哪?”   “断了三个肋骨,有一根粉碎性骨折,大夫刚给接上骨,让他好生养着。就出了这档子事。想是又有了状况,诱发感染了!”肖妍轻叹:“姐姐,快回去吧,天也晚了。”   “你一个人确定可以?他又吐又烧……”   肖妍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哥刚刚低低嘱咐我让你回家。什么都没力气讲,讲了这样一句,想是再看到你会不高兴的。他都伤成这样,再动怒如何使得?”   顾枫觉得眼眶微微地痛:“这又是为何啊?”   “姐姐,”肖妍偷偷瞟她一眼,垂下头低语道:“恕我多嘴,我知道二哥一定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姐姐生气了。可我确实也没见二哥对谁那么尽心过,那么不顾一切过,笑得那样灿烂过。”   看着顾枫的惆怅,肖妍接下去:“姐姐,二哥表面很是风光,可这风光是他时时刻刻用命换来的。他很冰冷,拒人千里之外,他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所有的痛都会自己捱过。这次这事,我爹特别生气。爹一直对二哥很严厉,二哥也一直很顺爹的意。你以为他把你带到井上庄园正堂就是吃个饭那么简单。当日里看着也颇和谐似的。他几乎忤逆翻了他师父和我爹。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他岂止是难堪那么简单,受罚也只是小事。我不太懂,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对他对你都不好。”   说得顾枫心里惴惴不安起来。看着床上睡着的人,一时怔忡。   迷迷糊糊靠在他的床旁,半夜里被一声“枫”惊醒,月光下,他潮红着脸,梦呓着:“枫——枫——别走!”   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吧,她恨他的心生生地被这一声声梦里的唤扯痛,伸出手握住他的:“我在。”   手冰凉冰凉的,她抚上他的额,依旧烫的很。她马上去拿了毛巾一遍一遍给他擦试,终于他平静下来再度进入沉睡。看着月光下他的睡颜,他的眼裂很长,睫毛居然也很长,鼻梁高挺,唇线优美,只是微微蹙着眉,这一副睡容也是销魂的,他长了一副惊天俊容啊。她是迷恋上这容颜了,迷恋上他奇特的经历,他没有普世的价值观和道德观,他的一生可以想见的惊涛骇浪。这样仅仅因为互相吸引,可以相爱可以在一起吗?她轻叹口气。   顾枫睁开眼,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她居然睡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肖罗宇正在不远处打坐练功。认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他练功,不觉有些好奇,就撑住身子细细地瞧着。正看着他似在运功吸纳吐气,一忽儿,他喷出大口的血来,血是黑红色。他抚住胸口,大口喘息。   “你怎么样?”她情急下来床来。   抬眼间是她纤白的小腿,玲珑玉足,心动心伤心疼,疼的不再是她的无情,而是为自己这两日心灰意冷的情形会害了她。一咳,黑红的血又缓缓渗下他苍白的嘴角。   “怎么样啊?”她蹲下来。   只见他用纸帕拭去血痕,慢慢起身。她忙去扶。“我自己来。”甚是冰冷的声音。   为什么总是明明他做错了,然后他还很记仇,仿佛是她不对。好吧好吧,看在他伤了的份上……她追了一步过去。“昨夜谢谢你照顾我,你走吧。”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那件事,我们处理的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她只好说。   “我弄伤了你,是我的错。你怎样定义它的性质都可以。”   让她打了个哆嗦。“你生气了?”   “我们分开吧。”他淡淡地讲出来。   这人还真是随便的可以。难道是她缠着他的,怎么又成了这情形?顾枫强压心头的怒,深吸一口气,回身披上外套,穿上鞋子,想了想说道:“看在你受伤,发烧有可能胡话连篇的份上,我不和你理论了。您自我感觉太好了。您好自为之吧。”   门口立着呆呆的肖妍,顾枫没有再回视一眼,与她擦肩而过,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二哥?还烧么?感觉如何?”肖妍走进来。那男子手紧紧握着床栏,站着一动不动。“二哥?”肖妍有些怕。   良久,男子缓缓回身:“阿有应该来了,我们回家。”那木质雕花的床头,已经深陷了几个模糊的指印。   “二哥,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他平静地反问。   “其实去报案不是顾姐姐的本意,是……”肖妍为顾枫开脱道。   “已经不重要了。”   “可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不要她了啊,她会很伤心。她喜欢你的,每一次你受了伤她都那么心疼,昨晚看你的样子她想都没想就留下来照顾你。”她快速地讲道。见罗宇抿唇不语,肖妍接下去讲道:“二哥,也喜欢她的吧,否则也不会……”   “我的喜欢会害了她。”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补道:“小囡,昨晚之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只是她销案后离开,你在公寓照顾我,仅此而已,记下了!”   女孩一恍然,马上:“记下了……可是顾姐姐的伤心怎么办呢?”   “她不过迷恋我的容颜,离放不下还远。身边还有疼爱她的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我。”平淡的口吻。   车子驶回济庄,肖济几个刚刚吃过早饭。就见肖罗宇和肖妍走了进来。肖夫人担忧地拉住女儿:“小囡你去了哪里?”   “我去接二哥出来啊。顾小姐销了案,二哥有些发烧,就在他公寓里住了一晚。”   “和那狐狸精在一起吧。”肖济挖苦道:“即使她如此让你难堪,你一样会着迷。”   “不是,爹,顾小姐不在,是我和二哥,我——”   “哦?倒出乎我意料啊。”肖济意味深长地看着肖罗宇“老二,果真?”   “是,父亲。我知错了,请您原谅儿子任性了。”他甚是谦恭。   “哈!你还知道错哪,你大了翅膀硬了,恐怕连你师父都压不住你,何况我这个感情不深的父亲!”   “父亲,何出此言?儿子诚惶诚恐。”他忍着肋骨断痛,深深鞠着躬。   肖夫人不忍地咬了下唇,肖妍急忙:“爹,二哥有伤,你就别让他这样站着了。”   “你下去休息吧,让莫医生再来看看你的伤势。”肖济终于松口道。   “谢谢,父亲。”   平躺在禁宅的大床上,肖罗宇轻轻将手放在胸口,是疼痛让他心生波澜吧。他在心里默念着,枫,你可知道你是我近三十年生命里的亮光么?从此我的世界将一如既往泯灭在黑暗里。    ☆、风波(七)   井上庄园,井上秀石和肖济品着茶,半晌,秀石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个女子断断留不得了。”   “可她是顾老四的女儿。我也是为难在这里,弄不好会捅了马蜂窝,如果没有瞒过宇儿,恐怕适得其反,所以我才匆匆来与师兄商量。”肖济道。   “事情是有些麻烦。不过我辛辛苦苦培养宇儿这么多年,不能让一个女子拖了他的后腿,坏了我的大业。”秀石阴冷地:“宇儿果然动了真情?肖济你从他十六岁就不断送他新鲜的女人,教导得他对男女之情全然没有责任感和道德底线,他该有免疫力的,怎么如此沉稳有定力的宇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些荒唐事体。”   “正因为如此,他对顾枫的动情才让我害怕。这几日我瞧着仿佛因为这件事,宇儿对她心思淡了。但师兄也知道,宇儿心思深沉,难保不是他的权宜之计。所以我想还是趁着这时机与您合计着赶紧除掉那丫头。”   “陈汉生是否还可以利用?”   “上次宇儿的行为吓住了他,他最在乎他小弟,躲到海外有些日子。不过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在筹谋新的计策。”   “如果我们放出风去,宇儿受伤了,你说他会如何?”   “可是这样对我们也有不利一面,如今江湖谁人不知现在的豹二爷是打不败伤不了的战神,让人知道他在马来西亚受伤,对辛苦经营下的形象……”   “他这两年在江湖上受的伤还晒的不够多?自从回了济庄,沾上姓顾的女子,他就糗事不停。”秀石冷笑道。   肖济后背出了层冷汗:“那就依师兄的意思办。”   两人心照不宣,起身向练武场走去。井上庄园的弟子正在肖罗宇的带领下练武。   秀石走近前,拍了拍罗宇的肩:“练的不错。收工吧。我让他们在正堂摆了宴,庆祝你在马来西亚的生意谈成功。”   “谢谢,师父!”   “正好你父亲也来了,让人请尤优和明子都过来,热闹一下。”   “好。”   队伍已散,罗宇随着秀石和肖济走开,秀石体贴地:“你的伤如何?断骨无大碍了吧。”   “谢谢师父关心,没事了。”   “也不要急着练功,全养好了才好。你那根肋骨如果不是当年为我挡下强劲的掌力,也不至于这次就伤的那么重。”秀石唏嘘。   “区区小事,师父怎么总放在心上,那些本都是我该做的。”   “宇儿,不怕当着你父亲说,你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一步一步教功夫,不是父子情同父子啊。我对你寄予了怎样的期望你也知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恩情永世难忘。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师父在你心里可还永远是第一位的?”秀石像在开玩笑似的问道。   “当然,永远。”他微笑。   “甚而包括那个顾家女子吗?”自然极地问。   “是的。”自然极地答。    ☆、恋曲(一)   回顾宅吃饭,看看时间还早,顾枫沿着花园的小径缓缓前行。江一帆在她身后几步距离外慢慢地跟行。   顾江尘从大窗眺望到的就是这样的图景:女孩心事重重地走着,男子若有所思地跟着。距离在几步之间,心已不知有多远。有些东西过去了感觉恐怕再难找回来吧。   江尘对身后的助理徐章讲道:“江湖上近日传言肖罗宇受了重伤,传闻虽不虚,总有些蹊跷,多吩咐些高手好好保护枫儿。”   “是,四爷。”徐章回道:“我们还专门训练了女子保镖,时刻不离小姐左右。”   “陈汉生在何地可查出线索?”   “还没有。我们再尽力。”徐章紧张了些。   “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二十年,他网罗不少奇士,世界这么大,要找一个刻意隐藏的人确不容易。是我这些年放松了,大意了。”   “四爷当年太善良了,不够心狠手辣。”   “当年的善念今日的恶果。”江尘长叹。当年,不过不想晓逸太难过,女人总是优柔寡断,何况陈瑜对晓逸痴情又体贴。说到深爱未必,说是有情很正常啊。抬眼再瞧着窗外的两个人影。小枫的性子似乎比她母亲要刚毅,这一点也许酷似自己。这样的性子温和柔顺些的一帆还好相处下去。如果是肖罗宇,两个人真有的苦吃。那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却是个罕见的异数,面冷心硬,嗜血无情,如何可以相爱呢!到如今,以顾江尘曾经的江湖地位,对这位二少爷的底数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不能不让他为女儿选择的人担忧。还好,小枫再没有提过离婚的事情,只是从她和一帆的情形看,也是迟早的事,希望一帆能有自己的智慧把握住她浮动的心吧。   一路走着,竟然到了海边。海风夹裹着湿润扑面而来,海之东是他在的地方,他说过等到樱花盛开的时候带她去泡温泉。心里马上会骂自己下贱,被他那样欺负被他分手,她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自己确实不知好歹啊。抬头望天,让我忘了他吧。   回眸处,一帆稳稳地站在不远处,海风吹起他的发和衣衫,整个身形很是飘逸。见顾枫回身,男子浮出温暖的笑意。为什么年少时曾经那么打动她的人如今会没有了感觉,身形成了罗宇的,笑容成了罗宇的,所有的罗宇都胜了他一筹。   顾枫的恍惚,让一帆敛住微笑,却走近前去:“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好。”她答。   他上来牵住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方让他握住。这个微小的动作惹起一帆集聚的不满,他一用力将她揽在怀里,果然她下意识地用手推他:“一帆,不要。”   “我可以给你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努力。你告诉我。你肯努力吗?”他尽力和缓的声音问道。   “努力什么呢?”她逃避。   “为我们的婚姻而努力。”他说了出来。   “我在努力,在努力啊。”她应付道。   看着她躲闪、软弱的模样,一帆恨道:“我认识的小枫不是这样子的,你的自尊自信、果敢坚强都没有了,他值得么?不是我嫉妒,那样一个男人配拥有你么?”    ☆、恋曲(二)   晓逸不无担忧地看着一帆和顾枫。顾程、顾舟谁都不敢讲话,默默地用餐。江尘似乎很气定神闲,全然没有在意一帆铁青的脸和顾枫心不在焉的表情。   饭毕。一帆开口道:“爸妈,我和小枫这个周末想出去散散心。”   “好啊,散心好。”江尘回道。   “帆哥是想结婚一周年再度个蜜月吧。”顾舟调侃着说,饭桌上的气氛好容易活跃些。   “想去哪里?”晓逸问道。   “日本。”一帆抛出的这两个字,让一桌人愕然。他眼神犀利地望向顾枫:“去日本好不好,小枫?”   顾枫的小脸由刚刚的微红转向了惨白。只听得一帆接着说:“你微博日志里不是说想去日本看樱花吗?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这个周末不去,下周恐怕都要凋零了。这花美则美矣,只是寿命不长。”每一句都象话中有话。   “我也只是随便一写。”她勉强道。   “是有人给过你许诺,你心底有了盼望吧。他受伤了,未必能带你去,我带你去。”他堂而皇之地讲道。   江尘温和一笑:“一帆,你这个想法甚好,真是体贴。”   一帆就像鼓起的气一下泄了一样,眼圈竟有些红:“爸爸。”   “我知道你也是满肚子委屈。一帆,你有男人的雅量,至于有人会不会珍惜那就看她会不会惜福了。”江尘握住一帆的手:“有爱有担当方为真汉子。和你相比那个男人算什么!”   “谢谢,爸爸。”   “你们只管放心去玩,我自会安排人护着你们的安全。”   当晚,顾枫住在了家里,对于她撒着娇想和晓逸住在一起,那夫妻俩都十分诧异。顾枫向来很是独立,尤其性格刚强,有主见,相比较母亲她与父亲更亲近。而在顾江尘的五个孩子中,由于顾珍和顾程并非晓逸所生,所以对那姐妹两个,晓逸关注照料的更多些,反而对顾晓、顾舟、顾枫兄妹三人淡一些。特别是对与顾舟顾枫年龄相仿的顾程,顾程无论学业才能还是相貌在五个孩子中都不出众,又排在老三的位置,上面有哥姐先夺人眼球,下面有孪生兄妹抢尽风头,因此晓逸对顾程很是疼惜爱护,不是亲生女儿,母女俩的感情胜似亲生。在晓逸的呵护下,顾程性格十分阳光,倒成了现住在家中儿女中最达观的一个。   想着这些,晓逸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很内疚,她对顾枫体贴的太少了,真的是顾此失彼,顾枫又早早嫁了人,母女二人这样坐在一个被窝里聊天的时候都极少。晓逸温和地看着女儿:“枫儿,想和妈咪说什么呢?”   也许正是和母亲这样自由相处的时候少之又少,顾枫有些难为情,将脸埋在被子上。晓逸抚摸着她的背脊:“孩子,我们就像女朋友一样聊聊天吧,你想问什么尽管敞开问……”   “妈咪,怎知我是想问什么?”她微仰小脸惊奇地看着雍容美貌的母亲。   “妈妈知道你和寒袖甚是要好,女儿家有什么体己话早有倾诉对象啊。”晓逸微笑道:“甚至你上次自作主张去堕胎,都没和当妈的商量一个字,要结婚了也只是告知性的……”   “那妈咪知道我想问什么呢?”   晓逸略加思索,眼睛慢慢弯成月牙形:“让我想一想,多半与性有关系吧,只有这一点寒袖没有经验哦。”   “妈,你不要太聪明好不好!”顾枫涨红脸,更深地埋下头。   卧室里弥散着淡淡的幽兰香气,柔和的灯光下母女二人拥被细语。晓逸看着难为情的女儿,缓缓开口道:“这是个正常的话题,枫儿不必害羞。目前的两个男子,枫儿更喜欢和肖少爷呆在一起是不是?”   顾枫点了点头,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妈咪,我很不知羞耻是不是?”   “我可不这样觉得,说明枫儿长大了,也懂得品评男人了。”天下有几个母亲这样说话?“每个女子都渴望一辈子就遇见一个男子,认认真真地相爱相守,爱得满心满意,安稳幸福。可是有些女子注定会遇到几个男子,这之中会有一个是她最动心的,进而成了最爱的,而这最爱的很可能并不是第一个遇上的,于是犹疑试探否定会耽误他们宝贵的时光,最终有的年华流逝,有的饮恨终生。所以,在可以的时候让自己跟着心走吧。记住,我们不是荡妇。”   “妈咪是这样跟定父亲的?”   “如果你父亲知道我这样教育你,一定会很光火。”晓逸笑道:“枫儿,理智上说,我们都觉得,肖少爷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但从女孩的情感上来说,遇上了如此男子,不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恐难放弃,对不对?”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夜都很难忘,即便是暴虐的痛,也很不同。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情人,只是他不同。他曾说过,他在那方面不错,我享受他就好。那是可以尽情享受的欢爱,让人无法抗拒、欲罢不能,在和一帆的相处中从未有过。”顾枫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男女之间情投意合,性趣和谐占了很大的比重哦。”晓逸鼓励道。   “可是,我明确说了要和他在一起,我可以离婚,但他很无所谓啊,他从未想过要和我结婚,他遇到问题就会和我分开。”沮丧。   “枫儿,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晓逸微叹。   “我知道啊,我爱上他了。”她绝望地看天花板:“所以我无法忍受一帆的好,无法牵就他行夫妻之事……可是可是罗宇他不爱我啊,他只喜欢和我做那样的事情,他不过把我做情人,他觉得女人如衣裳,他不缺衣裳,我可有可无。”   她仿佛终于可以说出口:“妈咪,他性格极端,不懂体贴,这样的人本不值得爱,何况和一帆相比,差的好远。难道我是迷恋他的容颜和欢爱,我是同情怜惜他的伤……我把这个不同于我这个世界的新鲜生动当成了爱,去容忍么?我完全晕掉。”   晓逸沉思起来,缓缓地:“他和你父亲还不同。肖家完全是靠黑道生意起家,只能算生在富豪之家吧,到底不是祖上浸润有修养的门第,他又长在异国,成长于那样打打杀杀的环境里,难免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吧,性格极端也很正常。”   “妈咪,你知道他看什么书,看古文的三国演义,看英文的沉思录,还看日语和法文的书……”顾枫马上讲。   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晓逸诙谐道:“枫儿是想说他没有那么没文化?你放心,只要你中意了,就算是文盲妈也会接受。”   “妈——”女儿搂上母亲的脖子:“你真好!”   “枫儿是聪明的姑娘,也懂得进退。可以拼命爱一场,但是如果结果终究是虚妄,你要适时懂得放弃,好不好。”晓逸最后说道。   “好!”    ☆、恋曲(三)   顾枫想去日本看樱花。而且想和肖罗宇一起看樱花。管他说的分不分开,她想他啊。   拨过这个电话去,他的声音传过来,很遥远:“有事?”   “我——想见你。”吞吐半天,索性大刀阔斧地:“我去日本找你好不好?”   那端是沉默。顾枫不放弃:“罗宇,我想见你,我想和你一起看樱花,一起泡温泉……”   可以想见她固执的样子,肖罗宇蓦然有些感动:“周末我在东京,告诉我航班号,我派人到机场接你。”   放下电话顾枫几乎是雀跃。寒袖担忧地:“你要如何告诉江一帆呢?小枫,我觉得你变得太疯狂了。”   “你不支持我追求自己想要的?”顾枫顽皮地歪着头看她。   “有些事很无奈的,你要想好。婚姻岂是儿戏。而且你上次那情形,如此不体贴你的男人是爱你么?江一帆多包容你啊,再换一个人未必能容忍你这样的出轨,他不是深爱你又是什么?”寒袖摇头。   “罗宇他和别人不太一样。你想啊他说我定的罪他认,他就要那样去坐牢……”顾枫眼中流光溢彩的美丽。   “我知道我是忠言逆耳。你想过没有你们的分歧在哪?你说他从未想过给你婚姻,那他当你是什么?”   “他心里有我就好。至于婚姻,我一定会让他给我的。”顾枫微笑。   寒袖结巴一下:“那——只有祝你早日如愿以偿。”   顾枫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袖儿,我觉得你从英国实习回来,人变得安静好多啊。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又不像你追求者众多。”寒袖扮了个鬼脸给她:“我是没你那份才气写不出论文,天天在想我的毕业论文怎么办?”   “不对哦,就是觉得不对。等我从日本回来再好好审你。”她晃着小脑袋:“要不,袖儿和我一起去看樱花吧。”   “我才不要当电灯泡!”寒袖大笑:“我要写论文,要……”   “我叫上四哥陪你好不好?”她甚是兴起。   寒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不好不好。小枫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你要找个借口告诉江一帆是不是啊。”   “我不需要借口!”她淡定地讲:“我会直接告诉一帆我去东京找肖罗宇。”   寒袖瞪大眼睛:“这不就是——告诉他你要离婚么?”   “是啊。”   “小枫,你再想一想,深思一下……”   顾枫正色地:“我决定了。”慢慢地:“我心里除了罗宇装不下别人了。我已经爱上他了。”   惊讶满满。寒袖凝视义无反顾的女孩:“要不我还是和顾舟去当你的电灯泡和借口吧。你回来再决定好不好?”   顾枫心下好感动:“袖儿,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们做一辈子姐妹好不好?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在一起。”寒袖点头。马上又说:“但是这一次让我和顾舟给你参谋一下,回来再决定,嗯?”   顾枫笑了:“好啊。”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即使罗宇背弃了她,她与一帆的缘分也到头了。缘分不可求。不过借此机会撮合一下顾舟和寒袖还是她很乐见的事情。“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四哥订机票了。”她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望着顾枫的背影,寒袖心底泛起苦涩,既有为好姐妹的感情前途的担忧,又有对自己渺茫爱情的无望。是的,在英国,她遇到了顾晓,他们相处也愉快,他终于认出她了。走近他,他的魅力更让她倾倒,可是她如痴如狂地爱他又如何?他心里她就是顾枫的好朋友,一个可以做妹妹的小女孩。仅此而已。他心里已经早早地有了别人。    ☆、恋曲(四)   顾舟拖着行李走在顾枫和寒袖两个叽叽喳喳的女生身后。对于顾枫这个大胆的决定,顾舟本来是坚决反对的,可是禁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有可以和寒袖出行的诱惑,只好在心里默念对不住帆哥了。   刚出机场,就见一个身形利落的男子向顾枫走来。顾枫眉开眼笑:“小苑,谢谢你来接机。”   小苑很沉稳:“顾小姐,客气了。请和朋友上车吧。”奔驰车快速驶离:“少主还有事要处理,让我先带各位到别墅吃饭休息。”   “好啊。”到了日本,顾枫很是开心:“那下午我们先去看樱花吧。”望着车窗外灿烂的景色,顾枫特别动心。   “顾小姐,还是等少主回来吧。您单独行动不安全。”小苑马上说。   顾枫挑眉:“有什么不安全?没有他,我不是天天单独行动?”   “这只是少主的吩咐。”   “没事了,小苑……”   “顾小姐,恕我多嘴。您知道少主的身份,您既然做了少主的女人,最好听从少主的安排,否则会添乱。”讲的毫不客气。   顾枫一愣,怎么就是添乱了。顾舟忙说:“小枫,想看樱花也不急在一个下午,我们还是客随主便,先休息一下再说。”   “那我来是不是就是添乱呢。”一下子兴致全无。小苑却不再答话。   车子到了别墅,小苑就退下了。别墅如肖罗宇所有的住所一样奢华考究,早有管家置好精致的餐食。寒袖看着仍旧气鼓鼓的顾枫莞尔:“好了,小枫,吃饭吧。这么诱人的美食你还顾得上生气啊。”   “他是做什么的你早知道。何苦一人在此生气,有气等他回来冲他发脾气。”顾舟耸耸肩:“看吧,这就是你今后的日子,行动不便,活像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顾枫气道:“我就是生气,我……”   “怎么生这么大气?”一个磁性的声音:“因为我没去接你么?是晚了一点,不过还好可以陪你们共进午餐。”   “罗宇——”顾枫惊喜不已,跳起来直接冲向门口,冲进男人的怀里。一个大大的熊抱。镇定如他稳重如他,肖罗宇的颊慢慢地染上淡淡的红晕,让他看上去要多俊美有多俊美。   顾枫只是觉得眼睛涩涩地,开始在他胸前蹭着要溢出的泪,原来心底的想念如此深厚。他静立不动,伸出手臂缓缓地抱住了她。室内安静的,让他们彼此享受着这个拥抱。顾舟和寒袖见此情形不觉震动,顾枫和罗宇之间原来已相恋至深。   “有哥哥和朋友在,先用餐好不好?”罗宇低低地俯在她耳边说。顾枫始抬头,岂止呀,罗宇身后正站着健雄,为啥每次她出糗都撞到他的眼跟前,不觉一眼瞪过去。健雄皱着的眉头更深了,居然毫不客气地:“少主,您还有伤,小心您的伤口……”想想刚刚顾枫直冲进少主怀里,在少主胸前那通蹭……   “健雄你先下去,我就来。”他吩咐道。   “是,少主。”健雄应声而退。   顾枫才知道自己莽撞了,忙问:“你的断骨好了没有,我忘记了,我……”   “我没事。”他一脸眷宠,牵过她的手往餐桌走来。罗宇同顾舟和寒袖只有几面之缘,同顾舟更没有说过话,此时走到两个年轻人跟前:“你就是小枫的孪生哥哥顾舟,认识你很高兴。路小姐,欢迎来日本。”大家寒暄后落座就餐。   “你不是很忙?”顾枫目不转睛地瞧着男子。   罗宇微微一笑,容颜倾城:“小苑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我就先回来看看有没有气坏你。”   “也没有了,只是——”顾枫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午还是先呆在这里,明天我陪你们赏樱花。”他讲的不容置疑。   “我知道了。”她到底有些悻悻的。   “枫?”他握上她的手,看住她的眼睛:“我的位置和我对你的在乎,会有无数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捉到你作筹码!”    ☆、恋曲(五)   顾枫看着窗外发呆。顾舟和寒袖对看一眼,无奈地:“人都走远了,不要再看了,小姐。”   是的,罗宇回来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告诉她不要自己走动。甚至连饭也没有吃一口,安抚她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他之所以要和我分开,是因为怕我会受到伤害,只会成为他的牵挂,只可能给他添乱。”顾枫有些沮丧。   “是的,他很在乎你,也很喜欢你,却怕因此害了你,也毁了自己的前途。”寒袖心有戚戚焉:“小枫,你来了,他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要勇敢地在一起,恐怕你们要承受许多未知的困难和阻力呢。你想好了么?”   “我不怕,只是会给他带来什么呢?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原来仅仅有爱还不够……即使我可以包容接受他的性格,还有他的身份,还有他的前途要顾虑。”   “有个办法哦。”顾舟懒懒地靠进沙发:“你把他拐到顾氏吧,以他的才能在顾氏做个总裁一定不是问题。那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事业。”   “哥,谁和你开玩笑了。”顾枫气恼。   “我说的是真心话。小枫,我想说的是即便我们家拱手让出所有家业,恐怕也填补不了他的野心。他要的是整个江湖。”顾舟正经经地看着顾枫:“你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再喜欢你宠着你,他的婚姻也不会给你,会给助他得到江湖的人。”   顾枫脸孔苍白地看着哥哥。寒袖马上说:“哎,顾舟,你才认识他,又不了解他,怎么说的那么刻薄。”   “他这样的人可以喜欢女人、可以很喜欢某个女人,但一旦与他的利益冲突,他会毫不犹豫放弃喜欢。当然你理解成他是为了你不受伤害,那样你舒服些,也可以。因为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爱。”顾舟看着顾枫越来越苍白的脸,狠下心继续说道。   “哥,你不要再说了。”顾枫捂着耳朵跑上楼去。   “哎呀,你看你,干嘛那么扫她的兴。”寒袖直跺脚,就要追上去。顾舟一把拉住她:“你由她冷静冷静,小枫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她理智而有主见。”   “可是——”寒袖懊恼。   “再理智的女人也容易被表象所惑,那男子的确长相非凡,气质独特,否则理智如小枫者,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轻易那么疯狂。”顾舟微笑:“当然有例外的,比如你啊,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当顾舟俊美的脸迫近前时,寒袖一个怔忡,下意识地重复:“我要的是什么?”   “也许在你认识并让你有好感的男子里,有比我皮相还好的吧。”顾舟调侃道:“所以你对我不动心。”   “你又乱说话了。”寒袖才发现一直被他握着手臂,一个大红脸,抽出手去:“我上去看看小枫。”   看着女孩逃似地消失在梯口,顾舟习以为常地笑笑,吹了声口哨,重新坐下来,陷入沉思。从小长大,他就是公认的乐天派,没有烦恼的整日嘻嘻哈哈的整人整蛊特在行的小魔星。因为他天分很高,等闲的功课稍稍上上心就次次名列前茅,体贴懂事嘴巴甜,家人喜欢,朋友遍地,倒追他的女孩排成队,他什么都有,可是好像也并不开心。因为寒袖,也并不全因为寒袖,男人的心有多宽广他十分懂得,顾氏的责任在肩,如果有一天为了家族的利益要他去政治联姻,他也丝毫不会奇怪。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江尘可以任由顾枫胡闹够,未必会容忍大哥和他胡闹,而他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他放得下一切。也因为此,格外了解肖罗宇的心态吗?   晚餐时,肖罗宇打了电话来,他在忙不能回来。当晚,直到半夜,那男人还没有影子。顾枫歪在客厅里,最后终于在顾舟和寒袖的劝说下上楼休息去了。    ☆、恋曲(六)   灿烂的阳光洒满屋子,顾枫一下子坐了起来,身边没有人。那么肖罗宇一夜未归。迅速起身出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人正在读报,白衣黑裤,发是湿的,应该是刚刚晨泳过,整个身形格外性感。她飞快跑下楼来,冲到他跟前,似乎怎样看都看不够。肖罗宇微微抬眸,美目中尽是宠溺的笑意:“起来了,睡得好么?”   “你昨夜没有回来啊?”女孩撅着小嘴问道。   “怎么又不穿鞋子就下来了……”她人已被打横抱起,在他宽阔的胸前,在他的气息里,微微醉意,霎那女孩就酡红了腮边。他抱她上楼,与下楼来的顾舟和身后的寒袖撞了正着。   一个性感男,一个害羞女,惊着了那两个年轻人。肖罗宇很自然:“早餐已经备好了,你们先开始,我们去去就来。”   肖罗宇将顾枫直接抱到床上,准备给她穿鞋子。她的手没有放开他的颈子,他就半撑着身子压在她身体上方。她大胆地问道:“昨夜回来怎么也不进屋来,这里是你卧室不是?”   “怕你不想和我睡在一处……”他低低地。   “你这人还真记仇啊。”她有些不好意思。   良久,他凝视她,终于缓缓道:“枫,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只想和你做那样的事情,我不想你误会。如果你不愿意,我不碰你。”   轮到她感动而惊奇:“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的神情有分忐忑,又是思量半晌道:“我不知道你怎样想我与你。我自诩很善于揣摩别人的想法,我却不懂你。每一次仿佛都是兴冲冲地在一起,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我又如此在乎你,可能这会伤害到你,我很矛盾。”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枫颦眉:“难道你是真的要和我分手的?你在意了那件事,你不准备再要我了?”   “我不知道。”天哪,是这样的答案。   顾枫顿觉无颜至极,果真他是怕她会妨碍了他的前途,颤抖道:“那你干嘛答应我来呢?你可以拒绝我的。你干嘛又那么宠着我。我马上离开!”   他一把搂住起身的她:“答应了陪你看樱花,今天陪你……”   “我要看的不是樱花,是你!我想在一起的男人是你!”她忿然:“如果你对我不是同样的心思了,这花有何可看?”   “这个我知道。只是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不是会伤害到你。我不想你受伤。你现下拥有美好的生活,和我在一起可能是狂风暴雨……”   “你到底怎样想的?”她扶额长叹,果真不是一样思维方式的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可能不再自由、没有安稳感、归属感,没有正常女子的婚姻家庭!”   这才是他要说的话,她涌出伤感,就见他的眸底浮出淡淡的冷笑,他原来什么都明白的,他把分开的话讲得如此妥帖不伤人也算顾及了她的感受吧,心底对她还有一份怜惜在。肖罗宇的声音平淡些许:“今天我们快乐地在一起,最后一次。从今以后……”   她飞快地抱住他的头,吻下来他的话,缓慢而坚定地:“不要再说,请你不要再说从此陌路不相识。我——不可以再失去你!不管前路是什么,我要和你在一起,行不行啊?”   他讶然,盯着她讲不出话来。她乌黑的眼睛紧紧地望住他:“我不会很麻烦,我会听你的话不添乱,我不会耽误你的前途,我……”   他已经覆上她的唇瓣,倾情长吻住。拥她在怀,渴望的不就是这一份的心心相印,几天的辗转反侧,已经化为柔情似水。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要全力呵护的你,深深在我心。   去去就来是什么意思?顾舟和寒袖坐在餐厅里还有些发懵,继而有些尴尬。顾舟开口道:“横竖我们来这里是借口,打掩护的。他们要玩闹,我们就先开始吃饭吧。”   “还是等一等吧。总是主人没来,我们先开始很没礼貌。”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肖罗宇微笑站在餐厅门口,顾枫羞怯地靠在他怀里。   顾舟惊讶得张大嘴巴,怎么就成了一家人?   “我们两个人会在一起。”他拥她走进来,一边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一边对顾舟和寒袖:“枫,今天就当着你哥哥和最好的朋友的面,我把豹锁送给你当信物定情好不好?”说着从颈子上摘下豹锁直接给她戴上。   只听他说:“我七岁驯服了第一只豹子,十岁已经能赢下残酷的战斗,十四岁用师父的赏赐打造了这只豹锁,十五年从未离身,江湖上都知道见锁如见人,你戴着它就是你的护身符。”   “我会很珍惜,就如同你陪伴在我身边一样。”顾枫抚摸着颈子上温润的玉,心内百感交集。然后自然地从颈子上摘下自己的凤凰:“我这个从出生就戴着的护身符送你护身好不好?”   “小枫!”顾舟叫道:“这个事情开不得玩笑,你也知道这护身符是从爹和三姑那里传下来的,你把它送人要征得爹和三姑的同意……你和他,你和他……”   “他是我这辈子要跟定的男人。”   “你少胡闹了!做朋友可以,看樱花也可以,但是不可以这样草率!我是你哥哥,我不能纵容你和一个男人定下这种关系,这都违背道德伦理。我们祖上是书本网,你们各自离了婚再交换什么定情信物。”顾舟严厉地斥责道。   “是啊,小枫,你答应过回去再作决定,江一帆还在等你呢,你从十岁就看上他了不是吗?”寒袖也忙说:“现在这是怎么了?”   “在来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我心里的人是罗宇。”她分外沉静。“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了,这是我的私事。不说了,大家吃饭吧。然后,我们去赏樱花。”   肖罗宇很是欣赏地看着顾枫,这份从容沉稳果决大气,是他要的。他的女人,岂能等闲?   吃过早饭,车子已经备好。一行四人循着花海而去。四月初正是东京樱花盛开的时节,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满街漫道都是缤纷花景。花开得兴盛,人看得欣喜。只是那两人是浓情蜜意的情侣,这两人一早就被顾枫雷了个里焦外嫩,哪里还有心思。远远地看着他们手牵着手,在花影花雨里流连徜徉,一路笑声不绝。   午餐,肖罗宇选了一间雅致的日式餐厅,窗外就是樱花海。顾枫俏皮地问:“这可是临窗的位置,你可担心安全?”   “上次你说大白天坐在点灯的房子里闷的慌,这次我选的这个地方你该喜欢。”他悠然望向窗外:“这是全东京看樱花景致最好的餐厅。”   “你选的我都喜欢。”   “你喜欢的我都会记在心里。”他起身推开窗,樱花香淡淡地飘进来:“过些日子,北海道的樱花也会开放,你来尊爵小筑吧。那一院子的花海都属于你。”   “那是我的家?”顾枫肯定而神往。   他微笑:“那是你的家。”    ☆、恋曲(七)   顾舟和路寒袖觉得自己很是多余。顾舟倒有惫懒的心态,既然管不了,好歹自己吃喝玩乐一回。寒袖却无法安之若素,自从知道顾晓是他们兄妹的大哥,寒袖见到顾舟总会作贼心虚一般。再加之顾舟大方豪爽的性子,看花看景到兴起,拉她胳膊拍她肩膀调侃一番也是有的。每每都是闹成大红脸一个。   彼时坐在窗前赏花用餐。顾舟习以为常地殷勤为寒袖剥海鲜、填料加酒,她已难受得不行。又听得肖罗宇说道:“下午我们去箱根泡温泉。”   “好啊。”顾氏兄妹齐齐应道。   “我就不去了,听说东京是购物的天堂,我去街上逛逛……”寒袖马上说。   “晚上我要带小枫参加party,正好你们两人可以逛街去,我已安排好了车子和导购,想吃什么玩什么买什么随你们开心。”罗宇讲道。   爷您要不要这么周到啊。寒袖一时郁结。顾舟欢喜:“有你这个朋友,是不是今后在日本我们都如履平地哦。”   罗宇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你们家当然不缺钱花,只是顾舟你刚毕业怕没什么资本积累,先靠在我身上是可以的。不仅在日本,在H市,甚或在东南亚,或者……只要我能帮忙的事当然会尽力,你说一声就行。”   “豪气冲天!”顾舟支着腮,玩笑道:“小枫,以后不用爹和我们保护你了。只是如果他给你气受,恐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们是恋爱,又不是打架,帮的什么忙?”顾枫甜甜一笑。   “好妹妹,打架我们更是打不过他的。”顾舟懒懒地靠进椅中。   肖罗宇正色道:“顾舟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小枫。”   “你从前也没少欺负她。”顾舟揶揄。此“欺负”自然是彼“欺负”。顾枫已经红了脸:“哥哥,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偏偏他十分认真地回答:“那个怎么叫欺负呢,那是喜欢。”顾枫忙拉他的衣袖:“我四哥最会插科打诨,他的外号叫‘小魔星’,你说不过他的,自己会被绕进去。”   “现下倒是有个问题,你想当我妹夫,是不是也要叫我四哥。可你大我和顾枫八岁啊。”顾舟得意地笑道。   “我称为哥的还真不多见。如果在江湖上你说你是豹二爷的四哥,会有人替我扁你一顿的。”他斜睨男孩,坏笑道。   顾舟不以为然:“算了,说这个干嘛呢,等你哪天真的成了我妹夫,那个时候叫什么都好说了。只怕你并不想当我法律上的妹夫呢。”   听了这句话,寒袖才急忙插嘴:“顾舟,别再乱讲话了,吃你的饭。”   顾舟的表情却一落千丈,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开口道:“喂,肖罗宇,我没别的意思,从打娘胎里我和小枫就在一起,我心疼她。不管我多大,我是他哥。今天你回答我,你除了有老婆,固定的情人还有几个?我妹妹到底要打败多少竞争者才能名正言顺?”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桌上彻底寂静。   就见肖罗宇慢慢地拉直了嘴角。顾枫咬下唇瓣:“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管了。”   “你就傻实在吧。爱上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到让自己无路可退。帆哥多好的人,对你说一不二,捧着宠着爱着,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呢,你了解多少?”顾舟恨道。   “顾舟……”寒袖越发急着阻止。   “你们不愧是兄妹,性子相似,都很率真有勇气。”肖罗宇淡淡笑了:“顾舟,你酒量不错,改天我们专门约场酒吧。和你做个朋友瞒有趣的。”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顾舟盯着他问。   肖罗宇想了想,轻语道:“我没有固定的情人。连尤优算在内,带回我尊爵小筑的就顾枫一个。”   顾舟和寒袖惊讶地望住他。他微微笑道:“有些话我可以不说,只要是我说的都是真实的。”   他伸出手握住顾枫的手:“我一直觉得婚姻不过形式,或许因为我行走于法律的边缘,对那些法律意义上的东西不太感兴趣。”顿了一下:“不过当初对于结婚一事也还是颇为踌躇了一阵,尽管父亲和师父力主,我还是很拖延了一段日子。你——小枫,我当日对你如何你清楚。你当时不喜欢我,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对吧。”   顾枫难为情地垂下头。他续道:“虽然我对婚姻不在意,却是想过把婚姻给一个我内心里真正喜欢的女子。你不要我,你不知会一声就打掉了我的孩子。既然你无心于我,既然你准备嫁给别人了,我还坚持什么呢?从前,我想要的得不到,你知道我会怎样么?我会毁了它。可是对你我下不去手,你爱江一帆,因为不忍你伤心,我放过你们两个。我让自己放下你……”   “你不要说了,我懂得!”顾枫感动地。   “你懂么?”他却松开了她的手,望向了窗外的樱花:“真的懂么?我知道男女之情譬如樱花,极致的绚美,也可能极致的短暂,留下极致的伤痕。太美的东西我从不太敢要,因为我聪明地知道永远不要挑战自己的坚强,要有底线。”静默了几秒钟。   “罗宇?”困惑啊。   他转过头,展开个笑容:“就在今天早晨之前,我的决定还是陪你好好赏一场樱花,然后告别我的樱花恋情,回到我的正常轨道上去,不冒任何风险。但是你的勇气打动了我。枫,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只是我会尽力。你可以慢慢地了解我,感受我。”   这样一席话,深深地打动着顾枫,也彻底折服了顾舟和寒袖。    ☆、恋曲(八)   箱根温泉世界有名。一幢独立的温泉别墅隐在翠峰环绕的山间,白云山间绕,清泉石上流,远可观富士山顶积雪,近可赏满树锦簇樱花,真正是如画风景。伏在室外温泉池边,顾枫如痴如醉地看着风景,长长的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丝几缕已经垂落水面。   风吹过,樱花瓣随风飘落池中,顾枫随手捞起花瓣嬉戏,孩子气十足。这才觉得半天没有罗宇的动静,转过头来。只见男人倚在池边,手中拿着一截木头,正用飞刀刻画着什么。   顾枫很是好奇:“你在干什么?”   “就好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不要看。”他依旧埋首于手里的活计。   “这里的景色太美了,我都不想走啊。”顾枫听话地回过头去望着湛蓝的天。   “你随时可以来,我不能陪你时,可以叫上寒袖陪你。”他答。   “不知顾舟和寒袖两个怎样?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池子想聊聊天都不方便。”顾枫长叹。日式温泉都是裸泡的。罗宇把顾枫自然地和自己安排在了一个池子里。顾舟和寒袖就分开了。   “顾舟很有勇气做事情,怎么对待感情那么畏手畏脚?明明心里喜欢寒袖,要努力进攻啊。我给了他个好的机会,那两个池子不远,中间就是树木花草景隔带,就看他有没有胆子把生米煮成熟饭!”他说得简单轻松。   顾枫这里不满地辩解:“那个事情该水到渠成。你以为都像你那么随便。顾舟尊重寒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难道你不喜欢我的随便。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别否认丫头,你最先迷恋上的是我的欢爱。”他好直接。   “谁呀?你胡说!”她撩起一捧水泼向他。他不躲不闪,湿漉漉了一脸。手头的工作似乎完成了,放下飞刀在池边,向她走来。   “好吧,好吧,我胡说,是我迷上了你的欢爱好不好?”他随口哄道。人已近前,湿漉漉的性感迫近。就见顾枫腾地涨红脸。即使有了水的遮掩终究是赤身相亲。   罗宇抬手拢住她的长发,将手中的东西展给她看:“喜欢不喜欢?”   那是一只木簪,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樱花,花蕊花瓣清晰可见,簪身修长秀丽,天然的樱花木色,手工却极精巧,使得整之簪子顿见华美。   顾枫惊讶万分:“好漂亮,送我的?”   “自然是送你的。我给你簪上,长发落到了温泉水里有损发质。”他已用木簪绾好她的发:“你临水照照看,是不是很好看。”   水中美人儿,修眉水眸,朱唇微启,肤如凝脂,天然去雕饰,乌发斜簪,发间的樱花却好似鲜活般娇艳欲滴。她在他眼底就是一幅画。   他梦幻般的美目看她良久,终于揽她入怀。   顾枫已经脸红到脖子根:“泡的太热了,我们上去坐坐吧。”   “呵呵,你依旧害羞啊。我喜欢!”他搂的更紧些。   “天大亮的,亮光光的……”赤身相抵更加难为情。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白天又如何,这里谁也看不到我们。”他抵着她的额头寻着她的唇瓣。   “真的热……”她喘息。   他一把捞起她,飞身上了岸,拾起岸边的浴巾裹住两个人,抱着她一路跨进了几步开外的亭子间。日式亭子间带廊带门带窗,他把她放在亭子间的榻榻米上,垂下头吻上她的额头,低声地:“这样可好?”   在他身下动弹不得。顾枫默认了如此紧密的接触:“你要轻一点,上一次好疼。”   他吻住她的唇瓣,窃窃私语道:“上一次是我不好,不会再疼,只有更好。”   果真只有更好。激情冲动中,竟是几次的跌宕起伏。停下来时,娇喘微微在他怀里,她已乌发散了一地,手摸到那只簪子,放在眼前细细端详住:“宇,你的手好巧,一只寻常的木簪竟这样活灵活现。”   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前,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自然这双巧手也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我送你。”   “我曾无比羡慕那只睡豹……现在我有了更精巧美丽的,好开心。”她笑道:“待我想到什么了再向你要啊。”   “倒提醒了我,有只波斯母豹产了几只幼崽,快有六个月大了。枫,你有没有兴致养只豹子玩玩。”他问道。   “真的么?我可以么?”她兴奋极了。   “我让人帮你打理,就养在H市我的别墅里吧。刚巧有只母的,名字你来取,省得你又取笑我霸道。”他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    ☆、恋曲(九)   幸福快乐一晃而过。寒袖看到顾枫时,神情颇为幽怨。“你是玩得开心,我快要闷死了。一个下午也没人说说话。”   “咦,四哥呢?还在泡温泉不成?”顾枫惊讶。   “我出来时他不在别墅里,管家说他去爬山了。”寒袖叹道。   顾枫哭笑不得,顾舟果然够另类。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肖罗宇和顾舟进门了。“罗宇,这山上的风景真是美不胜收,半山腰还有瀑布,不是想着要回东京去,我还舍不得走!”顾舟讲道。   “没关系,这整座山都是井上庄园的私产,你随时来游玩。”他回道。   顾枫迎上去:“哥,你怎么丢下寒袖一个人去爬山啊?要好好照顾女孩子才是绅士呢!”   顾舟瞥了一眼寒袖:“我有喊过你,你在那边又不应声。晚上好好照顾你逛街吧。”   他不在身边觉得闷,他在身边又觉得怕。寒袖很是苦恼,只盼着早日结束这场旅行。   返回东京时四人就分乘了两辆车。顾枫好奇罗宇带她参加的party,他却并不多言,只说交际应酬,需要女伴,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间会长些。是的,时间的分隔很残酷。她不愿想,于是靠在他的肩头,抓住眼前的相守多么的珍贵。   小苑的车子直接开到了一处会馆。下得车来,一个西方女子便迎了出来。而且上来就给了肖罗宇一个热情的拥抱,贴面亲吻,西式见面礼?样子十分亲昵。那女子才注意到站在罗宇身边的顾枫,微笑地向她伸出手。   罗宇用法语介绍道:“我的小女孩顾枫。”女子开口也是法文:“你好!”   罗宇又用中文告诉顾枫:“这是索菲亚,这间美容馆的老板,让她给你修饰装扮一下。”顾枫握上她的手用法文问了句您好。   索菲亚很开心:“你会法语么?”   “简单的几句话而已。”还用法文答道。   “roger,她不会因为你而学习的法语吧。”索菲亚笑道。而罗宇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枫:“你不是一直在学日语?也在学习法语?”   “不可以?”她挑眉问道。那女子对罗宇的亲昵很让她受不了,心里就是小小地别扭着。   “怎么了?像吃了枪药。”他握着她的小手:“来,先来试试我为你选的礼服,然后让索菲亚帮你上妆。”   不好太较劲,随着索菲亚进了一间内室。当顾枫穿着prada黑色印花白裙一亮相,肖罗宇眼前一亮,裸肩紧身收腰、蓬松裙摆彰显着她的高贵不凡,搭配亚光白面金色鞋跟的高跟鞋,依旧用樱花簪绾紧长发,额前一抹俏皮的刘海儿,袒露她雪白修长的颈项,妆容精致,整体造型俏丽可人,充满灵动与青春。   看着罗宇痴迷地盯着顾枫,索菲亚走近前倚坐在罗宇的椅扶手上,手臂自然地揽在男子肩头:“果真是个绝色女子,微微上妆就效果惊人。不过青春是第一位的,她很幼齿吧,胸再高一些衬这裙子会更有味道。”   这些法语里顾枫听懂的只是词,连不成句意,不过胸部那个词有些刺耳。就见索菲亚高耸的前胸几乎抵到了罗宇的脸颊,他并不躲闪,接话道:“她还是小女孩,不日将更加风情万种。”   “你买的是绩优股啊。”索菲亚笑道,这一笑尽显法国女人的妩媚,整个人的S身形都贴在男子身上,然后胸部就飞上了男子的俏脸。低胸的衣服哦,深深的沟沟蹭着他……他们是什么关系昭然若揭吧。   从美容馆出来,坐在车子里,肖罗宇无奈地:“怎么就生气了?”   “我是你的小女孩,她是你的大女人,是吧。”她实在憋不住。法国女人真是浑身上下都藏着媚,走路的样子摇曳生姿,说话的语气娇柔多情,还有身材那叫一个性感……从小长大顾枫从未像这一刻觉得自己作为女子是失败的。难怪,下午欢爱时他吮着她的胸前半玩笑说枫你太瘦了,要再丰满些才更好看。当时听在耳朵里一句调情的话,此时看来竟是别有所指。   她懊恼,他却没有讲话。非但没有哄她,反而恢复了冰冷。是他太宠她了,以至于她忘记了他的本性。他在意过什么呢,又有谁要求过他什么呢?不由想起明子说过的和他交往,你不要太上心才好。她竟是被他这一天的行为举止和午餐那段话给哄晕了。她该猜得到他有多会调情。    ☆、恋曲(十)   事实比顾枫想象的还要让人绝望。   如果说肖罗宇重视他们的关系也是对的,他带她出席的是个庞大的商务酒会,日本政商军界的寡头以及一些有都有头有脸的外籍人士都携眷出席了,这是联络感情洽谈生意的绝佳场所。他们这一对的亮相惊艳了全场,俊男靓女向来夺人眼球。   不过转了几道之后,顾枫方明了,作为井上庄园的继承人肖罗宇在日本各大财团和军政之间都为大家关注,他好像也很有花名,但多个商务酒会的场合女伴出现的频率倒不高,今晚所有人不过好奇他带来的女孩。部分人是出席过他婚礼的,知道这不是他的妻子,那他在这样场合带出的靓丽女孩又是什么人什么背景呢!所有的都会传递出讯息,只是当时顾枫还未完全体会到罢了。   肖罗宇忙着谈生意,他日文、英文、法文皆纯熟,沟通的技巧也很好,有时一谈起来就是半天的滔滔不绝。即便是英文很好的顾枫,对一些商务交谈也听的不是很明白,何况日文法文,至此她彻底成了端着酒杯驻场的花瓶。心底怎一个郁闷了得!   居然有熟人。随罗宇转到这一个圈子里,抬头见到的是香川敏之强势的脸孔。当晚她挽着一个中等身材气势颇足的中年男子,顾枫正在心下想着如何打招呼。香川敏之率先用中文开口了:“我的小实习生倒是成功上位了,恭喜恭喜!”   罗宇向那男子打招呼,随即把小枫介绍给他们:“我女伴顾枫!”   “就是中国H市顾氏集团的五小姐。”香川敏之对男伴讲道,一边又对顾枫介绍:“顾小姐,这是我未婚夫千代彦男。”   千代先生开口了,居然也会中文:“井上少主,这女子好漂亮,而且居然是H市顾家的小姐,你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搞得定。”   这一圈内的人于是纷纷侧目。然后就见到了花道严那张花花色色的脸,他说了几句日文,有人就暧昧地笑开。花道严转成了中文对着顾枫:“顾小姐,摇摆在肖少主和井上少爷中间多时,论权力和能力,井上少爷比不得你身边这位,不过论情谊,大约没有人比你身边这位更具花名。玩笑玩笑啊!”   香川敏之微笑:“花道少爷您太直白了,不要吓坏我的小实习生啊,她可是一脸的单纯。”   “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香川小姐用词不当。”花道严调侃回去。   肖罗宇很是不动声色:“花道兄是还对我上次夺了你中东的采油大单耿耿于怀呢,还是对眼下我们争夺的东京地块信心不足?话说到我女伴跟前好听?!”   花道严脸色一变:“肖少主你不过仗着井上家的势,其实你不过井上家养的一个家奴而已!”   这话太不中听,香川和千代都有些挂不住。肖罗宇倒十分的坦然:“我是井上家养大的没错,我现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代表的就是井上家的利益,有本事你做大花道府,不要总打联姻扩充实力的主意,倒不如我,选女伴只是遂我心入我眼就好。”   他也有这样刻薄?顾枫不及刮目相看,就听得花道严说道:“你敢说你泡上顾枫不是希图顾老四的江湖地位?”   “你还是不要再打明子的主意吧,她无心于你。”他冷冷地。   “哦,她有心于你,你也曾有心于她,只是你师父极了解你的性情,不肯把女儿嫁给你罢了。你说你做不了井上家的女婿,娶的是没有地位的尤氏,是不是只是井上家的家奴,一部赚钱机器而已。”风凉话甚刺耳。   肖罗宇的脸越来越冷:“徒逞口舌之能。”   “这顾小姐对你如此倾心,肖少主,我倒劝你不如去做了顾老四的乘龙快婿,顾家家大业大,那几个小子也都不甚成器,日后产业多半就是你的。”   “花道严,你说话太没分寸了。”千代彦男不得不打断一句:“如今井上庄园都是井上少主当家,这在政商军界各大势力财阀中人人皆知,你这不是触霉头吗?更不要说你还在追求井上小姐……”   “谢谢千代总裁替我操心啊。”花道严不以为然,暧昧地看了眼顾枫:“顾小姐眼睛要睁大哦,你旁边这个男人是魔兽,吃干抹净都不吐骨头的。”   “怎的大好的良辰美景,花道少爷讲如此萧杀的话,很煞风景哦。”一个糯糯软软的女音响起,汉语语调不太纯正,用词却是很准确。    ☆、恋曲(十一)   就见圈内的人都微微颔首:“九岛夫人。”就连香川敏之都收敛了一点强势。   “我的汉语进步很快吧,罗宇。”她只微笑着看着那男子。她居然称呼他的名字。   “相当好,夫人。”他恭敬中透着熟稔。   “是你这个师父教的好。”九道夫人笑起来,温温婉婉,样子优雅美丽又诱惑。这女子看不出年纪,长的也不是绝顶貌美,但脸部轮廓有着亚洲人中不常见的深邃,整个神态柔媚入骨,风情万种,自有一段让人过目不忘的风流韵味。   “是夫人聪明绝顶。”他恭维道。   “听说你带了个女孩过来。头一次啊,正正经经的肖夫人我未见过,倒是她先来了。”九岛看向顾枫。   “夫人,这是顾枫,我的女伴。”罗宇介绍道:“枫,这是酒会的女主人九岛夫人。”   “枫?名字真的好听。人也长得漂亮。这只樱花木簪定是你的杰作,罗宇。”九岛夫人微笑着凝视女孩。   “夫人好眼力。”罗宇翘起唇边也微微一笑。   “夫人好。”顾枫微颔首。抬眼就见九岛夫人及香川敏之都盯着她身旁的男子。他那不常现于众人的笑意初绽即敛起,已经引来花痴。   “罗宇你且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九岛夫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抓住男子的臂,自然地挽上。   肖罗宇对顾枫点了下头:“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好。”咬着牙讲出一个字来。他们已经施然而去。   花道严得意地看着顾枫:“我说什么来着,现成摆着呢吧。”   香川敏之不无同情,走近顾枫低低地:“九岛夫人家的酒会在日本可以翻云覆雨,你懂的,顾枫。”   她点头。香川敏之凑的更近些:“花道少爷说的没错,肖罗宇招惹的女人数不胜数。他只是现在还没有求到我而已。在他心里你特别些,你能给他些什么呢?你真要想好。”   说完拍拍她的肩,挽着千代彦男离开了。   顾枫僵在原地,她是不是就是个笑话。她机械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花道严似乎颇好心,从侍者手里拿一杯果酒替掉她手中的空杯子,一边感叹:“顾小姐,你大好的家世背景,大好的年华,为何要与这样一个男人纠缠呢?”   她不语,只听他说道:“他的身世连肖家都忌讳莫深,你比我清楚肖济有多不待见他,对肖家他更是个工具。别看他现在过着穷奢极欲的日子,他骨子里不是我等名门贵族的身份。所以他便也从不在意使用美男计。这日本政商军界但凡用得上的女子有人没和他发生过关系么?你想大家会怎样想他。”   “他不是。”她极力否认。   “他不是?”他哈哈大笑:“你认为这会九岛夫人在与他谈什么事情呢?”   “他不是。”她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并且主动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过第三杯。   “我陪顾小姐一醉解千愁。”花道严主动与顾枫碰了碰杯子。第三杯下肚,紧接着第四杯,似乎无意识的又碰了第五杯。这杯下肚后,顾枫才觉得胃里火辣辣的,不好受。慢慢地头开始晕眩。她强忍着,慢慢地挪向不远处的座位。   眼前的事物开始摇晃,顾枫脚底的高跟鞋不稳,几步就一个趔趄。花道严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上前扶住她。腰间的手臂很紧,硬将她往怀里带。她支应不开,推挡不了,身子一斜栽到他怀里。   顾枫的醉颜很美。半睁半闭的眸,长长的睫毛,掩映的是纯真的诱惑,嫣红的腮边,就如诱人的红苹果,让人想咬上一口,青春靓丽的躯体,仿佛蕴藏着巨大的潜能,足够让人血脉喷张。花道严揽紧她借着觥筹交错的人影,快步移动到宴会大厅立柱后,就准备将她带离大厅。   大厅的灯光明明暗暗,交谈的人们的面孔变得模糊起来。顾枫胸腔里的心跳动的疯狂,气血上涌,胃内翻腾。昏暗的灯光下,紧搂着她的男人的面孔不甚清晰,隐隐约约感觉得有一双手极不规矩地游走在她的身上。她头脑混沌,低低地:“宇,是你么?”   这是怎样迷人的女子啊。花道严压抑了一下起伏的胸膛,凑近她的耳畔:“我带你回家。”   “家?尊爵小筑么?对了,你说那是我的家。”她嘤嘤细语。   花道严露出猥琐的笑容,一把抱起女孩:“对,回家我好好爱你啊,宝贝!”   爱?这个字好遥远又让她好激动,怎么却是一个机灵呢,原来记忆里肖罗宇从未说出过爱你,此时此刻的爱,让她强睁双眼看过去,她如此在乎他讲出的这个字,她要抓牢这个瞬间。怎么这抱她的男人变形了脸孔,还有那双眼瞧着却不是那曾无比动人心魄的……“你——是谁?放我下来……”她叫道。   花道严只是快步走,顾枫开始挣扎、呼喊,她使出全身力气将高跟鞋向远处甩去。上天帮她,她的鞋子砸到了门旁立着的一只花瓶,力道不大,但高高的鞋跟碰撞花瓶后足够发出清脆的响动。所以足够引起他人的注意。   先是侍者,接着是几个嘉宾,再接着是寒光闪烁,一只飞刀刺中了花道严的手臂,他一吃痛,放下怀里的女孩。顾枫腿脚刚落地,肖罗宇到了近前扶住她。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吵闹?”九岛夫人婉转女声响起。   “顾小姐醉了,一时半会找不到肖少主,我想先扶她出去透透气。”花道严一本正经地讲:“肖少主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呢!”   顾枫歪在罗宇怀里,醉眼朦胧:“这个才是你么?宇……你说要带我回家,好好爱我的……”   “她醉了就抓着我不放,往我怀里靠,我推不开……”花道严满不在乎。   肖罗宇的冷眸喷出万丈寒冰,抬腿就是一脚,踢中他的小腹,踹出他几米远:“你敢碰我的女人,你找死!”右手一抬,飞出一刀又准又狠地插入他的左肩头。   花道严一声嚎叫:“姓肖的你敢如此伤我,你算哪根葱……”   “罗宇?”九岛夫人显然也未料到他会如此激烈的反映,急促地:“不可以动手伤人!”   “我打的就是他!”憋了一晚的郁闷,这一发泄的出口,他如何可以一忍再忍。一出手又一只飞刀射出,直戳花道的右肩。   “姓肖的你等着!有你好瞧!我让你上门给我道歉!”花道严捂住流血的肩头大声呼喊道。   “罗宇。”九岛夫人上前拉住男子的臂膀:“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顾小姐醉着,还不快送她回去休息。”   这次男人听劝了,抱起女孩歉意地对九岛夫人讲:“对不起,搅了夫人的酒会……”   九岛夫人直送他们出了门口,冷风一吹,顾枫头清醒了一半。只听得女人柔媚的声音:“罗宇,你一向沉稳,并不是易怒的性子。这也就是在我这里,我担待你。以后切不可起这脾气啊。”   “我知道。”他恭顺地答。   就见九岛夫人的身子贴上来,嘴唇对着他的耳边,声音细小不过随风全部入了顾枫的耳朵:“我等你啊,安顿好她你就回来。”   “嗯。”他居然应了。    ☆、恋曲(十二)   顾枫一直装着睡了。知道罗宇轻手轻脚地放她到床上,帮她摘下樱花簪,换了睡衣,盖好被子。然后带门出去。胃里涨满酒精的烧灼感,也不及胸腔里充塞的疼痛难忍,缓缓地溢出一滴两滴,热热的泪痕慢慢地布满她冰冷的脸。不想再睁眼,不想再望见,可会再有勇气凝望你的脸,录入你的笑靥……你许我的幸福竟如此残酷。我的爱竟如此短暂。   头昏昏的却没有睡眠。身旁的床空了一夜。   上午阳光普照,才有一人步入房间,好似走到她的床前。她仍旧不想睁眼,却听得他唤:“枫,该醒了,不好睡这么久。醉了,胃空,起来吃点东西。”   不要,她不要睁眼。她怕面对。从小长大她何曾面对如此不堪……她心里头的他怎么能够是如此模样,纯净的美好的世界才是她该拥有的世界。   “枫,乖,吃些东西再睡。”他的手抚住她的脸庞,头垂得更低,气息呼在她面上。胃内翻出醉酒的沉渣……顾枫迅速起身下床,冲到浴室,一吐为快,直到呕干残汁。   “丫头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子。”他递上一杯水:“没有酒量以后不要再喝了。来,漱口!”   接过杯子,漱完口,他体贴地伸手拿杯子,手指触到她的,如电掠到她的神经末梢,她迅速松手,未握稳的杯子落地,霎时跌成几块碎片。   “小心扎脚。”他忙俯身欲看她的赤足。她唯恐被碰,往后“猛”地一缩,整个身子靠在墙壁上。至此,那俯身的男子完全停顿了身形。半晌那男子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抬起脸孔。她已下意识地扭开头去,闭上眼睛,不忍见真的是不忍见。   时空停顿。时空在这里定格多久?顾枫只觉得窒息,她扭着的头酸酸的,她知道那男子就那样直直地面对着她,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因为光脚踩在大理石地面吧,她有些冷,打了个哆嗦。   “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下楼来吃早饭。顾舟和寒袖在等你。”他的语调十分平静。然后就走了出去。   顾枫洗澡穿衣补了淡妆下楼来。寒袖和顾舟在饭厅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昨天得玩的多high啊,睡到这会才起。”她勉强笑笑。   “罗宇说你还喝了不少酒。”顾舟嗔怪道:“女孩子玩得再开心也不可以喝那么多酒啊。瞧你脸都是肿的。给——他给你熬的解酒汤,快喝了吧。”边说边将碗端给她。   寒袖察言观色:“小枫,你没事吧,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   饭厅里只有他们三人。她笑一下:“自然没事,他呢?”   “说是临时有事情,忙忙地就走了。”顾舟答道。“你也不知他去哪了?”   “哦。”似乎松了口气。   手机“叮”地一声响,一条短信蹦出来:“返程事宜小苑已经安排好。”   这样孤零零的一行字。让她的心不忍到疼。   勉强吃完饭,她推说醉酒不适,又上楼去了。呆呆地靠在临窗的卧榻看花园里的风景。慢慢地头脑更清明些,总是她要来的,就是走了也要打声招呼的。   “那我就走了。”她发了条短信过去。   很快手机就回了个“好”。难道他一直握着手机吗?眼眶又有些微酸的痛楚。    ☆、狂飙(一)   顾枫沉默了许多。相反从日本回来后,寒袖和顾舟倒是会时不时地碰个面聊几句天,常常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当日肖罗宇再没有出现,小苑送他们去机场,一切安排妥帖,却也一句话不多说。然后就见顾枫日日发呆、消沉,她不回家也少见江一帆,总是猫在宿舍里,无论寒袖说什么,她都不多言语。   江一帆也够奇葩,也是什么都不多讲。顾枫不回家,他会隔上一两日来问问情况,带些衣物食品交给寒袖,转头忙他的去。   整整两个月过去。顾枫毕业了。毕业典礼代表校友发言,拍毕业照。顾江尘、周晓逸夫妇和江一帆来参加毕业典礼。当晚,连带寒袖、顾舟一起开了party庆祝。那夜,她又喝了酒,喝完了哭哭笑笑,然后抱着江一帆:“帆哥,一只迷失的羔羊找到家了,你还要不要?”   “小羊羔,我们回家。”江一帆打横抱起她就走。   在正式到《都市精英》杂志社上班之前,顾枫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和江一帆去了希腊旅行。   所以当顾舟从顾氏出来,晃荡着准备开车,旁边的奔驰车窗摇下露出肖罗宇那张冷峻帅气的脸孔时,他第一句话成了:“小枫去旅行了,不在H市。”   “我知道,我找你,上车吧。”冷冷的声音。   他开车到了酒吧。顾舟莫名其妙地坐下来,看他点了瓶威士忌,给两个人斟满酒。他独自举杯一饮而尽。这样先默默地喝了三小杯。顾舟憋不住了:“这酒不能这么喝,再好的酒量也会醉。”   “我说过,找机会我们约顿酒,今日如愿以偿。”再以后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瓶酒见底,起身:“走吧。”   这男人匪夷所思。顾舟跟在身后,见他开车,又拦到:“你喝了那么多怎么还能开车。”   “又不让你坐车了,你怕什么。你打个车回去吧。我不送你了。”他冷冷地。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找他喝顿无语的酒……果然,男子转身手里握了个精巧的木盒:“护身符,还给她。”   “呃——”顾舟一呆。   “不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么,我拿着不合适。”   机灵如顾舟马上接过来:“那等小枫回来,让她把豹锁还给你。”   “不用,她留着吧。”淡淡地。   “她怎么还会留着,那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好随便处理,是吧,还是物归原主的好。”顾舟滴水不漏。   “她不要就丢开或者砸碎吧。”依旧平静无波。   “啊?”顾舟很聪明,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处理方式,更何况那个豹锁在江湖上意义非凡。   “很稀奇,那物什我不要了。”他冷厉回眸。   “这不好吧……其实,我不晓得你们之间怎么了,小枫她……”结巴半天不知怎么说。   “我不会怎样她,你放心。”他回身钻进车子,只见奔驰车狂飙而去。   那只凤凰护身符连同那个盒子到了顾枫手上,是一个星期以后。顾舟忐忑地看着妹妹,见她仅仅有丝惆怅,没有过激的反映,才放下心来。   顾枫慢慢起身:“找机会我把豹锁还给他。”   “他说他不要了,你可以丢开或者砸碎。”顾舟低语。   就见顾枫身形猛烈一顿,大眼睛不相信地望着哥哥。顾舟忙说:“他那天喝了许多酒,许是说的醉话,你拿来放哥这,我找机会还他吧。”   “他真的这样说?”她垂下眼眸,惋惜伤感。目光再度落在盒子上,朴素的盒面平淡无奇,轻轻打开盒盖,她的护身符静静地躺在——一只睡豹上,他居然在盒底那样狭小的空间里雕了只立体的憨态可掬的睡豹,体态虽小却纤毛毕现,灵秀生动。一忽儿泪就滚了下来。    ☆、狂飙(二)   电话接通的瞬间,顾枫深呼吸,镇定地不带起伏的声音开口问道:“你何时回H市,我们见一面吧。”   “我在H市。”听筒里的声音也是镇定的不带起伏的。   “那你何时方便……”   “下午四点,阿有在顾宅路口等你。”   两人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一分多余的情绪。   下午四点,阳光明媚,酷热未散尽。   四点一刻,顾枫出现在肖罗宇的别墅花园。即使如此明媚的阳光下,如此酷热的天气里,茵茵绿草上站着的男子依旧一袭黑衣,依旧如寒冰冷峭。让她不再敢近一步去,就在五步外站定。稳稳心神:“我总是欠你个说辞,对不起,拖了这么久。今日顺便把豹锁还给你。”   “说辞就不用了。豹锁你一定要还就搁下吧。”他冷淡地。   “谢谢你的盒子,很好看,我就收下了。”顿了顿,她努力找出一句话来。   “不客气。”礼貌而疏远。   她拿出豹锁伸手递过去。指尖微凉,顷刻豹锁就到了他手里。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将它狠狠地握在手心里。她一个不祥的预感,箭步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挫骨扬灰你没见过!”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不要哇。”她拼命去掰他的手指。那昔日修长的手指,此刻如同钢条,根本不为她所动。急出一身汗,才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   终于慢慢地,他的手打开来,就见玉屑随风纷飞,倏忽间已飘散。她追随着那阵风,彻底惊呆了,袭来的往事涌出的悲哀,心底深处竟会有说不出的疼痛。   他果真是愈平静愈冷酷!他如此彻底……   “为什么?”她颤声地问。   “不要了,留着何用?”冷而静。   “一定要这样残忍么?”   他微抬眼眸,那曾经璀璨的美眸中一片死寂的冰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是对的。”   这便是他与她的缘分?挫骨扬灰,随风四散?修炼了两个多月的心境,原来见到他还会不堪一击。当日的不忍见,到今日的相见而不忍。心墙轰然倒塌。顾枫捂住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太过激……对不起……”   “顾小姐的对不起很不值钱么?一连说了这么多,我受不起。”他已然回身:“车子在外面,不送了。”   她当日的举动大抵会伤一伤他的心,她早知道。她以为他这样的男子,调情玩哄取悦,风流成性,再见面他会更无耻些,她定然如烈女般斥责他的寡情,心底是平和的。她没想到,他是刚烈的,她深深地伤了他的心他的情分,而她是在意这份情的。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终消失在视野尽头。她默默地站过多久,似乎夕阳西垂,天地开始变暗。一个人才慢慢地走近前。肖妍轻叹:“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这里站着,他那里也不舒服。他让我来,送你出去。”   “他还在?”   “这两个月回来数次,每次都会呆个三四天。知道你天天呆在宿舍里,知道你毕业了,知道你出去旅游,知道你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肖妍缓缓地说道,拉着顾枫坐在草地上。   “你二哥的生母是谁?”不知为何就问出这么个问题来。   “我也不知道。没有人敢问爹,连我娘都不知道。”   “我做的不好我知道……”她垂头丧气。   “你只是没有勇气承接他这样的男子。”肖妍少有的严肃:“他难得打开了心扉,你却狠狠地伤了他一回。尽管他不太显露情绪,不过我看出了他的难过。”   “我也很受伤,我看到的和听到的让我无法接纳无法处理……”头一次在与肖妍的对话中,她们的关系好似颠倒了个。    ☆、狂飙(三)   “陈汉生回来了,很高调。”江波撑住顾江尘的桌子,一口气讲出来:“下午就要与济宇公司签订共同开发东海油气的合同。晚上有个庆祝酒会,请帖已经递过来了。”   “我知道了。”江尘身靠进大椅。   “我很奇怪啊,肖罗宇至于如此小家子气么。开发东海油气的项目我们与他谈过几次了,原本意向敲定的差不多。怎么追求小枫不成,就连生意也不与顾氏做了。日后能成什么大器!”江波哼道。   “告诉徐章,要万分小心枫儿的安全。”江尘皱眉道。   “这个我们一直在注意。四哥,晚上带舟儿过去吧。”江波建议:“该多给他些机会历练一下。”   “好,你去安排。”   江波出去了。   以顾氏的实力得到东海油气项目再正常不过,当然不做这个项目也没有什么。只是肖家和陈家的联手让顾江尘觉得不舒服。这个先例还是不能开。   似乎算定顾江尘会主动打电话找自己。肖罗宇接起电话语气很谦恭:“顾董找我有事吩咐?”   “能解释一下原因吗?你不该是公私不分、是非不分的人。”对方很直接。   “正因为我公私分明,陈汉生给出的条件十分优厚,当然为了争取项目他几乎超出了商家底线,有点赔钱赚吆喝。但我想要的只是我的最大利益。”   “你有想过如此释放出的信号么,将对小枫多么的不利。”   肖罗宇沉默了。   对方的语气里透出惊讶:“难道你会恨她?”   半晌以后,“有人说我追求她是因为她是您的女儿。我图谋做您的女婿,图谋您的家产,图谋您的江湖地位。我刻意和您做生意,曲意奉承您及顾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后我会撇清和顾氏和您的一丁点关系。在商言商,何来情分。至于释放的信号对她的影响,顾董,那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他给出了长段的解释。   “你还是恨了她。”   “您言重了。我只是没有底线而已。是您把我想的太高尚了。”他掛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顾江尘胸口压着一股怒气,果真是把他想的太善良,或者太正常。他走江湖的路数与自己完全不同啊。竟是自己错看了他。只是肖罗宇的倒戈,无异于火上浇油,将会给顾枫带来灭顶之灾。   那边厢,陈汉生秀着自己签约仪式的西服,一边问下属:“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是,老爷,签约仪式多家新闻媒体都会到。济宇方面的确就是肖罗宇出席。”   “那晚上的庆祝酒会呢,顾家请了么?”   “H市所有的名门望族都请了,也都表示会到。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谁愿意得罪呢,谁愿意和钱过不去啊。”   “顾枫会来么?”   “我们的请帖递到了香川敏之手里,如果她足够聪明,应该会派顾枫来参加酒会作采访。”   陈汉生在镜子前比量了半天,很满意自己的西服,微微展开一个莫测的笑容。   另一边,顾枫忙着给江一帆打电话:“今晚有个酒会有采访任务,你下班来接我,陪我回家换上礼服,我们一同过去吧。”   “得令,夫人。”   “贫嘴!”她微笑掛了电话。香川敏之透过杂志社的玻璃门盯着顾枫小小的背影,微不可及的一声叹息。    ☆、狂飙(四)   顾江尘坐在一边与宁公聊着天,就见门口姗姗走进的顾枫。江波已经凑到他跟前,江尘皱眉:“枫儿怎么会来?”   “这也是我正要跟你说的,保镖们也觉得不对劲,又跟不进来,刚和我沟通了。”江波低声地。   江尘瞟了一眼大厅正中与肖济父子聊的正欢的陈汉生,深吸一口气。“没关系,见机行事吧。在他的酒会上他又敢多出格。将枫儿招呼到我们这里来。”   顾枫进来了才知道这个酒会要采访的对象是肖家和陈家。香川敏之高坐一旁和宁宁、肖夫人等聊天,怎么看都像准备看热闹。   酒会开始后,顾枫就刻意溜边站,慢慢地跟在父亲五叔不远处,不想引起注意。当然就有人不让顾家遂心。   陈汉生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嘴里叼着雪茄,看到顾枫笑容很是暧昧,话却对着宁公讲的:“宁公听闻这些日子H市最有谈资的话题不是我们又拿了哪里的地、又签了哪里的约,倒是顾五小姐呢。据说在日本社交界五小姐也很火爆,人人知晓大名——”   “陈董,你人不在,消息倒蛮灵通。”宁公打哈哈。   “你想说什么?”顾江波生气道。   “我怎么也算看着小枫长大的吧。每每听说别人议论顾五小姐品行不端,都少不了驳斥一番。老四,你的女儿可要好好管教一二了,总是我H市的名声呢!”他悠闲地吐出一口烟圈,得意极的模样让江尘恨不得一拳挥过去。   江尘没有,只是平淡地:“一个区区女子能代表H市的名声?您太高看她了。倒是你做事守些规矩,恐怕更能弥补我市的名声。”   “规矩?老四你和我提规矩?”陈汉生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你不过这几年驯化了些,就以为自己真的干净了?我是好意提醒你管好女儿,管——好——女儿!”他拖出长音高声讲道。   这不是公开的威胁又是什么?江波急:“姓陈的,你——”   江尘制止了弟弟,依旧冷静地:“谢谢你的提醒。”   或许是江尘的态度激怒了陈汉生,他喷出一大口烟,迫近他们身边狂妄地低语:“不要让她到处卖骚,和她妈一个样子。”   不期然地,江尘身后的江一帆冲出一拳正打在陈汉生脸上。陈汉生一个趔趄,身旁立即有人上前护住他左右。这里瞬间骚动起来。一帆的沉不住气在江尘意料之外。他忙上前一步护住两个孩子。   就见陈汉生用手揩了下渗出的鼻血,冷哼道:“老四,他居然敢打我!在我的酒会上挑衅我?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顷刻间有人已经从背后架住一帆的手臂,顾江尘出手了:“陈汉生,还轮不到你教训我的女婿!”   那人吃了痛,松开一帆。旁边却有几个保镖样的人逐渐围拢过来。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这里,猜测发生了什么。   不及众人反映一二,只见空中白光一闪,竟有人从房顶飞落,揪住一帆和顾枫的衣领将他们二人提起,从屋顶的玻璃大窗飞出。只留得一句话在:“人我带走了!”   稀松平常一样。顾枫站过的地面只留了一只高跟鞋。   北武彻!   知道迟早要出事,只是不知会这么快,而且是这样的方式。江尘震惊之余,怒看陈汉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枫儿带到哪去了?”   “这个我不晓得了。”陈汉生耸耸肩低声道:“北武彻是个异数。老四,你神通广大,你可以摆平的。”他要的就是,在顾江尘眼前,要一切都显得为时已晚。   惊了所有在场的嘉宾,场内寂静无声。   陈汉生举杯对着全场:“插曲一段,想是老四的什么朋友,人家和他开个玩笑。大家继续啊,尽兴才好!”一边慢吞吞走到别处去了。场面上气氛活跃些,他们有本事做到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有本事只看笑话一样,有本事让一切淹没在繁华之后。   顾江尘努力镇定下来,抬眼找寻人群中的肖罗宇。那男子和另外的商家相谈甚欢,根本没有望这里一眼。倒是肖济递过来个耐人寻味的眼光。   “江尘,这是什么人有这样高段的功夫……”宁公担忧地问。   顾江尘已充耳不闻,满脑子只有血腥的恐怖。    ☆、狂飙(五)   顾江尘踱着步子,掩盖他的焦虑。江波丧气地叹道:“临玉轩说了,什么也不要,这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舟着急:“爹,小枫会否有危险?我们打上门去吧……”   “打上门去,你知道临玉轩的门朝哪里开?”江尘冷静地问道:“我们道上的朋友中现在都没有人敢碰临玉轩,那里着实诡异!”   “如今道上功夫最高的是谁?我们去请,以爹的面子没有不行的道理,是不是……”   “是肖罗宇。你请得动么?”江尘冷笑道:“枫儿怕是彻底得罪了人家。那人也非善类。他早早地与我顾家划清了干系。”   “他不是那样无情的人。我去找他。”顾舟“霍”地起身。   “舟儿,不妥。”   “总比等在这里强,我去试一试!”他人已经跑出去了。   济宇总部,顾舟等了良久,才被姚助理带进肖罗宇的办公室。男子斜靠在办公桌后的大椅里,手支着额头,有份放松后的疲态。姚助理退了出去。男子冷淡开口问道:“你找我何事?”   “那天晚上你看到了,小枫……”顾舟马上说。   “她与我好像没有关系了。”罗宇冷冷地。一句话噎得顾舟半天没反应过来。   罗宇漫不经心地:“没别的事,不留你。”居然就下了逐客令。   顾舟反味出地叫道:“罗宇,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当真坐视不理?”   “那是你顾家的事情。你不去想办法,还在我这里磨蹭什么呢!”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次就算小枫有千般错万般错,从前的情谊你都不顾么?”顾舟咄咄逼人。   他冷笑道:“我和她没情谊!”   目瞪口呆的顾舟恨道:“你如此冷血?”   他“啪”地一拍桌子:“我就是冷血!”   室内静了几秒钟。顾舟颓然红了眼圈:“我求求你,我顾家求求你,行不行?已经大半天了,小枫怎样还不可知,时间越长恐怕凶多吉少。”   “你不用求我,顾董会有办法的。”他依旧不为所动。   顾舟已经明了自己徒劳,还是忍不住说:“你果真就能看下去,也难怪小枫不肯选择和你在一起。是了,据说你将豹锁说毁就毁了,够绝情。是我错信你。打扰了!”说罢回身,快速离开。   肖罗宇如常来打高尔夫,让香川敏之有些意外。顾枫失踪已经一天,这男子照常在H市盘亘不说,而且相当的平常色。眼瞧着几个商家打完半场,坐到遮阳伞下休息。敏之走了过去,赵宁率先打招呼:“敏之,你今天有些迟呢!一起来啊!”   香川敏之笑吟吟地走近前:“肖总也在啊,今天得空来玩?”   “嗯。”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地应。   又有老板打趣道:“我们也未曾想到肖总会来。”   赵宁以为很熟络,开口就讲:“二哥,大家都好奇着呢,以为你该速速去日本救人。”   “为什么我该速速去日本救人?”他推回去一句话。   一时遮阳伞下的几个人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后,还是赵宁说:“这里谁不知道二哥对顾五小姐特别啊。”   “特别吗?”又是推回去一句话。   “二哥你别逗了,据说在日本社交圈里都传开了,你们是情人。”赵宁不肯服输。不管敏之如何使眼色,直接说道。   “我的情人多了。”他起身拿杆,右手顺势在赵宁肩头一拍,赵宁只觉得肩头发麻,疼痛透过皮肉传导出来。罗宇冷冷地:“记得你是谁,小心说话!”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敏之看着龇牙咧嘴的赵宁:“你真是胆子大,专挑让他窝火的事情讲。明摆着他和顾枫掰了,而且据我推断,很可能是顾枫甩了他。上至高官贵妇,下至贵族小姐,有哪人不对肖少主着迷,偏偏顾枫玩够了说分就分,你以为豹二爷咽得下这口气。”    ☆、狂飙(六)   井上秀石端坐讲武堂,私人助理边一恭敬地立在一旁回话:“少主从H市回来,一直在少主尊府忙碌,神色如常,不见一丝不妥。”   “他果真接受教训,如此甚好。”秀石满意地:“边一,你再派人盯着,他离开务必报我来。”   “是,庄主。只是……”边一犹豫。   “怎么?”   “临玉轩那边总在挑衅,北武彻宣称自己绑了顾枫就是因为她曾是少主的女人,他要尝尝鲜。我怕传到少主耳朵里逼得少主出手救人。”   “什么话!你去告诉他收敛点,拿着陈汉生和我们的双份钱就敢这么嚣张。当真以为没人敢动他!”秀石冷笑道。   “是,我就去办。”边一马上退下去。   井上靖在少主尊府的走廊里逛荡了大半天,健雄终于走出来:“少主说有事就进去说,请少爷别在这里散步。”   “他这会儿不忙了?”靖小心地问。   “你几时见少主不忙呢!少爷进去吧。只是少爷,属下斗胆提醒一句,那件事还是不提为好。”健雄微行了个礼。   靖愣住,抬起的腿生生地收住,有些失望:“他是真的不肯出面救人啊。”   “真的。为了兄弟情分,别再让少主误会您了。”健雄诚恳地劝道。   “误会我倒没关系。顾小姐还是要救的。”靖咬了咬牙走进屋去。   肖罗宇在看签批文件,略抬了抬眼:“何事,说!”   “哥,除了你没人可以救她出来,你知道的,临玉轩阴狠诡异,从来都是江湖人绕着走。连顾老四也没有良策,更何况他不在江湖这么多年,你可以预见到等待顾枫的是什么?”靖大着胆子一口气讲出来。   就见他将手中的文件狠狠地砸在桌上:“放肆!轮不到你质问我!滚!”   “你如此生气,说明你在乎她!”靖鼓足勇气不示弱。   “我与她已经一干二净。”他的语气居然带点厌恶。   看着暴怒的肖罗宇,靖的心反而安静下来。再不想顾忌,他大声地说:“既如此,哥,我求你帮我去救救我心爱的女孩!”他一屈膝跪在了肖罗宇桌前,却并不敢抬头看桌后男子的表情。   当然肖罗宇大大地震惊,出乎意料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求哥帮我去救救我心爱的女孩——顾枫!”靖不敢退缩。   肖罗宇愣在当场,靖跪着不敢动不敢出声死死地瞧着地面。半天,只听得屋内响起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靖吓住了,越发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多么绝妙的理由。”笑止了,冷酷的声音吼道:“顾枫真有本事,可以轻易玩弄我们兄弟于股掌之上!北武彻不杀她我也会杀了她!”   “哥,你这是怎么了。顾枫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不该遭此折磨。”靖急了,跪着前行数步爬到他腿边,伸手抱住他的腿。   短短几秒间,肖罗宇已隐去所有的情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能让我自尊的兄弟如此跪地求人,我信了是你的真心话。”   “哥,”越发地不懂他的反应。   肖罗宇平静地:“你起来吧。为你,人我会去救。”   “谢谢,哥。”靖如释重负。   “你出去吧。”他拾起桌上的文件再度翻开。   井上靖前脚走出房门,身后是肖罗宇掀翻桌子的巨响。迎上来的健雄一个机灵。靖闭了闭眼睛,慢慢地长出口气,不论罗宇现在怎么想,他答应了去救人就好,救出人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解释。老天爷,他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狂飙(七)   顾枫晕晕乎乎地醒着,四肢无力,说不出哪里疼痛。她不知一帆被关在哪里,只是自被带到这里来,见他们没有绑住她的手脚,她便多次试图逃脱。这一次的际遇让她十分恐惧,她完全乱了分寸。她只能尽可能地逃。然后那个叫北武彻的男人给她强行注射了一种液体,她便再无力挣扎。   门开了,北武彻走了进来,像抓小鸡一样从床上拎起顾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绝色的脸孔定定地瞧了一瞧,大手掌抚摸上她的脸颊,手指掠过她的唇瓣,而她连挪开脸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了一双眼冷漠愤恨地表达她的不满。   这已是第二天傍晚,北武彻今日似乎起了戏弄之心,俯头准确地叼住她的唇,用力地吻下去。不从又怎样,她没有反抗的力气啊,只能任由他狠狠地掠夺芳泽,任由他粗野地撕开她的前胸……   顾枫像一件物什一样被拎了出来,扔在大厅的地上。她爬不起来,大理石地面的冰凉侵进她的肌肤,连哆嗦一下都是奢侈,她的肌肉不再归她控制,她丝毫动不了,就保持着那样被扔下的姿势。嘴唇明显是被蹂躏过的红肿,礼服的前襟已经被大尺度撕破,雪白的胸部此刻全部压在地面上,裙摆被扯的参差不齐,两条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赤足上全是一道道的伤口。   北武彻看着略有愣神的肖罗宇,轻蔑地:“人在这,你可以带走。不过肖罗宇她的滋味也不怎么样啊,你至于如此念念不忘?”   “另一个呢?”他敛神问道。   “另一个?我们谈的条件只能放她一个,再说我总要杀死一个交差吧。”他蛮横。   “另一个我也要带走。”他冷硬地讲。   “是你在求我!放低姿态!”北武彻翘起二郎腿,狞笑着。   “你说条件!”他平静。   “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得意。   “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罗宇直视他,并不放松口气:“条件你尽管提。”   “我一定要杀死其中一个人。”他冷酷道。   “给你提条件的机会你不说,那你就等着我找机会踏平你的临玉轩!”依旧平平静静。   “是你在求我!”北武彻咆哮。   “如何?”他一挑眉。   “怕你没这本事,不是我放你进来,临玉轩是别人能硬闯进来的么?”彻冷笑。“没有那个条件,你以为你能带走她?”   肖罗宇注视他一秒钟,缓缓讲道:“当今道上,我们两个数一数二,功夫不相上下,但是你树敌太多,一出现只有人人喊打。我却不同,所以有些事你需要借助我来完成。否则你今晚也不会轻易放我进来啊。”略停顿下续道:“我也不想刀剑相向,否则我今晚也不来找你谈。”   为他的淡定,彻稍微放轻声音,却坚持道:“我必须杀死一人,其实那个男的你不用这般费心。往好了说他与你非亲非故,往坏了说他与你尚算情敌。他的死活非你能主宰,他死了对你最好,还有什么人和你争夺这女人的心呢。”   “人我一定要带走,你提条件,我都允!”他也坚持。   “肖罗宇,这样有意思么?我没精神头和你耗啊。”北武彻起身要走,肖罗宇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他。“那个事情我也答应,行不行?”   北武彻满脸惊讶,望着他好半天,似乎想不出肖罗宇会用这样的口气讲话,似乎更想不出他会答应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不觉语结:“那是我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不过既然你答应,你可要守诺啊。”   “我是君子,你大可放心!”他恢复镇定。   “你真的肯答应?”北武彻又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平静。   北武彻眼风扫了扫地上的顾枫,突然哈哈大笑:“你的软肋,名副其实。”然后一路笑着离开。    ☆、狂飙(八)   没等多久,就有人将江一帆带了出来。从步履和表相上看,他大体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一帆一见瘫软在地的顾枫,快步上前扶起她,帮她掩住撕裂的衣襟:“小枫,你怎样?”   “她应该被下了软骨散,说不了话,动不了。”肖罗宇淡淡地开口:“你最好抱着她,我们离开这里。”他已前头走,一帆忙抱起顾枫跟上去。   他的车子就停在门外。偌大庭院里空无一人。他发动马达的声音十分响,在空寂的院落里凸显得有些瘆人。一帆紧紧抱着顾枫,坐在后座上。肖罗宇的车子极速驶出,黑魆魆的夜里忽而密林忽而旷野忽而山路崎岖,颠簸良久才上了公路,车子平稳起来,速度还是极快的。   一帆喘口气:“谢谢你救了我们。”   开车的他没有回答。   一帆不好再开口讲话,车内沉默了。一路风驰电掣,擦肩而过的车子极少,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仿佛到了一个小镇。夜晚迷离,终于看到了一辆越野车停泊在路旁,肖罗宇也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越野车门开了,下来的是顾江尘和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肖罗宇拉开车子后门,一帆抱着顾枫下了车。   江尘对着肖罗宇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全家谢谢你!”   “不用。”冷淡地,转身欲上车。   顾江尘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肖罗宇顿住身形,听他说道:“目前陈汉生和我势同水火,这是非常之时,我还真不知道他会再出什么怪招,让枫儿在井上庄园呆段日子避避风头可好?”   “顾董开的什么玩笑?”他吃惊的语气却还是不动声色的表情。   “没有你的保护,枫儿寸步难行,如今江湖的奇士太多,而我已经退出太久了。一度为了洗白,极力跳出这个圈子,如何还有能力保护她。我们家的功夫又如何能与你比。”江尘直白地叹惋。   肖罗宇没有出声。江尘低低地请求道:“权当一个朋友所托,如何?”江尘怜惜地看着顾枫:“看她的样子一定也受了不少苦……我种下的孽缘让她受罪了。”   “我和你想的不一样,顾董,我……”冰冷地开口道。   “可你还是冒着风险救了他们。”江尘望紧男子:“我有些无赖是吗?”   “是!”他吸口气:“算了,天亮之前我必须赶回井上庄园,把人搁车上吧。”   眼瞅着车子开走,江一帆看向江尘:“爸爸,为什么?小枫已经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她受了那么多伤害,怎么还能让她受伤?”   “命比伤重要吧。”江尘目光悠远:“更何况他能救出你们,他又怎会伤害枫儿。”   “您什么意思啊,小枫是我老婆。”   “小枫心在你这里,人又怎会走远,你不用担心。”江尘拍拍一帆的肩膀:“多事之秋,不借助肖罗宇的江湖地位如何保得大家周全。”   谁都会爱一个女子,谁都会娶老婆,怎么他江一帆这样坎坷?想不通,他郁闷啊。    ☆、狂飙(九)   躺在漆黑的车里,看到的只是车顶的一方空间。他的车子开得飞快,为了防止她滚落,他用安全带牢牢地缚住她的身体。昏昏然间觉得车子停了,到了井上庄园么?驾车的男子已经开门下了车,然后关上了车门。好半天的寂静无声,那么她呢?   终于有人打开后座的车门,井上靖焦灼的脸孔出现在顾枫的视野里。如此狼狈的她啊,怎么可以面对他?靖忙帮她解开安全带,一把抱起她,心疼地:“小枫,我们去休息,不用再怕,没事了。”   是他,而不是“他”!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路随靖进了屋子,才发现这里不是尊爵小筑。靖体贴地:“今天太晚了,你先在我的小筑里休息。”一边抱她上楼,靖的房间干净舒适,他将她放在大床上。“我端米粥喂你吃些,好歹吃一点,才好喂你解除软骨散的药。不知道他给你下了多大剂量的药,但瞧着总要有些时辰才能恢复,你别急,安心在井上庄园呆着。”   那一夜没了惊恐,总是睡着了。再度醒来,室内昏暗,不知几时,尝试转动身体,未果,倒是头可以动了。她转动了一下脑袋,马上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你醒了,好些没有?”   她开口讲话:“好些。”如此看,可以说话了。   “能说话、能转头,快好了。”靖欢喜,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阳光多好!”   室外正是艳阳高照啊。顾枫的心情却没有好起来。   “我端食物给你。”靖出去了。   为什么是靖?他呢?他和北武彻那些谈话她听了个似懂非懂,也知道他是答应了北武的条件,不惜代价救出了她和一帆,那么他又在哪里?连一面也不露?   胡思乱想间,靖已经端着粥走进来,先将她扶起倚床靠住,然后坐在她的床边,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吃饭咽东西较之昨夜的费力强些,不过依旧不太自如,好半天才勉强吞下去,嘴角还有残留。靖耐心地帮她擦拭干净,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顾枫的余光却对着自己的身体发呆,靖忙说:“你的衣服破了,睡着也不舒服,我让女仆帮你换了睡衣,还有你脚上有好些伤口,我帮你涂了药上去。”   “谢谢!”她挤出两个字。   “不要客气,我们是朋友啊 。”靖回复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是不该再问,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呢?”   靖保持着那微笑道:“他忙,你知道的,他让我照顾你。”   他不止是忙,他是彻底恨了她的无情。他和爹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他是勉为其难收留了她。从她决定离开他起,她已经做足了准备,尽管她心里对他有爱,可是理智让她排斥这男人,理智告诉她这男人不是她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这男子非她的良人,再难也要放下。只是当她身在危险中她习惯性地等待他的到来,只是她经历过危险之后,她最脆弱的时刻她心底想起的依旧是他。她的所作所为一定已经伤透了他的心,他的高傲他的自尊如何可以忍受她的背叛她的无情……只是啊,每一次见面,她会控制不住地想念他……   “怎么就哭了?他真的只是忙……”靖无措道。   泪可以落下来,她却没有力气去揩干。   “你不要哭,小枫,你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哭。”靖忙忙地说道。   “你对她还真是体贴!“一个冷哼的声音响起。靖打了个冷战,忙向门口望去。    ☆、狂飙(十)   井上秀石带着边一走了进来,面色极为难看,显然是忍了又忍,声音还算起伏不大,方开口说道:“难怪今天讲武堂不见你的踪影,你躲在这里献殷勤呢。你居然敢把她藏在小筑里。”   “爹,我……”靖哆嗦了一下。   “全日本都知道她是谁的女人,你有没有廉耻,这样留她住在小筑里,要不要名声?”秀石忍不住严厉极吼道。“边一,罗宇怎么还不过来?”   “庄主,少主在见中东客人,马上就到。”边一谨慎地回道。   “我不管什么事情,让他马上给我滚过来。”秀石叫道。   话音刚落,“师父找我?”他平静的声音响起。   “你居然敢去救她,居然把她藏在靖的小筑里。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秀石转过头看着他,极冷的声音问道。   “师父,息怒。”他依旧平静地讲。   “她是你的女人,你居然让她弄脏靖的小筑,你是何居心?”秀石冷酷。   “爹,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去求哥救的。”靖马上插话。   “你还要替他遮掩,好兄弟是这样当的。”秀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爹,是我,因为我喜欢顾枫!”声音难为情的低。   一时四周寂静。这话大大出乎顾枫的意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无意救她,而他喜欢她?滑稽不滑稽啊。   “不可以这样无原则地帮他遮掩。”秀石深吸口气,声音有些意外的惶恐。   “爹,是我求的哥,真的是我求的哥,你不要骂哥哥……”   “他昏了头,你也昏头,是不是,你纵容他喜欢你的女人,你放荡不羁,不能连师弟也带歪了,不能如此损坏井上庄园的名声……”秀石又冲着罗宇去了。   “师父,息怒。我知错了。”他垂下头。   “你把她弄走,一个品行不端声名狼藉的女人离这里越远越好。”秀石咬牙切齿。   “不是,爹,小枫……”靖分辨道。   罗宇递了个眼色过去。靖立即噤声了。   罗宇上前抱起床上的女子,快步往外走,只听得秀石恨道:“弄走她,你们来讲武堂请罚!”   “是,师父!”他走的很快,就像端着一块木板,把她的身子端离的离他老远。   不多时就到了尊爵小筑。径直上楼进了他的卧室,直接把她放在床上后,转身就要离开。   “哎。”她唤出一个字。   “我不会再触碰到你,你不用觉得难受。”冷淡之极。然后人就离开了。   从黄昏到深夜,没有人过问她了。慢慢地她的身子可以缓慢地动作,慢慢地头部更加灵活。夜很深时,肖罗宇回来了。打开灯,骤然的光亮晃得她眼花花。即使如此映入她眼帘的他还是让她心疼,他的脸色比纸还要白,映衬着精致的五官十分凄美。他看上去很疲倦。   不及她开口,阿正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了。他接过碗,挥手让阿正下去了。踱到她身旁坐下去,舀粥递到她嘴边。他的样子让她不忍开口,她听话地吃,很快一碗粥见底。他放下碗,走开。就见他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展开在卧榻上,人已蜷缩着身子躺下,和衣而卧。房内的灯已灭,一片黑暗。   “你——到床上休息,我让开。”话说的溜了,可身子却是不太灵活的,显然她高估了自己,一个跟头栽到床下。   男子居然没有反应,她挣扎往起爬,着实有些艰难啊。半天以后,一只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回床上。她马上又说:“你到床上好好休息下,你脸色好差,你——”   他的目光盯着她,空洞洞的冷漠:“睡你的,少废话。”然后转身上了卧榻。   一夜再不敢讲话。几时睡着的不知道。再醒来,天亮光光的。迎上来的还是靖的微笑。    ☆、狂飙(十一)   顾枫一个机灵,完全醒过来,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看来身子活动自由了,慢慢来,别急着动作,要养一养。”靖温和地讲。“我们吃早饭吧。”   顾枫环视四周,这里还是尊爵小筑,没错啊。“你怎么在这里?”   靖去端早餐的动作明显停顿,稍后就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我们都知道他在东京带你出席了九岛夫人的酒会,还因为你把花道严给打了。他如此公开你们的亲密关系,又怎么连救你都不肯去。人救回来了,还不理不睬,直接让我带回小筑。囿于我爹的命令,不好再把你送回我那,一早就让我来照顾你。”   “真是你求他去救我的?”她问。   “我是救你心切,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我……”他骚着头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谢谢。”她勉强笑一下,是她负了他,她不该有怨言,可她依旧很失望:“他既不肯去救我,又怎么会留我在尊爵里住呢,我又行动不便,自然是找你来照顾我。”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   她怅然望向窗外,盛夏的繁茂似锦,只是铺陈在她眼底陡有些凄凉。“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他的豹锁?”她神伤,眼前就是那随风飘散的玉屑。   “还真的没有,他没有带着。”他若有所思。   “他把豹锁毁了。”她轻叹。   “啊?”靖不信:“怎么可能,豹锁他带了十五年,如同他的命根子。”   “因为我从那晚的酒会后,离开了他。”缓缓地讲,自己心先疼了。   “啊?”靖大大惊讶。   “我觉得他是那样的一个男人,我无法接受。我……”她咬住唇。   靖彻底愣了。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很意外吗?”她努力笑笑。   靖不信任地看着她,她努力保持微笑:“这样意外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靖说不尽的惋惜。   “没有人会让他那么糗是么?”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明白?”靖摇头:“难怪他暴怒,他不是怒,他该是悲哀和难过……”   “我知道他大抵会伤心,他毁掉豹锁的那刻我知道了他的刚烈,可能我错了,做法偏激了,但是我无法勉强自己……”   “小枫,你不该是这样无情的女人。我猜到你们闹了别扭,不想是这样的结局。你对他没有感情吗?”靖在屋内团团转,懊恼地自语道:“这些日子他的反常我竟没有意识到出了问题,我这个兄弟当的不合格,我居然还那样说了,天哪,完全拧巴了,他心里一定难过极。”   “我做的很错么?”她不安地问道。   靖抬眸看了看她:“男女之事两情相悦,按说你也没错,你无法喜欢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也怪不得你。”   “可是,你和肖妍的反应好奇怪。我知道,是我出尔反尔,离开时那个方式也不妥当,但是我当时无法承受,或许我任性了……”顾枫望着窗外长叹:“我知道他对我还算好,可他有那么多女人,个个暧昧不清,他们还说他为了利益惯用美男计,我……”   “胡说八道,哥不是那样的男人。”靖激动:“你听谁嚼舌根?”   “我看到了,感受到了,他和那个九岛夫人……”她说不下去,面上尽是隐忍的厌恶:“认识之初我知道他有些花花草草,我以为我的爱可以改变他,我可以由他慢慢改,我那时疯狂地喜欢他,但是临到跟前,我受不了。”    ☆、狂飙(十二)   看着顾枫左右不是,为着难好像又放不下深受折磨的小模样,靖有些不忍心。不觉轻叹:“哥他是有些毛病,不过对你是认真的好。”   “毕竟我与他相处时间还短,而且如果不是我主动,他是打算放弃我的。所以尽管我做的有些绝对,大抵也不会伤他太多。我不是也赔上了名声么?”她垂下眼睑淡淡地讲。   “你不要难过,这些过去后,一切就好了。我听说江一帆对你一如既往的好,是你的福气呢。你别听那些人混讲,真正喜欢你的了解你的朋友不会那样想你。”靖安慰道:“昨天我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爹霸道惯了。”   “你爹怎么对他那么严苛,非骂即罚。”她不解。   “因为我不成器呗,越是倚重的人越苛责的厉害。爹是这样的。”他不以为然:“爹有时也很宠他,对他的样子让我这亲儿子都嫉妒。”   “那他的身世是怎样的,你知道么?”她又问。   靖意外:“你问这干什么?”继而恨恨地:“是不是花道严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啊。那个混球,打他一顿都便宜他了。听说他还敢在酒会上调戏你?”   那个酒会她不想说起。顾枫没有讲话,靖便端过早餐,拿起勺子又想喂她。她偏开头:“我自己来。”手不是很灵活,不过慢慢地吃一顿饭还是可以的。靖看着她,她的缓慢让他觉得不知她是不是因为需要思考问题而为之。她彷徨犹豫,还有不安。   吃过沉默的饭后,靖忙收了她身前的碗,就听她问的胆怯:“他昨天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你还是关心他?”靖舒展了面容:“他对你真的好。昨天爹那么生气要他送你走,他执意不肯,护你护的好心切。所以我爹的责罚重了些。不过都是皮肉伤,都上过药了的,你别担心。”   “他身世是怎样的?”她又问了一遍。   “这个的确有些忌讳,我爹从未讲过,大家也都不谈……”   “难道他从未想到了解自己的生母?”她再问。   “他心思深沉,有些话不会和别人交流,包括我,比如你们的事我也是从你这里知道的。他不会说。”靖遗憾地讲。   井上靖陪着顾枫拉拉杂杂地聊了小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晚饭,阿正送了上来,帮她打点好,她自己慢慢吃,然后拉铃叫阿正再来收走。无聊地捱到半夜,她没有睡意,也不见那人回来。   一连三天,靖也没了踪影,想是井上秀石看的紧走不脱。而肖罗宇也没有出现。他大可以有的地方住,她知道不用操心。唯一控制不住的是在他的地盘想他,无论她怎么下决心怎么说服自己,她想他,特别是每每想起他握碎豹锁,想起他又倾尽全力救了她,她欠他的情,亦欠自己的心。   慢慢地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身子是僵硬些虚弱些。不过顾枫还是下了楼,缓缓地踱到院子里。北海道夏天的傍晚很凉爽,她一身裙装竟有些微微的凉,脚上的伤口还有着麻麻的痛感。风微微一吹,她就摇摇晃晃,力不从心地摔倒在草地上。熟悉的冰冷,马上有一双大手扶起了她,她的心有小小的激动。   待看清靖着急的脸孔时,顾枫泄气了。“你的身体恢复还要时日,一个人不要下楼来。”靖讲道。她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被他半抱在怀里。然后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罗宇。一张冷脸只有熟悉的冰冷,看着她和靖,看到她看向他,他浮出个嘲弄的笑意,冷而短,转瞬即逝。然后转身往院外走去。    ☆、狂飙(十三)   “罗宇——”顾枫情不自禁喊道。男子的脚步略有停顿。   “不要走好不好?”她的声音充满哀伤。不是有意的,可确实当着井上靖的面滚下一串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小枫?”靖不忍地,马上又唤:“哥,既然回来了,坐坐再走,好不好?”   是靖这话起了作用,肖罗宇转过身子,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流了一脸的泪,看靖无措地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靖尴尬地求助:“哥,她身子这么弱,你别由她哭了,哄哄她吧。”   男子继续无动于衷。靖急道:“哥?”   顾枫一边抹泪一边还是止不住地流。   靖将顾枫挪近他身边。肖罗宇后退了一步。“哥?”靖吃惊。   “看弄脏了顾小姐。”他凉凉地开口了。   顾枫抬起泪眸看向他。他很意味深长地冷笑道:“顾小姐不是嫌我脏么?不屑于让我碰!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罗宇,不是——”她越发流了泪,模样楚楚可怜。   “怎么为了保住命想不得不再委身给我?”他冷寂的声音:“你大可不必勉为其难。你使出你的手段抓住井上靖就行了,他喜欢的,我不会坐视不理,你的命我会保护!”   “哥,你说的什么呀?”靖气道。   他继续冰冷地:“只是顾小姐,如果你对靖也有好感,请你认真待他,如果对靖不是那样的心,请不要再利用他伤害他,我既然救出你把你带回井上庄园,就会保你平安。”   “哥……”靖叹道,心下想这是怎样拧巴的一件事呢,如何说明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即便有点什么,也是他落花有意,顾枫流水无情。顾枫的那点小心思小烦恼其实还是因某人而起啊。“哥,我知道你心里有她,这又是何必?”靖嘟囔。   “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我走了。”他转身。   一只白得透明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柔弱无力却显示了异常的坚定。“不要走,罗宇,请不要走。我做的不好,我一样很伤心,我……”她扑到他后背上。   他意外地一颤,而后大力甩开了她,她一个趔趄跌回到靖的怀里。   “罗宇,是我的错,我不再坚持了,什么样的你我都想要……”她想都没想再度从背后抱住他。   “顾小姐的想要很值钱么?你也特高估自己的魅力。”他冷淡极。   “你不肯么……”她厚着脸皮不放弃,昏昏地问道。   “对,我对你没兴趣了。”他冷冷地回道。   顾枫松开手,脸上火辣辣的羞耻,失落极的声音:“对不起。”那男子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井上靖的手还握牢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倒,顾枫回视,解嘲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不觉的我水性杨花啊,我的确不是个好女人……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求他,怎么在他面前就这样低贱自甘堕落……我……”面上已经是大片大片的泪痕:“你容我一个人呆呆,容我有些尊严……”她已气若游丝,身形歪落。靖一把抱起她,迅速上楼。   她那么弱,蜷缩在床上,闭着眼流泪。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可他又真的不忍走开。   半晌后,阿正上来催促:“讲武堂那边已经摆好饭了,都等着您过去呢!”    ☆、狂飙(十四)   井上靖走进讲武堂的饭厅,几个人都在有说有笑,靖的心却是沉重万分。想着顾枫的泪流不止,再看对面肖罗宇的一如平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感情果真折磨人……   “你一脸沮丧,傻呆呆地干嘛呢?”井上秀石恨道。靖未做声。秀石冷飕飕地讽刺道:“又去无事献殷勤吧,还没捞到什么好果子吃。真不明白你看上她什么?”   听秀石如此说,明子好惊奇:“爹,哥怎么了?”   “你的同学伊佳美让他神魂颠倒了。”秀石嘲讽地看向罗宇。   好半天明子才反应出是谁,也看向罗宇:“宇哥哥,她在井上庄园?”   “嗯。”他极淡然。   “那哥又是怎么一回事?”明子好奇。   “你问他。”罗宇依旧冷淡,靖则垂下头不讲话。   “好了,开动吧。”秀石微微一叹。   开动后,没有人敢再讲话。饭后,秀石拉着罗宇下棋。直到很晚了才放罗宇走开。井上靖坐在讲武堂的台阶上,看到走出的罗宇,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罗宇不语,也没有乘车子,只是一路往少主尊府走去。靖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疾走两步,追上他:“哥?”   “嗯?”他不停步。   “我们聊一聊吧。”   “说,我在听。”他一贯的冷凝。   “我和顾枫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没有别的。我当初只是希望你救出她……”越说声音越低。   “我第一天认识你?这些年你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关心?”他反问道。   “我承认我有些喜欢她,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靖马上讲。   “我想的哪样?”他又问。   靖一下子很泄气:“哥,你就别和我较劲了,心有静气上我比不得你,我沉不住气的。我喜欢她,但不表示我们之间有了什么。她心里的人是你。”   “她让你来当说客?还真是没有羞耻的可以。”他冷道。   “哥?”不敢相信他这样说她,靖愣了愣。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小筑吧。”罗宇快步向少主尊府走去。   靖还是跟了上来:“哥,她喜欢你,身体还在恢复期,别让她难过吧,你去瞧瞧她。”   肖罗宇迅疾回头,靖跟的急,急忙刹住步子,就见罗宇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她使得什么手段让你这般迷恋。好,我就去瞧瞧她!”说罢,飞身就走。靖留在原地,不自觉间出了身冷汗。觉得哪里不对了,又说不上来,更不敢再往下想。从小长大,罗宇一直待他如亲弟弟,爱他护他帮他,所有的急难险重都替他出头,所有他提出的要求都尽力达到,很少有沉着脸训斥他的时候啊。这个,到底是不是训斥?   门“哐当”一声开了,灯也一下子亮了。顾枫蜷缩在床上,眼睛红肿,强光之下睁不开,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   “不吃饭,装出这副可伶巴巴的样子给谁看,靖吗?你已经把他迷的七荤八素了。他是我唯一在意的弟弟。你玩我就算了,你还玩弄他,你找死吧!”劈头盖脸地怒骂。   她懵了。本能地回了一句:“我没有。”   “你还敢顶嘴!”他怒道,一把从床上揪起她。    ☆、狂飙(十五)   那是个暴怒的天神,脸孔上戾气十足,即便如此依旧俊美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顾枫被拽起来,脸孔离他好近,好久没有这样看过他,心跳耳热脸红,她花痴住,不觉看的贪婪。   “贱!”他有份厌恶。“我警告你再玩弄靖,我不客气。”他毫不怜惜地松手,她摔在床上,头晕眼花,发出一声闷哼。他全然不睬,转身走开。   “罗宇,”哪里来的勇气呢,她喊出来“别走。”艰难地爬起来,她分辩道:“我没有,我和井上少爷……”   “还顶嘴!”他怒视她。   “我没有……”她急,仿佛他这样理解了她与井上靖的关系她大大接受不了:“你相信我……”   “相信你?!”他匪夷所思,一声冷笑,却也转过身子,俯下头迫近她的脸孔:“顾小姐,你让在下相信你什么?”   “我和井上少爷……”她其实头是昏的,只是一门心思要澄清和靖的关系,完全疏忽了他越来越阴翳的音调和表情。   他已冷冷地打断了:“我相信过你,把整颗心掏给你,你给我什么?你要我敞开心扉,然后狠狠地刺我一刀,对吧。一刀见血!”   “对不起,那个事情,不是的,我……”她再急于辩解。   “我怎么样你了没有啊。我没找你麻烦,你倒反过来得寸进尺,迷惑靖,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我竟没看出你这样狠心。”   “罗宇……”她嗫嚅。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冷寂的眼底闪过一丝痛,很轻很轻,却一下子痛到她心底。他缓缓地,吐出的每个字都让她无地自容:“我那么相信你,要尽我所能给你一切,和你分开哪怕一分也不舍。我想让你了解我,带你走进我的生意场我的风月场,我对你避讳什么呢,所以才磊落。你是怎么了解我的?轻易会信别人的挑拨,轻易就判定我的为人,轻易就离开我。你是这么草率对待我的感情的!你那些誓言都是谎言!这是你陪我看的樱花,极致的残忍和极致的伤痕。”   半天的静默无声。顾枫难过极了,她到底给了他多大的伤害啊,而这伤害让她如此感同身受。“宇,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却一把甩开了,露出个狰狞的冷笑:“我很脏是不是啊,顾小姐,脏到让你作呕,脏到让你唯恐避之不及。你嫌弃我,那我就让你和我一样脏,让你配不上靖。”   她仅仅惊叫了一声,她还好弱,如何能够承受他的暴虐,而这一次她始知原来从前的所谓暴虐比之现在竟更多的是出自喜欢,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残暴。他在她的身体上发泄着对她的恨,所到之处青紫交加,再无半点柔惜。他是要让她从里到外都分外地“脏”,让她从心里觉得自己下贱。凶残的豹子终于完全展露了他食肉嗜血的本性。   她欠他的情,所以她活该。顾枫心底反复地说着这样一句话。痛让她神智分外清明。身上这个男人已将她恨入骨髓,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她都失之交臂,从此再没有机会了。痛让她终于失去了知觉,沉沉地坠入无知的空间。   醒来,依旧是痛。她光溜溜地保持着昨夜的伤痕累累。那男子当然已经不在。   这一天是怎样难捱啊。痛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没有力气爬起来,时间几何,景致有几分,不,世界已经不存在。后半夜时,好容易迷糊着要睡了,身体再度被痛搅醒。    ☆、狂飙(十六)   黑暗里,一挺身躯从背后紧紧地压住她,大手箍紧她的胸,坚硬冲进她的柔软,让人窒息般的疼痛,顾枫冒了一头冷汗。只听自己嘶哑的嗓音本能地祈求道:“不要,罗宇,请你不要!”   “你就老实地呆在这里,供我发泄,直到我腻了为止!”极冷如寒冰,身下的动作比之昨夜仿佛还要凶残用力。他不再给她欢爱的好,只剩了疼,还有无尽耻辱。   她欠他的情。她本无力挣扎,更没有了挣扎的心。   窗帘缝里透过一丝微光,是绝望里的希望吗?天要亮了,他足足蹂躏了她几个小时?顾枫强挺着,她要求自己不可以晕过去,她要他不会因她的体弱而内疚,他可还有疼惜?她要把他给她的惩罚记在心底,接受他偿还他,然后——彻底忘记他。   肖罗宇强烈地释放后,大汗淋漓,仰躺过去,闭上眼睛,身心竟是出奇地舒畅。这个片刻的享受很惬意。似乎就要睡去,就觉得身上盖了条被子。他惊动,倏然睁眼,伸手一捉。动作缓慢的女子被他眸中的强光吓到了,他手里握着她的握被角的手,她的手在发抖。   顾枫让自己镇定下来,缓慢地抽动被他握住的手。他有意戏弄她,微用力一拉,她便倒到他怀里,他掀起被子将她的头按到他身下,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帮我吮净!”   吮净?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他心里就当她是一条没有廉耻的狗吧。   她没有讲话、没有反抗,她很乖!乖乖地按照他的要求做事,认真而且堪称完美!让他很舒服!乖乖地赎罪么?想赎罪,也没那么容易让你心安理得的。   他揪着她的头发提上来,开口调戏道:“江一帆把你调教的不错……”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明显感受到她的颤栗,他变本加厉地:“北武彻滋味怎么样,这个不会是他教你的吧。”   顾枫紧紧地咬着唇瓣不想哭出声,只听他冷冷道:“以后每次完事,你都给我吮净。看看到底是你脏还是我脏?如果你胆敢再勾引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甩开揪着的她头发,推被起身,径自走向浴室。   顾枫瘫软在床上,无意识地流泪,又奋力用手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声音传来:“你做这副受虐的表情给我看啊。做婊子的也要有点操守,笑脸迎客才财源滚滚!”他的大手已经捞起她的脸:“起来,吃药。”   药?她怔。他已经将药片塞到她嘴里,递上杯水,她懵懂地吞下去。他不齿地:“药片在床头的抽屉里,自己主动吃,不要让我喂。做不好避孕,你就去堕胎!”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床上,他温情脉脉:“枫,我们要个孩子吧,你给我生个孩子。”……“原来我真的在你心里。”……刚刚好容易控制住的泪水,如潮涌出。胸口的痛楚仿佛抑制了她的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挪下床。   不哭,顾枫不哭。她不断对自己说。一边摇摇晃晃地极其缓慢地向浴室走去。有人来提住她的身子,她被拖进浴室。   水流下的她机械地清洗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怎么就想起初见,在浴室与他的暧昧。她甩甩头,怎么脑子里还是他温柔的宠溺的美眸,动人心魄的笑容……他——是个魔鬼,是她太天真!可是脑海中依旧摆脱不掉他的影子啊。她要抛开他,一定要抛开他,为了抛开这个念头,她用力甩着头,头向墙上撞去……   他奔进门,心忽悠一沉,他还会为她心跳变速?她倒在血泊里……   肖罗宇看到顾枫气息终于平稳了,一颗心方归了位。曾想过还有一天她躺在他身边,即使她那样离开他,他也有过这样的幻想,毕竟二十九年来,她是他唯一彻底向之敞开过心扉的人,毫无保留彻底交付了的人。只是从此即使她躺在这里也已经心隔万里情难通了。   在未遇到她之前,他未觉得有何不妥,在遇到她之后,他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孤独。在她那样离开之后,他长时间的夜不能眠,半夜醒来时会觉得沮丧。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他将永远孤老终身。这世界里找到一个契合自己的动心有多难啊。何况是他?有着高处不胜寒的地位,有着巨大无形的压力,有着太多的警惕和看不到的危机四伏……   顾枫醒转过来,额头好痛,她伸手摸了摸,包着纱布。仿佛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是那样想的好不好?窗外朦胧色,天空已微亮,男子歪在窗旁椅上,灰色中孤独而萧索,指尖夹着烟,明明暗暗闪着光。   “那个,我不是要寻短见,我不是故意撞的,我站不稳当……”她期期艾艾开口道。   床上的声音胆怯但清亮依旧。那不该再是他的眷恋。   “不是,最好!”冷冷地抛来几个字。   “我不会为了你寻死觅活。”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坚定,这头撞的撞出她骨子里的坚强。初见时她这份自立自强曾让他很有好感。他转过头看她,冷冰冰地:“你当然不会。我是你什么人呢,一个甩开的玩伴。顾小姐岂会做这赔本的生意。”   不过两片刀锋嘴,何必同他争执,再伤自己的心。她的头已经够疼了。顾枫平躺过去,准备睡觉。也真的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时天大亮了。她缓慢地爬起来,精神反倒比昨天好些。已经坏到极致的事情,反而可以坦然放下了,心情也不似昨天那么悲伤!   顶着额头的伤,软骨散的药力尚未完全散尽,她实在也做不得别的事。一天里除了勉强吃些东西外,多半还是昏昏沉沉地睡。许是白天睡多了,许是这两夜折腾的颠倒了作息。从半夜开始,她就一直醒着,夜还是会让人怕,那个方式的摧残她也怕,战战兢兢地躺着,等着随时可能发生的风暴。   这一夜,肖罗宇没有回来。因为她撞破了额头么?总是不太方便欺负了。天亮时,她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了顾枫。   待她懵懵地起床去开了门,健雄焦急地站在门外:“对不起,顾小姐,打扰了,我来帮少主取些东西。”   她让开条路,什么东西那么急?只见健雄直奔床头的柜子,拉开来,那里是密密麻麻的药,健雄边看边找,挑了两瓶准备离开。   顾枫清醒些:“他怎么了?”   似乎对她开口很意外,健雄看了她一眼,眼神有明显的排斥,想了想有不好失礼,冷淡地回道:“少主在等着,我先走了。”   “他在哪?”   “自然在少主尊府里,您占了这床这卧室,他还会去哪?”他边说往外走。   “他病了?”她追出两步问道。   “您巴不得他病了吧?”健雄头也不回:“他没事。”   “那干嘛急着找药?”她不依不饶。   健雄在楼梯上驻足,回视:“他事事操劳,夜夜失眠,第二天会头痛欲裂,依旧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实在顶不住会吃止痛提神的药,这里一瓶提神药,一瓶安眠药,您满意了?”他举了举手中的瓶子,大声嘟囔道:“从来只有他照顾保护别人,有谁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健雄已经消失在大门外。顾枫还愣在卧室门口,想想心疼他也轮不到她了,他如今见了她像见洪水猛兽,欲处之而后快的样子,闷闷地关上了门。    ☆、囚禁(一)   顾枫的囚禁生活正式开始了。三天以后她额头的伤完全好了,软骨散的作用也在慢慢消散。只是三天里他没有再回来。   顾枫开始翻看他的书,有一本日文书的名字是《源氏物语》,另一本她依旧没有看明白,而且以她的日文水平,还是读不明白书的内容,只是听日文老师课上提过这名字,心下想记住这书回去找中文版读读,又费力地去记另一本的日文,想回去找到书名答案……再去翻他的法语书,看不太懂啊,还想去记时,突然就觉得心荒芜的难受……这是什么感觉?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记住了,找到了,读完了,又如何,她与他之间已经完了,彻底完了,不是吗?   她握着那本书,眼眶酸痛。他说,“你轻易就判定了我的为人”,他那份伤犹在眼前,难道她真的太过轻率?   脑海中闪出索菲亚和九岛夫人的模样,不,她的直觉不会错。只是,她衡量来去,突然就觉得,即使他是那样的,她心里依旧喜欢他,不见面尚可自控一两分,见了面她简直就无法自拔。   三天前的耻辱和血腥还在,三天后她怎么就像个小女人,心心系系想着了解他看的书。她哪根贱骨又犯了?   不,她的男人是江一帆!   突然觉得冷,一回头,手中的书滑落到地上。肖罗宇就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她。   顾枫连忙捡起地上的书,放到书架上。然后以她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起身,远远的站好,不敢抬头,双腿紧闭,双手紧紧地握住领口。   她的怕她的躲那么明显!骄傲和调皮转瞬间就不见了。她不知道他在身后看了她多久。她上一时段专心地去看艰深的外文,努力记忆书名的样子如幻影,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阵风卷过,她就到了他的怀里。她受惊地用手去努力推离他的胸膛。   她额上的伤好了,颈上他啮咬的痕迹却还残留着。他冷冷一笑,俯头就咬上一个齿印。狠狠地吮吸住,直吸到齿间有了血腥味,她依旧紧咬牙关闷声不吭。   好,你能忍?他大力撕开她的衣服,将她按在了床上,更猛烈地啮咬开始了。   窗外天还亮着,身上的男子已经开始了他的压榨剥削凌辱……她极尽所能忍受着,他还是不满意,非要这般挑逗么?这个太过难捱啊。   耳畔是这样充满戏谑的声音:“叫出来给我听,越放荡越好!”   她当然不肯。   “你很听话的,来,叫出来……”他让她太难以忍受。她终于带了哭腔:“求求你,不要……”   “我是个大魔头,对么?心里一定在想你怎么就遇到了我,对吧?恨我,是么?恨吧!”他的脸迫近她的脸,是死寂的冰冷。她心底一个颤栗,从前他的冷亦是冷,却从未让她感受到是与死亡后的冰冷相关,她大大的泪眸望着他,震惊害怕,身体哆嗦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他完全洞察了她的心,缓缓地讲道。唇轻轻地滑过她的唇边,似乎带着一点难舍的眷恋。转瞬就移开了,牙齿咬上她颌下的颈子,身下的动作亦大力加快,血腥的狂欢盛宴……   如何可以再自控,疼痛中亦有些微的欢乐么?他到底要她怎样?和他一道疯狂,还是灭亡?   天完全黑了。顾枫一身汗渍,气喘吁吁。仰躺过去的男子似乎又睡去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就伏在那看他绝色睡颜。一度连出气都怕惊了他,他能睡着是不是也是一桩好事!   睡着的他终于不再冰冷,但是却透出了淡淡的寂寥。   太累了,顾枫睡着了。月光下,情人的吻轻柔而缠绵,她好想抓住这感觉,唇已飘离。她喃喃地:“宇,是你么?”   伸手向旁边抓去,一手空。   她醒了。身旁无人。男人坐在临窗的长椅上,一双眸子寒光凛凛,他支着头坐在那,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吃药了么?”   “药?”她蒙蒙地反问。下一个意识清醒了:“对的,药。”裹上被子下床,拉开抽屉,握出那个小瓶子。悲从中来,终回视他道:“你那么怕我会怀孕么?”   “是你该怕,才对。”   “如果我不怕,我肯……”她矛盾地。   “那么纠结干嘛?”声音不冷,只是平淡:“吃了药,睡觉。我走了。”   “是半夜,你去哪?”她忙说:“你又失眠么?你——”   “我失眠关你什么事?”他突然吼道。   “身体重要!”她不怕死啦,他有情绪倒让她亲切些:“我找安眠药给你。”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记住了!”恶狠狠地。   她继续在抽屉里翻捡药物,他的大手揪住她的脖子拎起她:“顾小姐,我像很好哄骗的男人么?错,我永远不会犯第二次。”   她挣扎,“我只是——咳咳——我——”   “你不需要关心我,你没有资格!”他一字一顿地说。   待他松开手,大步走向门口,她缓出口气,却大胆地问出来:“那你干嘛去临玉轩救我,不止救我,还救了一帆,甚至答应了他什么苛刻的条件——”   他停住脚步。   “你告诉我条件是什么!”她逼问道。“你不敢回答我?”   “顾董求我。”简单的四个字。   “就这些——”她不死心啊。   他回眸看向她:“就这些。顾小姐,希望还有些什么呢?我不是常常以你向顾董谈条件么?我是生意人,精于此道,也善于利用女人达到我的目的。”   “罗宇——”她软软地喊道。   “九岛夫人是我的情妇,我教她汉语,陪她睡觉,以此换取利益。索菲亚也是我的情妇,我喜欢她的妩媚性感。”他怎么说出来的都是她那时想的,他嘲弄地看着她,看她的惊她的悲,仿佛眼神里在问满意吗?   “不——”坚韧如她,再次泪如雨下:“罗宇,对不起。”   “顾小姐的意思在下不明白。”冷淡淡。   “我不再吃这个药,我要——你一直想要,我——”她哽咽,狠狠地抛下手中的药瓶。   “那随你。如果你不怕堕胎之痛。我做得出来,你以为呢?”他相当平静,回身便走。   巨大的关门声,震动她的耳膜。这一晚发生的一切恍若静止,久久地弥散在她的内心,挥之不去。   那天以后,肖罗宇每天都会回来,每次只有身体的纠缠,他与她再无一句话。她乖乖地做着一个被囚禁者,仅此而已。   难得的有一晚他没有半夜离开,睡到了天蒙蒙亮,她竟发自内心地欣慰,满足地看着他安静地睡在身旁,目光停留在他的唇瓣上,那晚那梦里的吻是真实的么?这么多天,这么多次的肌肤相亲,他从未吻过她的唇。   “我有洁癖……我在乎我的唇和我的性。”他曾这样说过。可是他无休止地给了她性,他却不再给他的唇。她清晰地知道他毁掉豹锁的那一刻,她就该明了的,他不再视她为他心中的人。   她挣扎彷徨的那两个月里,他一直在等她,她让他彻底失望而伤心!他回不来了。再回不来了。    ☆、囚禁(二)   尤优在院中舞剑,英姿飒爽。舞过一套剑法后,已经大汗淋漓。有人递过毛巾,她接了准备擦汗,递毛巾的是修长的手指,她马上回身抬眸:“是你?怎么敢让少主递毛巾呢?”一边向他身后张望着寻找仆人的人影。   肖罗宇站在她身后,收了手,微微翘了唇边:“你过去练剑,我也递过毛巾,还给你擦过汗呢,怎么这会儿倒生分了。”   “如今你的地位不一样啊。”尤优笑了,一边跟着他往旁边的长椅走去。   “哪里不一样?我不还是我?要说不一样,便是你我是夫妻了。”他淡淡地讲。   “成了夫妻,我倒觉得我们生分了。”尤优直言不讳。   肖罗宇脚步顿了一下,抬起眸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在尤优眼底,很有些顾盼神飞的韵味,她不觉一呆,霎时红了脸。   “尤儿,你的剑术比以前更好了。”柔声地。   “反正无事,常常练习罢了。”她心头充满了喜悦:“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已在长椅上坐下来,伸出手臂对着她:“来,陪我坐坐。”   “我让佣人上杯茶给你。”她说。   “不忙,你来陪我坐坐就好,我们说说话。”他牵过她的手臂,她坐下来,他把她圈进怀里,轻叹:“刚刚说了我们生分了。结婚以来,我确实太忙了……”   尤优满足地靠在他怀里:“没关系,你何时来,我都在。一直会像从前一样陪着你。”   他的颊蹭着她的额,心内那道伤似乎正缓缓地渗出鲜血,他不忍想,闭上眼,享受微风拂面,片刻清净。过了一会,终于说道:“晚上,花道府过来用餐,你和我一同过去。”   “难道花道严又挑唆了什么,让他家老爷子在庄主面前编排你了。”尤优生气地:“上次的事不是道歉了,他还要怎样啊?”   “晚上花道一家会来,还有花道严的表妹花道奈香。”罗宇皱了下眉。   “花道奈香,就是老爹是众议院议长的那位,花道严叔叔的女儿么?”尤优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花道家有意让奈香和靖接触一下。”   “啊?”尤优惊讶:“那庄主怎么想?”   “师父自然是乐意的。”他有些伤感,自语道:“走明子的路线不行,又改打靖的主意。师父不糊涂,自然知道他们有所图。不过这次抬出花道奈香,看着倒是两方得利的好事呢。”   “是啊,虽说他们骨子里还不是要通过联姻挽救花道府的衰落。不过奈香娘家政治资本雄厚,对井上庄园未必是坏事。起码是双赢。可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尤优不解。   “师父本无意任何形式的联姻,如今的井上庄园有资本独树一帜,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并不急于靠近谁去。师父之所以这次肯同意为靖选奈香也是逼不得已。只是靖执意不肯接受。师父让我劝他,我也劝不动,才伤脑筋。”   “他们兄妹真是让人操心。花道严品行不好,明子不喜欢也就算了。可花道奈香据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在圈子里也响当当啊,追求者众多。靖就没听说么?品貌都配得上他有什么不好?”说着愤愤不平。   下一个意识很不好,却已经脱口而出:“井上靖不会对顾枫认真了吧。”说完后,尤优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好久没有与罗宇聊天聊得这样投机,婚后,她尽力收敛脾气,懂得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是在井上庄园她慢慢修炼出来的。在这里,她与他休戚与共啊。为了这个男人与她今天的长谈,她背后已花费了多少心血,收集研究分析井上庄园,以及与井上庄园有关的一切。今天,这样自然,这样投机,偏偏毁在了一句顺嘴的话上了。   果然,肖罗宇神情不是一般的黯淡。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尤优不敢讲话了,坐着的身形也紧张起来。倒是半晌后,肖罗宇的手臂柔软地圈紧她一下下,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所有的落寞都写在那张脸上。   尤优先难过了,靠紧他:“罗宇,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你想说我可以倾听。你不说,我陪你坐一坐,练练剑骑骑马打打猎……”   “谢谢,尤儿,谢谢你。”他打断她,转眼间神情已经恢复了平常,语气也如常道:“你倒提醒了我,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关她在尊爵这些日子,靖恨不得每天来晃晃,又不敢说出口想进去看看她的话。有点意思……”声音已经越来越冷:“让靖断了念头就是了。”   尤优心里打了个寒战。只听他开口道:“晚上,我会带顾枫也去。”   “啊。”无奈地应道,失望当然是掩饰不住的。   他捧住她的脸:“尤儿,你对我的心和情谊我都知道,我不会辜负你,嗯?”   尤优惊讶他讲出这样的话。他们从前玩的好时,他也没有如此说过,这个算不算表白啊。她登时涨红脸孔,点了下头。“在这里我是全然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怎么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问题。”   他淡淡笑了,如初开的海棠:“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是完全站在一起的。”说完,转身离开。尤优兀自回味着那个笑容,傻傻地幸福着。   顾枫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阿正从旁指点一二。本来是闲着无事,顾枫想起和阿正学做饭,一番软磨硬泡,阿正才惶恐地答应了。近距离相处几次,顾枫是乐天的性子,又有亲和力,阿正于是放下包袱,开始认真地当起师父。顾枫则是一学越发不可收拾,原来做饭有这么大学问,她有些乐此不疲。   因为肖罗宇一般都是半夜回来,所以她每天从早到晚都会泡在厨房里,从食材到工序,一点不马虎,有时会向阿正慨叹几句:“从未觉得做个饭会这么讲究,你家主子还真不好伺候。”   肖罗宇走近来时顾枫正在切菜,阿正看到主子突然回来先吓住了。那边顾枫还在对阿正说:“你看我的刀工有没有进步啊。你说我连刀工都过不了关,怎么学你中餐、西餐、日餐的手艺呢。”   无人答言。顾枫又讲:“阿正,你家主子喜欢吃海鲜的,你先教我怎样辨识新鲜的海鲜好不好……可惜我出不去,不然和你们去市场采买啊。我喜欢那种感觉,过日子的感觉。阿正——”   这一回身,看到肖罗宇,看到不敢出声看着地面的阿正,岂止只有阿正一人吓住,她亦然。手指不小心就碰到了平搁的刀锋上,“呀”疼了流血了,她忙放到唇边吮住。   “你上楼来。”肖罗宇转身先行,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顾枫慢慢地跟上楼去。   “换上礼服,一会儿和我去吃晚饭。”他将手中的袋子扔在床上,一边在沙发上坐了,燃了根烟。   “出去吃饭?”她狐疑。自从那天他暴怒后,她一直待在这里,软骨散的药力完全消散后,她试图在院子中走的远些,侍卫都不允许。靖再没有来过。她已经被变相囚禁了。这她早知道的。也一直恪守囚徒的本分,没生出一分越矩的念头。   “你这里小日子过的不错,不会真的不想走了吧。”他讽刺道。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她讲过话。今日还有了点活气,阴阳怪气也是语气啊。   “去哪里吃饭?”她问。   “花道府的表小姐要来,我们希望靖会喜欢上她并同意和她交往。但是靖现在连饭局都不肯去。我会告诉他,今晚的饭局你会去。”直截了当。    ☆、囚禁(三)   顾枫站在宴会大厅里,脑子里木呆呆的。一天的好心情都已被肖罗宇给打击了个粉碎。肖罗宇为她准备的礼服低胸诱惑,充分地展露出颈子上未褪尽的吻痕,似乎在暗示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妇。   门口喧嚣的很,想是花道家的已经到了。不多时,花道一夫和夫人、花道严以及一位妙龄的小姐走了进来。井上秀石这边起身,肖罗宇等也都迎了过去。一番寒暄,终于引荐到主人公。井上靖不冷不热地问了好,花道奈香淑女典范般地回了礼。   顾枫冷眼瞧着,那很不关自己的事。她的作用比如药引子,已经完成了。心情不愉快,好歹吃饱再说。于是,她头也不抬,对着一盘一盘精致的美食下手了,每上来一盘,她先琢磨一下可能的配料,想着回去向阿正讨教,然后毫不客气地吃光。哪里听他们叽里呱啦讲什么啊。   好半天以后,顾枫才觉出异样,抬眼看,竟是一桌子的目光都盯着她看呢。她很奇怪么,不就是有一脖子被豹子咬的牙齿印么?她不以为然垂下目光,不想再理会。   却听得井上秀石用中文问道:“顾小姐,可是在尊爵小筑里没吃饱?难道我的少主有虐待你,这要是传回你父亲耳朵里,可不太好。”   一桌子人都低低地笑了。花道奈香温温柔柔地开口道:“这位姐姐,你身材保持那么好,完全不用节食,有秘诀么?”原来汉语讲的也很灵光。   井上明子淡淡地:“花道小姐,她年纪比你小,你不要看她结了婚就叫姐姐。”   于是这房间里交流的语言变了,顾枫倒有些受宠若惊,礼貌起见答了一句:“餐食很好吃。”   花道奈香微笑:“你真有趣。”顾枫点了下头算做回礼。就见井上靖的目光柔惜地看着她,其他的似乎都没放在眼里,心里不觉格登一下,这才是大家都看她的原因吧。因为男主角在看她,看的专注,毫不掩饰他的关切。   更有趣的是,花道奈香的目光在她这里逗留了一会,竟望向了肖罗宇:“听说,少主常常去东京,而且马骑得好、高尔夫球打得好,下次再来时知会我一声吧,一起去骑马打球如何?”   “我们这里有马场和球场,如果花道小姐不嫌弃,明天可以来骑马打球。”他接得巧妙,并不说自己可不可以陪同。   “那你舞剑给我看看吧。”她大大方方地请求道。   这男女主角明显分别不在状态啊。   花道夫人微咳道:“奈香,井上少爷的马骑的也好,球打的也不错,不如由他带你去玩玩。”   花道严忍了半天没说话,开口果然没什么好话:“奈香,人家妻妾成群的,我们好歹是有身份的大家闺秀,和他做朋友也要避避嫌吧。”   井上秀石难得微笑一下:“花道小姐,井上庄园好玩的东西多了,让靖和明子陪着你到处走走,喜欢的话多住几日都没有关系。至于我的少主,他实在太忙了,要操持我这么大的家业,他不如你哥哥能干,恐怕没时间陪你,你担待些。”   花道奈香本是淑女,鼓起勇气表达下想法,即遭到这么多人“善意”的劝说连带婉言拒绝,登时很没面子的脸红到脖子根,不觉巴巴地看向肖罗宇,期望他可以答应下来,多少挽回些自己的面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可那哪里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呢。他很置若罔闻。顾枫觉得自己看了场好戏,不愉快也一扫而光。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闻得顾枫的一声笑,花道奈香的眼圈立刻红了,好一幅泫然泪下的模样,目光越发紧巴巴地盯着肖罗宇。难道这样盯着能够等出个下文来,他不是那样的男子好不好。顾枫心下叹惋,小姐,你错付了痴心。   井上靖终是心软,好意地说道:“花道小姐,要不明天我们这些人一起去骑马打球吧,哥如果有空会带着嫂子和顾小姐一起来的。”   奈香刚心生感激这男子真不错时,却见靖看向罗宇,目光之殷切让人动容:“哥,你别关小枫在屋里,让她出来和大家玩一玩吧,她是那么活泼的一个人……”   不等罗宇讲话,秀石先冷哼道:“你管的倒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长进,说话不经大脑似的。明天好好陪着花道小姐玩一玩才是正事。”   “我很好,只是借贵庄园养伤,身体还有些弱,所以不便出来。井上少爷多虑了,等伤好得差不多,我就回去了。”顾枫面庞安静,语气平和,气度雍容。   一时无人接下话去。就见各个人神情各异,脸上很是精彩纷呈。花道一夫对着井上秀石干笑两声:“嘿嘿,我们继续喝酒喝酒。”   晚宴散了,送花道家的人上车走后,秀石沉下脸,对着起身的顾枫道:“顾小姐自己说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回去。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随时。”她彻底恢复了高傲的顾小姐本性,倔强不服输。   “你不能回去——”“不行——”靖和罗宇同时开口道。   “啪”秀石一拍桌子,只听喀嚓的声响,桌面已经裂了一条缝隙。“你们两个今晚要气死我,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那两人同时肃立,不敢再开口半分。   秀石眯起眼看着顾枫:“这是你乐见的么,顾小姐。我今日也不怕自曝家丑。罗宇和靖自幼感情深厚,因为你起了嫌隙。这里你不能再留了,从此也不便再来了。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爹,你误会了。我只是当顾枫是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帮的道理。”靖无畏地开口道,也不管秀石的脸是不是阴沉的厉害:“我和哥之间也没有嫌隙,好的很,跟顾枫没有半点关系……”   井上秀石铁青着脸,甩出手,空中白光一闪,直奔靖而去。早有黑衣男子挺身护在靖的胸前,他实实在在地受了秀石一掌,听的见手刃切入骨的声音,他的嘴角就挂出血。“哥?”靖心疼地要扶他。   “我让你挡,我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永远不长记性。我看你能挡得住我几掌!”秀石有些气急败坏。罗宇只是立在靖前面不动。   “爹。”明子冲出来,挡在罗宇前面:“你要打打我吧。”   “放肆!”秀石怒。罗宇马上越上前,把明子也拉在身后护住。他挡在井上兄妹身前,垂着头,不激动不争辩,平静地等待迎接秀石的怒。   第三个人冲了出来,反身扑进肖罗宇怀里,牢牢地抱住他,不言不语,如果秀石再出手打的就是她身上——尤优坚决地抱紧罗宇,她有些功力,他不是一拉就能开的,何况他还握着明子的手臂。尤优的举动让罗宇心内流过一道暖流:“尤儿,让开,没事!”   室内静寂下来。“你们这是干什么,集体反了天么?”秀石慢慢地收回手掌,握成拳头:“以为这样我就不敢了,我可以一掌劈了你们4个人。”   似乎看出秀石有所和缓,肖罗宇轻拉开尤优:“尤儿,你扶明子到旁边去,我有话对师父说。”   高坐在椅上的是养大他的师父,二十九年的温饱自不必说,教会他一身武艺、给了他无尚权力和荣光、让他拥有了可以想见的一切。他知道他与他们不同,姓氏不同,尽管他幼小得不懂得姓氏的含义,师父也没有更改他的姓,没有把他与他们归为一类;地位不同,他位尊权高,却要努力工作供养着他们的养尊处优。从来知道这里不是家,但在他心里又胜似家,所以他从来都觉得他必须偿还这份情义,他所做的一切天经地义。   “师父,息怒,保重身体。是我不好。”缓缓开口道。    ☆、囚禁(四)   有人说过吗?肖罗宇骨子里竟是悲观的。顾枫冷眼旁观了闹剧那么久,突然觉得自己在戏中。他曾轻轻诉说过他的不安全感,他表露过他的底线,他的不坚强。但是就在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心底一抖。   听得他缓缓讲道:“师父教过我江湖道义第一。虽说我够不上凛凛君子,却也不能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既然答应了顾老四,这段特殊的日子保护他家小姐,我就不能食言。至于师父的担心我明了,其实靖不过一时尚未想开,他还小,有了更好的入眼的过几日自然就会忘了。”   秀石只是冷峭地看着他。他略作沉吟,又缓缓道:“过了这段日子我会送她离开。今后也是桥归桥路归路。千错万错都在我,因为我靖才认识了她,所以师父如果实在要责罚,就罚我吧!”   “罚?怎么罚?上次鞭子抽的你遍体鳞伤,你不还是护着她么?”秀石哼道:“你讲出天花乱坠,不过让我容她,你心里还有她。”   “师父大可放心,别说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怎还会执着不放手。即使……,师父永远是第一位的。我更不会容她伤害了靖。既是我招惹进来的,我会负责到底。”平静的语调。   秀石似乎大大意外。   “我从不会欺骗师父。”他微微美眸看向座位上的秀石。   那眼神纯粹的信赖,还和二十九年前他第一眼看到的婴儿的眼神一样的干净。当时那双眼睛的澄澈打动了他,让他留下了他。二十九年的成长,他越发出色,几乎没让他失望过。   秀石慢慢伸出手来,罗宇立刻握上去,秀石温和地:“能接住我一掌的,只有你。伤的重不重?有没有伤到筋骨。”   “师父下手时有分寸的,您说能伤到哪里去?”他有丝俏皮。   秀石温和地笑了:“我先去休息了。你叮嘱靖明天务必陪好花道小姐。靖木呆呆的,你教一教他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他但凡有你一半的机灵劲,我也不用这样操心。”   “师父,放心。我送您上车。”他携了秀石的手离开。   他再回来时,神色微微倦怠,明子和尤优都急急上前,最后是明子停住了,尤优温柔地用手帕擦净了他唇边的血迹。   肖罗宇看向耷拉着脑袋的靖,有份怒其不争:“师父的话你听到了,明天和明子去陪好花道小姐。”   “我对那个花道小姐没兴趣。”靖直接讲道。   “只要你心里放下她,你对花道奈香有没有兴趣都没关系,师父不会逼你娶奈香。他在乎你的幸福。”肖罗宇手一指顾枫,更直接地说。   靖一下红了脸:“哥——”   “师父希望你有一段完美的感情。你怎么就体会不了他的心,他是你爹,希望给你最好的。”他轻叹:“你回去吧。”   “宇哥哥……”明子似乎无限心疼他。“伤真的不要紧?”   尤优一旁有些不快,明子不以为然,仰着白皙姣好的脸庞对着男子:“不要太累了,好好休息。”   “嗯。你也回去吧,车子在外面。”他温和地说道。   只剩了他们三人。尤优看了看木立的顾枫:“走吧,顾小姐,这样站着干什么呢!”   车子先到了尤优的小筑,肖罗宇下车送她进去,似乎盘亘了良久才出来。回到车子上,剩下与她时,整个气氛便都是压抑的冷凝。   没啥言语,人家径自回了少主尊府。顾枫只好一个人向尊爵小筑走去。柳岸芳菲的景致在夜晚略显昏黄的灯光下,凄清起来。不,是她的心凄清起来,从最初的愤怒到事不关己到难过。仿佛从她认识他,他不断地给她意想不到,一点一点拨开他的面纱,他的那些过往禁不住让她心疼。   想都没想,顾枫突然调了头,回身向少主尊府走去。   侍卫当然拦她,可她胸中激荡的情绪让她停不下来啊,她掏出手机打了电话。他电话里倒没有冷嘲热讽。未几,健雄亲自出现了,不过还是一脸不得不的无奈和不待见。   第一次走进肖罗宇的办公区,这里宽敞整洁严谨肃穆,特别的一丝不苟。直接到了他的办公室,健雄就带门出去了。   肖罗宇低首伏案,桌上是厚厚的一摞文件。顾枫站在几米开外,看得心酸。   好半天,他方处理下去一大半,她一直站着,静静地看。   “有事,说。”他的手眼依旧忙着,终于开口了。她静立着,泪珠儿扑簌簌地落。   “我等你忙完。”她低低地吐出几个字。   他抬眸,看着她流泪,几秒的间隔,平静低沉地问道:“是同情我么?”   他的问话让她惊讶,她语无伦次了:“就是想看看你,想说我……”   “如果涉及感情,就不必了,我们——不再谈感情。”他起身,伸手抽了片纸巾,慢慢走近她,递上去,平缓地:“你聪明敏感,知道你会想很多,你一直能比别人更了解我。但是我不再需要,无论是同情、关怀还是喜欢、爱慕。”   怎样的玲珑心?顾枫更惊讶:“为什么?”   他站在与她一步之遥,敏锐的眸子盯着她:“你该知道答案,太迟了。”   “罗宇,我知道错了,知道任性了,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错就改可以么?我放不下,心里放不下你。”她急切,而且走近去,伸出手,抱住他。   他没有拒绝,没有怒,于是她抱得更紧些:“你的伤还好么?伤在哪里?”   良久后的回复:“在心里。”   几天来他们终于心平气和地讲话了,却是他的几个字说的她心痛难耐:“再给我次机会,让我与你分担。”她抬眸,眼中泪意未收尽,朦朦胧胧的,殷切地望着他:“再给我次机会,让我全心全意地爱你。”   他的身体是僵硬的,他不为所动。   “罗宇?”总是被拒绝,总不是好事情吧,顾枫已经底气不足。   “你对靖没那个心,让他断了念头。”肖罗宇的声音分外冷静,看她茫然不解,他补了一句:“明天我会安排游玩项目,也会抽空一起过去,你——让他断了念头。”   他竟这样说?她睁大眼睛瞪着他。他拉开她的手臂,又加重语气道:“不懂?”   “像今天一样,我的作用就是让他来,明天我的作用是让他彻底放弃对我的幻想。”她垂下头。   下巴被他的手指抬了起来:“你果然聪明。”   “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勾引他……”她依旧不死心地辩白着。   他的目光冷静的怕人:“我知道了。他的痴迷有多深我也看到了,并且理解。靖不是我,他面慈心软,优柔寡断,我尚逃不过你的情网,何况他?”   灰心丧气不过如此。   “你利索地答应我上来的要求,是为了说这个?”气息微弱下去,解嘲道:“你对靖真好!对井上家真忠心!”   他甩下她的头,转身回座位:“你可以出去了。”    ☆、囚禁(五)   井上庄园有十分辽阔的马场,碧草连天,一望无际。他们骑马的技术都很好,一溜烟就成了她视野里的小小的圆点。顾枫一个人坐在遮阳伞下,穿着肖罗宇专门送她的马服,觉得特别讽刺。   因为她来,靖答应好好陪伴花道奈香。在她的印象里,靖一向明理,可自从让大家看明白他喜欢她,他有些无赖起来。明明昨天是他亲口说要陪奈香玩。他一早就回爹他不舒服。肖罗宇应该十分了解靖,他早算到靖会赖皮吧,所以昨晚才会预先安排了项目,并且亲自带上尤优和顾枫。果然,听说顾枫来了,靖马上就到了。只是到了,以他的性子就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按照罗宇的吩咐乖乖地陪着奈香骑马去了。   从尊爵出来前,肖罗宇就对顾枫说了一句话:“记住我昨晚说的话。”   即使他这样说,她依旧为他心疼。他不知道,昨天从少主尊府出来,她一直站在院子不易察觉的树丛里,那个位置正对着他的办公室,他的灯亮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他应该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睡眠。一早去讲武堂请早安,陪师父吃饭。然后带上尤优,然后进尊爵接她。   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只是这样透支,他身体可以捱多久?他是能够大忍的人,他第一次从临玉轩救出她,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强撑着驾机送她回去,顶着重伤在她婚礼上她面前生生地接住一刀刺腹,剑圣大典上不惜重伤诱敌致胜,还有数不清的鞭子和……他很能够忍受,他的极限在哪呢?   所以——她心疼的一夜无眠,所以她会为他做任何事,所以他的要求尽管以她的自尊为代价,她依旧肯。这个不是还爱着又是什么?   纷乱的思绪,直到马蹄到她眼前才打断了。肖罗宇的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与它的主子一样高傲帅气,据说叫做雪蹄。他的马到了近前,渐渐地靖、明子、尤优和奈香、花道严、木村的马都到了。   一马当先的男子长臂一伸,将顾枫直接拉上马来:“我带你去兜兜风。”瞬间策马奔腾。顾枫只觉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过,身子极度失控,一方宽阔的胸膛容了她的颠三倒四。   明知不再是她的,她还是伸出手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也许这是他给她的最后的留恋。   马速极快,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其实就算跌下去粉身碎骨又怎样呢?有他在侧,足矣。原来是这样的,理智如她,如果感情依旧可以战胜理智,是因为她还爱……   雪蹄停下时,肖罗宇抱住顾枫,飞身下马。那几个人围上来,明子羡慕地:“这样极速飙马一定过瘾极了,顾枫,感觉不错吧。”   顾枫惨白着脸孔,刚落地,腿脚不稳,捂住口歪斜着走出几步,已经控制不住,呕了出来。一夜无眠,加上这通折腾,胃里酸水都反上来。   井上靖毫不迟疑,几步就奔过去扶住她,一边就叫侍从拿水。“小枫,你没事吧。”   又是他,而不是他?   他递上的水杯,她一把扫开,她拭着嘴边的残迹,冷冷地:“不用了,谢谢!”   他不以为意:“小枫,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   “您很有趣呀,不知道男女有别?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我还是你大哥的女人!”她冷笑道。   “小枫?”他有些懵。“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是井上庄园的客人。你别误会,我只是把你当朋友。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我磊落,不会……”   “你只是下意识地对我好是吗?”她一抹嘲笑:“我见过的男人多了,你那点小心思骗不了我。我知道自己的美貌动人,还知道自己的性情吸引人,更知道你心里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你,一点好感也没有……”   靖涨红脸:“你在说什么呀?”   “男人和女人只有一种关系,没有朋友一说。我是个骨子里很放荡的女人,你太清纯了。懂么?你不吸引我,所以拜托不要再献殷勤。”她越发笑的轻佻和不屑。   “谁允许你如此嘲笑我哥。”明子气急,几步冲上前,抡起胳膊对着顾枫就是一巴掌。    ☆、囚禁(六)   极其清脆的声响,打愣了所有人。文质彬彬的明子,如变了一个人,扯住顾枫的头发,对着她的小腹就踹了一脚,一边厌恶地:“你简直无耻之极,你玩弄宇哥哥,勾引我哥,竟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明子!”靖反应出,一把拉住妹妹。“你干什么?”   “你还护着这个贱人!”明子又是一脚踢上去。顾枫闷哼着摔在地上,抬眸间瞥见尤优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有他——他面无表情。   好痛,霎时泪迷了眼。靖还在拉扯疯了般的明子。已有一臂从地上捞起她,她耳边滔滔,眼前渺渺,恍若置身汪洋大海,涌动的巨浪早已淹没了她。   再有些意识时,她已经躺在了尊爵小筑的床上。他在解她的马服。她一把攥住衣襟,紧紧地,口中说出的话空洞无力:“我疼,不能和你做那个事。”   “嗯?”男子一愣。   她晃晃然看了他一眼,挣扎起身:“你实在要,我去洗一洗,我……”   她一脸泪痕交错,左脸颊已经红肿,眼神却是空的。肖罗宇压抑下涌向胸口的痛楚,平淡地讲出一句:“我看看你的伤。”   “那个就不用了。你去忙,我一个人就好。”她仿佛舒了口气,“咚”地一声躺下去。手抓过被子,蒙上头,被子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她在无声地哭泣。   他立在床边,无言地低落。那么,你心里该放下我了吧。我们不可能的,再不可能的。即使彼此心里喜欢又如何呢?我当日不惜一切代价帮你换回江一帆,就是为了你可以好好与他生活下去。有一天,你或许懂,又或许你永远不会懂。经过这些,你只会很快忘记我。我恨你的无情,却还是为你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傍晚的讲武堂宴会厅。井上秀石和煦地询问花道奈香玩的可好。花道小姐勉强地应了还可以。是啊,下午肖罗宇不出现了,靖无精打采地陪着她,很是乏味。   花道严笑看明子:“明子啊,看你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原来彪悍起来更迷人。被你欺负都是一种幸福,不知谁有这福分让你欺负一辈子。”   明目张胆地挑逗。明子板着脸冷哼道:“那贱人就该打。”   “明子,你也太不顾及身份。”秀石嗔怪道,而且看向罗宇:“再怎么她也是罗宇的……”   “爹,他们没关系了好不好?她不过是呆在那里躲风头。”   “明子,你不该打人。”靖低低地批评道。   “她那样说你,哥,你忍得下我可忍不下,她凭什么,一个那么无情的女人,那么下作的女人……”明子怒道。   “明子,不要再说了。”罗宇淡淡地开口道。   罗宇开口,明子立刻收声,乖乖地低下头。   “靖,她是那样的女人,对你不会真心真意,她还不定性,不过喜欢玩闹。她很迷惑人,你懂了。我受过的伤害不想你再受一遍。她不值得。”罗宇平静地讲道。   靖看着罗宇,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只是“嗯”了一声。   秀石很高兴,饭后让靖和明子陪着严和奈香到院子里去逛逛。留了罗宇下棋。秀石最喜欢下围棋,肖罗宇资质聪颖,棋艺超群,每每师徒二人杀得难分难解,酣畅淋漓。   回到少主尊府已经凌晨,肖罗宇十分疲倦,就想歪在办公楼里临时搭的床上睡一会儿。健雄悄然进来,欲语又止。   罗宇闭目在床:“有什么,说吧。”   “阿正来回禀过数次,顾小姐似乎不妥了。”健雄小心翼翼地说。   他一骨碌爬起来,连外衣都没穿,快步就出了房间,直奔尊爵小筑。    ☆、囚禁(七)   顾枫高烧不退,一张小脸红红的,额头滚烫,蜷缩在被里梦呓:“爹,我想回家……爹……帆哥……爹……”   她的梦呓里没有他的名字。肖罗宇扶起昏迷的她,小心地喂了退烧药进去。然后就一遍一遍用湿毛巾拭她的额头、手心帮她降温。她只是不断地呓语:“爹……一帆……回家……”   他不停地擦拭着。她终于气息平稳些,睡得稳当些,偶尔还会喃喃地:“我要回家……爹……”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住她红肿的脸颊,低低地:“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天已发白,他再无睡意,却是头痛欲裂。他歪在长椅上,拄着头看着她,定定地看到了天大亮。   顾枫朦朦胧睁开眼,浑身无力啊。对面的人影和人脸让她在几秒钟后完全清醒过来。   男子挑眉:“醒了?吃点东西,然后吃药。”   “我病了?”整个人还是被掏空般的失魂。   “你发烧了,所以要吃药。”米粥已经端到她跟前。   “谢谢,我自己来。”她摇摇晃晃支撑起身子,不敢抬眼看他。他未放手,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她勉强含了半口,就呕作一团。他忙放下碗,上前半揽住她捶背。她好容易平息了,却努力地挪开与他的距离。他微怔,半天:“别怕,我不怎么样你。”   这样一句话,她抬眸,人是傻傻的样子,眼神也是直白的呆:“我一直以为你心里还残留着对我的感情,我很天真吧。是我辜负你在前,我欠你的我还。你还要我做什么你说。只要你要求的,我都做。”   他面孔平静,仅仅手有丝抖:“喝粥、吃药。”   “粥实在吃不下,直接吃药吧。对不起病了,给你添麻烦。”她垂目,弱弱地靠在床头,随时都能滑倒一样。   他放下粥碗,直视她:“让我看看你的伤,太重了要上药。”   她摇头,长发遮去半张脸。   静了半晌,他起身:“你休息下,还是吃些粥再吃药。跌打损伤的药我一并放在这里。有事打电话给我。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说完回身往门外走。   “谢谢。我不过受了些风寒,应该没有大事。你忙吧,不用来看我。”她马上说。   他的身形略微停顿,才举步走出去。   肖罗宇上午处理完日常事务,谈了两个合作项目。下午,一些帮派的头头脑脑都来了,领地冲突利益纷争,有上得了台面的,还有上不得台面的,也有倚老卖老指责他为他们争取利益不够、明摆着要不服管的。   就连松直英川都半恭敬半挑衅地问道:“井上少主,我们在菲律宾海域的开发项目,大家都入了股,可是拖了快半年了,项目还是没有拿下来,如果那边的黑帮难缠,少主又分身乏术,不如兄弟帮你去做,如何?”   有人附和道:“少主近来把井上庄园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听说东京银座的半条街都快归您所有了。据说依仗H市在中国的几单大项目也都做的不错。那兄弟们呢。我们之所以归顺井上庄园,是因为庄主带着大家共同发展。现如今井上庄园把持了一切,我们的利益在哪里?请您给个说法。”   “如果松直少爷觉得自己可以,那边黑帮的事就交给你了。”肖罗宇冷冷开口道。   本以为,他多少谦恭些说几句安抚的话。谁也未料到他这样的答案。送进口的肥肉他肯吐出来,必是十分难办的事情。看着静寂下来的众人,罗宇威严地扫视一圈道:“合作讲的是信义,如果您们不信任我,何来发展。我肖罗宇也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的人。再有异议就给我出局!”   “哈,你口气不小。你小子有两下子没错,但是我们信任的是井上庄园的庄主井上秀石,你让我见他老人家。”年纪稍长的田中狂妄地讲道。   “见我师父,可以啊,健雄先约上,看庄主何时有空。”罗宇淡淡地回复道。   “你……”田中生气道。居然一怒之下摔了手中的茶杯,拔出长刀冲着肖罗宇的长桌就是一刀。一片哗然。    ☆、囚禁(八)   井上秀石练完功,从练功房走出来,接过边一手里的茶,抿了一口,问道:“听说少主与众帮派议事的时候动了刀子?”   “是老田中不太服管,先对少主动了刀,少主当即夺了他的刀就断成两截。一时把他们都震住了。”边一回道。   秀石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靖:“靖,你越发不争气了,全靠他罩着,日后没了他怎么办?”   “爹已经将井上庄园交到他手里了,又怎么会没了他。”靖笑笑:“哥那么能干,当然没问题。”   “他终究不姓井上,不是日本人。”秀石轻叹。“罗宇心思深沉,虽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却也很难完全了解他。我在一天压得住他,我不在了……”   “爹,今天怎么说这样丧气悲观的话,以爹的身体会长命百岁的。”靖迎过去,扶秀石坐下来。   “你秉性纯良,不好杀伐,倒是个极孝顺重情义的好孩子,真不知这么多年我教育保护的你对还是不对。”秀石慈爱地看着靖。“你和罗宇一起长大,他肩上担的过重,你又太轻松,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爹,哥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有担当的男人,这么多年都习惯保护我照拂我,有他在你该放心。”靖说。   “但愿吧。但愿他对你和明子是真心的照拂。但愿他不会记恨我没有让他娶明子为妻。我再强悍再铁血,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不幸福,那样如何对得住你们早逝的母亲。”秀石目光难得地悠远。靖知道爹又想起了母亲,母亲在他10岁时就病故了,父亲对母亲的长情,常常让他感慨。   “爹……”靖蹲下来,握住父亲的手。秀石轻叹:“罗宇什么都好,只是不适合做丈夫。我既不能牺牲了明子的幸福,彻底拉拢住他,又不能不仰仗他发展维持井上庄园,心里还需提防他……”   “是孩儿不争气。”靖垂下头。“不过,哥……”   “靖,你我父子连心。不论怎样,他终究是外人。他的性子冷漠无情,是狠得下心的人,你切不可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而如此看他,懂么?”秀石摸了摸靖的头:“你去吧,看看他今天有没有受伤,顺便让他一起来讲武堂用晚餐。”   井上靖踱到少主尊府,心里想着父亲的话,抬头看了看巍峨的建筑。以他对肖罗宇的感情,他不愿相信父亲的忧虑,但是以冷情的江湖看,亲兄弟亲父子仇杀的比比皆是,何况他们还不是亲兄弟。可是如果肖罗宇要怎样,就像这庞大的建筑群一样,他又能奈何得了什么呢?他一直过的太悠然自得了。   今晚的健雄有些奇怪啊。默立在罗宇办公室的门口,似沉思似悲伤……转眼看见他进来,忙恭敬地:“少爷好。”眼圈竟有些微微的红。   “少主还在忙?”靖问道。   “嗯。”健雄应道。   “庄主在等他用晚餐。”他说。   “少主已经让人过去回禀,今晚他不过去了。这边事情太多。他要稍稍休息一下,把这些都处理掉。一会儿还有三拨人要面谈有关事宜。”健雄越说越低。   “你怎么了,健雄?”靖奇怪。   健雄摇头,却背过脸去。   “健雄……”   “请少爷先回去吧。”声音让人意外地低沉。   “我进去看看他。”靖去推门。   “少爷,让少主歇歇,他刚躺下。”健雄拦道。   靖已经推开门,室内一片黑暗。健雄还想拦,里面套间里传来肖罗宇平淡的声音:“进来吧,靖。”   闻得肖罗宇的声音,井上靖快步走进内间:“哥,你还好吧?听说下午议事动了刀子,爹让我来瞧瞧你,请你去正堂用晚餐呢。”   肖罗宇躺在床上,气定神闲:“他们如何是井上庄园的对手,你让师父放心好了,没事。我有些累,稍歇歇还有事要谈,晚餐就不过去了。”   罗宇的脸孔出奇的苍白,在黑暗里看着有丝诡异。“哥,你身子不舒服?”靖关切地问道。   “靖,你该抽空多熟悉下庄园的管理和业务,从明天起每天半天来这里上班,帮我分担些也好。”他这样讲。   “哥,怎么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靖有些着急,想想刚刚爹的话,以肖罗宇的聪明定是起了疑心,拿话来试探他吧,他马上讲:“哥,爹没有一丝一毫不信任你,你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们就是亲兄弟,你将来就是要继承井上庄园的。”就见肖罗宇的眸光越来越平静,静到琢磨不透的骇人。靖又急切地补充道:“爹当初没有让明子嫁给你,实在是因为觉得明子太娇太小姐脾气,与你不般配……”   “靖,有些话,不必说。”他打断道:“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早晨你来上班,跟我熟悉业务。你去吧。”   “哥……”靖不知该再如何讲话。   “你去吧。”罗宇闭上眼睛。   靖有些惴惴不安地走了出来。健雄送了靖出去后,忙进屋来。   罗宇嘶哑地问:“他走了?”   “是。”   “噗”床上躺着的肖罗宇身形一动,侧头冲向地面,喷出一口鲜血来。   “少主……”健雄急忙要开灯查看。床上人低低地:“不要开灯。”   “少主……”健雄哽咽道,知道少主是不想见到那刺目的血红。“可是,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顾小姐的烧退了没有?”罗宇病恹恹地问道。   “退了。阿正说她精神还行。”健雄悲愤道:“这个时候了,您还关心这个体谅那个,谁关心你啊。您事事想周全做完美,又怎样呢。”   “我休息下就没事了,只是最近太累太伤神。”   “吐血了不是小事情了,少主,您的身体……”   “我心里有数,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多少大风大浪刀光剑影都捱过来了。”他平静地讲:“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明天让少爷来办公。你去吧,我歇歇就好。”   “是。”知道多说无益,健雄准备退下去。   “把活血化瘀的汤药方给阿正拿过去,让他别说是什么,只说是食补的汤,让顾小姐喝下去。”他最后叮嘱道。无论有情无情,她总是他唯一动过情的人。   好久没有这样长睡过,醒来时天蒙蒙亮,感觉精神好了很多。肖罗宇知道得益于自己身体底子壮,若不是一直失眠睡不安稳,几天里太操劳不眠不休,加之受了秀石一掌,下午又运功断剑动了真气,倒也不至于吐血。他起身打坐练功。这一运气,心下有些隐隐担忧,自己的心脉果然受损了。这当然不是个好兆头,对练武的人来说心脉受损等于慢性自杀,要想痊愈几乎不可能,但后面还有大事等着他办,当下务必调理好才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他何来的父母疼爱,从睁开眼望见的就是白雪皑皑,一个幼小的身体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地练功。从懂事起就是自己拼搏,流血流汗打拼天下。只有他才是最疼自己的,只有他对自己的身体发肤负责。   他——强悍有力,无坚不摧!    ☆、囚禁(九)   顾枫醒来,快中午了。身子较之前一天已经清爽多了。被明子打过的脸颊还有些肿,身上的两处伤自上了肖罗宇留下的跌打损伤的药倒是轻了几分。稍微梳洗过,她下楼来走动。阿正见了她:“你还要好好休息才行呢,顾小姐,我煲了汤给你食补一补。快来喝吧。”   “谢谢,阿正。”她走进饭厅喝完汤。眼神不禁为窗外吸引。   豹子辛巴正在草地上大摇大摆地散步。“是辛巴啊,怎么这些日子都没见它呢。”顾枫惊奇。   “辛巴前段时间一直在庄园的灵豹苑训练,可能又要出征了,所以回来小住几天,和少主亲昵亲昵。”阿正解释道。   “出征?和谁?”   “自然是少主啊。辛巴一直在训练,它回来了,自然是少主准备带它出门了。”   “你们少主要出门?去哪里?”顾枫紧张地问。   阿正骚着头,为难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少主常常在外,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摆平不是?”   顾枫走出门去,走向草坪。辛巴看到她止住优雅的脚步,警觉地盯着她看,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攻击信号。她心下难过,它应该已经不认识她了。他曾说过送她只豹子养着,是她辜负了他满满的情谊。   她看着豹子,豹子看着她。她难过地蹲下来伸出手:“辛巴,是我,你曾经救过我呢,你还记得我么?”   就见辛巴突然跃起,向她直扑过来。她不信它会伤她,可还是下意识地惊出一身冷汗,跌坐在地上。辛巴没有扑倒她,而是扑到她的身后。回身看去,肖罗宇站在几步开外,辛巴正扑进他怀里,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他搂着豹子,手掌摩挲着它的毛,十分难得地展开个淡淡的笑容。   顾枫连忙起身,拘谨地立在一旁。肖罗宇冷冷地开口道:“它再有灵性也是只兽,不要以为对你有例外,它很可能下一秒就咬断你的喉咙。”   是啊,和他一样啊。她心下想着,这句话概括他再合适不过。口上应道:“知道了。”   “进屋吧。”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   到了屋里,阿正已经摆好午餐。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啊,还有一瓶红酒。顾枫很意外。难道他要在这里用餐?   辛巴的餐食是一大盆鲜肉,此刻它已经蹲在肖罗宇脚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坐吧,一起吃顿饭。”他讲。一边给她面前的杯子倒上了红酒,一边给自己也斟上了,举起杯子冲着她:“cheers!”   干的什么杯?顾枫有些愣。肖罗宇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低语道:“三天后送你回家。”   “啊?”很意外。   “你可以回家了。你解脱了不高兴?”他将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闷声地问道。   高兴?不高兴?她五味杂陈,真说不上来。只是学他的样子举起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他玩味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她垂下头,终于:“谢谢!”   这个谢谢是什么意思?谢他放过她,谢他护了她?其实这已经是个没有意义的话题。   他开始动手剥龙虾,一片一片切好,放到她盘子里。她受惊,无意识地忙端了盘子回避开,再度紧张地开口道:“谢谢!”   他手型一顿,不再放过去,放回自己的盘子,自顾自地吃起来。也再不看她,自斟自饮,自己吃下桌上的菜品。吃过后,起身,豹子辛巴跟在他身后,很快一人一豹消失在她视野之外。   顾枫喘口气出来,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菜,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看着他喝过的酒杯。她伸手拿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些酒,一仰头全灌了下去。酸酸涩涩的是酒的汁液,回味悠长的却是她浮动的心。    ☆、囚禁(十)   第二天晚上,阿正送上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少主说送给您明天宴会的礼服。”   “好的。”顾枫兴致不高。宴会,又有什么目的吧,也许他晚些时候会来说明的,所以她都懒的问。再过一天就可以回家了,离开这里离开他总是好的。转眼间她已经在井上庄园呆了一个多月,从夏末到了初秋。是该回家了。   当晚肖罗宇并没有出现,一直到次日下午。太阳已经失了烈度的炙烤时,他拂着柳条沿着花径慢慢走来。顾枫从窗子看去,他一身西装笔挺十分英俊帅气,如同从画中走下的人,她霎那恍惚。   肖罗宇端详着凭窗而立的顾枫,脸颊的红肿已经完全消退,长发垂肩,整个人因为恍惚竟是有着别样的飘逸。   “我去换礼服。”她乖乖地去了。半晌,出来的精致美人让他瞧呆了。淡粉色穿出脱俗已不易,她偏偏就穿出了青春和高雅,年轻可人地能一把掐出水来。她绾了发,微微画了点淡妆。“可以走了。”她提醒他。   男子走上前,却是把她绾着的发髻解开来,让她飘逸的长发垂落肩头,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几下:“这样好看。”然后细细端详她的脸庞,走到梳妆台上拿起眉笔,自然地对着她的眉认真地修起来。他近身前,淡淡的他的味道让她迷醉。他画好眉,轻抬起她的脸再细细的看,似乎很满意:“好看!”他的唇就擦着她的唇尖,让她好想踮下脚亲上去,终是忍住了。   然后,那样被他拉着走出尊爵小筑,走过院子,走上车子。   讲武堂前的广场人头攒动,载歌载舞,十分热闹。所有人在看到肖罗宇到来之后都热烈欢呼起来,当看他牵下顾枫的手,那粉嫩貌美的女孩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他们从众人中间行过,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他们一直走到广场中央的主宾席。高椅大座上已经坐着井上秀石和井上靖、明子、木村、尤优几个,还有花道严、花道奈香、松直英川,还有肖驰和肖妍兄妹,等等。一旁的大桌上堆满了小山般高的各式各样的礼盒礼物。整个场景看上去仿佛一个庆祝活动行至正酣。今天是个什么场面什么话题呢?   肖罗宇将顾枫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原本谈笑风生的桌子上一片冷寂。台下原本欢笑庆祝的人群也是寂静的。而这寂静是因为她的到来。顾枫心如擂鼓,不觉看向他。   “我今天二十九岁。”他不看她,就那样轻声地说道。   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响起。   顾枫震惊极了,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的侧颜。   半天想起什么,结巴地说道:“你不早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你在——就好。”这样四个字。   他总是出其不意地让她爱让她恨让她感动让她摸不透。   秀石瞟了一眼顾枫,似对罗宇讲:“人齐了,我们入席开宴吧。”   “好。”罗宇应道。   只见井上靖起身,走至主台中间,高声地宣布道:“今天是我们井上庄园少主肖罗宇二十九岁生日。感谢各位朋友光临参加生日晚会。宴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远处响起声声礼炮。礼炮声落,众人欢呼,刚刚的寂静一扫而光,欢庆的气氛扑面而至。   井上庄园如日中天,各路英雄巴结还怕没机会呢,于是竞相向主桌敬酒。作为今日的主角肖罗宇几乎来者不拒。不见他吃什么东西,只见他频频举杯,满满的一杯酒一干而净。于是看上去,少主心情大好,敬酒者看客们都很开心。   健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忍了又忍上前小声说:“少主,晚些时候还有文件要阅呢。”   “知道。”他应。   “少主,多吃些东西吧,酒喝这么多,身体要紧。”还是忍不住。   他抬起美眸:“难得我今日放松,高兴——来,健雄,我敬你一杯酒,这么多年你跟着我辛苦了。”   “少主,这我受不起。”健雄忙端起杯:“属下敬少主,恭祝少主福寿安康!”   “那是对老太爷说的祝福语好不好?我有那样古董么?”他居然露出丝顽皮的笑意:“重新说,否则罚你喝酒。”   “属下认罚。属下祝少主万事胜意,健康幸福,心想事成。”健雄的嘴好快。最朴实的几个字,却是他心中所想所愿。   “哈哈”肖罗宇笑了。“借你吉言,让我心想事成!”   听得这话的传了这段子的,都是见惯了眼风的人,祝福的人一波更甚一波,酒一杯接着一杯。尤优伸出手盖下他的酒杯:“罗宇你喝了不少了,高兴归高兴,酒喝多了总伤身体的。”   他确有了微微醉意,酒色染红了他的腮边,一张俏脸已引来众女子的花痴,他偏偏对尤优温柔柔地开口了:“你总是关心我,不知不觉间也陪着我过了十几个生日了。尤儿,你的好我都记在心底。”   大庭广众地这样说,也还是头一次,尤优欢喜在心,脸上展出最娇艳动人的笑容:“这是我陪你过的第十三个生日,我们认识那年你十六岁,我十五岁。”   “宇哥哥,我可陪你过了二十多个生日了。”明子娇嗔道:“记得小时候,我、哥哥还有你,过生日时都会在温泉里煮红皮蛋吃,今年我也煮了,就拿来给你。”   “谢谢,明子,你煮的蛋我最喜欢吃。”他歪着头看了看她,瞬间展开个笑容,华彩顿现。明子看着就痴了。   主桌上人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顾枫,看她如何表示。她一直注视他良久,他少见的放浪形骸,她在其中看到的是忧伤?能不能这样说?   广场里放着欢乐的舞曲,肖罗宇一把拉起座位上的顾枫:“你不是喜欢跳舞么,今天你陪我跳段舞吧。”   “好,跳什么?”她乖乖地起身。   他选择的是探戈。探戈,情人间的舞蹈,定义了爱的行为啊!   当铿锵有力的舞曲响起时,热闹的众人安静了。他搂着她步入曲中。原来他的舞跳得这样好。有着英式探戈的绅士范儿,隐藏着阿根廷探戈的狂野奔放,两人表情严肃,四腿却纠缠环绕,一曲探戈尽显刚劲的缠绵和残酷的柔情,淋漓尽致美感十足。   曲子终了,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这些人多半看过他舞剑,看过他跳舞的倒没有,怎么不让人激动呢。主席位上的一众人都惊呆了。他拉着她优雅地致谢。人群狂热地欢呼。   他让她感受到的并不是快乐的释放,而是行走于刀锋间的无情。顾枫握牢他的手,贴近他问出来:“你过几日会去哪?”   他犀利的眼神扫过她。她难过地又问了一句:“可是会不安全?那么不要去,罗宇,不要去。”   他不答,定定地看着她,美眸缓缓如水,渐渐地灿若星空,这份凝视有多久?他们定定相望,直到她的眸子慢慢溢出一行泪。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是的,生日过后,他会为了她去出征,赴一场完全没有把握的战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吗?能不能发个声。 ☆、毁容(一)   肖罗宇一袭黑衣,看不清玄色衣服上有何不妥,只是每次身形猎动,站过的地方便有血迹斑斑,血腥气弥散。顾枫朝着他的方向奋力奔过去,跑得气喘吁吁,却总未得近前,他已经移动了打斗的地方,围绕他周围的都是刀光剑影,晃得她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对手,她万分焦急,不停地奔跑,大声地呼喊:“罗宇,小心……罗宇……” 怎么可以追上他,怎么可以帮他,她急醒过来。   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汗透衣被,疲惫不堪。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你醒了,又做噩梦了……”   好半天顾枫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在自己家里,身边的人是她的丈夫江一帆。她合着眼,不想让一帆看到她眼里的难过,心里问的是罗宇你在哪里?   肖罗宇生日过后,确切地说是,他与她跳完那曲探戈谢幕他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之后,他就让小苑送她回了小筑,当晚他没有出现,第二天一早他也没有出现,是健雄和小苑直接送她到了井上庄园的停机坪,顾江尘的专机等候在那里。于是她回到了H市家中。   隔了一日,当她实在忍不住打给他电话时,他的手机便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她怎么就没有意识到,那是他与她最后的交集。他与她共进午餐、他为她画眉、他与她共舞,那些瞬间历历在目,难道这是他给她的无言的“告别”。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知道他已经占据了她全部身心,无论他是何样的男子,无论他怎样对待她,她都已沉沦。她的理智早早地投降了,可以不一定相守,但是不能不再爱。   江一帆瞧着顾枫眼角渗出的泪珠,心内长叹,面上却极力平和。这是他刻骨铭心爱着的女子,至柔至刚,风华绝伦,所以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身为丈夫的尊严,他都选择了隐忍,只因为他爱她,愿意给她自由的空间嬉戏,而且他深信只有自己才能给她最好的,安稳的婚姻幸福的生活,她终究会回到自己身边。但是这次顾枫在井上庄园呆了近两个月,犹如变了一个人,她寡言脆弱敏感易伤。在那里到底与肖罗宇发生了什么事?   一帆轻轻拭去顾枫眼角的泪痕。隔着被子试图揽她入怀,给她一些安慰。她转过脸去,下一个动作是推开他起身,胡乱地换了衣服披了件外套。在一帆的错愕中,她开口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管我。”   “你去哪里?注意安全。”一帆追出去。   就见她人已经跑出院子,拦了一辆计程车,守在院外的保镖马上跟了上去。   肖妍在宁家大门外见到憔悴的顾枫,忙要拉她进屋坐。顾枫拒绝了,只瞪视她:“你告诉我你二哥到底在哪里?”   “姐姐,我说过很多遍了,这次我真的不知道。”   “肖妍,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顾枫哽咽了。   “姐姐……”肖妍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他以往一有任务也会凭空失联一段日子,我们习以为常的……姐姐,你别哭啊,只要我一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枫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她又把他弄丢了,她把自己的心一并弄丢了,是不是?    ☆、毁容(二)   顾宅整个客厅里气氛十分沉闷。江一帆站着,直白地看着顾江尘,似乎满心就要一个答案。江尘用手支着额头,在上次让顾枫随肖罗宇回井上庄园避避风头这件事情上,他对一帆总是理亏了。一时又想不出更多来安抚一帆的话,很是为难。   “爸爸,小枫总是这个样子,动不动就自己跑开了,我真怕再出什么事情。您和妈妈还是多多规劝规劝吧。”一帆开门见山。   周晓逸歉意地:“一帆,我会多劝劝枫儿,这几日真难为你了。”   “我等了她这么多年,不在乎等下去……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现在都不知道到哪里找她。”一帆轻叹。   “她的安全没有问题了。”江尘悄然皱了下眉。“她常常在H大旁的金尚公寓……”   “金尚公寓?我们家在那里有房产?”一帆奇怪。   江尘看着一帆,心下一横,许多事压和瞒没有,不如直接说出来痛快,反正这是事实:“那是肖罗宇的房产,他曾给了枫儿一套那里房子的钥匙。”   江一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彻底怒了:“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和小枫是夫妻,难道您还在任由她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您是这样教育女儿的,鼓励她发展婚外情!”   “帆哥……”顾舟在一旁不得不开口了:“你别这么说,爹有苦衷……”   “见鬼的苦衷!当初不是爸爸以安全为由,要小枫去井上庄园避风头,她又怎么还会和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而且陷得这样深,现在即使人回来了,心回不来了!”一帆咆哮。“您现在又说她的安全没有问题了,这不是耍我么?”   “一帆,枫儿是安全了,不过这安全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江尘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有人在生意上与我联手短时间牵制了陈汉生,还有人钳制住陈汉生的软肋以他的小弟的命相威胁迫使陈汉生收手,还是有人用条件摆平了临玉轩,使其暂时不再听命于陈家伤害枫儿。所以枫儿可以回到H市,她安全了。”   数个“有人”,一帆刚刚冲动的脑子犹如灌进了冰水,半天负气道:“我知道是他,可是……”   “一帆,这些事枫儿都不知情,我们也不想告诉她。我知道整件事给你的伤害很深,如果你觉得枫儿还值得你爱,心里放不下她,你再给她些时间。如果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我还站这里干什么,我可以给她时间,但您不要再纵容她与那个男人联络了,行不?不是他给了她安全,她一定要回报什么吧?”他的口气依旧不服软。   “当然不是,所有这些,他也没有让她知道一分,他一直觉得顾枫心里那个人是你,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从临玉轩换回你。”江尘吸了口气长叹:“一帆,你是个好孩子,枫儿得你为夫是她的福气。你既也不准备离开她,就拿出你一如既往的宽容等待她的回归吧。耐心些……”   “我——会——”一帆应道,心里还是起来小小的波澜:“他换回我的条件是什么?我找机会还给他。”   见江尘不语。一帆又问道:“怎么?爸爸觉得我很不如他是么?我无法保护小枫?为了您们上一代和陈家的恩怨,殃及小枫,所以她不得不委身给那个男人以求得安全?给她找一个能保护她的情人?”   “越说越不像话!”江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您告诉我条件是什么……你们的考虑又是什么,不要瞒着我……”总觉得有什么,又说不出,一帆憋了一肚子火。   “帆哥,你今天好犟啊。”顾舟插嘴道:“爹,这几日也很心烦。陈家不好对付……”   江尘盯着一帆:“我不知道那个条件具体是什么。只知道他离开井上庄园办事情,比预计时间长很多,井上庄园心急如焚,我的预感也不好,他失联已久……”   失联?    ☆、毁容(三)   井上靖坐在少主尊府里,少了肖罗宇的督促,日子显得很孤独。不过,罗宇走之前说,要自己好好跟着健雄熟悉情况,等他回来会抽查,让自己不敢懈惰。特别是在健雄坦然相劝,希望靖能帮少主顶起一份工作,减轻些少主的压力,靖还是很惭愧了一下,从前他太不努力了。   只是,这一次,不知什么事情,肖罗宇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井上秀石都沉不住气了。可是打听下来,哪里都没什么动静。这个没有动静也让人觉得太过蹊跷。   井上明子急匆匆走进讲武堂正厅,就开口道:“爹,宇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今天可有了新线索吗?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尤优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垂泪。   正厅的大椅上,井上秀石一脸阴沉,看到明子进来,叹了口气:“他不过这次执行任务的时间长些,你们就都沉不住气了。明子你来的正好,劝劝尤优吧,稍安毋躁。”   “打扰庄主了。”尤优努力地平稳着情绪。   “去吧,你们姐俩一起转转去,放松下心情。”秀石口上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是焦急的很。当日,罗宇一早过来陪他吃早餐,神色如常,只是说菲海域的油田开发事宜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一下,多则一周就会回来。秀石根本没有多想,甚至因为罗宇在生日晚宴上,与顾枫那通大秀舞技让他心底还隐隐不快,所以罗宇说完,他就“嗯”了一声,连句叮嘱安全的话都没说。现在想来,肖罗宇临行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又似别有深意,最后说道:“师父保重,我走了。”怎么想起这句话心里颇为不妥,陡生出一片寒意来。   明子和尤优出了讲武堂。尤优就率先说道:“大小姐,我先回小筑了,再见。”   “你等等!”明子唤住她,犹豫一下,决定问出来:“宇哥哥离开的前一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离开的前一晚……尤优沉浸在回忆中……   生日那天肖罗宇前半段的表现再正常不过,只是后来跟顾枫跳了那支探戈,舞步之华美,身形之流畅,与顾枫配合之默契,以及其中的深情,她自然读得出来。她告诫自己不再吃这个醋,可是还是惊讶。果然当时和明子不期而遇交换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惊。可见不止她,明子按说和他在井上庄园生活了二十多年,原来也不曾见过他跳舞。她心下稍稍平衡,她知道肖罗宇优秀,简直就是登峰造极,以他的天赋只要做,什么都会做得最好。他完美,也追求完美。   惊讶之余,越发对陪他共度生日之夜不抱希望。她不得不承认并面对一个事实:无论顾枫如何对他,他心里还是对她留情了。他对顾枫与对她对明子不同。那是完完全全一个男子对一个女人的爱慕,以及由此引发的欣赏疼惜关怀。   可是那晚,他偏偏出乎她的意料,他到了她的小筑。   “夫人,在想什么?”明子高傲地挺了挺颈子,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难道那晚宇哥哥还是和顾枫在尊爵小筑过的生日夜,你在他走之前也没有见着?”   迎着明子的目光,那隐在眼底的嘲笑尤优都看出来了。是的,明子有理由嘲笑她,她们是公开的情敌,只是当初井上秀石不同意肖罗宇娶明子为妻,所以这个少主夫人的位置成了她尤优的。明子一直觉得罗宇对自己的心无可挑剔,因此总摆着胜利者的姿态在尤优面前,从前明子就高于尤优,看尤优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妻子。顾枫的出现,更是让尤优难堪到极致,明子无时不刻无所不在的轻视也就很顺理成章吧。   “他是和我共度的生日之夜,不过倒没有什么不寻常,大小姐多虑了,对哥哥的关心适可而止才好。”尤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和语气讲这句话的,看着明子慢慢变白的脸,又十分够力地补了一句:“他有妻子,甚至还有情人,该挂心的也是我们,大小姐操心自己就行了,要保重身体啊。”   数年的恩怨这时出了口长长的恶气。尤优往小筑方向走去。半天,似乎明子缓出口气,难过地说道:“他如今联系不上这么久,你还有心思斗气?不知你遇到过没有,反正这二十几年,宇哥哥从未执行任务这么久没有消息过。”   尤优震动一下,她当然是强端着架子啊。在井上庄园,她是谁呢?只有肖罗宇才是她的亲人。   回想那一晚,肖罗宇有些半醉,所以分外柔情似水。他以他的行动表明他当晚大庭广众说的“你的好我记在心底”不是一句虚言。那晚他给她的完美而难忘。她伏在他怀里,望见他美目时那份沉醉的心情她至今还记忆犹新。他给了她一个笑。她就胆大地说了一句不怕死的话:“罗宇,你也不小了,可想过要个孩子?”   他笑意未完全敛去,表情略略平静,思索一下竟然答道:“如果我这次任务顺利,可以考虑。”   当时她心花怒放,虽然他说的可以考虑,未必就是和她,但是这话在她床上讲出来的,还是让她傻乐了好些天。现在她脑子里却盘亘着前半句“如果任务顺利”,难道当时他已经预感到不妥?   尤优思索间,明子已经走近前:“你想过没有宇哥哥那晚对顾枫的态度,会不会是完成了任务,人在她那里消遣几天,怕爹说,不肯给这里消息?”   “不,罗宇岂是那样不负责的人,何况他公私分明,对庄主又敬重的很……”尤优马上反驳,一忽就想起罗宇那晚话的后半句“可以考虑”,难道他真的跑到顾枫那里准备要个孩子?   看着尤优面露忧色,明子心里又快意些。恩,就算自己扳回一成吧。尤优你现在是他的妻子又怎样,远有顾枫占着他的心,近有我,只要合适的时机,我终能叫爹让他休了你,然后娶我为妻。你们一妻一妾又如何,我是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妹妹,有着暧昧情分的妹妹,男人有对自己没得到的不心痒的么?何况我的背后是井上庄园。    ☆、毁容(四)   顾江尘没有想到二十多年了,会这样再见到井上秀石。   二十年多年前,他们各自在江湖,江尘仅仅见过秀石出手的功夫,就已大为震惊,惊叹当真这世上还有如此扎实的真功夫,而相形之下,他自己不过机警些,枪法准些,朋友多些,家底厚些。秀石才是靠真拳脚打下的江山啊。   他有敬仰,所以口气很谦虚:“井上庄主突然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赐教?”   井上秀石冷冷道:“顾老四,你那五小姐可在?”   “你找枫儿?”江尘惊讶。   “我找我的少主。”秀石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   “罗宇?”江尘更加惊讶。   “你也不要在这里吃惊,横竖你也不一定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你把五小姐叫回来,我来问她。”毫不客气。   “呃——”江尘心下有了不快:“枫儿和她的先生在自己家里,一定没有和罗宇在一起,这个我知道。”   秀石斜视他:“你这么肯定?你女儿有夫君,招惹我的少主干什么!”   这话是怎么讲的。江尘蹾下茶碗,语气不善开:“是你的少主勾引我的女儿吧!”   “哼,也不知是谁赖在井上庄园不肯走……”   “爹”井上靖眼瞧着两个人要僵起来,马上阻止道:“当下,与顾家联手打探哥的下落重要。”   江尘皱起眉头:“怎么,罗宇还没有回来?”   “他行前说到的事项确实难办些,不过我们打探到已经办妥了,应该在两天前就回来,可是到今天人还是没有联系上,所以我们想是不是我哥他来看顾小姐了。”靖讲道。   江尘略一沉吟,门口已经响起焦急的声音:“罗宇还是没有消息么?”顾枫刚刚进门,显然听到靖这句话,手中的纸袋落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秀石父子。同时进门的江一帆拉了下她的手:“小枫,不会有事。”   “能让他们找到这里来问爹……”她没有说下去。手指攥了拳头,指甲嵌进肉,竟也不觉得痛了。   “顾小姐当真没有见到他?”秀石冷眼一扫。   顾枫茫然摇头,锥心的疼痛。   “我们走。”秀石对靖讲道,两人随即起身告辞。   “不送!”江尘凉凉地说道。   顾枫却一下子扑到江尘身旁:“爹,派人找找罗宇好不好?”   “我已在找啊。”江尘长叹。   这一夜是怎样睡的,一帆不敢想。从听到井上庄园与肖罗宇完全失联那个消息,顾枫就一直木呆呆地。晚饭没有吃,话也懒得说,甚至都没洗漱就草草上床躺下了。一帆撮着暗火,不好发出来,也躺下去,给了她个冷背。半夜里听着她的呼吸慢慢地匀称了,想是她终于累了,睡去了。他却睡不着,这火越撮越大,他到底算什么,一味地委曲求全,本是盼望她回心转意,换来的竟是她理所当然地思念情夫。他江一帆好好一个青年才俊,也忒窝囊了!   月光下,顾枫的容颜圣洁而美丽。从她回来,她就魂不守舍,而且拒绝他的亲近,他一直理智地等待她的回归,并不想违背她的意愿。此刻,江一帆被脑子里疯狂的念头支使,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扯开她的睡衣。   他亲上她的唇瓣,身体密实地压住她。他的进入异乎寻常的顺利,甚至情/动处,她相当地配合扭动了身躯,让他更动情地亲吻她,她也轻轻地细细地回应着。   “小枫——”他喃呢着:“你还是爱我的,是么?”   “当然,宇,我爱你。”她含混着应,要着他……   如雷贯顶,霎时天崩地裂。江一帆定住。   “宇,你怎么停下来呢,宇,宇?”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用他从未听过的最亲昵最性感最慵懒的语调。    ☆、毁容(五)   这段婚姻注定到了尽头。当江一帆看到顾枫留下的书信时,他已说不出是沮丧是留恋还是什么。她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一帆,我知道这个结局难以让人接受,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面对它,当爱已成往事,我只有选择离开,对不起。”如此简短,想想他们曾经五十几封地鸿雁传书,那些往事就如在眼前,可是,如今所有的情谊就终结成这样两行字。   某个黄昏的闪回,他当日站在顾宅怀疑她移情别恋,她激动地辩解,请他不要离开她。他莫不是一语成谶,她终究是爱上了肖罗宇。可是,他却不想就此放手。认识十一年,相恋五年,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感情在她身上,不爱,他怎么如此包容,不爱,他怎会如此难过,不爱,他怎会如此放不下。   到了顾宅,一派安详。周晓逸下楼来见到江一帆好奇地问道:“枫儿没有一同回来吃晚餐?”   “小枫没有回家来?”一帆愣住了。明明是那夜里发生了要命的错认后,清醒后顾枫无颜,他则抱了被子去书房休息,两个人尴尬地冷战。然后她说她回家住几天。隔天他就在家里发现了她留的书信和离婚协议书,他才来到顾宅,那么她呢?   看着一帆的愣神,晓逸觉得不妙:“难道枫儿没有和你在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爸爸不在家,不会小枫又出了什么状况吧。”   一帆忙拿出手机拨打顾枫的电话,幸好手机通了,他劈头就问:“你没回家来,你去了哪里,让我担心?”   “我在日本。”对面的她简短地:“我的信你看了吧,如果可以,等我回去我们办手续。”   “你现在安全不安全啊……”   “我有个采访任务在这里。我很安全,放心,别让家里担心,有保镖跟着我。”语气平静。   “我不同意离婚。等你回来再说。”他收了线。就见晓逸惊大嘴巴看着他,一帆黯然:“妈妈,小枫要和我离婚了。”   “枫儿怎么如此胡闹呢!”晓逸伤心地说:“一帆,等她回来我会好好和她聊一聊,劝劝她。”   “谢谢,妈妈。”   放下电话的顾枫,做了个深呼吸,压抑下心里泛起的小小的难过。她必须作出这个决定,否则如何对得起一帆。她知道自己无法重新开始,至少和一帆已经走不下去了。然而肖罗宇又在哪里呢?   当然,和肖罗宇是不会有结果的。顾枫心知肚明。其实只要知道他平安,平安就好。想着想着又觉得鼻子酸酸的,掏出手机再度拨打了熟悉的号码,电话那头依旧是冰冷的提示音“用户已关机”。   太沮丧了,无法排遣。索性出了酒店,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闲逛。夜晚的东京繁华热闹,上一次兴冲冲地来共看樱花,却是她一个人悲伤地逃离。一晃半年了,日子这样快,真的怕辜负青春好年华,丢失的爱情能否再找回来?   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她叫了计程车报上索菲亚经营的那间美容馆的名字,那里总有关于他的记忆,此时此刻,有个人分享一下她关于他的想念也好啊。    ☆、毁容(六)   索菲亚从明亮的大堂里款款地走出来,金色的波浪般长发,随着她的脚步起伏,显得风情万种。她走到顾枫跟前:“你的到来让我很意外。”她故意将法语讲的很慢,然后耸耸肩,嘀咕一句:“你听得懂我的话么?”   “能听懂。”顾枫点头,用法语答道。   索菲亚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转身在前面引路,继续慢慢地说道:“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顾枫跟在身后:“我想找你聊聊天。”   索菲亚更加意外,回眸看了看她,不可否认,她深蓝带点孔雀绿的眼睛很漂亮。很快,她们来到一间温馨舒适的咖啡厅内。索菲亚示意顾枫先坐下,然后亲自走到吧台前,将咖啡豆放进咖啡机,随着吱吱咯咯的研磨声咖啡的醇香在室内慢慢缭绕。从研磨到放水到煮咖啡,她每个动作都很优雅,不多时,已经端出了两杯浓香的咖啡。   她端着咖啡,走过来,放一杯在顾枫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来,展开个温柔亲切的笑容:“你要和我聊什么?美容?时尚?我能给你一些具体的建议。”   在这个优雅从容的大女人面前,顾枫有些局促,用小勺轻轻搅了搅咖啡,一时想不好如何开口。   索菲亚温和的笑意更浓,玩笑道:“你总不会是要聊roger吧?”   “嗯。”脸忽悠一红。   她微微一愣,“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既而有些严肃地看着顾枫。   顾枫脸越发红,有些绷不住:“不知他现在在哪里?我联系不上他,很担心他,又不知该怎么办?”   小女孩啊。对面的女人没回答,品了口咖啡,完全敛住笑意,颇严肃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顾枫沉不住气,试探地:“索菲亚?”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你知道我与roger是什么关系,他告诉你了?”索菲亚慢慢地问出来。   顾枫有些泄气跟沮丧,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未说过,只是我身在东京,心里闷得慌,在东京我只知道你这里,关于他——”   索菲亚一边品咖啡,一边愈加研究性地看着越来越窘迫不安的女孩,顾枫青春逼人的脸孔上挂着些许憔悴。隔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们算是大学同学,他在H大学的是法语,他的法语名字叫roger,曾作为交换生在法国呆过一年半,那一年多里我们是同学,在同一所大学里读书。”   她的话让顾枫十分吃惊。肖罗宇曾在H大读书,那么他们也算校友,他学的专业竟是法语,这太让人惊奇了。   “很出乎意料是吧。对的,他在巴黎第四大学学习语言文化、哲学、历史之后,转到巴黎第一大学学习工商管理。而且,回国后即回东京大学攻读法律和管理,期间还进修过金融、经贸的课程。”索菲亚继续缓慢地讲道。   “他很聪明人又勤奋,我知道,只是仍旧想不到他会专门学习法语。”顾枫回答,又急忙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我的法语水平不高,可能表达上错误很多,你听懂就好了。”   “顾小姐也很聪明啊。我想我们的交流没有障碍。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学习的法语。原来你并不了解他这些情况。”她语气里有些自豪,是因为相较而言更了解肖罗宇么?   顾枫的沮丧更深些:“你是跟随他回到东京的?”   “对,不远万里追随而来。”还真是具有法国人的浪漫气质。   “他常常来你这里?”   “还好吧,只要他来东京基本会抽空到我这里坐坐。”她坦率地说。与这样的情敌相处起码是融洽地,顾枫想起明子的敌意和那一巴掌那两脚,尤优一旁幸灾乐祸的邪恶笑容……   未及顾枫缓过神,听索菲亚更加坦率地说道:“与情人相比,我们更像朋友,天南海北地聊天更多些。”   这个不是固定的情人又是什么呢?追随十年的红颜知己啊。顾枫无比伤感,可见他调情的话她一句都不该信。然后无比悲催地觉得,这个并不影响她思念他,终于喃喃地低语:“他平安才好。”   索菲亚蓝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还是很关心他?”   “你说他会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呢?”她望向夜色深沉的窗外,自语着:“你说我该去哪里找他,怎样可以找到他?”   索菲亚不言语了,给顾枫足够的空间。两个人之间好半天的寂静。   “咖啡冷了,要不要换一杯?”索菲亚温和地提醒道。   “不用了,谢谢你,我该走了。打搅你了。”顾枫起身,鞠了一躬,然后回身往外走。   “顾小姐,要不要在我这里做个SPA放松一下。”她在身后问。   “不了,我没有心情。”她低低地讲。   “那么——如果你想聊天,明天下午你还可以过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索菲亚最后说。    ☆、毁容(七)   第二天下午,索菲亚见到顾枫时一点不意外。   顾枫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上去更加疲倦和憔悴:“姐姐,你随便讲,只要关于他,什么都好,我听着。”   开口即这样讲,而且就称呼她为姐姐,颇为受用。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还真让人心疼。   于是缩在沙发座里的顾枫听下索菲亚各种放松的话题。比如肖罗宇喜欢喝蓝山咖啡,而且一定是产自牙买加蓝山的纯正咖啡豆现磨的,说这话时,索菲亚优雅地托着咖啡杯示意,她这里就是这种咖啡。再比如,肖罗宇喜欢看法国电影,喜欢拉菲尔的画,喜欢品红酒,他读文艺范儿十足的书,也读哲学法律或政治历史等深奥得不行大部分女人看一下会打瞌睡的书籍,还读财经、贸易等实用技术类的书。还比如,肖罗宇登过阿尔卑斯山、乞力马扎罗山。又比如,肖罗宇擅长各种体育运动,尤爱滑雪和冲浪。当然还有各式各样他招女孩花痴的旧闻,说这话时,索菲亚半调侃地看着顾枫,一定因为她如今对他的一副花痴相吧。   顾枫徜徉在索菲亚的叙述中,却不断地打击着自信。从前她一直觉得她的心靠他最近,他曾如此宠爱她喜欢她。可是相较于索菲亚,自己什么也不是。她才是他行走在朋友、爱人之间的红颜,比爱人多一份知心,比朋友多一层身体上的信息,这个才是情人,真正的含义。   “你在想什么?”索菲亚打断了顾枫的沉思。   “你们很是契合,你这样了解他……”顾枫由衷地说道。   “你有看过《蓝色》么?”索菲亚突然问道,马上又说:“这片子于你更老些,于我们都是老片子了。你不知道很正常的。”   怎么这样巧,她在H市十分失意的日子为了学法语还真的翻看过这部老片。“看过,但是好晦涩,不太懂,似乎传递着关于爱情、信念与自由,导演的名字好长……”   “基耶洛夫斯基,一个波兰人,做了三部颜色系列的作品。不过我要说的是朱丽叶/比诺什。顾小姐,roger喜欢那个女主角,你和她一样有一双坚定而专注的眼睛。” 在顾枫惊讶间,索菲亚微笑道:“不仅如此,你还有另一位他心仪女演员伊莎贝尔/阿佳妮的气质,永远纯净脱俗的美丽,这大概是他喜欢你的原因。”   “呃……”顾枫完全未反应过来。   “他女人很多,你知道啊。可是也很挑剔,干净一定是第一位的,然后必有打动他的地方。”索菲亚这个笑容有些轻佻,眯着眼睛慢慢地说:“他年纪不太大,却足够成熟和古董,最喜欢的男演员是现下年轻人基本不会知道的丹尼尔/戴/刘易斯,贵族的气质,横溢的才华,浪荡的情怀。在他身上如出一辙。”   那天的谈话到这里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得多了关于他,他又有着大大出乎她想象之外的品性和习惯。在黄昏中有些恍惚,顾枫总是觉得哪里有一双他的眼在望着她吧。她不自觉就回头去找,咖啡厅里只有蓝山咖啡余香缭绕。   采访已经结束了,这里的工作任务也已经完成,可是顾枫并不想回H市。这里好似可以离肖罗宇近些,回去无法面对江一帆的“不同意离婚”,感情上负累太重,压得心底满是伤痕。   晃晃然坐到傍晚时分,有侍者送来一封信。顾枫漫不经心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笔迹,写着这样一行中文:“欲见肖罗宇,今夜十一点酒店门口,你一个人来。”就那“肖罗宇”三个字,她的心就倏忽一跳。   对方是行家。定在夜里十一点,街上人不会多到喧闹,但也绝不会冷清到突兀。   不是没有考虑过安全问题,可即使再度被劫持又如何,罗宇不在,一切似乎都让她不觉得有意义。这还真是顾枫前所未有过的感觉,长这么大了,“失去”,第一次对她有着无比真实的撕心裂肺之感。无论真假,这几个小时给了她充分的期待,豪赌一把怎样呢!   安顿了保镖,顾枫如约站在了酒店门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就驶过来,准确地停在她面前,像每个接客人离开的车子一样。这车为她而来。顾枫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稳稳驶离,接着疾驰而去。“你倒真有胆量上我的车!”不!这声音她忘不掉,尖利狂妄,她一机灵,后背生出一层冷汗,闭了闭眼,缓声问出来:“罗宇在哪里?”   “我不知道,要你带我去找啊。”开车的北武彻哈哈大笑。车子原来在漫无目的地驶向郊外的荒野。“他不出现,我们就在车里卿卿我我看星星好了,反正你是个尤物。”这个时候好恨自己听得懂日语啊,粗俗的话入耳不去,她下意识地向车门靠了靠。   “放我下车。”她厉声地。   “你见过大灰狼放过乖乖的小白兔么?哈哈哈,你太好骗了。肖罗宇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没大脑这么没经验,江湖大哥的女人就你这么弱智……有你在手,肖罗宇死定了!”   望着窗外漆黑的荒野,顾枫垂头难过极。不知身在何处的罗宇,不知面临何种险境,她居然又跑来添了一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时还会有人拿她要挟他?从来只有他救她……她不是白痴是什么,别说她伤害他离开他,即使她要缠在他身边,人家似乎也该想想要不要这样麻烦吧……   “嗷……”一声悠长的豹吼,瞬间“啪”的巨响,一条黑影窜上车子的挡风玻璃,利爪大力拍向玻璃,一条裂缝顿现。北武彻打轮躲避豹子的空当,一辆极速驶近的车子直冲过来横在他车的前面,一个利落停住。北武彻的车子被逼停,急刹住,前车似乎算准了,已经为他预留了相当精准的刹车距离。两车刚刚好交叉对峙,防范而不互伤。黑暗中,只见微尘暴起纷扬。   那车大灯哗亮,暗夜生辉……一袭黑衣的男子从容下车,呼啸的风猎猎吹动他的长衣……    ☆、毁容(八)   “来的好快!”北武彻冷笑道,也拉开车门下车去。“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肖罗宇易容的脸孔当然没有表情,他站着并不开口。顾枫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她朝思暮想的男子就在不远处,他果真会为她而来,他出现了。只是她亦喜亦忧,此时此刻的心情忧过于喜,北武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谢谢你帮我打通了中东的金钱通道啊。”北武彻似乎非常悠闲地踱着步子前去:“不过,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你!”话音未落,悠闲的身形霎时敏捷如脱兔,狠辣的招数直取肖罗宇面门。男子利落地跃出几步开外。就见北武彻一招狠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逼迫近来,招招致命。   肖罗宇随之身形一展,招架之余,一连攻出数招,可谓防的严密攻的奇巧。如此过手百余招后,瞧准一个空当,罗宇催发了数枚飞刀一齐射向北武。北武彻躲闪之际,似乎相当惊讶,难道不待他用毒,肖罗宇可以先下手为强,而且内力充沛,威逼得他颇有些吃力。他的狼狈远不止于此。飞刀扫过之后,豹子直扑上来,直逼的他再使不出任何手段,疲于躲闪。一边大声嚎叫:“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就知道你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肖罗宇只是冷笑着回了一句。   豹子已经将北武彻驱出好远。肖罗宇拉开车门拉下顾枫,仅仅是拉下她,拖着她走到自己的车旁,将她放进车去。然后长哨一吹,豹子辛巴迅速地奔回他身旁,他载着他们扬长而去。   北武彻远远地看着那个黑暗中行进的模糊车体,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积攒的一肚子气。肖罗宇当初答应他的条件以换取顾枫,其一便是在中东帮他挑了沙漠王赛赞,为临玉轩铺就丰厚的石油贸易链,保他十年衣食无忧。   赛赞,是谁都能动的么?据说,肖罗宇真的杀了赛赞,反正给临玉轩的份额一分不少,送到了他门上,论信义够格。有传肖罗宇因为此战身受重伤。此时,中东黑帮混战成一团,所有要替代赛赞重新称王的,势必要杀掉肖罗宇作为走上宝座的第一巨献。只是在日本,北武彻就不想先容了这只豹子,不待此时趁火打劫除去他更待何时。于是捉到顾枫,可是结局让人很意外。   顾枫目不转睛地盯着开车的肖罗宇的侧颜,怕一眨眼一切都是梦。他就这样出现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啊,你不给大家消息,所有人都在找你……”   “他刚刚没有怎么样你吧?”他打断她这样问道。   “没有。”她低低地答,马上又问:“你在哪里呢?我一直打你的电话不通,我要急死了。”   “找我有事?说吧。”这男人淡淡地答了这样一句。   他们是——有事,说吧——的关系!顾枫一下子哑然。   “怎么不说话?”依旧淡淡地问道。   她怎有勇气说出口她还喜欢他她思念他她担心他呢,他叫她说什么,她扭头看向漆黑的夜,她说过的只要他平安就好啊。他平安!   于是车上彻底沉默了。车子一路行驶,居然开回了——索菲亚的美容馆——   顾枫难掩惊讶,回头看他。“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索菲亚已经安排了你的房间,你的东西我已经差人从酒店拿过来了,你先住在这里,给家里保个平安。我的出现最好不要给任何人说起。待我可以与你父亲确认安全后,你回H市。”他平静地讲道。一边下车,径自就去了。辛巴紧紧跟在他身后。一人一豹很快没了踪影。   他没有音信的日子,他和法国情人在一起,她接连两天来美容馆里聊天,他应该都知道,自然她的行踪他也知道,自然会觉得她很笨很让人操心,自然也不好意思看着她落到北武彻手里,让他在与情人幽会独享二人世界之时还不得不分神去帮一下。   怔怔地坐过多久未可知,只是缓过神来时,索菲亚已经抱着手臂看她多时。那目光有一些些同情一些些莫名的忧伤。堵在胸口的什么也讲不出,她下了车跟在索菲亚身后,走过寂静的走廊,到了她该呆的地方。    ☆、毁容(九)   清晨早餐只有顾枫和索菲亚两个人,姐俩却也不再有前几日的无话不谈。沉默的早餐结束时,顾枫讲了出来:“打搅你们,不好意思啊,姐姐见谅。”   索菲亚略作沉思:“我也不是有意瞒你,他不希望你知道他在这里,甚至觉得我对你讲了太多。”   她无可无不可地挤了点笑挂出来:“我没有怪姐姐的意思,该谢谢姐姐才对。”   索菲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索菲亚斜倚在榻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拄着头,看着临窗而立的肖罗宇,那男人已经站了很久。她终于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应该正在作决定,等着啊。”他答。   “我是问这女孩怎么办?”索菲亚吐出一个烟圈,眯起眼睛:“她那是和你分手了的样子么?”   “等事情有了结果,他父亲能来接她回去就好了,我已经做到尽力。”平淡。   索菲亚轻笑道:“你果真也分得开么?”   “我是分不开的男人么?”他反问。   “她很动人,是我见过的你的女人里最打动人的……roger,你动心了,我知道,那么干嘛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密……”   “她不喜欢我,今后更不可能喜欢我。”顿了顿,“或者说我们仅仅相互吸引,但是不合适。”   “那我们合适不合适呢?”她问道。   “索菲亚,我们不同,我们是好朋友……”无奈。   “我想做你很动心的那个。”话刚出口,她随即大度地摆摆手:“算了,这个话我十年前就说过了。要留在你身边必须做你的朋友才行。仅仅是个女人,只会出局。”   门外响起敲门声,索菲亚诧异,起身来开门。她妖娆地立在门口,手里还夹着半支烟,慵懒的神情让门口杵着的顾枫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低低地讲道:“姐姐,我实在这样呆不下去,他还在不在,我能不能见见他?”   她喷口烟出来,微侧侧身,斜看了眼罗宇的背影,背影纹丝未动。她遂拦在门口:“你有事要说,告诉我吧,我可以帮你。”   “我要见他。”顾枫执拗的声音。   “……”索菲亚有些为难。   他在屋内说:“让她进来。”   顾枫终于越过索菲亚走进屋内,盯着他高大的身形:“罗宇,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有什么你说,不必避讳索菲亚。”这样着实有些伤人啊。顾枫直接愣住,既而难堪。索菲亚圆场道:“我去给你们煮咖啡。”   “既如此,姐姐不用避开。”顾枫咬下唇,开口道:“罗宇,从井上庄园分别后,我一直担心你,很想念你,我不离开你行不行?”   人家无语。“我不会再添乱,你的生活方式我会努力接受,行不行?”接受他的情人,做其中之一?一边说一边无比鄙视自己一边心底骂自己。她完全乱了方寸么,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是顾枫会说的话么,她让他们都惊讶。尽管索菲亚听不懂中文,但她听出来其中的卑微和祈求。   几秒钟的等待足够漫长。   “顾小姐的青眼有加让肖某受宠若惊。”他徐徐转过身,脸孔正对着她,大大方方。她温柔抬眸,渴求地望向心中的情人,为情所困,无法自拔。   就见顾枫惊恐地捂住嘴巴,紧紧盯着那张脸孔,一条长长的疤痕斜卧在右脸颊,从眼角一直深刻地划到唇边,曾经血肉外翻,此时已干涸,攒成一条丑陋粗壮的褐色长虫留在他光洁的脸上,纠结起这一片皮肤如皴裂的土地……与另一半绝美的脸孔恰为云泥之别,昔日的奇美轻易隔作传奇。   这个震撼拍飞了她所有思绪。老天你到底干了什么?    ☆、毁容(十)   顾枫呆呆的模样让肖罗宇心疼了一下。仅仅一下,他重新回身面向窗外,语气平静极:“你可以出去了。”   室内,长时间地静止过后,索菲亚嘶哑地:“你已逼得他真实面对,现下还要什么呢?顾小姐,回房休息吧。”   顾枫真正无法从中抽离出思路,嘴不听使唤,手脚不听使唤,讲不出一句话,挪不开一步路,身子一软直接栽倒,索菲亚忙扶上去:“她吓坏了吧。”   “嗯。有多少人爱的是我这张脸孔,她也不例外。”没有起伏的声音:“麻烦送她回房休息。”   索菲亚不忍地:“roger,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整容。我请世界顶级专家为你……”   “我不需要整容,这样挺好。”他冷冷地说:“让我时刻记得我曾多么天真,错得有多离谱。而且一错再错,还不知错就改。”   索菲亚将顾枫放在床上,气愤地说道:“为什么这样惩罚自己呢,还是你依旧惩罚的是她。你为了她去出战,你伤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会好过?”   “她不会知道!”停顿,而后语调终于有了惆怅:“索菲亚,我刚刚有幻想,她会不在乎这张脸,如果她不在乎,我会原谅她上次的离殇……”   索菲亚走近肖罗宇站立的地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roger,她是千金大小姐,她是需要男人哄着宠着娇着的女子,她能理解你多少,又能陪你走多远,正如你刚刚说过的,你们不合适。”   “我知道。我没事。”他已经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整容这个事情会做,却不是现在。”   “难道你还准备考验那些为你动心的女人是否在乎你的脸?”她不解。   “我需要掂量的只是我在井上庄园的份量。女人,有必要考验么,我还要靠脸吃饭的,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有的。”凉凉地回了一句。   井上秀石握在手中的飞刀,很轻却似有千斤重,刀柄上镌刻的“宇”字此刻烫着他的心。议事堂里一时鸦雀无声。从靖、木村两个弟子到各位重臣老臣,谁也不肯先开口。   秀石微咳了一声:“怎么,需要你们给个主意的时候都成哑巴了?”   “爹,我们要救哥。不是因为他是井上庄园少主,只是因为他是我哥。”靖神情肃穆。   主事官马上反驳道:“少爷太意气用事了。少主也罢,亲哥哥也罢。他擅作主张,为一己之私与中东黑帮结仇,是将整个井上庄园,乃至日本列岛的黑帮带进了深渊。此时必须壮士断腕,将他逐出井上庄园,撇清我庄园与他的关系,方能安抚住中东怒火不迁怒于我们。请庄主思量清楚。”   另一位跟着讲道:“主事官所言极是。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彻底断绝少主与我们的关系。中东黑帮沙漠之王赛赞被少主给杀了,不论乐见还是不乐见的,少主此时都是他们极力追杀的对象,所以少主不敢与各方联络,他一出现就是个死。如果我们井上庄园还敢要他不就是与中东黑帮结仇么,而且还会连累今后我们在中东的石油生意将一落千丈,这笔损失如何弥补?”   再一位跟着讲:“他们二位说的很对。少主的确为我井上庄园立下汗马功劳。但如今井上庄园不啻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口,如此已授于中东黑帮一个大口实,如再犹豫不决,怕有灭顶之灾,更可能动摇我在日本黑帮中的地位。”   下面跟着开口讲话的,大体都是一个论调了。肖罗宇杀了人家中东黑帮的老大,即使这个老大平时跋扈些,多有人不满,但是人死了,盯着日本黑帮要讨公道和利益就很义正言辞。杀人偿命,这是江湖法则!   如今人家将肖罗宇刺中赛赞的飞刀呈到井上庄园要人,就是要看井上庄园的说法。如果此时就势将肖罗宇逐出井上庄园,将事情定性为纯属他个人行为,他们陪个笑脸让点利益不插手就过去。如果承认他还是井上庄园的人,这事井上庄园一定会跟着脱不了干系。对井上庄园当然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后患无穷。   他失联这么多天,就是做出这样让人如坐针毡的事情。井上秀石冷着脸没有立即表态。   靖泫然:“爹,能杀了赛赞,哥据说已经身受重伤,如果我们不要他,你让他去哪里,他不只有死路一条吗?他这几日还不知躲在哪如何度日呢……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啊,他为井上庄园做了多少事赢得多少利益,我们不能如此无情无义,江湖人会怎么看我们?”   “是啊,师父,师兄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这样做,我们不能弃之不顾,师父教导我们讲义气,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木村也说。   迫不得已的理由?秀石恨得牙痒痒,明明边一查到的事实就是他为临玉轩而去捅了马蜂窝,与临玉轩达成交易还不是因为顾枫吗?他竟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前途和井上庄园!   想着这个,秀石站起身,拂袖而去。    ☆、毁容(十一)   顾枫醒转过来,在他——们——的床上。室内微暗,索菲亚不在,想是美容馆营业了忙着去招呼生意了。男子临窗而坐正在读书,侧颜半露,是左面俊美的一面。低垂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优美弧线的下巴,如玉的肌肤在微光中闪亮。   她的心犹如被人用手攥紧,疼到无法呼吸。这样的璧人玉貌,老天竟忍心摧毁。   她努力起身。窸窣动作已经惊动了肖罗宇。他将头转向窗外,淡淡地:“醒了,就回房间去吧。不会太久,两天之内我会联系你父亲来接你。”   她下床慢慢走近去:“我陪你坐坐吧。”声音很平稳。   “你稍等,我易容。”他起身,她已挡在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不用啊,我只是意外,并不害怕。”   他微微停顿,而后挣开她的手臂:“为对女士尊重起见,我还是去易容。”回身低头欲与她擦身而过。她一把拉住他,大力地,然后无比坚定地说:“你既不怕见我,我更什么都不怕。无论你什么样子,宇,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他很意外,心微微颤动。   她继续道:“从前我错过了,不能指望你这样就原谅我,只请你给我机会,让你能重新选择我的机会,可不可以?”   沉吟片刻,他十分冷静:“顾小姐,我可能一无所有,今后还要藏躲过日子,见不了光,现如今道上追杀我的人太多了,可能下一分钟我就死于非命……”   “没关系,我和你在一起。”她依旧说。   “你要了解我的处境。顾小姐,我自顾不暇呢,无法无力再保护你……”他依旧冷。   “我不会再那么不动脑子,给你惹麻烦。你在哪里我跟在哪里,如果有一天我是你的威胁,我会学虞姬……”她亦讲的冷静。   “胡说什么!”他喝道,却终是抬眸认真地看向她,她清亮而坚定的眸光,缓缓地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唯一的就是你不再喜欢我,不想原谅我,不再想要我。”   “我不……”他刚开口,她却一把捂住他的口,胆怯又勇敢地:“请先别拒绝我,给我个机会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顾小姐,你是千金之躯,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和我搅在一起呢,我毁容了,也没有明朗的前途,今后还会做许多你不能容忍和不耻的事情。理智点,嗯?”他轻声劝道。   “我爱你,宇,我爱你。”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讲。   认真执着的眸子,打动着他坚硬的心。他按捺下想立刻抱住她的冲动,口上仍旧说道:“那么放弃吧,我并不喜欢你,更没有可能达到可以说出那三个字的程度。”他很残忍。   “我——不——放——弃!”她果敢坚定如一。   固执的坚持,刚烈的柔情。偏偏他心底好喜欢!   “你很麻烦……”刚开口。   “你哪一次怕了麻烦?”她顶回去。   “我从前的话都是哄骗你的,我和很多女人不干不净,我多情好色,我靠男色吃饭,我阴险狠毒又不择手段……”又说。   “我很丑么,我年轻漂亮性感,我能满足你。我有丰厚的家底有能干的老爸。和我在一起你不会赔只能赚。”她再讲。   ……肖罗宇瞪视她,彻底失语了半晌。她就那样仰着纯净的小脸看着他。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摸上他脸颊丑陋的疤痕:“还疼不疼呢?当时很疼吧……”   “总之我不愿意!”他扭开头粗暴地说道。   “那我就呆在这里等到你愿意。”她开始慢慢微笑。   ……“顾小姐,女孩子要有廉耻的对吧,我玩够你了,你又那么麻烦总是给我惹事。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我不缺女人,好吧。”他冷酷地拒绝。心却不知不觉间早已裂了缝。   她一辈子没这样求过别人,一辈子没有这样被人骂过。真的从心里脸皮发烧,那又怎样?她厚着脸皮:“我没廉耻怎么了,我就没廉耻了,我就无赖到底,我就缠着你,我……”   话未尽,他的唇压下来,他将她攫取在怀,狠狠地咬住她的唇瓣,疯狂粗野持久,直吻得她要窒息,他移开唇,亦大口呼吸着,平复着心情,脸颊蹭着她的肌肤,轻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丫头,为我不值得。”   “值得的,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她紧紧倚在他怀中,享受他温存的相亲,喃喃。   “枫?”他轻捧起她的脸孔,美眸望住她。   “虽然晚,但不迟,有爱时刻不会迟。”她澄澈的眸光越发坚定。他的美眸渐渐温软如水,流淌着无尽柔情。    ☆、毁容(十二)   索菲亚靠在虚掩的门口,听下顾枫固执的无赖的爱情宣言。她该为roger开心,他那样在乎那个女孩,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如今顾枫能够不离不弃,这不是一桩两情相悦的美事么。   可是她呢?她高兴不起来。她又是什么,一个追随十年的将所有青春年华所有深沉爱恋放在他身上的女人。遥想当年,校园初识,擦肩而过,他的身影就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当熟识起来,他肯摘下易容面具她望到那张绝美魅惑的脸孔时她彻底沦陷。她为他的才华气度折腰,一个学院一个学院搜寻他的身影,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有她,她听了多少他的课,而她的功课一落千丈……   “索菲亚?”罗宇轻唤呆站着的女子。   “姐姐?”顾枫略带羞涩的脸,绽放的是爱的光芒啊,她一手紧紧地握着罗宇的手臂……天知道,索菲亚多么希望他身旁的是她。   “午餐备好了,我端上来,我们一起吃。”她勉力平和语调讲道,回头向屋外走去。   “我帮你,姐姐。”顾枫跟上几步。   “不用!你们——继续……”索菲亚已经快步走开。   顾枫回身难为情地看向罗宇,那微红的小脸,精致的五官,她让他看不够啊。天知道他的思念有多绵长。重新握回怀里,又一波狼吻咄咄来袭。啄起她的两篇嫩嫩唇瓣,舌尖就深探入她口内,强取豪夺来的太猛烈,让她猝不及防。心里觉得这很不是个时候,身子已经不再听使唤地靠紧他,所有的感官都成了这个男子的俘虏。   青春年少爱冲动,冲动绝对是魔鬼!当肖罗宇更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顾枫本能地抗拒了。那些日子的暴虐,严重影响了她对与他在一起做这个事情的感受。肌肤的接触让她不自觉地簌簌发抖。男子敏感地停住了,深深的眼眸望紧她,她在他眼底的窘迫让他难堪。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有丝无奈:“还是有些可怕是吧……”   她猛摇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能够在江一帆怀里叫出他的名字,可是面对真实的他她这是怎样的反应呢。   “没关系,是有些恐怖的,心理和生理本是两个概念两个层面的事情。”伸手为她系上衣扣,自己一边穿衣一边背过脸去。他完全会错了意。她张口想解释,却一眼瞟见了门口的索菲亚,话哽在喉咙里再说不出。   不要如此给她看好不好!索菲亚在门口僵立了一会,正准备放下餐食离开,戏剧性的一幕拉开,够让她瞠目结合。顾枫居然不肯?   她快步走进来,走至肖罗宇身边,为他刚刚拿出的烟递上火。窜跃的火苗助他燃了烟,飘渺中他的脸更加诡异。   三个人终于坐在桌前用餐了。很法式,情人可以一个桌子用餐,要与肖罗宇在一起挑战真是不无不在。索菲亚优雅依旧,肖罗宇冷淡无语,顾枫忐忑不安。用了一点餐食,她再无食欲,呆呆地坐着。罗宇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顾枫,心底一声叹息,柔软了心域,将面包涂好鹅肝酱放到她盘子上:“要吃东西啊,来——”   这样的语调,两个女人同时吃惊。顾枫抬眸,有分胆怯:“你不生我的气了?”   “你的印象里,我就是用下半身生活的男人?”他修眉一挑,眯起美眸,淡淡地问出来。   “当然不是,你——”她急切。   “吃东西吧,瘦兮兮的,抱起来都硌得慌。”他支着头嘟囔道。   顾枫涨红着脸,拿起面包轻轻咬了一口:“我会努力养胖一些,还不行么?”   他微抬嘴角,慢慢地展开个笑意,大手在她头顶一摸:“傻丫头!”   索菲亚心底翻腾起的岂止醋意那么简单。   一个下午一个晚上肖罗宇和顾枫都腻在一起,他教她法语,读书给她听,她恢复了调皮本色,依偎着他笑声不断。晚餐只有他与她,他便喂她,她作出各种鬼脸逗笑他。浓情蜜意着,所有过去的阴霾和不快都一扫而光。及至闹腾到午夜了,还不见索菲亚上楼来。   顾枫寻出房间。咖啡厅里,索菲亚手旁一瓶威士忌已经见底,醉眼朦胧地看着走过来的顾枫,吐了口烟圈,不无嘲讽地:“你该在和他缠绵才对,难道还在玩欲擒故纵……”   “姐姐,很晚了,去休息吧。”顾枫伤感地劝说道。   索菲亚看着顾枫晶亮的眸子,凄迷一笑:“他真的喜欢你,他从未吻过我的唇,你知道么,十年了从未。他可以和我欢爱,却从没有那般投入地吻过我。他对你的宠溺……那个是他么,原来不一样……”   肖罗宇已经跟了下来,走过去灭了她手中的烟蒂,一把抱起醉卧的索菲亚:“索菲,你醉了,我们上楼休息了。”   索菲亚温柔地钻在他怀里,修长的手臂揽紧他的颈子:“你确定还要在我房里休息?”   “索菲……”轻声一叹。   她如一只媚媚的猫咪,神情语调都如此妩媚:“连这个你也纵容她。她不肯我肯啊,没关系,爱不爱都没关系,一不一样也没关系,只要你别抛下我,你心里有一点点我的存在就好……”   他抱着她充满怜惜。对微怔的顾枫:“你回房间休息去吧。我抱她上楼。”然后头也不回地抱她离去。   顾枫在床上辗转反侧,猜想着肖罗宇和索菲亚的夜晚。心里自然会不舒服。与他的未来必定是狂风暴雨,可是对他的爱啊,哪怕遍体鳞伤,即使非主流也再不想放弃。在爱里,人会不自觉地变得很低很低,这个好像无关尊严。顾枫的爱从来是很大气的。有一天,罗宇你会是我一个人的,对吧。   这一天,他重新接受了她,她已经很开心。然后她很满足地睡去了。   清晨,打开门的瞬间,门外倚着走廊栏杆吸烟的肖罗宇让顾枫吓了一跳。他易了容,看到她打开门,灭了烟蒂走近前。她清新可人,脸庞放光。“看来休息得很好。”听口气好似放轻松了。   “这样早你怎么站在这里?”她乌黑的眸子灵动地盯着他。   他耸了耸肩:“没事。”   她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莞尔一笑:“你在等我?”   “嗯,在等你。”他亦专注地看住她。   她主动走得更近些,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逃避,我会和你在一起。”   心底暖流涤荡,他紧紧地搂住她:“枫,谢谢!”   怎么是谢谢呢?她从他怀里撑出脸孔望向他,皱起小眉头,似乎不满这个答案啊。他满眼眷宠的笑意:“我心底着实喜欢你,喜欢的紧。”    ☆、毁容(十三)   井上秀石缓步走进少主尊府,所有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自然。健雄马上迎了出来,恭敬地立在身旁。秀石摆了摆手,只身往里面走去。是的,肖罗宇失联的日子,该问的话不知问过健雄多少遍,健雄已经够委屈,他实在也不知道少主去干了什么。及至中东黑帮将飞刀递来,健雄的震惊和他们一样,这一次少主什么也没有说,就发生了这等要命的大事。   井上靖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地处理一众事宜。怎么能说肖罗宇没有预谋呢,他在出发前把靖劝到少主尊府开始跟着他熟悉业务,而且在短短几天里,将该讲的该梳理出让靖明白的事务全部交代了个清楚。他已经预计到他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秀石站在门口看着焦躁疲倦的儿子,心内叹息,在处事能力上靖照罗宇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小天资如此,事后更加一个勤奋一个偷偷躲清闲,造成今日已经无法弥补的差距。靖抬眸看到父亲,递出个苦笑。不得不低声加了一句:“这里还有些事务,还是爹亲自过目一下比较妥当,我怕出了差错。”   “好,我会看。”秀石的声音是平和的。多少年来,肖罗宇就是秀石一等一的帮手,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顶下的岂止半边天,所以秀石把少主地位给了他,近几年更是几乎不过问大小事务,肖罗宇全部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用他操半分心。他踏实做事,更是踏实做人。   得知肖罗宇出事那刻,秀石第一时间让人拿来账本和投资项目、资产项目等等所有单据表单,一切像上一次肖罗宇向他汇报的一样,没有少掉一个项目,没有少掉一笔资金。他竟是没有除井上庄园以外的账户,如果不是他太聪明,做到长期窃夺滴水不漏,那么就是他根本什么也没有想做。以他的聪明,如果他做秀石未必查得出来,但是就是他拿了那么一些的话,他是不是也算是该得的。他的努力使井上庄园在短短几年成为了日本迅速崛起的五大财团之一。   此时此刻,秀石宁愿相信的是肖罗宇什么也没有做。他在这里长了二十九年,即使近年来回H市帮衬肖济,依旧是在井上庄园生活着为多。秀石相信罗宇一直视这里为家,他聪明伶俐懂得讨别人尤其自己的欢心,他们情同父子,许多话可能和靖讲不分明,他会帮自己开解。他们共同打拼天下共同发展事业,他们患难与共,共同点太多了。有时候秀石觉得罗宇更像自己的儿子,强势霸气,天资敏慧,勤奋努力,才能出众。   唯一的他们亲如父子般师徒之间有了隔阂的大概只是两年前——彼时,肖罗宇已经接下了少主的位置一年时间,而且胜任有余,同时掌管着肖家的生意,在济帮也稳稳地站牢脚跟,正是意气风发大展身手的时刻。   肖罗宇的年纪也不小了,而那年井上明子大学毕业。他想到了婚姻。明子对肖罗宇情根深种,做父亲的当然看出来了。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罗宇对明子的不一般,做师父的也看出来了。本来一个是最宠爱的女儿,一个是最得意的弟子,借助婚姻走到一起,无论肖罗宇身世如何,他们在一起都很顺理成章。只是对这个孩子,肖济似乎格外狠了些,他教导他用情不专,玩弄感情,没有底线。这个孩子也格外懂得利用自己各个方面的优势争取最大利益。   秀石与肖罗宇再投机,那还是肖济的儿子,何况这个孩子心思深沉,说要琢磨透牢牢把握住还真是不容易。索性为我所用就好。所以,秀石从未打算将明子嫁给如此对待感情的肖罗宇。   恍惚间,秀石仿佛看到了当日被自己一口回绝婚事后,肖罗宇的表情。他大约没有想到师父会不同意。他惊讶错愕还有受伤。虽然很快隐没去任何表情。但是养他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那样表情的肖罗宇。至此后,他只有更加尊重,更加勉力工作,却越来越恭敬,恭敬到拉开了同他同明子的距离。   是否这就是肖罗宇最大的试探,看看他在自己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他一直怀着这样的心事,瞧准了这样一个时机……为情一战的成分有之,恐怕他也不是那样会为情完全冲昏头脑的人……他敢如此豪赌,他想必留有后手,这个男子你永远不可以低估。   秀石抚摸着肖罗宇的办公桌揣摩着。他是想以情动人,却做的如此冷峭,让自己念起这二十九年,动情之余仍旧可以冷静地做个最利于井上庄园的决定。他是想让自己明白他已有算计,却偏偏磊落的让人动容,对得起井上庄园对得起秀石的养育之恩,亦对得起他的为人。    ☆、毁容(十四)   “爹,想什么这样投入?”井上靖站在井上秀石身后问道。   肖罗宇的办公室永远整洁,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办公桌亦很干净利落,此刻除了文具以外,日常堆积如山的件都没有了,显得空荡荡的。这空直触秀石的心。   见秀石立在办公桌前沉思不语良久。健雄走上前,低声解释道:“少主,走之前收拾了所有文件和档案,并一一对属下做了交代。庄主想要找什么看什么,属下这就去拿来。”   秀石拿起桌上一截石镇纸,已经磨光的棱角,字迹和图案依稀,这是他送给肖罗宇的,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已经很久远,罗宇竟然一直留到现在。在光溜溜的桌面上如此突兀。这个是给他看的么?他反复思量着肖罗宇所做所为的故意和无意,反复掂量着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这感觉并不好。放下镇纸,秀石踱到里间。这里本来只放了沙发、茶几和书柜,是肖罗宇平时小憩的地方。因为尊爵小筑就在办公区后面,所以在少主尊府里肖罗宇并没有专门设有卧室。他习惯公私分得极清楚。他的尊爵小筑少有人进去过,包括秀石和明子、甚至他的妻子尤优,可能除了健雄、靖,只有那位顾小姐了。   想起来让人更加不舒服。此刻这个小憩区域里的杂乱让秀石意外。杂乱从不是肖罗宇的风格。这里横着一张简易单人床,床上被褥坦陈,仿佛主人刚刚休息过的样子。茶几上放着半支他吸过的烟,他的烟每一支都是特制的,烟尾会有带他名字的蓝水印。枕畔居然放着一截手帕。秀石走过去,拿起那截手帕,展开来,星星点点布着的是血丝。他凌厉回眸。   健雄打了个哆嗦:“庄主,我这里没有收拾,实在是……想留下少主的气息多些……”未说罢,眼圈已经泛红,隐忍住:“我马上收拾干净。”   “他会住在这里么?有这样忙?”秀石问出来。   “忙是一定的,每日都到半夜或凌晨。只是那些日子顾小姐住在尊爵里,少主便一直住在这里。”健雄忙说。   “哦?”好出乎秀石的意料:“那个女人在这里,他倒不回尊爵去住了,稀奇!古怪!”   “少主与顾小姐之间,不是那样的关系了。恕属下斗胆揣测后多一句嘴,只是那是少主曾经不顾一切救过的人,他成全了自己的纯粹。”   “这话好深奥,跟他久了,连你也让我摸不透?”秀石冷冷地盯著健雄:“当初是我千挑万选了你,给他做秘书吧。”   “属下不敢忘记庄主的栽培之恩。”健雄又打了个哆嗦:“属下的意思只是说少主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无论对谁,即使对让他伤透心的顾小姐。他为顾小姐做了那么多,没有一点让她知道,所有的……”   “不必所了。”秀石打断,举了举手中的手帕:“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少主吐了血,从与众帮派议事动了刀子之后,咳血时断时续。”健雄耷拉了脑袋。   “为什么不来报告我?”秀石怒道。   健雄目光坦然,语气低沉:“他那样强大一个人,那样要尊严的一个人,如何肯让我去报告。”   “我放你在他身边,你该干什么呢!”   健雄低着头,所问非所答:“道上的传闻都是他深受重伤,如此看来更像是凶多吉少。我没有想到他会走上不归路。他走之前只是说‘健雄,你辅佐好少爷理好庄园内事务,少让庄主操心。’”   靖的眼已经红了,抿嘴不语。秀石木然而立。    ☆、毁容(十五)   肖罗宇倚在靠椅深处,捧着一本日文书看的津津有味。他姿态舒展,面庞沉静,带着疤痕的脸孔似乎丝毫没有影响的他感受,他还是那个他,从容淡定,胸襟广阔,傲视天下,这份宠辱不惊一直是顾枫最最欣赏和喜欢的。   “看什么呢,一副花痴模样,不觉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他并未抬头,戏谑地说道。   扒在桌角的女孩,瞪着一双纯净如水、透彻清亮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罗宇,你这副样子更加妖孽,魅惑至极,知道吗?”   “好好学你的日语。”他伸手点了点她面前的书本:“多大孩子了,还花痴?”   “我就是花痴啊,我就……”她撅起娇艳的嘴唇。   “你越发无赖了……”他半合上书本,抬眸温和地看住她。她的眸子更加放光,迷失在他深邃的美眸中。   他雅然一笑,继续道:“怎么不说了?”   她微微红了小脸,慢慢侧开些头:“你在看什么书?我不要自己学了,你念给我听。”   “小无赖。”他含笑切齿道:“让我教念书要付学费的。”   “但凡你说个数,反正我家里有钱。”她洋洋得意的模样,让人心痒。   他一脸坏笑:“你知道我要什么,到时不许求饶不许耍赖皮!小无赖。”   她腾地一下小脸更红地,嘴巴却翘起老高:“不许叫我无赖,你才无赖,以后你的孩子就叫肖无赖。”   “好,就叫肖无赖。孩子妈妈果然有学问,这名字取得与众不同。”他哈哈大笑。   “你——”她被噎住了,举起粉拳就去捶他。毫无悬念地被某人抱到了怀里,于是某女忿然地再次意识到,永远不要和某人动拳头。   肖罗宇把顾枫搂抱坐在腿上,正经八百打开书:“我在读松尾芭蕉的俳句,要听吗?”一边用手比着其中的一句,缓声念道:“古池や蛙飛びこむ水の音。”听着他悦耳的声音,看着他迷人的侧影,顾枫觉得一切都那样美好。   只听得他讲道:“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芭蕉的诗风真的是闲寂风雅,很有王维诗的意境吧。表面上是无休无止的静,内面却蕴含着大自然生命律动的无穷奥妙,飘溢着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和一股清寂幽玄的意境。”   他总是让她刮目相看。比如此刻,他的未来没有定数,生死不好操控,他倒有心在读俳句讲意境,心态平稳到让人咂舌。   当然不会忍心打断这份安逸的心情,更他的闲情逸致感染,她想了想说:“译作:古池冷落一片寂,忽闻青蛙跳水声。怎么样呢?”   他朗润的面孔看住她,目光温柔旖旎:“枫,喜欢古诗吗?”   “还可以。你以后教我日语,从俳句念起好不好?”灵动的眼眸望得他紧紧的。   他璀璨一笑:“得遇佳人心欢喜。”   “你原来是个文学青年!”她笑,一边好奇地问:“罗宇,你一点不担心未来如何么?”   他依旧一派悠然:“如果你与我私奔,养个女人和一群孩子我还是不担心的。只是,你放心跟着这样的我吗?”   “放心,特别放心!”她将头靠在他怀里,拱了拱身子:“反正我要跟着你,不许你不要我。”   “我怎么会不要你。”他眸光温润:“我会和你在一起。”   索菲亚敲了敲门就进来了,对他们腻在一起的样子似乎很是稀松平常。顾枫有丝拘谨,被肖罗宇紧紧一抱,并不说话了。   索菲亚面色轻松:“井上庄园今天上午正式向中东黑帮致歉,称庄园少主叨扰了他们,给他们造成了极大损失,井上庄园对此深表遗憾,表示愿意和谈解决方案,少主造成的损失他们愿意一体赔偿。”   肖罗宇的面庞恢复了冷峻平静,只是慢慢地翘起唇边。师父终究是把他放在心里的。    ☆、相性(一)   看着等在少主尊府大厅里各个部门的主管、各个公司的经理排排坐,西装革履,正襟端坐,偶尔邻座之间交流一两句,声音都压得低低的,黑压压一片,这场面真叫一个壮观。   健雄心底长吁口气,你们都是来巴结讨好献殷勤表忠心顺便看热闹的吧。从没有这么多人要求面见少主议事的,从没有这么多人等在这里排着队。   想当初少主出事的风传开时,可没见到谁巴巴跑来少主尊府关心地问一句少主安危,大都是能不当面来绝不当面来,不得不来的只顾着和井上少爷套近乎恭维的样子让人作呕。现下少主回来了,第二天即开始理事,他们就忙着要来表态了。   而且庄园里又一阵少主惨遭毁容的风吹过,他们当然要顺便来看看热闹,那样一张奇美惊天的脸孔毁容了会什么样子,多让人好奇!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少主会让尔等看到他的面相么?尔等还不够资格地。如今能见到那张被毁掉容貌的才是高端极品人物,就如能进入尊爵小筑一样的待遇啊。   想到这里,健雄对顾枫的看法完全改观。那个女子居然和少主一道回来,一副不离不弃的样子,与他人不争不抢不计较不多话,安心泰然地跟在少主身边。如此情境下对少主不离不弃使健雄开心不已。终于有一个女子是少主喜欢的,而她亦喜欢少主!   井上秀石对外发布声明的第二天,肖罗宇就回到了井上庄园。闻得侍从来报,当时井上家眷及高官大要一众人物都聚在正堂焦急地等候。他步履从容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顾枫。神态身形未见一丝不妥,语气谦恭地请罪。当着这么多高官大要,秀石没有说什么。决心已下,决定已出,他就做好了准备坦然接受任何样子的罗宇。罗宇还是井上庄园的少主,这就足够了。   屏退外人,到了正堂内室里,秀石的脸立刻沉下来了,“啪”地一拍桌子,喝道:“谁给你的胆子做这样的事情,居然连我都不告诉一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么!”   “徒儿知错,任凭师父责罚。”他十分乖顺,而且如学徒时一样,恭敬地跪在了秀石面前。   “罚是一定的!那个善后你都想好了?”秀石恨恨地问。   “能分给临玉轩一份,我井上庄园留下的自然是巨额。这事我筹谋已久,要的就是中东黑帮的四分五裂,不日即将部分势力纳入我们的掌控。”他平静地讲道。   果然他是有主张的,也留了后手。秀石口气却不曾和缓:“你这步棋走的太险。”   “可师父信了我!”他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住秀石。任谁受得了这样的眸光。   “他们在买你的人头,我不庇佑你,你不回井上庄园来,何处是安身之所呢。人在我这里毕竟他们是有忌惮的。井上庄园也不会是等闲的人就能闯进来的。你这棋走的险,是在赌我顾念你的情份。”秀石冷冷地俯视地上的男子。   他不躲闪,迎着秀石的目光:“我知道我会赢!”   秀石看着他,冷了半晌,师徒对话间无一人敢插嘴,内室鸦雀无声。   终于,“嗯哼?”秀石长叹:“你岂止算准会赢,还敢挑战我的权威呢,把她又带到我面前来了。”   “师父,非常之时,要我人头的人会千方百计抓住她威胁我,她必须和我在一处。”罗宇声音轻柔些。   “你犯了这个险,引子也是她。你对她的看重我知晓。只是这样一个不把你放心里的女子,宇儿你何苦?”秀石上前拉住他:“起来说话,不是受伤了么?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他并未起身,只是伸手摘下面皮,内室里几乎是一致的惊叫。他缓缓道:“伤在这里,即使这样的伤,小枫不离不弃跟我在一起,我们前嫌尽释。我遇到了与自己相性非常好的女子。”他温柔地看向同他一样乖顺跪在地上的女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复坦坦荡荡地看向秀石。   秀石看着那张被毁容的脸孔上呈现出的动人深情,听着他温和平静的“相性好”的声音,那一刻感觉很奇特。    ☆、相性(二)   顾枫伸着长长的懒腰醒来,身心愉快。身旁已经睡着肖罗宇。他几时回来的,她完全不知道,睡的死死的。白天和豹子玩跑得累了,要忙着跟阿正学做饭,忙着学习日语和法语,学习的功课肖罗宇都给她布置好了,他还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教人学习很有一套。   顾枫侧身躺着,凝望着身旁男子的睡颜。越相处越觉得他太强大,什么是他做不好的呢!连自诩为学霸的她,也对他惊人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惊叹。如此聪明,又如此勤奋,他不成功谁人成功!   他说他在她身边休息时完全放松,果真这会也睡得沉沉的,每天肯定到三更半夜啊。她手指轻轻地撩拨他的头发,如今看他脸上的疤痕已经十分习惯了,非但不觉惊骇,更从未觉出丑陋,他通体的气质能把这份瑕疵变成独特的魅力,亦让人深深迷恋。   顾枫陶醉地看着他,这个男子是她的了。每天会睡在她身边,如此竟让她好满足。   想着给父亲通电话时,告知找到了肖罗宇,并且要和他一同返回井上庄园。父亲很惊讶,却立刻反味出如今她跟着他是最安全的。然后给一帆发短信,告诉他她会适时回去办理离婚手续。一帆没有回复。想到一帆还是会深深地内疚……   再看向他时,发现肖罗宇已经醒来,一双美眸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醒得这样早啊,想什么呢?”他懒懒的声线真的无比性感。   “这样看着你真好!”她靠近他去。半抱住他的肩,唇吻上他的疤痕:“亲爱的,我觉得这样的你好charming。”   她才是真正的诱人好不好?他大手一抓,她便进了他怀里,他的唇瓣轻柔地触上她的素颈:“每天回来的好晚,你都睡熟了,不忍心打扰啊。你想我了?嗯?”明明是你想我了吧!   顾枫闭上眼睛,□□的颈子,电流传遍她的全身。几日相处下来,已经习惯了他的亲柔,终于不再紧张,往事已矣。在一起的时光美好的让人只是享受。享受着美妙,享受着爱意。唯愿时光永驻,幸福不要再溜走……   “你啊——”他轻喘着,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温柔地搂着她道:“真的是越来越好。你会让男人为你疯狂的——”   “你也很好,非常好!”她娇红的脸蛋,说出的话肯定而豪气!   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手捏住她的小鼻子:“丫头,我还是第一次听女人这样讲话!”   “难道你有过的那些女人都不觉得你好么?”她惊奇。   他笑意更浓,轻啄了她的绯红颊边:“不是不觉得,是没有女人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直白地表达感受。你果然不同反响,很有意思!”   “不对哦,那些个大女人都是见多识广型的,那个妖媚勾魂,我都远远不及的吧。难道表达感受还会害羞不成。我不信,你又骗我。” 很不屑地问道。   “这才见出你的率真可爱。该柔情似水时会融化了我,该坚毅刚强时不让须眉。从不扭捏,从不作态,坦率地表达你的感受。我——喜欢!”他望住她的眼睛:“我好幸运,遇到了你,这样契合而动心。上天待我不薄。”    ☆、相性(三)   “难得今日休息,你再陪我腻一会儿。”这个是肖罗宇么?那个叱诧风云果决从容的豹子。顾枫瞪大眼睛像看稀有动物。   这床上赖在她身旁的明明就是个居家惫懒的男子。只是这样的感觉真好。这是属于她的。这一点让她分外开心。她依在他怀里:“罗宇,我去做早餐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你在我身旁才好!”他一把抱紧她,唇蹭着她的面颊,轻叹:“每天见到你的时候太少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内心深处也有些感慨。她与他经历了太多,终于有这样一天可以彼此认同彼此,心意相通,坚若磐石,在一起,多么地难得呢!   他抱得更紧些,口吻却是放松后的戏谑:“你如果要走开,你以为这次我会轻易放你走吗?”   “哇哇,开始威胁我了啊。到底是个那样的那什么的男人……”她亦欢脱地回应道。   他直起身躯压住她,脸孔迫近她的,挺直的鼻梁对着她的小鼻尖,美眸望紧她的眼睛,磁性的嗓音逼问道:“哪样的那什么的男人啊?”   那美眸中浩瀚的似水柔情几乎淹没了她。怔怔地凝望,半晌:“宇,我爱你!”   “傻丫头,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他莞尔一笑,瞬间璀璨了他与她的小天地,让人如沐春风。   “你为什么不说你也爱我?”她皱着小眉头,挑刺道。   “你刚说了,我再说,有多俗气。恩?”他轻咬住她的唇瓣。   “可是?”她做最后的挣扎。“你还从未说过……”挣扎无效,某女的确有些累啊。   他喃呢:“我从来用实际行动表明……我不是在爱你么?”但是,这是两回事好不好。只是她已无力去辩解这两回事了……   他总要让她饥肠辘辘,主动请求吃饭,好似她很好吃。   待肖罗宇和顾枫收拾齐整下楼来时,健雄已经在客厅里站着等了。“有事?”罗宇问得漫不经心。   “庄主请少主和顾小姐到园子里午餐。今天天气好,他老人家兴致也好,一早就招呼大家到园子里活动活动,这会儿大家都在那边陪着说笑呢。”健雄忙回复道。   “午餐?哦,快十一点了。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啊。”罗宇看了看表自语道。顾枫做贼心虚地红了脸。健雄忙识趣地低下头,他哪里敢上去叫少主起床呢,自然是等着啊。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庄主,我们一会儿就到。”罗宇打发了健雄离开。回身看顾枫,有些歉意地:“本来以为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想和你两个人窝在小筑里享受二人世界。看来还要去应承着大家。”   “没关系。和你在一起就行,在这里和在园子里都一样。”她纯真的笑容,让他感动。   “那么,无论别人怎样夹枪带棒地,你都要相信我,而且不往心里去,好不好?”他居然讲的有些担忧。   轮到她有了感触:“我不会再轻信别人的挑拨啊,我知道你,知道这里的环境,我又不是没有在这里呆过,没事的。”   他欣慰地拍拍她的俏脸,道:“那好,你等我,我去易容。”    ☆、相性(四)   肖罗宇牵着顾枫在井上庄园的大草坪上一现身,齐刷刷的目光就聚焦过来。想低调想隐藏,哪里会有人让顾枫遂心意。自从她这次来到井上庄园,就一直呆在尊爵小筑里,几乎足不出户,见众人及被众人见的机会几乎为零。这会儿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还颇有些不适应了。仅仅往正中座位上走的这几步,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各方的目光像小刀子一样从她身上刮过。   井上秀石高坐大椅之上,倨傲地看着肖罗宇和顾枫向他躬身问安。他们礼毕,他方开口:“宇儿,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想着和你赛马搭弓射箭打打猎,你却睡到了大中午。”   “是我这几日乏了,今天起的迟些。下次师父有兴致早些告知我,我一定准备妥当些,陪师父散心。”他淡淡笑道。   “到底是年轻人,还能睡懒觉啊。不像我每天天亮即醒、起床、练功。”秀石话里有话,余光扫着顾枫,满脸似乎说的都是她勾引坏了他的得意弟子。   果然明子一边喝茶一边拉长声调讲道:“爹爹,宇哥哥从来也都是天亮即醒、晨泳、练功,多少年的习惯呢。今天只是特例。宇哥哥的勤奋井上庄园众所周知。而且那不是有人带歪了他吗?”   木村谷正恐怕她惹人不高兴,低声地:“明子,我带你骑马去吧。”   明子并不搭理他,而是起身走近肖罗宇:“宇哥哥,让雪蹄载我们去兜兜风,你好久不带我玩耍了呢!”   那边厢,早起身迎过来的尤优尴尬地停在了罗宇不远处,听得明子的话,不想示弱,便道:“罗宇,你一直很忙,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那总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手上还带着与他的婚戒。尤优左手放在右手上交叠,两手自然地垂在身前,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可不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吗?   “呃,我是最近有些忙,没顾上去小筑里看看你,尤儿,你还好吧。”肖罗宇见惯不怪地应道,一边对健雄:“去把我的雪蹄牵过来。”一边恭敬地对秀石道:“师父,离午餐还早啊。我先带明子兜兜风,热热身,然后和师父飙马打猎啊。”   明子雀跃,一把搂住他的胳膊,一边用手指戳住他的脸颊:“宇哥哥,在家里为什么还要易容呢?不要带着面皮了,你什么样子明子都喜欢看。”   “好了,不闹。”肖罗宇挪下她的手指,那是玩笑中的拘谨。秀石冷眼看着,心里不觉也犯些嘀咕,明子对罗宇还存着那样的心,她一时半会不能明白作为父亲对她终身大事的负责任的苦心。   罗宇已经扶着明子飞身上马,转眼间雪蹄载着两人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秀石瞧着木村谷正耷拉下脑袋。木村是秀石的三弟子,出身世家,为人敦厚,尽管暗示过让木村追求明子,但是哪个男子可以和肖罗宇的魅力相比呢。明子自然不上心,木村自然有难度。   再一转头,才发现井上靖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座位上低头摆弄手机的顾枫。自顾枫来到井上庄园,除了回来的当天,靖和顾枫还真是第一次见面。   她珠圆玉润,神清气爽,靖专注地看着她,他该为她高兴,只是自个儿心下微微酸楚。   顾枫低着头也知道井上靖的目光在看着她,还知道尤优的眼睛也在她身上。只是一个缠绵悱恻,另一个仇视阴冷。管他的去,她只自顾自就好。这份定力和安然倒让秀石刮目相看。这女子到底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否则出色如肖罗宇者也不会如此倾心不已。   靖先绷不住了,开口道:“小枫,在这里住得惯么?每天也不见你出来,只呆在尊爵小筑里闷不闷呢,要不要多出来玩玩,井上庄园这么大……”   “不闷,很好!有辛巴陪我,还有罗宇布置的功课要做,还可以和阿正学做饭,挺充实的。”她微微抬头笑一下,礼貌地回答道。   “顾小姐,这次从H市出来就没有回去吧,现下情势也稳定了,你可考虑回家去看看。”秀石试探地问道。   顾枫规规矩矩地抬起头,看向秀石:“是的。罗宇也说了,等忙过这段日子陪我一同回去。我是要回去的,要把离婚手续办掉。”   她很直言不讳。就见在坐的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她。就这个当口肖罗宇和井上明子回来了。    ☆、相性(五)   肖罗宇率先下马,然后从马背上抱下明子。女孩就势下马滚到男子怀中,伸手自然地抱住他的腰,一张小脸因为刚刚剧烈地飙马红扑扑地,煞是好看。她搂得紧,他不好就生硬地推开,只是接过健雄递上的毛巾,给明子拭去额头的汗珠。她嘟着红唇,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易容的面孔没有表情,不过眼中流淌着柔情的宠溺。   明子又伸手去揭他的面皮:“我喜欢看你笑。”他握下她的手来,声音温和地:“吓到你。”   “我不怕。”她撒娇。   “我怕。”怜惜之意再明显不过。——明晃晃地像调情。   “明子,这么大了还跟大师兄撒娇。”秀石嗔怪道。   明子狡黠地闪动大眼睛,得意洋洋:“爹也说了,他是我哥哥嘛。”   她在他身旁绽放的光芒,秀石如何没有看到呢。只是必须:“明子,到爹这里来坐。”   她偏不,这决心可不是今天才下的,但是今天是个好时机毋庸置疑。“——咦,刚刚听谁说了‘离婚’两个字啊。”她话题转换得好快。眼睛瞟了眼顾枫,复笑着看向罗宇:“宇哥哥,不会是你要离婚了吧。你那么宠她,天天和她腻在一起,你想娶她?”   这是故意挑起尤优的恨意,让她给顾枫难堪呢。不待罗宇回复,靖坐不住了,走近前:“明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明子变成双手环抱住罗宇的腰身,在他怀里跳着脚撒着娇问:“宇哥哥,你告诉我是与不是?”   “明子,越发没了规矩。”秀石声音严厉些。   明子嘟起小嘴:“爹你只会凶我,我从前就如此粘着他。大家都看到过。反正经过了这一次,爹也看清了宇哥哥对井上庄园的情谊。如果他离婚,我们的婚事还是可以再议的。”   剧情瞬间急转直下。就连秀石都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大胆直接地提出来。   “明子——”罗宇第一反应去制止她:“别惹师父生气。”   “你只怕惹我爹生气?”她娇笑着,含情脉脉:“心里对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对不对?”   “明子。”他再度低声制止。   “怎么,难道不是?从前那时你是要娶我的。就在这片草地上在雪蹄马背上,你搂着我说你爱我,说会向我爹求婚,你还亲了我,还——”低声地激动地,也是娇羞地,还是动人地。   肖罗宇定定地看着她,这些话,他居然没有再制止跟反驳。   “明子!”秀石冷哼了一声。   “爹,我到今天依旧爱他,放不下。”明子垂下目光将下巴抵在男子的肩头:“我试过放弃,我忘不掉。那么,能不能请求你,如果他可以离婚,让我嫁给他。”她讲的无比凝重忧伤。“我娘已经不在了,您就当疼我,行吗?”   “明子,我没有那么好,我配不上你。那些都过去了……”罗宇声音低沉。明子抱得更紧:“刚刚在马背上,我想起了从小到大无数次我们一起骑马,想起了你搂着我在我耳边说的爱我,我不要放弃,再不要放弃!”   他蓦然有些动容,终于伸出手臂,缓缓地圈住女孩。让人瞠目结舌的拥抱,众人一下子不知所措。   至此,尤优再坐不住了,走近前,声音发抖地问出来:“罗宇,你要和我离婚?你是允诺了娶顾枫么?”   不待他答话,又颤声地:“你说的,你记得我的好……”   离婚?哪里就蹦出来个离婚。他脑子还在转……   此时,那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尤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说我要回H市办理我的离婚手续。他只是说如果有空会和我回H市,并不是陪我去办什么手续,而是正好他那边也有要处理的公务。他没有允诺过娶我。”她说的一清二楚,分得干干净净。她垂着头,坐在那里,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尤优一愣,想都没想,走过去直视顾枫,逼问道:“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她讲的坚强。心里堵得慌,可是他行前说过了相信他,要相信他。她堪堪地紧咬住唇瓣。   尤优并没有放松的心,反而寂寥地冷笑:“你看,想嫁给他的也不只你。”   到了这一句,顾枫终于有了控制不住的难过:“他——没有想过娶我。他——不会娶我。”却马上就补话:“不过没关系的,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是啊,你可以和他——住——在一起。”尤优冷冷地哼出句话来。    ☆、相性(六)   秀石招呼罗宇上马去打猎,算是把他从三个女人“离婚结婚”的漩涡中解救出来了。他们策马奔腾的身影消失。把这样的场景和话题留了下来。   明子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喝了口茶,便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昨晚刚刚做好的素淡樱花妆,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刚刚在马背上比给罗宇看,他也说好看。她心情大好。然后明子似乎不经意地问出来:“顾小姐好大度啊。你真的只要一个情人的身份就够了?”   顾枫垂头不语,与刚刚的神采飞扬已判若两人。   “宇哥哥是到处留情的男子,想必你清楚,所以不是说从上次九岛夫人的酒会后你就离开了。那你怎么又回来了呢?不过,要我说,还是你们没有本事抓牢他,如果他娶了我,一定只会有我一个女人。”她高傲地审视低头的顾枫:“你如此低声下气,看似还委曲求全,只会让他更早地厌倦你。所以我说呢,你现在的婚还是不要离的好,这里玩一玩,就收心回去吧,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话讲的极尽刻薄。井上靖立刻制止道:“明子,怎么对客人这样没有礼貌。”   “哥哥,礼貌是给有身份的客人的。身份脸面要自己挣,不是靠别人赏赐的。她算什么,充其量是宇哥哥的一个玩伴而已。”明子懒洋洋地说。   “住口!”靖怒。   “哥哥,你被她迷住了是不是?她上次那样恶毒地侮辱你,你都忘了啊。她水性杨花地摇摆在老公和情人之间,这样的女人你也喜欢?快别给井上家丢人了。”明子也不甘示弱。   顾枫不想听他们兄妹斗嘴,站起身,往身后的草坪走去。明子挡在她跟前,低低地:“他从没说过爱你,是不是?”   顾枫反感地想绕过去。她不依不饶:“刚刚在马背上我问他,他依旧默认只是对我一个人说过那一句……”   “如果你不是在意我夺了他的心,你又何必讲出这许多话来。”顾枫回敬道。   “哈,他的心?他有心?你不了解他。我们一起长大,二十多年来在一起。甚而尤优都比你了解他。你觉得他对你很好?因为你不知道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对我的。”明子得意地。   “随便你。”顾枫闪开她走过去。   “他好像只喜欢和你那样吧,只是那样,从见第一面就开始——”明子鄙视揶揄的这句话听在顾枫耳朵里时,她觉得她再受不了了,大声地斥回去:“你胡说!”   “你可以问问他,我有没有胡说。这个可是他亲口向我承认过的,喜欢和你做那样的事情。所以很符合你情人的身份。”   顾枫捂住耳朵跑开。井上靖马上跟了上去。明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觉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你不要跟着我,我只是走一走,不会走远。”顾枫对身旁的靖讲。   靖沉默了些许:“哥和明子之间的确有过感情,当初也向我爹提出要娶明子,是我爹觉得哥太过玩世不恭,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哥才娶了尤优……”   “我知道,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很清楚了,不用你再说了。”她的声音高亢尖锐。他心钝钝的痛。   “但是,哥对你不同,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超出对明子的感情。他想娶明子不外乎明子背后的井上庄园,他那么聪明能干不会算不清楚这个账。对你,却是发乎内心的喜爱……”他急切地讲。   “他对我怎样,我自己心里清楚,也不用你说。”她大声地:“你走开啊!”   “小枫,我知道刚才那些事让你难过了。”他遗憾。   “你哪只眼看出我难过了?我才没有。”却是强忍着泪。   靖只是默默地掏出手帕递过去,原来人的脆弱真的就在这一方手帕间。顾枫觉得自己崩溃了,泪汹涌而出。   看到四蹄雪白的马儿时,顾枫心头一紧,确实不是一暖,而是一紧。抬起泪眼,男子端坐马上,审视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的哭泣。她何曾这样委屈过,这样被欺负过……   回神间,人已经在他的马背上。    ☆、相性(七)   雪蹄将肖罗宇和顾枫远远地带离众人。马儿的速度放慢,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毕竟是十月的天气,正午的太阳耀眼,却不再灼热。一片浓荫下,他抱她下了马。脚刚在他面前着地,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肖罗宇深望她一眼,心下微微叹息,解嘲地:“你怕我啊?”   “我相信你,没有往心里去。”顾枫还带着些许鼻音,说出这样一句话。   霎那,罗宇心底百感交集,走近她一步,握住她的手:“傻丫头,我不会负你。”   她依旧本能地抽出手去,依旧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呢?”他再近前,这次抱住她的头,唇温柔地吻上她的流过泪的眼和带着泪痕的颊,温存地停在她的唇瓣上,吻住她。他果真只喜欢那样她。她知道不该信明子的挑拨,可是她心里难过。   她的唇冷而抖,而且她在极力挣脱他……   他松开手,看她再度本能地后退,然后抱臂站住。他没有再近前,强压下心头不快,皱眉道:“都说了不往心里去,这又是怎么了?”   “你和明子——“她小心地问出来。   他不该怪她的问,却还是轻叹道:“我和明子之间种种在认识你之前,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你告诉过我,你把她当妹妹。你有和明子欢爱过吗?”她盯着地面,问的直接。   他一愣,细细地看她,她只是垂着头。他遂直接地:“没有。”   “是真的没有想过?还是——”她穷追不舍。   良久的沉默。然后,“是没有结婚,所以还不能够。”他的声音骤然冷下来:“你猜的对。她是师父的女儿,我不会太随便,和对你不一样。”顿了一下:“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么?你既不想听善意的谎言,我不骗你就是。”   她的心一坠到底。   沉默在蔓延。   “怎么不问了?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如实答。”他淡淡开口。   她摇了摇头,低低地:“我们回去吧,你师父在等我们用午餐。”   “还是往心里去了。其实还想问我关于婚姻吧。问我到底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娶你?”他平静地讲道。   “没有!”她否定。   “心里既然想,就问出来,我会回答你。”他继续讲。   “没有!”她继续否定。   “你有——”他强硬。“我没有——”她同时吼道。   “我告诉你好了。”他平静开口。   她终于歇斯底里:“肖罗宇,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答案,你不会娶我的,因为你有洁癖,而我不够干净。我的第一次不是你的,我还有过婚史。你的婚姻会给助你得到江湖对你很有用的女子,你喜欢我,很喜欢我,可以宠着我,甚至为我很不顾一切,却永远无法达到爱的高度。你对我说不出那个字来!我懂得!而且知趣地不会要!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要!不是我的,我不要!”   她说得自己再度泪流满面,倔强地用手去抹。他讶然,震惊,继而心痛,她很明白他,她竟是很明白他的“无耻”。然后,还很是大度地带着哭腔地:“我们不再纠结吧。我们不是说好了在一起吗?就像今天早晨一样,我们就那么美好地在一起好了。即使相伴一程,也会铭心刻骨。”   他如鲠在喉,一时无法言语。   “我知道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啊。这就够了。有一天,你不喜欢了,我们就分开。”她努力展出笑容。   他慢慢地执起她的手,低沉地:“别躲我。你该知道,对你,我是真心的满心满意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只是喜欢,喜欢到骨子里,为你我可以舍弃生命……”   “我懂啊。”她点头。   他惆怅:“如果只是刹那永恒倒是幸福。生之艰辛,不外是要活在无数的当下……”他美目深望住她:“你懂我,我岂能不懂你?平凡女子想要的最平凡,在我这里可能也最昂贵。我虽一早说过我可能给不起,但是,你要的,我会尽力,你容我些时间可好?”   她摇头又点头,急忙忙地说:“这样真的就够好了。我不要你太逼迫……”   “信我,就好。”他轻抵她的额。   “我信啊。”她缓声回道。彼时,只觉得心力交瘁。她宁愿做一只乌龟,缩在尊爵小筑里,再不要出来面对……    ☆、相性(八)   肖罗宇哄女人的手段果然够高明。他再牵回顾枫时,女孩已经平静许多,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秀石冷眼旁观,靖瞠目结舌,明子鄙夷不屑,尤优,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怎样——她争不过明子,也抵不上顾枫。她只有那句“你的好我记得”的空空的承诺。   午餐已经摆好了。明子灿烂地笑道:“宇哥哥,你和爹刚刚猎到的兔子,我让他们支上炭火烤上了,一会儿就端上来。你饿了吧。”她伸手端过开胃小菜放到罗宇座位面前。全然不顾众人的眼神。   罗宇让进顾枫坐在身旁的椅上。不好说什么,只对着明子点了点头,然后燃了根烟。   “宇儿,这段日子,上次的事体已经基本平稳下来,整体形势正如你所算计的,对我们很有利。最近又有大笔进账,师父正想好好谢谢你。你也休息一下,这边有靖和健雄照应,你可以去你爹那里理理生意了。”秀石看似不经意的一番话。   “谢谢师父体恤。我正有此意。手头几件事处理一下,就和小枫回H市去。”他答道。   “你要回H市?去多久?”明子紧紧跟上话题。   秀石猛咳一声。明子不理不睬:“带我也去玩玩好不好?”   “明子!”秀石大声喝道:“我刚刚说过的话,你都当了耳边风是吧。”   “他是我哥哥,总没错吧。我跟着去玩两天怎么了?”明子昂着头大声地说道。   “你——”秀石还要说。仆人将熏兔送上来了。肖罗宇站起身:“我来给大家切兔肉吃。”巧妙地打断了父女之间的冲突。   那原来是一整只兔子,熏烤的焦黄。这样的吃法,顾枫不忍看。却只见男子口里叼着烟,手中握着小刀,迅速几下“刷刷刷”就将盘里的兔子肢解了。修长的手指操刀干净利落,足见稳准狠。那分明是江湖上练就的本事,不眨眼的冷酷无情。   他把兔肉切好,左手夹下口中的烟,吐了长长的一串烟圈,右手拿刀将一块一块肉分到各个人的盘中。最后是顾枫和他自己。她的脸色惨白,看着盘中的兔肉,只觉得恶心。他坐下来轻握她的手:“怎么了,不舒服?”   那是刚刚肢解了兔子的手,不颤不抖,稀松平常。她觉得血腥,勉强地:“我不吃这样的东西……”   “顾小姐,怕是看不惯这样的场景吧。我们原来在野外就这样生存,吃的怕还野蛮些,自己动手更野蛮些。”明子眯着眼看她,握起刀叉开始用餐,一边口气不善地:“如果你知道宇哥哥做的大多是野蛮的差事,和他呆在一起你不觉得难捱么?”   “明子!”靖立即制止道:“你可不可以不再针对他们了……”   明子“哐当”一声摔下刀叉,冷笑道:“我怎么了?我喜欢的我光明正大地要,既不像她下贱地做小,也不像你胆小地只敢背后意淫。这小半天了,你眼珠子都没错一下地盯着看她,要么勇敢点表白,像个井上家的男人!要么滚一边去,少管我的闲事!”   “明子,怎么和哥哥讲话呢!”秀石抿唇沉脸喝道。   “爹,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就是千方百计地要拆散我和宇哥哥。这会你怂恿他离开一段日子,就是想让我见不到人,对吧。那两年我就不提了。这些日子,他生死未卜,我悲痛欲绝。我发誓,只要他活着,我一定不会再错过机会,我要和他在一起啊。”明子激动地讲道。   “明子——”罗宇惊讶。   她看向他,眼底渐渐蓄满泪:“宇哥哥,尤优我不怕,你心里没有她。可是顾枫不同,如果我再不表达再不抢夺,恐怕你再也回不来了。我怕失去你,失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整个桌上震惊她的表白!   “明子,你不了解爹的心。”好半天,秀石艰难地找补。   “爹的什么心。爹觉得他浪荡不羁,对情不忠。爹看到了他为顾枫做的一切么?不吝前程不惜生命地救护和守候。他有情有义,情深似海。你不放心什么呢?”明子扶额叹息:“那些本该都是为我只会为我做的,他深情款款为我时,是你不允啊!”   “明子,你今天到底要怎样!”秀石理智谨慎镇定了一辈子,仿佛一下子对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和他在一起,你别拦着。”她大胆炽热的感情表露,让整个桌子的气氛几乎到了燃点。    ☆、相性(九)   肖罗宇向来果决从容,此刻竟怔住了。明子咬着唇瓣,轻声一些:“你还是不敢么?宇哥哥。没关系,我给你勇气也给你时间!”   秀石转而瞪视罗宇,声音冷冷的:“明子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又与她说了什么?你有了尤优,也有了顾枫,蜻蜓点水似的露水情缘怕也还有,还不够?又招惹她干什么!”   “爹——”明子气急,吼道:“你又逼迫他放弃我,老一套,没有用,我既下了决心,我既说出了口,这次定不会放手。”   “你给我闭嘴!”秀石拍案而起。   肖罗宇不可以再沉默啊。“井上小姐错爱了。我容貌已毁,性情也不好,喜怒无常,骨子里视女子为玩伴,随性所至,哄骗随口就来,我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他开口了,却讲的毫无章法,混乱无逻辑,低首自卑,全然不似平日的他。   顾枫听着,深深地为他心疼。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爱过明子,心里也还有明子,一切真真地。他与她之间发生的一切惊心动魄,他与明子之间怕也如此,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明子说,你觉得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对我的好。   失神间,被肖罗宇猝然拉起:“我们先回去了,师父慢用!”   “罗宇,我一起走。”尤优站起身,跟过去。   “好,尤儿。”他应道。然后他们同上了小苑的车子。   车上的他,靠着椅背,沉默无语,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多少往事已矣,钩沉在心底,那年被师父断然拒绝婚事后的伤今天清晰地呈现……   车子很快到了尤优的小筑。那女子低沉地请求道:“罗宇,你若回H市,带上我行不行?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闷,我想爹,想回去看看。”   罗宇回视,有些不忍:“好,一起回去。”   “谢谢你。”她客气疏远。这大半晌无论明子怎样嚣张地挑衅,她也没有争辩几句,可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关键时刻从来站在他这一边,顾枫离去时也是她守着他安慰他,而且所以的委屈和难过从来自己扛。肖罗宇恍然,他这是怎么了,优柔寡断地,瞻前顾后地,儿女情长地,他不是这样子的啊。可是心底就如被揭开了一个盖子,释放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情绪……   “我送你进去。”他起身跟下车。于是车上剩下了顾枫。   他——去了很久。久到小苑下车去吸了几次烟,久到顾枫手脚冰凉,只能坐在车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信他,要信他。还有他曾说过的,我遇到了相性非常好的女子,上天待我不薄……   他回来了,拉门上车,凛然寒意扑面。十月天里的寒意。   他一言不发,继续望向窗外,神思飘忽。她看着他,白衫领口完全敞开了,全然袒露着他小麦色的肌肤。早晨出门时明明是她一粒一粒给他系好的,他还握着她的手温柔一亲,夸她贤惠体贴善解人意。那院子里住的是他的妻子,是她顾枫偷了人家的东西,是她无理。心倏然疼痛,仿佛准备再久也枉然。   车子进了少主尊府,肖罗宇淡淡开口:“你先回去,我要去办公室,还有事情要处理下。”一句话,不抬头,隔远了距离,隔开了心。   顾枫没有言语,他已迈下车去。车子往尊爵小筑开过来。她叫了停,说道:“我下来走走。”   心里挺难受的,却没有泪。顾枫倚在卧榻上,翻开了日文书,是俳句,一行一行地看,想起在索菲亚美容馆里他读给她的松尾芭蕉的俳句,握着书的手指哆嗦起来,有些控制不住。   天慢慢黑了下来。肖罗宇还没有回来。阿正上来请她去用餐。这些时日也常常是一个人,只是今晚觉得餐厅格外空旷,很冷清。   “阿正,少主不回来么?”忍不住问道。   “少主已经去讲武堂陪庄主用餐了,吩咐健雄告诉您自己吃。”阿正恭敬地回复。   未等她吃下几口去,院外有人来了。然后阿正告诉她,井上小姐那里有请。   井上明子找她会有什么好事情?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草草咽下几口吃食,她匆匆上了来人的车子。   车子果然到的是井上大小姐的小筑。刚进院子就停了,顾枫下车去,才走几步,隐约樱花树后有人声,她走近些,声音清晰起来。一女一男,女子是井上明子,男子是——肖罗宇。   顾枫站住了,难不成井上大小姐是请她来听墙角的,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听听吧……    ☆、干戈(一)   顾枫听到的第一句就很惊心动魄。“宇哥哥,你心里是我多些还是顾枫多些?”   记忆里,肖罗宇从不是犹豫不决的男人。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些唯我独尊。但是在明子面前的他不是如此的……   “我知道,你为她连命都不要,把她带回来,和你一同住在尊爵小筑里,自然心里她多些。”明子声音十分平静。“爹不是让你好好和我谈谈么,那我们就敞开心扉坦诚地谈,你说吧,你说出来我便从此不再惦记了。”   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他说出的话,听墙角的那个心坠冰窖,面前的那位大约喜上眉梢。“我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决定了就会彻底放弃。虽然前二十多年一直视你为心中之人,但是师父既不同意我娶你,我就逼自己下决心,对你彻底断了念想。那些日子心有些空荡荡的,那个时候遇到了小枫,一个心在别的男人那里的绝色女子……我看上了,一来二去,入了心了,认了真了……”肖罗宇低沉缓慢地讲出来:“我和尤优结了婚,身边有了小枫,庄园里也大事小情不断,这些日子我们兄妹一般相处着,你和木村挺合脾气,我想你心里大约也全放下了。可你,今天的态度和表白让我震惊……”   “继而心动了么?只要你心里是我,不,只要还有一丁点的我,我就向爹去争取,拼了命也要和你在一起。”豪言壮语。   又是半天。他声音越发喑哑:“是无措,明子,直到此时,我依旧心情混乱而无措。这不像我,但是我乱了心。尤优跟了我十年,面对我无情的冷落,本是火爆脾气愣是没有一句怨言地等待我支持我。我只给了她婚姻,她只有一个名分,我不会离婚的。那我能给你什么?”   “宠爱就够了。”她越发娇滴滴地:“要么就是你已经把宠爱给了顾枫……”   “宠爱给了顾枫,是的。那我还能给你什么?”这的确是乱了心的男子。   “其实你最想把婚姻和宠爱都给我一个人是不是?有我,还有井上庄园名正言顺的地位。只是你对她们两人都留了情,不好一时了断,那我等你。只要你坚决做到了,爹这一次不会拆开我们。”她循循善诱。   “明子,我不能。或许师父看的分明,我不会是固守婚姻家庭忠诚如一的男人,所以,我不是你的最佳配偶,不是师父心里的佳婿。”他低低地:“明子,我们已经错过了,不要再回头了。”   “那你是忍心我难过,忍心我嫁给爹爹选的我自己不爱的男子?二十多年,你白疼了我,我也白爱了你,是吧。”   他不语。   “顾枫在你心里这样重要——”她忍不住问道。   他还是不语。   “我不逼迫你。你——走开吧。”她终是苍凉地说。   “你让我安静地考虑一下……”他居然说可以考虑?   这墙角已经听不下去了,顾枫转身往外走。却不知该往哪里走?漫无目的地走过井上庄园的路,就是不知方向在哪里?迎面走来的是井上靖。她月光下惨白的脸孔让他揪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打了个休止符,嘶哑地:“带我离开。”    ☆、干戈(二)   静坐无语,月已升到头顶。井上靖不忍地:“小枫,我们回去吧。下半夜了,天气凉。”   “回哪去?”她呆呆地问。   “自然是我送你回尊爵去。”他憨憨地答。   回尊爵去。走近少主尊府,远远就看见肖罗宇站在门口。她与他走近,罗宇焦急中带着浓重的不满:“这么晚了,不在家里呆着,你干嘛去啊?知不知道我多着急!”   你不是需要安静地考虑一下么?她心有千千结。   他已经一把拉过她去。靖讪讪地离开了。肖罗宇也不多话,只拉着顾枫往尊爵小筑走去。他走的快,她磕磕绊绊地跟。   进了房间,顾枫刚喘出口气。冷不防,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冷不防,被他直接推到了卧榻上。直接而粗野,她就想到了白天午餐上他当着大家面肢解的那只小兔子。她此刻很像一只被他野蛮肢解的兔子,脑子里就出现了明子说的那句话:“他就喜欢和你做那样的事情!”   他们是典型的肌肤之亲,由此生出的喜欢和宠爱,不同的是一个升华成了爱情,一个走向了专宠。而她在今天早晨还曾喜滋滋地觉得他是她的了,真好!——讽刺来的真快!   心不在状态,身体格外难捱。他冲动猛烈,根本不体会她的僵硬和不配合,一旦兴起,他便不会善罢甘休。她忍耐,想着忍过去便好。可是心很痛,连带着身体更加痛楚。   痛从下至上,直达大脑。似乎也觉出了身下小人的不对劲吧。他轻咬她的耳垂,试图让她更加兴奋:“怎么了?这么别着劲儿,交给我就好了,恩?”   绵绵情话,下午是否已经对尤优说过一遍了啊。她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更加没了感觉。他不说了,反而生硬到底。撕裂般的痛感袭过她的全身。她本能地推离他,他不允,于是两个人变成了角力的撕扯。   他压紧她:“听话,给我!”她只是挣扎。   “听话,乖,给我——听话——你怎么了啊——听到没有——乖——”他强硬。他果真只喜欢和她那样,还要她百分百地柔顺,他心里把她当什么呢……   “疼——我疼——”她怯怯地。他充耳不闻。   她痛到不能呼气,连哭泣都断了线般。他没有丝毫停息,几乎是被他生生催出的温润,他巧取豪夺,大动干戈。她伤痕累累,气息微微。待他终于松开她时,她那忍了又忍的泪终于冲下来。她趴在枕头上,却不敢放声哭。难道顾枫要爱得如此窝囊。到底我欠了你什么呀?   “枫——”他无知无觉地吻上她的肩颈,手拨开她的长发,亲上她的脸颊。见她没有反应,终于觉出她的异样,一把扳过她的身体,那一张泪哗哗的脸。肖罗宇心情烦躁,彻底怒了:“你什么意思啊。既然不愿意和我欢爱,你巴巴地求着跟我回来干嘛?”   他居然怒了,那她该怎样?“你就是个暴君!彻头彻尾的暴君!”她也怒了,这一天隐忍已太多。   男子冷笑道:“你第一天认识我?才知道我是暴君?小姑娘,你要找的温良恭谦让的君子,在你家里。你不过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罢了。”   这是他说出来的话?她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枕头直接扔向他:“无耻!”   “我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你评判标准里的好男人,在你们的标准里就是无耻的。”他淡淡地说:“你们那个社会也未必高尚多少,你恋上的不过是这张脸和这个躯体,那又何必清清高高的,没意思。”   他没有丝毫哄她的意思,反而如此平静。她瞪视眼前男子散淡的神情,压抑一下怒气和冲动,终于问道:“那我于你到底是什么?”    ☆、干戈(三)   “你把我当什么,你于我就是什么。”罗宇依旧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半晌,顾枫没有反应过来。半晌,顾枫的心尖锐地痛,痛再不可遏。不得不承认她不了解这男人,一点不了解这男人。他大她八岁,他生长于那样的环境,他们之间性格和价值观差异巨大。他对她的好,更像基于对她的宠,交换的便是这随时随地的“给他”。他要她信他,他说不会负她,他说他们相性好,他说他契合而动心,恐怕都是随便哄她的,更恐怕是她会错了意留错了情。他从不说爱她,他说他用实际行动表达,实在是因为两个“爱”字含义不同。   一天的彷徨和一晚的不解,此刻茅塞顿开。   这是一种无力感。她茫然地抓住衣服裹住自己,手指颤抖着,苦笑道:“你是这样想的啊。不,你想不到我把你当什么?所以你不会把我当成……”   肖罗宇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可他累了,心很累,脑子便不再转弯:“好了,别掷气了,洗洗睡吧。”   这样伤过人,然后他说洗洗睡吧。可见,他是真的没有把她搁心上。那又为什么要数次不顾一切地救她护她,让她陷得这样深?   洗漱出来,床上的男子已经酣然入梦。他居然还睡得很香。哦,是了,她从头到尾都是他心空虚时的备胎啊,如今他需要个理由让她腾出位置,交出宠爱,他原来心尖上的人要回来了。她怎么傻笨到连顿悟还是一节一节的呢。   天是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经历了再无泪也无眠的夜。看着身旁的男子醒来。   肖罗宇坐了起来,神色如常,声音也温和许多:“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啊。我去晨泳了。”   昨晚就过去了么?昨天种种就过去了么?他居然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顾枫没那么好骗了。她应了一声,侧过身去闭上眼睛。   一切如常,像每一个平常的早晨。他们一起用餐,然后他去工作,她送到尊爵的门口,看他走向少主尊府。那一刻,曾想抱抱他。忍了忍,也觉得没啥意义。   顾枫回房间,收拾停当后,给井上靖打了个电话。   两个人漫步在水边,井上靖诧异:“你要走?哥,知道么?”   “这里机关重重,我不知道路,一个人自然走不出去,所以请井上少爷帮忙。”她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是,小枫——昨天我知道,昨天,明子一通胡搅蛮缠,哥他没顾上和你好好解释吧——”他语无伦次。“可你要走,要告诉他的啊。”   “你不肯帮我?”她抬头,明亮的眼望着他,那里写着的却是绝望。   “不是不帮你,只是哥他——”   “他忙,顾不上,我有急事,我得先回去。”她苍白地辩解。   她让他心里难受。“小枫,你想好,这一走如何再回来呢。”她不会回来了,还回来干什么呢。   “你带我出去,其余的不用你管了。”她神情平静。   言尽于此,他还忍心说什么,看着心里喜欢的女子,真正咫尺天涯。“好,我送你出去,我们这就走。”   顾枫坐在井上靖的车子上,车即将驶出井上庄园,她忍不住回望。别离在眼前,身心已沧桑。   突然,车子猛地急刹住,车上两人身子前倾一顿。一辆捷豹跑车急速驶近,打横停在他们车子前方,卷起尘土飞扬,一身黑衣的男子,一脸戾气下了车,直冲他们的车走过来。    ☆、干戈(四)   肖罗宇拉开车门,井上靖正扶住被急刹车冲撞到的顾枫,他揽着她的肩,一脸关切。肖罗宇没有易容,整张脸孔因为怒气而狰狞。他一把扯下顾枫,冷冷地问道:“你和他要去哪?”   一撞一扯一拉,顾枫不觉头冒金星,脚步歪斜,站立不稳,如何顾得上回话。肖罗宇再用力一扯她的手腕:“我在问你话,你他×的要去哪?”   手腕火辣辣地疼。不及她讲话,他极冷地:“你忘了我说过你别想逃,你勾引靖,我会不客气。”   “哥——你误会了——”靖忙下车想解释。   “你给我闭嘴!”肖罗宇恶狠狠地瞪了眼井上靖。继而回视顾枫,另一只手狠狠捏起她的下巴:“又要不负责任地走开,又和我弟弟暧昧不清,故技重施,你一辈子干几次这样的勾当?玩我玩的倒上瘾了,很易如反掌很如鱼得水,是吧!”   至此,顾枫已经一句话不想说了。她闭上了眼睛。   “哥——不是这样的——”靖吼道。   “我管教我的女人,你滚一边去,再插嘴,别怪我翻脸不认兄弟!”他冷酷地。靖几时见过这样架势的肖罗宇,更不知该如何应对,一下噤声。   他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他的车上,捷豹车绝尘而去。   傍晚的讲武堂里,气氛有些凝重。易容的肖罗宇看不出表情,浑身上下透出的是冰冷。井上靖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坐着。明子和尤优倒隐隐透着兴奋。木村谷正不明就理,有些迷糊。   秀石看着一桌子人,打破了沉默:“宇儿,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靖在庄园门口又飙车又吵架的,搞得庄园上下蜚短流长?”   他手指支头,淡淡地:“没什么,过去了,师父不必多虑!”   “不必多虑。哼!少主和少爷架都打到大门口去了,是我井上庄园要夺权内讧,内不安外不稳,你们想干什么?”   “爹,跟那个没关系。”靖低低地答了句话。   “对,说到正题了,跟个女人有关系,是吧。这女人还真本事了得,颠倒得你们哥俩不辨轻重不识大局。”秀石怒道:“井上靖,你能不能有些出息和胆识,专拣人家碗里吃剩的要么?你怎么会是我儿子啊!”   “师父,是我冲动了,您别责怪靖。”肖罗宇无奈地打圆场。   “冲动?你承认你冲动了?肖少主,你有多少花花肠子,花花心,我懒得管,可你为这个女子怒发冲冠,作出不计后果的荒唐行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都对井上庄园有害而无利,我再不管,你真为了她要翻天。”秀石话讲的狠。   肖罗宇却不动声色:“何至于此,她不过一个床伴,我是教训她不要迷惑靖,仅此而已。我有分寸和主张。”   他的话让井上靖倒吸了口冷气,陌生地看着面前从小到大视为兄长无比崇拜的人。   肖罗宇迎着靖的目光,很是无畏:“我说的有错?她在利用你对她的感情达到目的。”   “她只是请求我带她走出井上庄园……”靖急切地说。   “离开我,又想离开我?她当我肖罗宇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有本事关她一辈子,玩她一辈子!”他咬牙切齿,一把握碎了手中的茶杯。霎时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室内静了几秒钟。   “哥,你想过没有,到底是恨她,还是恨自己。”靖忧心忡忡。   肖罗宇抬起眼,眸中冰冷犀利,他伸手一指:“你离她远点,昨晚就和她在一起,今天还一同坐在车里,再让我瞧见一次,我对你也不客气!”   听到此,靖反到淡淡地笑了:“哥,承认吧,你喜欢她到了独断专横强词夺理的地步……”   他只抿着薄唇不语。   秀石冷眼旁观之,此时冷笑道:“罗宇你也记下,再因为她起纷争,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可不管她是谁的女儿。”   肖罗宇迅即抬眸看向师父,却未言语。明子走近罗宇身边,抬起他带血的手:“我给你包包伤,再气不要拿自己撒气……”   “明子,你回去。这种事情该尤优这个少主夫人去做不是么?”秀石冷哼。   “爹——”明子跺脚。   “今天我就把事情放明面说吧。你想跟着他我不同意。你若还认我作父亲,他若还认我为师父。你们就断了这念头。”秀石起身拂袖而去。    ☆、干戈(五)   宇哥哥……明子不依不饶地追出来。   肖罗宇止住脚步:“师父把话说到这份上,你还要怎样?”   “像那年一样,你放弃了,是不是啊?”明子带着泪音。“你是这样的男子吗?真正想要的也会放弃?还是你……”   他终究不忍,走近她:“明子,我……”   “你说会安静地考虑一下,我给你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都可以,只是你不要轻易放弃我,我等你。”她抽泣着。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他遇到的是井上明子。他曾经认定的女子,曾用过心的女子,而且是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井上庄园主人的女子。那是他辛辛苦苦经营下的产业,他用心血换来的江湖。   她一边抽泣,一边握住他的手细心地帮他包扎伤口。他不语,由着她摆弄。她清理了伤口,用纱布包好,在上面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从小她也没少给他包扎伤口。她心灵手巧,易容手段高,包扎的伤口也漂亮。怎么眼前就晃出了顾枫,上次剑圣大典他受伤,她留宿,她主动帮他包伤,却怎么也包不好,懊恼的小样儿,当时她就问过他对明子是什么感情……   “想什么?你送我回去吧,好不好?”明子挽住他的手臂。   “好。”他应了。   车子到了明子的小筑。“下来到我屋里坐坐。”明子挽他。   好久不曾进到明子小筑,客厅里他送的木雕睡豹仍在,这只睡豹他足足雕刻了三个月,为了给她庆生。他定定地看着那只睡豹,心思万缕。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明子站在他一步之遥,彼此气息相闻。女孩伸出手指移向他的领口。颤颤巍巍地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移向下一粒扣子,再下一粒,终于手指不再抖,顺着衣衫一个一个解开了,袒呈出他的小麦色肌肤,她伏进他怀里,沉醉在他的气息中。早已红透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肩头,唇瓣辗转在他身上,喃喃地:“宇哥哥,你就要了我,那样的话,他就再分不开我们俩了……”   他有瞬间的眩惑,甚至动情,换作其他的女子,这纯净的诱惑,估计他已经就范了。可她是井上明子,他师父刚刚撂下狠话,他明知故犯,偏偏要去戳师父的痛处。他成了什么人。只是——眼前的女孩真的让他感动,他从不知她能为他如此执着。   肖罗宇握下明子在他身上摸索的手,低语:“明子,你的心意我懂得,谢谢你的以身相许。既有心,不在此,我尽力,你等我。”   他许下了诺言,就这样许下了诺言。   明子抬起晶亮的眼眸,欣喜若狂:“真的么?宇哥哥……那你亲我一亲……”她嘟起娇艳的红唇,闭上眼睛。因为紧张么,长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那红唇——肖罗宇怔住了,此生下意识地吻上过唇瓣的只有一个女子……   良久,他俯头在她额头印了吻上去:“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才配拥有你的纯净。”   坐在车上,恍惚的两日,颠倒了心情,他怎么把自己置身到了这样混乱的境地。他终究是薄情的,长长吁口气,还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他本就是个浪荡子,无所归依。    ☆、干戈(六)   忙到凌晨两点,肖罗宇从少主尊府回到尊爵小筑。阿正警醒,马上迎门:“少主,回来了。”   “顾小姐怎样?晚饭吃了没有?”他问。   “吃了。吃过就上楼去了,没听见有什么动静。”阿正回复。   他拾级而上,心情有些复杂的沉重,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他上午拖回她,她一言不发,款款走上楼去的背影他还记得,她是那样倔强的女子。他与她之间该如何转圜。   灯还亮着。顾枫歪在榻上抱着一本法语字典默背单词。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他开口道。知道她不会给他任何搭话,又说道:“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老夫老妻般的关怀。难道那些都是云烟?他可以漠视她,可以爆吼她,可以摧残她,他却如此这般和颜悦色。不怒便不在意,不在意是不放在心上了,还是他心虚——因为他已背叛了她的感情。   她的眸光清冷敏锐,定在他身上。他淡淡笑了下:“干嘛这样看我?”不得不承认,即使他毁掉一半容貌,即使他微微淡淡的一个笑,都还足够摄人心魄。   她放下手中的书,出乎意料地开口了:“我煲了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好。”他坐了下来,等待她端上了滋补汤。   像往常一样,他与她之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是那恩爱如初。   她手腕上他早晨大力拉拽的红印尚未消退。他歉意:“早晨弄疼你了吧。”   他手掌缠着纱布。她关心:“手怎么受伤了?”   两个人两句话同时说出来,然后,两人同时怔住。然后他说:“没事,刀子划了一下。”她说:“没关系,不疼。”又是两个人两句话同时说出口。彼此抬眸瞧住,彼此的眸光犹如深海,彼此望进去,彼此看不透。   他先移开目光:“怎么就要走,还不告诉我。我说过,忙完这几件事,和你一起回去。”   她垂下眼睑:“我和靖亲密地在一起,你很生气吧。”   怎么是这样一句话。他猛抬眸再度盯住她:“你什么意思啊?”   “其实靖挺好的,比你长情,值得依靠些。无论我怎样对他,他都不气,反而尽心尽意帮助我。”她讲的冷静。   “顾枫!”他声音冷下来。   “想说我作死,是不是?”她款款起身,低低地叹一声:“遇上你,可不是作死么?”   他一愣,心微微震动:“不闹了,好不好?我已经很累了。我承认我早晨有些口不择言,阿正说你一个人出去很久,不见回来……你又要离开我,我就急了。”   这个算道歉吗?为啥她心暖想流泪?   她主动走进他,抱住他:“我不闹了,你要如何便如何,怎样都好。”   他反手揽她入怀,牢牢地嵌紧她。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娇兰兰花香,如一把利剑穿透她五脏六腑,原来是要贴得这样近才能伤得这样深……哪些情真,哪些假意,顾枫你怎么还要信。他真的是心虚,因为他真的背叛了她的情意。    ☆、干戈(七)   肖罗宇签完手头的几个急件,叫进健雄:“下周起不要再为我安排庄园的商务活动了,周末我回H市。”   “好的,少主。”健雄应道:“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周吧,这里的事情报给井上少爷处理,你全力辅佐他,记得,要知无不言,认真耐心地出谋划策。”他叮嘱。   不知为何想起上次少主离开,行前也有这般叮咛,可却是出了那等大事,健雄心有余悸,遂警惕地问出来:“少主,还是回来的吧。”   罗宇微抬冷眸:“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会回来的。”   “只是最近庄园里闲话多了些,顾小姐又闹着要离开,我怕少主真的又为了她不回来了!”健雄声音沮丧。   看着健雄低着头的样子,罗宇往椅背里靠去,轻叹:“我知道我们在一起久了,便如兄弟一般。健雄,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来,上次的事情只是情势不得已……”   “健雄知道H市有一大堆事情要少主处理。”顿了顿,他决定把憋着的话说出来:“因为这里是您的家,您会倾向于选择明子小姐吧。”   大椅里的男子有丝不悦:“健雄,开始管我的私事了?”   “今天一早,夫人那里来人唤顾小姐过去了。回来后,她就一直坐在小筑门前的台阶上发呆……”他小声讲,一边察言观色。   “尤儿捣的什么乱。”肖罗宇起身了,走到外窗前望出去,果然穿过重重屋檐楼顶,远远能看见树影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尊爵小筑台阶上。   心慢慢浮出极其复杂的感受……清晨,他醒来时,头一次她不在他身边。自她回来,他每每无论睡得多晚,都会睡得香甜深沉踏实,今晨竟连她离开也不知道?那旁边的空让他心脏如重锤锤过。他从床上一下跃起,飞身就下了楼,大声地呼唤:“枫——”   “一早晨,你那么大声干嘛?要被你吓到了。”她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平和安静的脸孔迎着他,声音带着微微的娇责。   如一阵熨帖的风吹过他的心田,他霎时稳了神:“我以为你又走开了——我竟会连你离开都没了警醒,睡得越发沉了。”   “能睡的安稳还不好!去换衣服晨泳吧,我在帮阿正准备早饭。”她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吃早饭时,他说:“周末我们一起回H市,你别急着自己离开。”   她抬眸,看着垂首舀汤的男子:“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单独一个人离开,即使该离开时也会请你送我出庄园。”   这话平静,甚而没有任何起伏,听在他心里却仿佛别有深意,他隐藏下丝缕不安,淡淡地:“这便好,有什么直接对我说,我是你的男人。”   对方无语,可是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胶着在他脸上。他猛然抬眸,扑捉到的却是她随之迅速地垂下眼睑,长长地睫毛不安地抖动。自从他们第一次分手后、他带她回井上庄园养伤,自从他暴虐地对待过她之后,他发现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怕”。最初那个灵动大胆顽皮的女孩,似乎在心里真正有了他之后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觉得无论准备怎样充分,她在他面前都保持不了多久的镇定平静。在与他的爱情中,她已无法达到与他的平等对视。   “我知道了。”好像一个认错的孩子,低低说道。   ……窗前的肖罗宇回忆着早晨的一幕一幕。仅仅这两日,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关系微妙地改变了。他知道他的随意随性伤了她,那么如果他有蓄意她是否最终还能接纳,他心底打了个寒战。何时起他会觉得感情的事需要细细揣摩?   健雄看着面无任何表情的肖罗宇,只是定定地瞧着远处的人影,于是开口问道:“少主,要么午饭回尊爵去吃吧。”   “午饭?”他一愣。   “您昨晚定下的,今天去夫人小筑用午餐。”健雄提醒。   “哦。我先回尊爵呆会。然后你让小苑来接我去尤儿那里。”他走了出去。    ☆、干戈(八)   顾枫呆呆地坐着,即使辛巴来打扰了几次,她也没有与它奔跑嬉戏的兴致。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这次来井上庄园不想争不想抢,只想安安稳稳跟在肖罗宇身边。她珍惜有他,尽管内心里不知这份“在一起”能维持多久,她抱定了多一天是一天的态度,走下去看长远。但是她们不肯放过她,然后她觉得坚持下去是如此艰难,她如此在乎的他再一次让她觉得他给她的幸福如此短暂。   她少有这样无助过。她知道她的不自信来自他的变心。不,她不能说他“变心”了。他心里是先有了明子的,只因想要而不得,才对她动了心。这个叫退而求其次。她是那个“其次”。   尤优说,肖罗宇做事目的性很强,这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他心里装着井上明子,明白人都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尤优充满对明子的鄙夷。尤优说,他看上她顾枫,与她顾家也脱不了干系。尤优是个孤女,他对已给予她的婚姻尚能惦念不想轻易放弃,已经是看得出他们有很深的情分在,某些程度上说,正因为他们背景相同才好生死与共。那个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尤优说,明子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人是相当的聪明灵气,只是心比比干多的那一窍用在了歪地方,要顾枫提防着些明子的小手腕。就比如明子选择说出依旧对肖罗宇念念不忘而不放弃的时机,可见她有多么的精心设计。说到底还是她尤优做事磊落,有正妻的大气和度量。其实尤优说什么顾枫不该往心里去了。总之就是她们见不得她与肖罗宇的亲密关系。   是见不得她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而这才是深深地伤了顾枫的心。她与他之间难道只是这一张床的情谊……   下巴被人抬起来,顾枫才恍惚眼前有个人,阳光强烈,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那声音听着是冷的:“我叫了你数声,你都没应,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他怎么就不可以在她身旁坐下来,柔声问问她怎么了?哪怕只是陪她坐一坐。他偏偏选择的是这般居高临下的动作和态度。让她——更像他的一只玩宠。   她唯一还能控制自己的就是,不再在他面前掉眼泪。   良久良久准备了这样一句话。“没有,我只是在晒太阳,什么也没想。”   她曾经的妩媚动人温柔如水都不见了。她可以扑到他怀里撒娇说她委屈赌气说不想理他。可她只是同样回了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句话。   肖罗宇微微一怔,旋即拉起地上的她:“尤优找你去干什么,她说的什么你又往心里去了,是吧。”   她被拉近他,抬眼可以看到他深黑如谜的美目。她怎么就爱上了他?真是自找的劫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度不度得过去。   “你不用管她们,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像从前一样。”他又说。   怎么可能一样呢,从前她们不敢找她的麻烦,是因为他喜欢她,护若至宝,所以她们不敢造次。可是现下人人都看到他为明子动摇了,于是顾枫变成了三个女人中最轻贱的那个,已经可以让正妻随时叫过去听训戒了。在这井上庄园里,犹如封建家长制,她沦为了他的地位卑微的宠妾?   她顾枫混的可真不赖。   “枫——”他又往怀里揽紧她一些。她的身子僵着,他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俯头轻轻舔过她的唇瓣:“好了,生闷气不好……”   这是要哄她的节奏?现在想起她受了委屈,却是用这种方式哄她。她只觉得屈辱,无比屈辱。她奋力挪开头,冷淡道:“罗宇,请你放手。”   “恩?”他很愣。旋即,唇接着迫过去,声音磁性而诱惑:“真的在生气呢!不气了,乖……”   她再度躲开他的唇,大声地:“你放手!不要再碰我!”   他猝然收住。她抽离他的怀抱,垂首:“我先回屋了。”   算了,也许她自己静静心更好。他略顿了顿,转身向外走去。   这便是个开始。当夜,肖罗宇回到尊爵时,顾枫一个人在卧榻上睡着了。他微微蹙了眉,也就独自睡了。   早晨他晨泳回来,看她从卧榻初起,他便似不经意地问:“昨天玩累了吧,怎么倒在卧榻上就睡了?”   “以后我睡这里——”她答。   就见男子正用毛巾擦头的手顿住了。她接了句:“你回来的晚,这样我能睡的好些。”   擦头的手再次顿住,他淡淡地:“那你睡床,我睡这里吧。”   “不不,你个子高怎么能让你委屈在这里休息,而且这是你的家。”她忙说。   她说这是“你的家”。他回视她,犀利的眸光扫住她。她抿唇不语。   “小枫——你什么意思,说明白。”   “没什么,只是不过两三夜我们就回H市了……”这话不如不说。   他终于冷冷地:“你既如此在意,我不回来住就是了。”   肖罗宇当夜果然没有回来。而且一连两日再没露面。    ☆、干戈(九)   顾枫靠在长椅上读书,如今日文精进不少,法语也纯熟许多。她读的是肖罗宇那本放在卧室的书架上,封面画着个外国女郎的法文小说《曼侬/蕾丝歌》。小说写的是一个痴情的世家子弟格里厄骑士爱上了一个轻浮美貌的少女曼侬,为她不惜身败名裂堕入深渊的故事。顾枫不明白为何肖罗宇会偏爱这样一本十八世纪的婚恋小说,在他卧室里的严肃读物中仅有这样一本言情小说。   难道他是在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对女子用情太深,别重蹈了前人的覆辙?这便是他的底线?还是在他的印象里女子都该是轻浮的,徒有美貌而已,只需要估量有没有其利用价值,不值得付出太多?   那么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舍命相救,倾心相对,尽力维护又是什么?在他心底可计算过得失的?   感情一旦起了这般计较,一定索然无味了。可是她忍不住不去计较啊。   她再度觉得,她真的不了解他。他们之间仿佛更了解的只是他们彼此的身体。他们确实是从那里开始的,始于最初的原始吸引。看来话被说的次数多了,就真成了真理。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信了——她爱上的是他的外表,因为她不懂也看不透他的内心和灵魂。   沉思中,阿正上来告诉她,花道家少爷小姐和松直英川来了,让她也一起过去玩耍。谁会让她一起过去玩耍呢?那个两天都没有回来的人?   顾枫冷淡地回绝了。然后健雄亲自上来请她。   “跟他说,我不舒服,不过去了。”简单回了句话,她便不再看他,埋头读书。   健雄站立不语。顾枫低声地:“你去吧。去回话。”   “其实他们大家起着哄让你过去,是少主不肯。”健雄开口道。   见顾枫诧异抬头,健雄续道:“今天少主喝了很多酒,任谁劝不住。所以我来请顾小姐过去劝一劝。”   “怕是你请错了人,我们如今——”   “我知道这些日子顾小姐受了委屈。可是这两日少主都是睡在办公室里,并没有去别处。少主他有缺点,追求他的女人又多,他更是被惯出毛病了。但请你不要轻易放弃,他对你着实不一般。”健雄诚恳地请求道。   不一般么?不一般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情人,他只喜欢和她做那样的事。   心底虽然冷笑,但是顾枫的心还是不自觉地被他牵引,两日不见,也会有想念。即使再自责自己的不争气,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她随健雄到了花园里。   远远地就听见人群里爆发出疯狂的拍手声和尖叫声。走近前一看,明子正向空中抛了个酒坛子,肖罗宇蒙着眼睛,弯弓搭箭,顷刻之间箭羽飞出,居然直接击中那空中的坛子,霎时液体溅出,酒香扑鼻。   “又射中了。”花道奈香激动地鼓掌:“罗宇,你的本事可真大。”   “耳听辨音,出手利落。肖少主的功夫果然厉害!”松直英川赞叹道。   “是啊,他这把弓能拉开的也不多见。”明子洋洋得意:“要么花道严你试一试呗!”   花道严懒懒地歪在椅中,眯着眼笑道:“他是什么出身呢,我这样的世家子如何能和他比。再说比这个也跌份儿呀,我又不要做保镖。”   “那你能比什么呢?武不行,文不成,才艺也没有,我倒想不出能比什么来?”明子调侃道。   “是啊,我怕连泡妞都比不上他。”他也不客气:“听说,明子小姐已经对他暗许终身了。人家妻子那里坐着,呦,看看,得宠的小妾也来了……”   立时几道目光望过来。心不在焉的井上靖仿佛立刻有了神采,忙让人上了座位。肖罗宇摘下蒙眼黑巾,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却是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健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尤优起身走近顾枫,亲昵地说道:“我刚才还在说,这样热闹,小枫你该来玩。”明子斜瞟了眼女孩,冷冷一笑。这是怎么,妻子明显拉拢小妾,站在一个同盟,要共同对付小三儿的挑衅?   顾枫年纪比她们小,可是见识不见得比她们短吧。这样的戏码小说电视里也见过些。她们也忒低估了顾枫,她是这等女人?会参与这等粗俗的戏份?   她肯忍下所有的屈辱,具体到她此刻肯站在这里,全部是因为眼前站着的那个男人——此刻依旧在给自己倒酒的男子。顾枫没有理会尤优,径自走到肖罗宇面前,伸手想夺过他的酒杯,明子不知是有意无意也去夺。于是两个声音“少喝些酒”“别喝了”重叠在一起,两只手相碰。   肖罗宇随口嚷道:“你管我呢!”不知说的是哪个你。   两手在他眼前相碰。顾枫迅速地缩回手去,神情略略尴尬地:“我只是过来问问哪天可以回H市去?”   明子的手夺下酒杯,顺势握住罗宇的手,温柔地:“宇哥哥,我们不喝酒了吧,伤身。你午后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你瞧,健雄都急了。”   “你几时见我醉过?”他美眸一抬,唇边微启,一个多么风情万种的表情。他就势一拉,明子就到了他怀里,眼瞧着女孩酡红腮边,明亮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望紧他。   这情调得有水平。当着顾枫的面,她岂止难堪?    ☆、干戈(十)   肖罗宇抱着井上明子,轻抿了口酒,手中的酒杯递到了明子的唇边。那带着他唇温的杯沿仿佛有巨大魔力,明子想都没想,顺着那个唇印一口饮下那杯酒。罗宇展开个迷离的微笑,明子看痴了。   “哇,肖罗宇你这是要和明子喝交杯酒的意思啊,明目张胆地讨小三儿?只是不知道你师父同意不同意!”花道严大声叫道。   “呸呸呸,花道严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明子红着脸回敬。   “堂堂井上大小姐是给个来历不明身份低下的人做小三儿的啊。”花道严继续冷笑。   “你满嘴胡说八道——我不会做——”明子急着辩解。   罗宇在她唇上打了个休止符:“莫和小人斗嘴,无趣。”他拉着她:“你不是要看我舞剑么,我正好和英川君约了比剑。”   无趣的是其他人,尤其是尤优和顾枫。不过尤优愣是让自己回到座位坐了下去,仿佛一门心思要开始看比剑了。顾枫脸惨白,转身要走。健雄特别歉疚,他对今天少主的行为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是不是要示威,两个人是不是在斗气?他跟在顾枫身后:“顾小姐,对不起——”   “我先回去了。”她低低讲。   井上靖哪里还坐得住呢。他起身就走了过去:“健雄,你在这里侍候少主。我送顾小姐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顾枫拒绝。   “你如何知道路呢!”靖微微叹息,不知是叹她还是叹自己。   “还是我送顾小姐回去。”健雄急出一头冷汗。   却听得明子厉声讲道:“哥哥,你不要再献殷勤吧,这本是健雄份内的事情,何劳井上家的少爷?”   “明子,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靖似乎忍无可忍,大声质问道。   “哦,倒今日哥哥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呢,枉为我的好哥哥啊,你何时真正疼惜过妹妹呢!心里只装着别人,胳膊肘是往外拐的……”明子冷嘲热讽。   “健雄,送顾小姐回去!”肖罗宇冷冷开口命令道。   “是,少主。是我不好,这事情怪不得顾小姐!”健雄低头应道。   明子挽住罗宇的手臂,妩媚地撒娇道:“宇哥哥,我其实不想看比剑呢。你的舞跳得那么好,我们跳舞好不好?”   跳舞——忆起那个生日夜晚的舞步——那曲狂野的探戈——他怔忡了……   “宇哥哥,难道是不愿意?”明子柔柔地贴近一句话。   “大小姐,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如果你真的怜惜他爱他,又何苦在他心口撒盐。”尤优悲悯淡然的声音。   明子一眼瞪过去,尤优无畏地迎着那目光,居然莞尔一笑:“明摆着,他们吵架了,他心情不好,他们在互相掷气,难道大小姐没看出来?”就见明子的脸红一块白一块。   这是生生要扯住顾枫回去的脚步呢。她心疼他的被逼迫,心也疼自己的心疼,心很痛,脚步加快要逃离是非之地。   他突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跳舞,好啊。我们就跳舞。明子,你说跳什么舞?”   “宇哥哥,会什么舞呢?”明子立刻眉开眼笑。   “但凡你说出来,我就会跳。”他狂放。   “我竟不知你会跳舞的,你还会什么,让我如此惊奇崇拜——”她爱慕。   “你还需要我会什么,你说!”他暧昧。   ……顾枫的心一点一点被绞碎,血肉模糊,然后慢慢地如死灰般沉寂,从这里走到停车地,怎么这样漫长,她如此力不从心。    ☆、干戈(十一)   “你不是喜欢跳舞么?那就别急着走,坐下来看我们跳舞!”绝对命令式的生硬口吻,话是对着顾枫说的。   “宇哥哥——”明子惊讶。   “健雄,你去放舞曲,我要陪明子大小姐跳舞!”肖罗宇一边吩咐,一边又自斟自饮了杯酒下去。   “别喝了……”明子急。   “我的酒量你知道啊,急的什么!”他挑眉一看:“心疼我,恩?”   “心疼!”她应。   “心疼好!”他一把拉她坐下来,扣住她的手:“不枉我疼你!”   健雄走也不是去也不是,僵在原地。   “健雄,你在磨蹭什么?”罗宇喝道。听得这话,健雄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去放舞曲。   “哥,我看你就是醉了。”靖凉凉地接话。   “师父让你来陪花道小姐的,你在干什么!”他冷冷质问。   “有什么不可以当面讲清楚,非要这样折磨?”靖低低叹息。   就见肖罗宇腾地起身,走到靖跟前:“自家兄弟,不在外人面前拌嘴,你给我收敛些,她现在还是我的女人!”   不待靖申辩,他已抓过顾枫的手腕:“既来了,看我和别的女人跳舞吧。”   “我不!”她反抗,扭着身体不从。   舞曲正在此刻响起。优美的伦巴,罗宇手臂带上她的腰身,墨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女孩苍白的脸孔。他的脚下随着音乐,自然地走出优雅的舞步,她身体被带动不得不踉跄地跟,几次踩到他的脚面。   “你难道不会跳伦巴?”他迫近她的脸孔。   “你不是答应和别人跳舞么,你不是只要让我看么?”她悲从中来,悻悻然。   他继续迫近她,双臂一收,把她搂得紧紧的,几乎贴着她的耳畔低语道:“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你不想和我共舞么?枫——为什么?”   刹那间冰火两重天。她起先懵懵地,这似情非情的话语,撩拨得她一时不知所措。他的唇已经直压下来封住她的,他的酒气全部灌入她的感官。他吻的投入执着,仿佛带着缠绵的情谊,甚而变着花式吻着她,不管她接与不接,强势依旧,调戏如昨。唇瓣被他狠狠地拧得她觉得痛的那样真实。这是当众展示他的吻技,还是当众羞辱她的身份?   顾枫已经可以听到旁观者们眼球掉到地上的声音。当众的调情,香艳缤纷,够看官们血脉喷张吧。他竟全然不知她心底的感受,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她,在人前不要剥落她的可怜的尊严!借着一个滑步,她愤然推开他。   果然就瞟见明子的脸上分明写着,他果真是喜欢和你那样啊,而且还是当众的。   这个真的很羞辱,顾枫控制下想抬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抿紧唇瓣站住,冷冷地凝视他。那目光像把刀,这份冷让肖罗宇醺醺然中有了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让他亲近。他片刻的陶醉,换来的是她的恨意。   很好!是恨意!他今天确实酒喝多了,居然会醉到对个女人情不自禁。   舞曲依旧柔美欢快地响着,她与他这样僵立,中间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完全清醒过来冷静下来的肖罗宇,压低嗓音:“明天下午,我送你回H市。”   顾枫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回答了她来时的问话。   “健雄送顾小姐回去。”他淡淡地补了一句。   一旁的花道严不怀好意地笑道:“干嘛走的这样急?井上庄园够慷慨大方,肖罗宇你安排的节目也赏心悦目,接着演该多好看!让我们看看帅哥美女的真人秀……”   “花道严你不要太过分!”井上靖情急吼道。   “呀!居然是井上少爷比你急啊。他们之间有什么还真的值得思量!”花道严笑嘻嘻地凑近肖罗宇去嘀咕道。   “你——!”靖急了,挥手就要劈过去。   罗宇拦住了他,冷眸一扫,平静地:“花道君太操心了。闲事管多了会惹祸上身的。”   这语气分明不再是醉酒的话。花道严尽管出了身冷汗,却还是嘴硬:“怎样?你还敢把我怎样?上次被你师父训斥的还不够?”   他明显在挑衅,罗宇绷紧唇边不想再答话。   花道严得寸进尺地高声嚷道:“如今你还勾引了你师父的心肝宝贝女儿,看他饶不饶你,堂堂井上家的大小姐会下嫁给你么?”   “这个好像你说了不算,我爹说了也不算。”明子走到罗宇身边,深情依偎住他,口气无比坚定,铿锵有力:“花道严,我的主意你就不用打了。他——我嫁定了!这辈子,我井上明子非肖罗宇不嫁!”   震惊!语如惊雷!   震住了顾枫和健雄的脚步,那是不自觉的停息。   “你想嫁也要他敢娶!”那声音如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在紧张的空气中又添了一把柴!    ☆、干戈(十二)   井上秀石向正中的大椅走去,身后的木村谷正忙抢先一步拉开大椅,让师父缓缓坐下来,身旁的边一奉上茶。花道家的和松直家的都恭敬地起立迎候。他目光威严一扫,花园里的场景有些狼藉,酒瓶子一堆,酒坛子碎了一地。秀石握过罗宇搁在小桌上的弓箭,轻松展满弓对着天空瞄准,边一正想送上箭,却听得他开口道:“宇儿,你且告诉我,你敢娶明子么?”   肖罗宇微垂冷眸,一时未言。   “在踌躇着怎样回答我?”秀石缓声地,慢慢放下弓。陡然,声音高亢而严厉开:“你也知道怎样回答都是个错!”   “爹——”明子弱弱地恳求:“您这是要怎样啊。”   “我让你和明子好好谈谈,你是怎么谈的?你必是对她许了诺言吧。非但没有打消她的流连之心,反而坚定了她的等待。你真是我的好徒儿,还想要拐带我的女儿?”秀石毫不客气。   “井上庄主多么地明察秋毫,他就是如此,刚刚还借着酒劲儿拐带着明子喝交杯酒呢!”花道严不失时机地谄媚。   秀石眼睛微微一斜:“花道少爷,您和松直少爷是我井上庄园的客人,也是晚辈,我并没拿你们当外人。但是我管教我的徒弟,不干您的事!”   刻薄的话立时让花道严噤声。秀石看向罗宇:“怎样?想好了么?今天当着大家的面给师父个交待吧!”   “爹,我说话算话,今生非他不嫁了。你看着办吧。”事已至此,明子反而没有了怕,话出口,掷地有声。这父女脾气秉性倒相像的很。   “爹、明子,你们这不是在两头逼迫哥吗?”靖打抱不平。   “这里没你的事,一边站着别插嘴!”秀石恨道。一边对着罗宇冷笑道:“犹犹豫豫的确不是你的风格,宇儿。可见真的是两难了。可见我的预见不会有错。可见你就是百般好,只是无法做个好丈夫。”   “宇哥哥——”明子低低地略带恳求的声音,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满是柔情。   “这个决定不好下吧。你生性无拘,处处留情,婚姻责任岂能绑住你,你岂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得下那些个女人呢。”秀石啜了口茶,气定神闲地盯着肖罗宇。   偌大花园里静寂着。谁成想,打破这尴尬沉默的是尤优。她走了出来:“罗宇,我同意离婚,让你娶明子。”   她的话让肖罗宇惊讶,他迅速抬头,尤优静静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得成全你。我告诉过你,我是全然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惊讶的不能言。尤优低语:“看情形你和顾小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那就给师父一个肯定的答复,让他安心将明子交到你手上。”   肖罗宇凝视了尤优足有十秒钟。十秒钟足够漫长。然后他对着秀石微微鞠躬道:“师父,我一会儿还有重要的项目要谈。明天即要回H市去处理济庄的事情。您刚刚的问题,这是一件大事,当然不能不负责任地承诺。请您容我五天后回来给出明确的答复!”平静,没有一丝微澜。   “宇哥哥,我等你!”明子情真意切。   那两个女人都如此情深意重,倒显得顾枫薄情许多。她只够站在边角冷眼看着,似乎连关不关己都没了资格。   秀石略一沉吟,淡淡地:“好,这也算是个答案。既然我自己的女儿不争气,抱定这个态度,我就给你五天时间作决定。”继而看到一旁呆怔的顾枫,补充道:“宇儿,师父还要提醒你一句,你想清楚,是否能和那位顾小姐断的一干二净。”   肖罗宇没有表情,低首听着。秀石又道:“好像不久之前,你刚刚柔情蜜意地告诉我,你遇到了与自己相性非常好的女子。”   这话让顾枫心如刀绞。   肖罗宇却平静极:“师父,我会思量清楚。一旦决定,不会拖泥带水。您该知道我。”   “其他事情上我都信你。唯有这一条,感情难控,你再自制也不例外。本性难改,你还是不会例外。嘿嘿。” 秀石仅仅冷笑了两声,说罢起身离去。    ☆、离婚(一)   傍晚,H市顾宅,顾枫回来了,一家人聚齐。桌首的当家人顾江尘表情很是严肃。顾家五房的江波夫妇和女儿顾琳不作声。四房这里三小姐顾程和老四顾舟瞧着爹爹的脸也不敢讲话。一般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可以开口。   果然,周晓逸温婉地说道:“尘,今天枫儿回来了,难得这一个多月家里人齐全了,瞧厨房准备了这么多菜,都是枫儿爱吃的。我们开饭吧。”   “舟儿,去打个电话给一帆,告诉他顾枫回来了,请他来家里用晚餐。”顾江尘吩咐道。   “哦。”顾舟不敢不从,瞥了妹妹一眼,乖乖地去了。   “爹,我有话说。”顾枫凝重地讲出一句话。   “等一帆来了,一家人真正到齐了,我们再说。”顾江尘说,奇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和声音,偏偏因为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的沉重。   “爹,我必须和一帆离婚。”顾枫坚持。   “等一帆来了你们自己去说。”父亲不让步。   “妈妈,你支持我吧。”顾枫求助地看向周晓逸。   “孩子,说到底这是你和一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要你们自己解决才是。”晓逸不无同情,话讲的却理智。   顾枫心烦意乱,想再理智地忍住,也把持不住了。连续几日来,在井上庄园她被压抑的还不够么,现在在自己家里。他们不能容她撒个娇任个性么!他们为什么不能不问缘由只是支持她一回呢!她难道不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么?   恍惚记起,这话好像只有一帆说过——你还是个孩子呢,孩子会迷失会犯错,我既娶了你有责任和你共同经营好婚姻,在婚姻中共同成长……   一帆是无比包容她深深爱着她的,这份爱让她内疚跟无地自容。是她一个多月前给他留信一封要求离婚,然后到J国公干,然后死乞白赖地跟着肖罗宇回了井上庄园,然后……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呢。   井上庄园里所受的委屈历历在目——   那场终极对决没有下文。第二日下午,是健雄来收拾小筑内肖罗宇的衣物,并请她上飞机,彼时飞机上已经坐了那个男人和尤优。肖罗宇易容的脸虽没有表情,眼神却有深深的倦怠。想是井上秀石的逼迫这次真正给他造成了困扰,所以飞行一路,机上的三人都无语。   飞机停到济庄,尤优轻车熟路下机而去。肖罗宇抬眼略瞧一下顾枫,淡淡吩咐接机的姚助理和阿有:“送顾小姐回顾宅。”然后,人也扬长而去。话都没留一个,甚是让人寒心。看来,他的决定已下,尽管早有预料,她还是难过的不愿接受。   顾枫失神太久了吧。连江一帆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直到他递了她杯水,语调轻柔地:“何时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身体里哗啦啦的水仿佛都涌向眼眶去,就要从那里找一个出口,喷薄而出。顾枫强忍下来,马上说出来:“一帆,我们离婚吧。”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没有教养更加不近人情。但是她必须这样讲出来,否则便再没有了勇气,或许也没有了机会。   室内短暂沉默了一会儿,江一帆开口道:“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不要再留我,我们的婚姻已经死亡了。” 必须坚持到底。   不期然顾琳忿然开口了:“顾枫,你总要让我们吃完饭再说吧。你总是这样固执倔强,当初对一帆,也是你这样拼命地抢。你抢到了你怎么还不珍惜呢!”   顾琳很少这样直抒胸臆,对待当年顾枫撬了她的男友江一帆一事更是当着合家人的面只字未提过。   “先吃饭吧。”江尘长叹。   “帆哥,我怕再没有这样的勇气讲一遍,就请你答应我。”顾枫请求道。   江一帆望紧她,仔仔细细地瞧了她一回。顾枫的神色并不好,深深郁结在心底的又是什么。她的请求竟让他不忍不应。   “帆哥,对不起,请求你!”顾枫低低地又讲了一句。   “小枫,不要太过分!”江尘终于吼道。   一帆回过目光,静静地坐着,轻轻地问出来:“肖罗宇会娶你么?他肯娶我便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文吗?可以冒个泡不呢? ☆、离婚(二)   这是江一帆在做最后的争取。一帆与顾家感情素来深厚,既是顾枫大哥顾晓的要好同学,也曾是顾枫堂姐顾琳的男友,最后同顾枫结了连理,进进出出顾家十几年。此刻那一句“他肯娶我便离”包含了对顾枫多少深深的爱意,听者悱然。   这话就要逼下顾枫压抑的泪水,她极力地隐忍,勉强地说:“我们的婚姻结束,只关乎我们两人的感情,与他无关。”   “小枫,你这话说的稀奇啊,如果不是你移情别恋,恋上姓肖的,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又怎么会出问题。”顾琳嗤之以鼻。   “琳琳,这里又有你什么事情,少插嘴。”顾江波喝住女儿。   “我是打抱不平,我实在看不下去。当日我订婚了,她都抢了我的未婚夫,今天那么好的男人她说扔就扔,她——”   “琳琳,住口!”江波再喝。   “她是这个家的娇宝贝和小公主。爸爸我可是您的女儿啊。我当初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伤害,你安慰过我么?”顾琳恨恨地站起身就走。   “琳琳——”江波夫人和晓逸忙都起身去安慰。   顾江尘铁青着脸孔,瞪着顾枫气道:“小枫,你也忒不懂事,我本意再给你和一帆次机会,大家吃个团圆饭,你一定要说这个事情么?你回来只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的吧。解决了问题,连家也不用要了,就跟着那个男人回J国去,对吧。我算是白疼了你!”   她的确不懂事啊。她唯有下了这个决心,把自己逼进绝境,闹到众叛亲离,心仿佛才能好过一些。“对不起,我做的不好。可是这个婚必须要离。”   “小枫,你对帆哥为何这样苦苦相逼,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恋爱这么久,结婚也一年多了,这些你都能抛得下啊。你有这样狠心?退一步讲,你下定决心不顾情面,可你也要容他个时间考虑一下吧。”顾舟实在看不下去,嘟囔了几句。   她是在逼自己!必须逼自己!   “一帆,这个事情不能拖。我已经对不起你,我狠毒妇人心,你还需要考虑什么呢!”她咬着牙说。   看来不说清楚,这饭是吃不下去了。索性就摊开来讲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什么遮羞布,伤口晒出来不过血淋淋,又有谁去瞧谁的热闹?   江一帆双手不觉握成拳头,再度:“你这样着急,是因为和他的婚期已定?”   “一帆……”她祈求。   室内安静了半晌。“你莫怪我的逼迫。小枫你现在不理智,如果他本无意,你可以悬崖勒马,你我的情分,这一切都可以过去。懂么?”一帆话讲的艰难,却真诚坦率,气度不凡。   “我不值得啊!”她惊讶之余叫道。   “值不值得是我的判断,对不对。不要逼迫自己那么紧,我不需要你以此对我赎罪,你给自己给我们继续走下去的机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他继续耐心地慢条斯理地阐释道。   “一帆?”她理屈词穷。   “这个事情我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晰了。现在,我们不扫大家的兴致,难得的团圆饭,我们用餐吧。”他握住她的手,温暖有力地一握。仿佛说的就是纵你再胡搅蛮缠,也跳不出我的绕指柔。    ☆、离婚(三)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顾枫第一次觉得困扰。看来从前就是跟着感觉走了,简单的一塌糊涂。   她情窦初开时爱上江一帆,爱而不得,也曾郁郁寡欢,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放了胆子去追求她堂姐的未婚夫,曲曲弯弯绕了好久,披荆斩棘她在所不惜,只为能偎依在他身旁拥有他温润如水的宠爱。两人终于心心相印,甜蜜无间,让她的初恋品尝了爱情的美妙滋味。有人说过,幸福的女人即是你爱的那个人很爱你,初恋即初床。她应该是幸福极了。然而,那些甜蜜过往都哪里去了呢?老实讲,这份修成正果来之并不易,放弃着实会让人惋惜。   肖罗宇和江一帆完全不同。他容颜倾城,才华出众,性情不羁,浑身上下充满诱惑,他与她来自不同世界,他神秘莫测,让人禁不住好奇,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饱满兴奋,仿佛那才是值得享受的生活。于是,她甫一相识,即被深深地吸引,继而自愿投入了他的怀抱。她再次跟着感觉走了,这次得到的却如万蚁蚀身,痛苦的不能自拔。   对待爱情顾枫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只知道,即使爱情里没有对和错,但是爱情里也绝对不允许如此“翻烧饼”吧。她回不去了,一帆再好,她再留恋他的温情,她都没有了与他重新开始的勇气。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顾枫没有和一帆回家住,而是选择了住在顾宅,这真是个高难度的挑战。顾家人几乎一边倒地认为她做的不对,面对如此江一帆,她不该还死不悔改。压力是无穷尽的。顾江尘是高压,沉着脸和她谈她的不懂事;周晓逸是低压,温温婉婉,含而不露,以情动人。顾舟与她最亲,在这事上,也对她失望。三姐本来不亲,堂姐顾琳自那日饭桌上说破主张后,私下里见她更是连讽刺带挖苦,仿佛多少年的恶气终于有了出口。江一帆每天会来顾家吃晚饭,大有重新追求她的意味。可是这样的接触中,她更深的体会竟然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半点勉强不得,放手原来也可以简单到无语。   这是给她的惩罚。给她爱上肖罗宇的惩罚。惩罚,她从来受之若素。   从小只要下定主意,顾枫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这次一样的,高压低压她都可以承受,挺住,告诉自己要熬过去。只是一想起肖罗宇的绝情,她就如破了皮的葡萄,碰不得,一碰就会泪流满面。这泪却只能悄悄地流给自己。   顾枫难过,一天里无数次地看手机,期待肖罗宇能有一星半点的讯息。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从前是隔海相望的距离,她觉得贴得他好近,如今同在一个城市,他们却离得好远。她已经意识到她失去了他。他如此对她,她还不肯舍弃,难道这个才是爱?她可以不了解他,她却无法停止爱他。   回家后的第三天,顾枫就回杂志社上班去了。老主编很是包容她这段日子的旷工,破例重新收留了她。她在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借工作疗伤,不如说找个借口证明一下自己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她知道肖罗宇只会在H市停留五天,然后回井上庄园,然后给他师父一个正式的答案。她对待这段感情却再没有毫不退缩追上去的勇敢。她只够等待,明知无解,还要等待。等待是她给自己这段无望爱情的结局。    ☆、离婚(四)   那天下班,顾枫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街闲逛,她郁闷的情绪完全因为明天就是五天期限的到期日,理智也栓不住她难过的缰绳。明天肖罗宇会返回J国井上庄园。一旦决定,不会拖泥带水,这是他当日对他师父讲的话。顾枫苦笑一下,她爱他,从此与他无关了。   在大街上徜徉到快十点钟,才发现自己来到了H大旁边。金尚公寓在夜色中迷离,她仰头看向黑暗中的大厦,不觉想起站在这里十八层看到的夜晚的旖旎校园,还想起索菲亚讲过肖罗宇在H大当年读的是法语,有他的片段就纷沓而至,让她原以为麻木的心揪痛……   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进了公寓的大门。他当初留下的那把钥匙一直被她装在随身的包包里,此刻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到了十八楼,钥匙戳进门孔,她的手心起了一层细汗。尽管心底有奢望,却还理智地知道他多半不会在。只是进来一下,把钥匙留在房中吧,那么在行为上,她与他就彻底没了关联。   顾枫转动门柄打开门,却愣在客厅。客厅里的灯,出乎意料地亮着。   许是门响,卧室里走出了男子。他刚刚沐浴过,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正用毛巾揩着湿发,湿漉漉的脸庞在灯光的映衬下,性感魅惑。   肖罗宇居然在,而且刚刚洗完澡。这个场景不仅意想不到,而且有些滑稽的暧昧啊!   顾枫在愣神中,完全无意识地涨红了脸,傻呆呆地站着。倒是肖罗宇从容不迫地揩干头发,淡淡地:“你稍坐下,我穿上衣服。”   “哦,不用了。我——”她只知道马上答话。   就见他眸中闪出一道戏谑的光芒:“不用我穿上衣服?我不穿衣服的好?”   明目张胆地戏弄啊,她的脸颊霎时发起高烧。一时竟连话也接不利索了:“不是……是我……放下钥匙就……离开。”   “既上来了,等我下。”他收回目光,进屋去了。   不多时,肖罗宇一身白衣现身,漫不经心地敞开着领口,清爽的性感外泄,实在招惹人,不得不承认他举手投足都韵味十足。顾枫还呆站着。   “坐吧,要喝什么?”他向酒柜走去。   “不打扰你么?你是否约了人在这里?”她自见了他,神魂就不在状态,频频出怪话。   他的身形微顿,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又倒了杯果汁,走过来,将果汁放在她面前,平静地:“你要不要进卧室瞧瞧此刻我床上有没有人,嗯?”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也不是我该了解的事情。”她垂下头:“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猜到你会来,在等你行不行?”又是充满玩世不恭的调|情。   等我?她迅疾抬眸,他深邃的美眸正紧紧地盯着她,看她一点一点地窘迫不安。他啜口酒,终于讲道:“你不是习惯说,我欠你个说辞。说吧,说给我听分手的说辞。”   一刹那,如响了个雷在她耳畔,震出她丝缕清明,把她从刚刚为他神魂颠倒的混沌中硬拽了出来——怎么成了她要分手?明明是他绝情,他想娶能给他井上庄园的井上明子,他背叛了她的感情,还有这样倒打一耙的?   她瞪视他,悲伤的情绪憋在心里太久,得不到发泄,就如同弹簧被压得极低,触底反弹,强力震撼,她整个内脏被震碎了,整个腔子里血糊糊的。胸中所有委屈压抑,还有这之上升腾出的愤怒,稀里哗啦地倒出来。不,她出离愤怒,便也不管不顾,怒极反笑道:“分手的说辞?何时起,肖先生也爱听解释了呢。那我就说给你听,我和江一帆重归于好了。你不是也答应了你师父与我一刀两断。我们彼此称了心意吧。”   “说的好,彼此称了心意。”他冷笑。   “钥匙给你。我走了。”她将手里的钥匙抛到桌上,起身。   “不送。”他幽冷的声音。她快速摔门而去。   关门的巨大回响后,室内陷入死寂的沉静。肖罗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拾起桌上的烟,竟是手腕微微发抖,燃了几次没有点上。好容易燃上烟,眼睛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吞噬他的心情,他无力地垂下眼睑,深吸一口烟,吐出一道长长的烟痕……    ☆、离婚(五)   与顾氏集团开发项目意向签字仪式定在上午10时。出席完这个仪式,肖罗宇就考虑回井上庄园去了。原定是顾氏的副总顾江波出席签字仪式,让罗宇意外的是顾江尘来了。先前他让姚助理送了份参加仪式的媒体及采访人员名单,上面明明有《都市精英》和顾枫的名字,但是她没有出现。   程序化的仪式走完,简短的访谈结束,配合的新闻点做足。顾江尘便敛起展给媒体的微笑,看向合作者肖罗宇,他仍是那张易容脸,没有表情,只是他的目光分明似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媒体群。江尘心下冷笑,走近一步,低语:“别找了,她没来。我们聊聊吧。”   肖罗宇一愣,不知为何在顾江尘面前,他总觉得有被看透的危险。   酒店的豪华会客厅里,顾江尘和肖罗宇相对而坐,侍者上了两杯茶,就悄声地掩门退出。   顾江尘率先开口:“因为今天的签约仪式涉及顾氏,小枫申请回避了,所以今天没有来采访。怎么她没有告诉你么?”   “我并不知道她来不来。”肖罗宇冷淡,又补了句:“我刚刚没有找她。”   江尘一个冷笑,说道:“我也不兜圈子。我感谢你曾经为她为顾家所做的一切,这情我顾江尘铭记在心一辈子。今后生意我们照做,我甚至会相当照拂济宇公司的,你有什么事情只要我帮的上忙,尽管开口,我拿你当兄弟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远离小枫吧。”   “顾董这话我不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啊。”他回应。   “分手?她如果能与你分得开,也不至于和你在井上庄园呆那么久不肯回来,更不会如此坚决要和江一帆离婚。”江尘苦笑道。   “离婚?”他下意识地反问。   “你和小枫谈一谈吧,让她断了与你的念头。我这样要求你做个恶人也许不厚道,但是从她一生幸福计,一帆绝对是她最佳伴侣,而且爱的包容大气,让人感动。”江尘解释道。   肖罗宇愣是未反应出来,半晌:“她要和江一帆离婚?”   “她这次回来可不就是为了办这件事情嘛。无论一帆如何表示他重新开始的诚意,她都不愿回头。那不是和你的牵绊又是什么?”江尘长叹:“可你能给她什么?你的才干我一点不怀疑,甚而欣赏你。但是做父亲的哪个不愿儿女幸福,她跟着你会有幸福吗?长痛不如短痛,不若悬崖勒马,过好她今后的日子。”   江尘讲的可谓推心置腹,他不知肖罗宇的心此刻已在热油锅和寒冰山上滚了几道。他可以面上不动声色,却控制不了心灵的煎熬。昨晚顾枫的神情浮现,他们之间这是怎么了。顾枫——当然还是那个站在他面前执着地有些“无赖”要跟着她的女孩,“无论你什么样子,宇,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我是你的威胁,我会学虞姬……”那个明眸善睐,深情望他讲出“有爱时刻不会迟”的女孩。   “你肯答应我么?罗宇。”江尘问了两遍,只见那男子都视若罔闻,不知沉浸在什么情绪里。   “罗宇?你可听懂了我的话?”江尘又说。   “我知道了。”他终于回复一声,说不出的悲凉。    ☆、离婚(六)   稿子写的漫不经心。顾枫知道是自己的心乱了。10点钟是顾氏和济宇公司签约仪式,她应该出现在那里,但是她已不能够,她面对不了那个男人。当时,不明就理的主编疑惑地问她:“我们又不是法院审案,还有近亲属回避一说?有顾氏的活动你仍然可以去采访啊。”不过见顾枫沉默着坚持不肯去,他也就不问了,另行安排了其他人。   顾枫的稿子写的完全不在状态。索性关了电脑,愣愣地发呆。江一帆的电话打过来,她才意识到到了午餐时间。她并不想再给他任何的机会,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于是起身招呼杂志社的一众人:“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呗,我请客!”   众人已经知道她是顾氏的五小姐,财大气粗,以前和大家相处又十分愉快,所以也不惺惺作态,纷纷开心地起身捧场。   电话再度响起,顾枫想着是江一帆,刚要按掉,手机屏上闪烁的名字让她震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   肖罗宇的声音传来,那般不真实:“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有话说。”过去的五天里,她几乎天天盼电话,他半点讯息没有,昨晚又那样分开,还有什么话说。不就是一段感情的结束?如果有人听说中间的是非曲直,恐怕都要沦为笑谈,她莫名其妙地被分了,仿佛错还在她,是不是连两情相悦刻骨铭心的情绪都不该有?   “小枫——”她的不语,让他沉不住气:“在听吗?你在哪里,我接你。”   “在杂志社——”下意识地说,顾枫憋了一上午的难过想流出来,她极力在控制:“不过不用了,我们同事要一起出去吃饭。”   “你等我——”   “不用——”纵再不舍,她还是按断电话。心似铁般,然后对着同事们:“我们走吧。”很大义凛然的样子。恩,顾枫从此应该这样子,坦然面对已经过去的一切,那一切必须让它过去。   她还是可以和大家说笑着等电梯,还是可以勾肩搭背地走出门去。门口停着宝马车,见顾枫出门,江一帆马上下了车。眼前的架势,聪明如他马上说:“哦,约了大家一起吃饭吗?我来埋单。”   顾枫愣神着,小白大大咧咧地:“顾枫,这是你老公?”   “江一帆。”江先生大方地伸出手,认识她的同事们。   “哦,顾枫啊,你们两个人既然约好了,我们就改天吧。”主编微笑道。   “不是——”顾枫想起辩解。   “没关系,我只是有事路过,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既然赶上了,第一次相识,我请大家吃个便饭,也是应该的。还望大家赏光。”他讲的如此得体,笑容如此和煦,让人怎忍弗意?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吴雀跃。一行人准备出发。   顾枫被夹裹期间,只好低头不语,罔顾江一帆含情脉脉的目光。   突然,远处急速飙来一辆布加迪跑车,呼啸着直冲大厦门口而来,不及众人惊呼躲闪,那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顾枫他们面前。车门打开,挺拔修长的男子敏捷下车,疾步走近,身形利落,简单的动作亦优雅之极美感十足。    ☆、离婚(七)   男子的身形已经晃愣了众人。只见他直接走到顾枫跟前,抬眸,犹如星辰闪耀,冷肃的一张脸,霎时因着那双美目而熠熠生辉。他看着女孩,眸光如冰河缓缓化春水,款款柔情不加掩饰地流淌。这男子外表的霸气冰冷和此刻的柔软深情如此不搭,一群人足有半分钟连大气都未出的安静。只听他低低地讲道:“我来了,枫。”   许久没有听到他如此深情地唤她“枫”。她疑是幻听……可就是幻听了,她的目光还是无法从他脸上移开。有多少内容有多少情绪,还有多少矛盾,还有多少控制不住的感受,在顾枫那张苍白的瘦削的小脸上浮动——他竟没有发觉她这些日子明显地瘦下去了。   肖罗宇一把拉住女孩的手:“我们走。”   “去哪里?”她低低地问。   “回家。”他答。   “我不去。”她回复,而且站住了。他没有势强,而是缓声道:“我有话说。”   “不必了,罗宇,昨晚已经说清楚了。”她消瘦的身材里到底蕴含着多强烈的倔强:“我给了你分手的说辞,不是吗?”   “肖先生,我想你应该放手,我和我太太正准备和她的同事们去聚餐,你让开好吗?”江一帆风度翩翩地走近前,拉过顾枫被肖罗宇握住手的手臂。   那男子没有放手的意思。顾枫扭过脸去,轻语:“今天是第五天了,你该回去了。”   就这轻轻的一句话,搅得肖罗宇五脏六腑生生地疼。他再度拉她的手,她微微吃痛。这边握着她手臂的江一帆忍不住对肖罗宇大声说道:“你快放手!你弄疼她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你害得她还不够是不是?你有没有看到她的憔悴,有没有看到她快瘦成了一条竹竿?”温文尔雅的一帆突然的爆吼让人震动。   顾枫的心就从那一点点痛到撕开了裂口,她隐忍一句:“放手吧。”   两个男人同时看她,这“放手吧”是对谁讲的呢?   “罗宇,你放手吧。”她补充了一句。   静默几秒钟,肖罗宇凝重的声音说道:“你告诉我你真的是要和他重归于好,我就放手。”   顾枫惊讶地看向他,他们一个说“他肯娶我便离”,一个说“你真是和他重归于好,我就放手”,他们明明都已经知道结果,她怎样的选择都是悖论啊,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连他也逼她呢。   肖罗宇紧盯着她,她眼神的哀伤打在他心头。他明明知道,他怎么可以,他不能再忍心——他松开握着的她的手,她瞬间犹如失重般被江一帆揽回怀里。   他垂下眼睑,声音有分嘶哑:“我不逼你。我不该逼你。是我不好。”顿了顿,慢慢地:“我有些话说,你还听不听?”又顿了顿,极低地:“不听也没有关系,我放手就是。”   仅这几句话,江一帆就知道他要输,他马上揽过顾枫的肩:“同事们都在等着,小枫,我们走吧。”   最能够势强的他,选择了放手,她的心为之牵动。她摆开一帆的手臂,说:“等我一下,我只是听一听。”   身体不受控般走过去,她在他面前站定:“你说——”   见他紧抿唇瓣。她又道:“要说只是在这里,当着我的同事好友还有江一帆,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他轻叹:“可是,我说我在金尚公寓呆了四个晚上,为了等你,你信么?昨晚你出现我心里是欢喜,你信么?”   顾枫惊大眼睛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语调解嘲:“我知道你不信。觉得我还是在哄你。没关系,我说完就走。”他续道:“我一直觉得你是要和我分手,你要离开井上庄园,你拒绝和我在一起,你不再和我撒娇微笑。所以我早早做好了你离开我的心理准备。所以你昨天说的你要回去与他重归于好,我信了。你无征兆的分手已经成了我的梦魇。其实这样也好,起码我可以当成你成全了我。我可以回去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啊,我应该成全你。那才是你想要的,我知道你想要。”她平淡地接了一句。   “对,我想要。”他冰冷了语气。   “你说完了,我听懂了。那么——”她还是难过啊。   “你想过没有,如果我那么想要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立即答复,因为什么?——因为即使我觉得你想离开我,我也不想失去你!”他连悲伤也是冰的冷的。   这样一句话,顾枫深深地震撼,她深深为他心疼!   “我是在听说你要离婚的瞬间,才醒悟到这次我想错了,你这次的要离开是因为我的犹豫、妥协和动心伤害了你。”他自责:“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即使喜欢也不知道我能怎么办。也许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顾枫的心剧烈地跳动,仿佛不安于她体内,她按捺不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良久的沉默后,肖罗宇平淡了口吻:“本来拨出那个电话时我为你心疼不已,接通之后又后悔,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这样吧。你的无语又让我疯狂。我想——话我还是该说出来,如果不说,你会觉得我们相识相恋好似一场虚妄。你说过即使相伴一程也会刻骨铭心,我只想你知道你没有错付过心,我是认真的,对你是认真的。”   顾枫满脸的震惊。肖罗宇已不忍看,转过身:“我的确不能承诺你什么,所以我放手。你给自己一段平复的日子,然后过好以后的岁月,这才是明智的选择。再见!”   好半晌的呆滞,顾枫才想起去追。肖罗宇已经拉开车门,她冲了过去:“等一下 ,这些话我都信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要回去娶明子,才一定得抛下我。如果我说——我说——”她颤抖着声音。   “你要说什么?”他眼眸紧紧望住她,如万丈火焰燃起,璀璨无比。   “我说我——”她是激动吗,舌头打结?   他的吻已经直接落了下来,攫住她的娇唇,渴求盼望心相印,她被挡压在车门上,接受着他火热的唇瓣传递出的挚爱的表达,这个是爱吗?好甜蜜……   他轻挪开唇,低低地:“你不用说了,我都懂了,我们回家。”    ☆、离婚(八)   这情景好像坐了一趟过山车。金尚公寓里,顾枫和肖罗宇执手相看,不觉都百感交集。他们对看着,彼此看不够,对着傻傻地笑,仿佛就是两个顽皮的孩子,吵了架又重归于好,感情定是比以前还要好。   “饿不饿?枫,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他问。   她摇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任性地:“不要,什么也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我不会离开你。”他肯定地说。   “可是我怕——怕一眨眼你又不见了,怕一走出这里,到了外面的世界,你又不再是我的了。”她紧张。   肖罗宇心内五味杂陈,握过她的手臂,揽紧她入怀,下巴摩挲着她头顶的秀发:“是我不好……”   他今天已经说了几次的“是我不好”,总是在检讨,他不是个轻易认错的人,这话让顾枫甜蜜又心酸,她微昂起下巴,看着他:“不要这样说,我也太倔强……”   “我们不互相检讨了,现下想的到是该怎么办?”他沉吟。   “我——让你为难了吧。”她收回目光,低下头,身体却是更深地蜷进他的怀里,像一只小猫,渴求着温暖。   “你不能不开机。”他对她轻语:“这个事情躲不过去,我们一起面对吧。今晚我们先回顾家去。”   “呃……这是我的事,你不用和我回家去的,我自己可以解决。”她应的尴尬。   “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父亲此时应该正在生气。”罗宇抱她也更紧些:“我会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你能说清楚什么?”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你还是想一想怎样向你师父回话的好。”   “那个我会说,你不用担心。”他安慰她说。   “我们就是从前太不想对方担心,话总是不能当面说清楚,然后心下猜忌。从今往后我们要一同商量解决问题,好不好?”她突然坐起来激动地说。   “你刚刚还说了不用我管你的事……”他含笑看她:“枫,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怎样都好。”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瞧了他一回又一回。那古怪精灵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痒痒地,他的笑纹更深:“想说什么说吧。我们坦诚相见。”   “宇,那你告诉我,你心里对明子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鼓起勇气问出来。   就见他的笑容凝结在唇边,他有些愣神,好像还有失意,很复杂的表情。他没有立即讲话,应该是在斟酌如何回答。顾枫有些急了,手指戳着他的心口:“我们开诚布公吧。宇,你心里喜欢她的,对不对?我、明子、尤优,你都有喜欢的地方,不同的只是,尤优因为出身背景成长环境而更能理解你,这份理解让你不能放手,明子能给你井上庄园名正言顺的地位,那个诱惑太大,我……”   “你怎样?”他微挑眉头问道。   “你最喜欢和我在一起,你是心里放不下我。”她讲的直接,然后脸浮上红晕。   “难得你看得比我还清楚。我说我对感情从未尽心琢磨过,你能相信吧。一切随心而行,随性所至。”他轻叹道。“我喜欢你,不想失去你,可也的确不能够就此放弃井上庄园的一切,那是我的心血。所以,在某些问题上我还需要时间从长计议。”   “明子不会轻易放弃,你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维持现状。”她理智地接道,不觉心有些凉。   他拥住她,扳正她的小脸,淡淡地:“许多事要走着看,枫。你要不要这样聪明这样剔透啊?我们既然相互吸引相互放不下,我们就在一起,不计较这些行不行?”   “恩,我知道了。你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可以有更明智的选择,可以选择按部就班的爱情和婚姻。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那么要放低身段,只做其中之一……”她懊恼地低语。   “小枫……”他有些心疼:“我会好好宠你疼你,我对你的喜欢甚于她们所有人,你懂的,是不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意哄着你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我放不下你,没有办法就是放不下你去。那么要认命的哇。”她努力笑笑,这笑容看在肖罗宇眼里有些苦涩。   他叹道:“虽然我对婚姻家庭的约束不太感兴趣,用你们的话说没有道德底线,但是你们都希望要有个身份。我理解不了,也懒得费心去理解。不过以你堂堂H市顾家小姐,这样跟着我确实有些委屈。这样,现下除了那个身份以外,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满足你就是。”   “这是什么话,活像个卖身契一样。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是我的情感所至,我就要跟你在一起。难道是提要求换回来的?”顾枫马上反驳道。   “啊,是啊,那么我又说错了。你太伶牙俐齿……”他宠溺地抚摸她的头:“我收回。”   她忽然眸光一闪:“慢着!少主,既然开了尊口。小女子就提提要求,第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摆在桌面上来说啊;第二,不许你太偏心井上明子,纵容她欺负我,我可不会逆来顺受了,我会反抗地啊,我反抗了你不许管闲事,那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你允不允?”她大胆泼辣地看着他。   他吃惊,继而大笑起来,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你太有趣了。枫,我喜欢这性格。我允就是了。”   “还有第三,第三……”她未说,脸先红了。   他饶有兴味:“哦,还有第三,你说,我都允。”   “第三嘛……”脸一点一点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你说,我听着呢。”他情不自禁捏了捏女孩的红脸蛋。   她吸口气,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出口:“第三,你,除了我,不准再与别的女人发生那种关系。”   他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顾枫本来难为情,这下更加无所适从,气得捶他:“你笑什么,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只是笑,从未听过他如此放肆的笑声。   她更加不好意思,可又不示弱,清了清嗓音,大声地:“你是不是知道不论自己答应不答应,我反正都不能怎样?我就是喜欢你,你吃定我了,是吧。”然后气鼓鼓地:“你刚刚说了满足我的任何要求的。怎么这个就不行了呢?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啊,他们都看的出来,你喜欢和我做那样的事情,那么怎么就不能只和我一个人做……我在与你的关系上已经很妥协了啊。我……”   他笑着问:“我哪里说不行?恩?”   “包括尤优也不行的啊,你可以么?”她不放心地问。   他慢慢止住笑,温柔地揽着她:“傻丫头,我就是那么纵情好色的一个人吗?我说过给你的独一无二,对你毫无保留,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得到我全部身心的女子。今天这话我许给你。你是唯一,从前如此,今后更如此!”   她当然知道她得到的他是全部的真实的,毫无保留的。但是她还想说的是,连那样没有实质性接触的方式,她也不想他有,可是看到他满目深情,她竟不忍再说了。   “约法三章,我都允了,枫。现下,你该考虑犒劳一下我了,嗯?”他抵住她的额头,手臂再度收紧,将她贴在怀里,声线极其性感动人:“你约下我不碰其他女人,那么你还要多多给我一些,我不太好满足地说。”   不好满足的某男!某女忿然觉得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了。和他过招,果然永远讨不到便宜。    ☆、离婚(九)   激情过后,顾枫坐在梳妆台镜前,一边用粉底涂着颈项的吻痕,一边抱怨道:“你可不可以不学豹子咬人啊,还说要和我回家去,我这个样子可以见人吗?”   “你这个习惯着实不好,要改一改。恩,你要改的地方还很多……”她自顾自地讲着,歪在床上的男子没有答话。透过镜子才发现,他目光深沉,显然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听她在讲话。   顾枫很怕这样的罗宇,让她猜不透,让她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她无法抵达他的内心,那么便会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走近他去,在他眼前坐了下来:“罗宇,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让我与你分担?”   他在望到她的瞬间,眸光恢复了眷宠的柔情:“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知道。”   她垂头:“我想多了解你,你讲给我一些你的过去你的故事你的生活,好不好?我真的不想一说起你,最了解的仿佛只是床笫之欢。”   他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当然不是。”   她居然泫然有泪似的:“她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她们见不得我们之间这层亲密关系,所以她们说——”   他心疼了,伸手揽过她的肩:“我让你受委屈了,丫头。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就该男人承担,你不用明白,不需费心,所以不会说给你听。我与她们一同长大,自然她们了解我多些。不过,我记下了,以后我会多说给你听我的故事,好么?”   他足够真诚地对待他们的感情,她觉得感动,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身,手指轻划在他后背光滑的肌肤上:“无论是个什么,这一生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小孩子啊,一生是多长,你知道么?一生要经历多少起伏跌宕,你知道么?”他微叹。   “你是不愿意啊?”她娇嗔地皱起眉头看他。   “我们珍惜当下,努力往前走,就好。无论多么凶险,都不肯松开彼此紧握的手,就好。”他微微笑道。   她撑着俏丽的小脸,看他:“宇,你说句情话这样诗意,好有文采……”   “这是我的真心话,怎么你倒不信了。看来我是从前花言巧语说多了。”他揶揄道。   她急道:“喂,你从前哪里说过什么花言巧语,冷的像座冰山好不好?”   他哈哈大笑起来,手在她的头顶轻敲了一记:“小女孩啊,一开玩笑就急了,有趣。枫,你还真是我的忘忧草。”   “我只是有趣?”她不依不饶。   他细细端详她的脸,笑意浓浓:“有趣难道不是最高的评价?除却绝色容颜、才华横溢、端庄优雅、勇敢智慧,还这样有情趣有味道,你说我怎么会放手?”   顾枫愣了半晌才觉出,他在夸她,便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罗宇拉了拉她的小手:“去把手机打开,你爹估计在找你。”   “你确定要和我回家去?我不想开机,那是提前找骂,我会直接回去的。”她嘀咕一句。   “听话,把手机打开,有电话就说我们随后就回去。否则你爹要派人找上门来了。不一定怎样腹诽我拐骗少女呢!”他轻松玩笑。   “我二十一了,好不好?我成年了,我可以自己做主我要和谁在一起吧……”她撅着唇辩解道。   “嗯嗯,你向来有主意。我这样的男人哪里有呢!你爹该庆幸你自己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他继续玩笑。   她瞪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有的话来打趣。心下却是甜蜜蜜,这样的感觉真好,相恋的男女就是这样啊,这个是爱情在起作用。   顾枫没有想过中午她与肖罗宇旁若无人地吻了,走了。剩下的江一帆会怎样铁青的脸,该怎样的无地自容,剩下的同事们要怎样装作没事一样连饭也不吃了,再溜回办公室。她把难堪留给了他们。她把更多的蜚短流长带给了自己和顾家。   或许她把自己想的太坚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或许她还年轻,完全没有预料到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吧。在这一点上,肖罗宇显然是有准备的。   顾枫的手机刚刚打开,顾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接通时,四哥焦灼的声音仿佛已经顺着电话线爬了过来:“小枫,你在哪里呀?爹爹让你速速回家。”   “我知道了,我就会回去。”她答。   顾舟大声地:“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啊,你要掂量好怎样应付,我看这架势请出家法都有可能,哥也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她吸口气,就想挂断电话。   顾舟那边又说道:“帆哥很受伤,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太不好了。无论离不离婚,你也不该当众和情夫跑掉啊。不仅薄情还没教养。你最好把责任都推到肖罗宇身上,这事上必须给帆哥认个错呀!回来后不要倔强的九头牛拉不回似的,一定要低头认错。记住没有?”   “我为什么要认错,我喜欢罗宇就有错么?”她坚持。   “咦?小枫,你向来理智,这真的让爱情冲昏了头脑。你喜欢他又怎样,还不是得自己回来承担后果,难道家你不要了?即使家你不要了,他能给你栖身之所?别糊涂了,你坚决要离婚谁也拦不了你,家你还得要啊。”顾舟连珠炮似的提醒。   兄妹两个音量都不小,肖罗宇听得滴水不漏。未及顾枫讲话,他夺过手机,平静地开口道:“我会和她一起回去,一起面对。顾舟,你不用为小枫担心,一切有我!”   这样从容冷静的语调,电话那头的顾舟哑然。    ☆、离婚(十)   肖罗宇和顾枫的车子驶进顾宅时已经华灯初上。顾家偌大的花园里,车子穿过林荫道,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林木,在别致造型的路灯的映衬下愈发婀娜。花园里,景致有序而不失柔美。   “你们家的花园很漂亮啊,那个路灯的造型宜古宜今,很有品位呢。有时间时,你要陪我走一走。”肖罗宇一边开车一边对顾枫讲。   他还是第一次进她的家门。上一次仅仅是在她婚礼前他驾驶私人飞机送她回来,停留过顾宅的停机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情逸致说这样的话。她唏嘘:“你知道和我回来是会被骂惨了的。我爹上来那个脾气会很凶。你一点也不在意?”   “我其实紧张。”他侧头冲她调皮地眨巴了下眼睛:“我告诉过你么,我一紧张会话多。”   她稀奇极了:“肖少主会紧张?你别逗了。我从未见你紧张过,什么时候都那么从容淡定。我说会被骂,可你的脸皮得多厚啊,还冻着一层冰,还会怕不成?”   “丑女婿见岳父和丈母娘,怎能不紧张。”他的语气听上去是有那么一些些紧张。   顾枫看着他侧颜,又感动又好笑,轻声地:“罗宇,你能把我放在那个位置上,我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就满足了,如果有一天真的披上婚纱嫁给我,你岂不是身体里都要装不下你这颗心,嗯?”他轻笑。   这话让她震撼,在漆黑的车里,一时竟哽咽无语。   肖罗宇左手握住她的手,温温柔柔地摩挲她的手指:“这样就感动了,真是小女孩啊。”   她带着鼻音娇嗔:“我感动只因这话是你说出口的。你坏,总是变着法子挑逗我。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还不清楚?顾五小姐不是这样蠢笨的人吧。”他呵呵笑起来。   “你太坏了,又捉弄我。我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她另一只手捶他,娇俏顽皮,撩拨人心绪。   他驾车的手不觉一歪,车子打晃在路上划了个圆弧。“喂喂喂,大小姐,开车呢。如果在这空无一人的路上出了车祸传出去,我肖罗宇的一世英名可全毁了。而且也太香艳了,你说会不会有人要改编成剧本呢。”   “你还说,还欺负我。”她变本加厉地开始呵他的痒。   “我哪里有欺负你。”话音一落,他索性停了车,捉住她扑过来捶他的身子,对着她的唇瓣就来了个长吻,半晌唇轻轻移向她的耳垂,轻轻地含咬住:“枫,我要怎样爱你才够,嗯?”   一句话,连带他这个动作,让她足以融化在他的怀抱。低低地喃喃地:“这样就好。”   他黑暗中的眸子晶亮晶亮地发光,如万缎柔情织就了情网,流光溢彩,华美动人:“我总想不到有一天对一个女子会如此情不自禁,如此放不下,原来是从前没有遇到你。无论如何,这辈子你再逃不掉了,你是我的。”   她亦温柔地望着他:“罗宇,你知道么?这一个下午你对我讲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意外而感动。我会永远珍藏着,即使有一天,我们不能——”   “我们会在一起!”他捂住她的唇:“我这样想要一个女子怎么会不留住她,你也忒小瞧我了。”   她望着他,分明是爱得深入骨髓时,头脑中偏偏不合时宜地跳出理智清明的念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那么就是你不再喜欢我,不再想要我了。这话她没有说,是觉得经历这么多以后,她倾心爱他,他给予回报,已经足够。   她暗夜里展开纯美笑容,让他瞧着更加心仪。她莞尔一笑:“我们走吧,宇。”他便重新开动了车子。有他在身侧,一切安然喜乐。   车子到了顾宅门前,他们还在那样彼此欢喜的两人世界里沉浸。顾宅门厅亮如白昼,甚至有些刺眼。及至走到客厅,眼前灯火辉煌四周却寂静无声。这一路走来,他们才逐渐肃穆起来,要到来的大约不会是和风细雨能解决的问题,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啊。   肖罗宇牵着顾枫的手走进客厅,顾江尘端坐正中的大椅上,下面坐着一家子的人,鸦雀无声,这是开家庭会议,要家法伺候的节奏啊。顾枫印象里整个顾家虽秉承着祖上传下来的大家族的架势,家庭气氛却是民主活泼,即使偶有不悦,也没有如此压抑的时候,她的手不禁在罗宇手掌里抖了抖。   男子紧握了她一下,似要给予她力量。然后微微弯腰对着江尘鞠了一躬,平静开口:“顾伯父,您好!”   顾江尘不语不动。   几秒钟的僵持,足够漫长到让人窒息。肖罗宇再度平静地讲道:“顾伯父,您好!我们回来了。”   江尘铁青的脸未见一丝缓和,依旧不语不动,眼睛冷冷地瞪视着客厅中央的两个人。   “爹,我们——”顾枫实在忍不住,肖罗宇握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一切有他。顾枫看了眼敛起所有锋芒的男子,低低祈求的模样,心里不忍,却又没有奈何。   罗宇三度开口:“顾伯父,您好!我和小枫回来了,你有什么训导尽管说。”   江尘伸手端过几上的茶碗,放在唇边微微一抿,终于冷笑道:“肖总如此称呼我,的确不敢当。你还是叫我顾董吧。听着舒服些。”   “伯父确是小侄的长辈,我们也不是办公事谈生意,在家里我的称呼哪里有错呢。”他从容大方地回答。   “我与你永远只有公事可谈,我的家也不欢迎你。谢谢肖总送小女回来。不送。”他就下了逐客令了。   “爹,他是我的朋友,你没权利这就赶人家走。”顾枫激动。   “这是我主持的顾家,你要和他走我也没有意见。”江尘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道。   “小枫——”罗宇用力握住女孩的手,示意她冷静。转而对着江尘:“顾伯父,我和小枫是认真的,我们彼此喜欢彼此。求伯父成全!”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江尘平淡之极:“彼此喜欢彼此?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你的手段和名声我也略知一二。你长了张魅惑女人的脸,生性风流,阅女无数,放荡不羁,小枫那么小,又被呵护着一帆风顺长大,自然是敌不过你的诱引。你能新鲜几天,大体也就玩腻了。她也是个追究刺激的丫头,此刻受你的迷惑,等你抛开她她才会追悔莫及。两个如此不定性的人,还敢妄谈喜欢。”   顾枫如受了奇耻大辱,再顾不得罗宇的一再警示,大声地:“爹,你不可以这样侮辱我们的感情。我们就是认真的,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地认真。你太势利了。想当初,因为觉得无法保护我的安全,三番五次把我推给罗宇,仰仗着他的能力护我周全,他怎样的维护我救我于生死边缘,你心里都有数。现在我们日久生情了,你又来诋毁我们的感情,你觉得这样合适?”   这一番话,震惊四座。就听“啪”的一声,顾江尘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大厅地面上,摔在他们面前,雪白的瓷片儿纷飞,客厅里登时更加噤若寒蝉。   只见江尘眸子充血,面色狰狞。“我养你这么大,就是听你这样诘问我的?肖罗宇教唆的你吧!”   “我无意冲撞爹,但你不能不讲道理。”顾枫执拗。   “小枫——”罗宇对她摇头。   江尘怒极:“果然女儿大了不中留。今天我就和他讲讲道理给你听。”   他吼道:“肖罗宇你教唆的好啊,枉我如此信任你,曾把女儿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给你。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你知道她有婚姻,你不会对她动情不会玩弄她的感情不会伤害她?然而你却让她爱上你,在J国与你私奔。当日里情势不稳,她跟在你身边也罢。情势稳当了,我要求过你送她回来吧。你拖着迟迟不办。不是我用H市项目要挟着你,你恐怕还把她藏在井上庄园里,哄着她供你玩乐。井上庄园里的勾当你以为我都不清楚是不是?你师父看着你长大,都一直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你,那个井上明子也是个一根筋地非你不嫁。你师父问你要个决定。你大约是被我在生意上逼急了,甚至想着借坡下驴吧,彻底甩了顾枫。所以你把她带回来了!看在你把她带回来的份上,就是看在你曾不顾一切救过她命的份上,我感念你,我不想追究这段过往了。我想着自己的女儿不争气,我管教女儿就是。我客气地找你沟通,你今天上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们分手了,我的话你听懂了。谁知道,中午就传出你在传媒大厦当众劫了顾枫的消息,让我顾家颜面扫地。言而无信啊,肖少主。我倒惊奇,你拐带我的女儿到底还有什么阴险的目的?”    ☆、离婚(十一)   顾江尘气势磅礴的长段质问,顾枫跟着呆了几呆,中间的是非曲直她大多知道事情的表面,全然不知背后父亲与肖罗宇的交易和隐情。   她一直觉得,从认识肖罗宇起,她数次历险,父亲都求助于罗宇,放心让罗宇带走她保护她,对罗宇的态度亲切自然甚至欣赏有加,她觉得可能因为他们是一个类型的男人,父亲对罗宇会易于接受。让父亲生气的光火的,不过是她放着江一帆这样一往情深的好老公不要,倔强地要求离婚,而且当众和情人跑掉,这会让顾家在H市上流社会失了体面,显得她没有教养。所以她并未将问题想的多严重。她觉得,父亲会接受她与罗宇在一起事实。然而,顾江尘的这番话让她知道她想错了。   据父亲讲的,肖罗宇保证过不对她动情,他上午还见过父亲,他们之间生意往来,拿捏彼此的厉害关系,有求有取,这些她不知道却可以预见到,这样的事早在认识之初就发生过。   但是即使她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因果,她却知道,是她决定要跟着他的,而他应该正是上午从父亲那里知道她坚决要与江一帆离婚,所以才会打电话表示有话说,才会向她彻底表白心迹。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爹,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罗宇不是——”   “你给我闭嘴,让他自己讲!”江尘恶狠狠地。   肖罗宇易容的脸孔看不出表情,他站在那里不动,微垂眸,语调一贯的从容:“您对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的都不错,是我言而无信。”   “罗宇……”顾枫惊讶。他轻握她的手,只是他的手很凉很凉。   “承认就好!”江尘冷笑:“我上午说过的话还算数。你现在就离开,我对济宇公司的照拂一分不会少。”   江尘并无心恋战。肖罗宇淡淡地补充道:“我替伯父多想了一步。您该要求我发个与顾枫彻底决裂的说明,然后速速离婚娶了井上明子,然后昭告整个江湖,如此方能保住顾枫的命。”   “你还敢威胁我?!”江尘怒。   “您细想想就知道我说的很中肯。我如今是何处境,她如今不是紧紧和我绑在一起么?从我救她那天起,我们之间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断不了了。”他冷静。   “你!”江尘不觉急火攻心。“从此我不会求你半分,你绝无可能再沾顾枫,绝无可能再跟我讨价还价。”   “我知道伯父的手段了得,短短时间已经坐强防御,估计挑衅的人占不到什么便宜。您定会好好保护小枫的安全。其实在您,我已经是颗弃子了。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至今后悔的只是将小枫拖进了江湖。”依旧是平静的口吻。   江尘有丝疑惑:“你什么意思,明说。”   “伯父的精明算计远在我之上。不过,这次您错了。我早已不再算计得失,我喜欢她,唯一在乎的只是她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们用了一个下午,终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从前我们错过多少时光啊。我师父说的对,唯有感情难自控。我遇到了让我情不自禁想在一起的女子。我不敢说立刻就可以放下一切,给予一切,我现实而理智,但是,因为在乎她珍惜她,我会很努力地去做,直到有一天我可以我能够理直气壮地给她她要的一切。”他语速缓慢,字字铿锵。   顿了几顿,声音起了悲壮:“您方才的一番话,让我反省我为人的重大瑕疵。您是小枫的父亲,您不能接受我们,便是这个家不能接受我。我很在意您的接纳。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让小枫失去家庭。那么,就请您给个明确的指示,要我做到如何,您肯放心把女儿交给我,我去做,然后有资格回来做你女儿的男人。”   这男子的一席话,一样惊了四座。江尘起初亦是满满的惊讶,瞪视他足有几秒钟。一时之间却还难接受,只是平稳了气息说道:“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好人才。我都要三言两语间被你说动了,何况枫儿,如何禁得住你这般海誓山盟。可你能给她什么,别说你那些个逢场作戏的乱七八糟的女人,你断不干净,就是井上明子和尤优这两个,背后一个井上秀石,一个肖济,你就难做。你何苦再求我加上一份?你要三马分尸?以你的精明,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划算,再加上前车之鉴,所以你的话我一概不信。”音调是平和些,说出来的话没有半分余地。   “爹啊,他是真心的,我信我信!”顾枫急的直跺脚。   “他一个下午就是这样哄的你晕头转向吧。他承诺会娶你么?退一步讲,婚姻没有那么重要,总要有个踏实的依靠。他会是依靠?暂且还不提,他走在生死边缘,哪天会不会死于非命的事实。你去打听打听,江湖上,绝杀凌厉的是他,工于心计的是他,冷酷无情的是他,风流多情的还是他,造就了一个精明能干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形象,然后成就一份庞大的野心勃勃的事业。”江尘的语气越发平和起来。   这个是晓之以情么?他和悦了些对顾枫:“枫儿,你虽成年,心智到底不成熟,又哪有对江湖险恶对复杂人性的认知呢。他看上你年轻貌美,看上你背后的顾氏,看上与父亲的交易。在你眼里他神秘新奇,充满挑战和诱惑,可是那个不是能够长久的爱情,懂么……”   “爹,你不要说了。请你不要说了。”父亲口里的他如此不堪,她知道这对他会有多大的伤害。她不要她的家人如此伤害他,他们都是她爱的人啊。那握着她的手在冰冷的颤抖在极力的隐忍,她明了只因他说过“无论多么凶险,都不肯松开彼此紧握的手”。她心痛。    ☆、离婚(十二)   事已至此,江尘下了决心,苦口婆心到底:“枫儿,一个对爱情不能专一的人,你要吃下多少委屈忍受多少痛苦,你想过没有。你倾慕他的容颜和外表,这个我能理解,但……”   “爹,不要说了。”顾枫大声叫道。然后伸出手对着肖罗宇的脸上抓去:“把你的易容面皮摘下来!”   “枫,不必如此。”他低低地,然后躲闪开。   “我让你摘下来!”她厉声。“你到底是不是要争取和我在一起?”   “不为在一起,我——”他咽下了后半句话,却是真的顺从了,伸手摘下来面皮。当那张被毁容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客厅里发出了嘶嘶的惊异声。   “他毁容了。我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故事,只知道他去了中东,生死一线,然后毁了半张脸。可是即使没有绝色容貌,我一样爱他。”顾枫斩钉截铁。   顾江尘吃了一大惊,看向平静的男子。好半天的对视后,徐徐问道:“那么说传闻是真的,只是你的重伤在脸上。我一直以为那是你放的烟雾弹,关于重伤关于毁容,用来试探井上秀石的。你真的是为了临玉轩……我知道在这事上我欠你的人情,但是小枫的一辈子……”   “我理解。我没有什么能配得起她,生意是井上家的,公司是济庄的,我只是一部赚钱机器,还是个品行不端、臭名昭著的机器。无论什么方面都无法和世家子弟比拟。我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向你要女儿——”他解嘲地笑了,那张半边天使半边魔鬼的脸上呈现出极其诡异的魅惑。   “肖罗宇,其他的,你向我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只这个事情没得商量——”尽管艰难,江尘依旧不肯妥协。   “我们不说了。说到现在,我都累了。我和小枫还没有吃饭,中午没有吃,晚饭——我以为您会留我吃顿晚饭——我算计错了。”他终是冰冷了眸光。   “晚饭——”江尘起了丝愧疚。   肖罗宇已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冷笑道:“我把话搁这吧。您同意,我们就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您不同意,她同意,我就拐了她偷情。您看不下去,有本事您就灭了我。”简单霸气,不留余地。   “罗宇——”顾枫咬住唇忍不住啜泣,她知道父亲已经彻底伤了他的自尊,为她,他隐忍至低,倾尽全力,却依旧不为所容。   他看她的眸光是冷的,理智地问道:“你想好是否就和我走。我告诉你,我没什么资本,唯一的资本是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孔。我其后就会去整容,还会有数不清的纠缠。你爹提醒的都对,跟着我你可以想象你的生活,你会委屈会痛苦——”   “不要说了,宇。”她的泪不自觉间已经流了一脸:“我们下午说好了的。无论怎样,都不放手。”   “哭什么,难道我真的会委屈了你?”他难过,抬手去拭她的泪痕。“只是你一定要确认你真的还相信我,还信么?”   “信。”她含泪点头。   “傻丫头。我们走,去吃饭。”他拉紧她转身。   “等等。”她站住,对着江尘深深鞠了一躬:“爹,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结果如何,女儿自己承担后果。您不需自责。请您保重。”然后对着周晓逸等家人也鞠了一躬:“妈妈,哥,姐,我走了,你们保重。”最后走近呆滞的江一帆,又鞠了一躬:“对不起,一帆,请你放手,同我离婚……”   “小枫,我会等你。我等你回头的那天。”他还是坚定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你还小,有一天终究会懂谁对你是真的爱真的好。”   “我要离婚!”她大声地说出来。   “不用这个形式,丫头,你的心意我全明了。” 肖罗宇平淡地说道:“难得有人这样爱你,既然他愿意等,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我对你的感情是纯粹的。我需要自由身。这个是我给自己的交待。只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顾枫坚持。“一帆请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   江一帆看着顾枫展开的那张纸,震惊难以形容。她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对,我就这样绝情。与他是天生的一对吧。”   往事如电影般流淌,最初的稚气未脱的女孩,疯狂追求他的身影,舞台上芭蕾公主翩若惊鸿,活泼搞笑的顽主,咖啡馆里看到他笑的弯弯的眉眼,书信里绵长的情谊……往事太多了,片段一时七零八碎,全部幻化成了眼前这样一张薄情的纸,人生到底有多可笑。   清坚决绝的顾枫,是带着怎样的决心回来的啊。刚刚上演的一幕足够悲壮,他们像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再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再拖着无意义了。提笔签下名字的江一帆,觉得自己在这个夜晚也很悲壮,尽管是没有一句台词的配角。    ☆、离婚(十三)   车子驶离顾宅,和来时的心情两重天。身后庞大的建筑群远去,顾枫心底悲伤,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啊。她四岁时才和母亲、四哥回到顾家,与父亲顾江尘却是天然亲近,无话不谈,没想到忤逆过竟是这样的离别。临别,顾江尘一句话也没有说,其他人也都隐忍着不敢开口。   肖罗宇握上她的手,柔声地:“饿了吧。我们去吃宵夜。”   “我其实吃不下。”她看向他:“今晚,这样让你难堪——”   这个时候了她还想到他的难堪,他心底一暖,微微笑道:“这个算什么啊,你知道我的脸皮厚还带层冰。我没事。你也放心,终有一天,他能接受我们。万事往宽处看往远处看,会有海阔天空的未来。”   他强大的内心让她叹为观止了。继而,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我跟着你走向那个广阔的未来。”   此时的顾宅里一片寂静。顾江尘冷冷地坐着,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犹如涂了一层蜡。表情是冰封住的。这场两个人的角逐,两败俱伤,不,他是完败的一方,毕竟她的女儿义无反顾地跟那个男人走了。   好半晌的时间,思维是空的。明晃晃的灯光下,地面上摔成碎片的瓷碗泛着惨白的光晕。江尘机械地站起来,走过去,弯下腰,拾拣起一片一片的碎瓷。   他动了,其他人才敢动了。晓逸忙说:“让佣人来收拾吧。”顾舟和顾程马上蹲下来帮着拣。   “不要,我来。”他含混地低语。仿佛刚刚已经耗尽力气。   “事已至此,由她去吧。”晓逸蹲下来拉住江尘的手。   “但愿肖罗宇能念起今晚的意气之争,在不得已的时候能想起他对枫儿的这份责任。”江尘长长一叹。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说怔了。只见江尘将碎瓷拢在一处,缓缓起身:“枫儿是拦不住的,这事的余地只在罗宇身上,他对枫儿的认真我也明白,他不能放手,即使再不合适,这样两个人谁还可以拆得开?”   “爹,我从未见你那么生气过。你完全把我们说糊涂了,你刚刚那样说,现在又——”顾舟不解。   “他放低姿态来求我把枫儿许给他,我点头就答应了,他仅仅会珍惜一段日子。遇到不得已,他还是会放手。他那样高傲唯我独尊的一个人,被我说的如此不堪,他会赌这口气,势必想的就是做给我看,让我知道他的真心。枫儿背弃一切和他走了,背后没有了家,他便不会轻易丢开她,会更珍惜她,会一生都觉得欠了她的。”江尘轻语。   “爹,原来你用的是激将法啊。”顾舟恍然大悟。   “只是那样一个男人,会给小枫很好的照顾和爱么?”一帆喃喃地。   “一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小枫回不了头了,她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许多事是我顾家对不住你,让你如此伤自尊。我向你道歉。”江尘愧疚地,对着一帆要鞠躬。一帆一把扶住:“使不得,爹。”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到底还是你和小枫有缘无份。你这样优秀,大丈夫何患无妻?”江尘拍了拍一帆的肩,鼓励道。   “我只是心疼小枫——”一帆心里当然很不舒服,却也不好说什么。   “那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会觉得即使披荆斩棘,也是痛并幸福着。她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由她去吧。我的女儿未必就吃亏。”江尘淡淡讲。   “可是,罗宇必然带枫儿回井上庄园去的,那里又有井上明子,枫儿得多委屈。”晓逸忍不住担忧。   江尘握了握女人的手:“不用担心,你以为有爹有家就是撑腰啊,爱情偏偏讲的不是这个,讲的是两情相悦。我看得出,罗宇对枫儿是真心喜欢。今天为了她受我如此折辱,都不反击,不是为了枫儿又为什么?而且他之所以去中东办事,也是为了当时救出小枫和一帆,应承下对临玉轩的要求。那一仗必是十分地凶险,让他毁了容貌。这个我倒没有想到是真的,让我惊讶。那样一张脸被毁了容……这情谊我信服!”   “那样的一张脸,枫儿依旧喜欢他,也可见枫儿的认真。”晓逸轻叹。   “是啊,当然是除却一份外表,罗宇有让人欣赏和喜欢的地方。其实按说,我把他从井上庄园拽出来,也未尝不可,我顾氏也家大业大,以他的能力干些什么都是如虎添翼。只是他在井上庄园多年,悉心经营,一朝让他全部放弃,他如何能忍心,他师父他爹如何能接受失掉这样一个能干的人物。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有着这样尴尬的处境。”江尘叹惋。“他本心不坏,有情有义,才华出众,胆识过人,可惜了。”   “哇,这个才是爹对他真正的评价吧。”顾舟舒了口气,笑道:“我刚刚还觉得爹怎么变得那么刻薄无情。从他数次出手救小枫,我看也不至于是那么阴险卑鄙的人呢,起码对小枫是真的好。”   “他与她之间看天意吧。与命搏,不与命争。”江尘背着手踱出几步去,淡淡地轻叹道:“但愿枫儿能明白这个道理。”    ☆、宠爱(一)   “大小姐,少主回来了!”侍女飞快地跑进井上明子的小筑,气喘吁吁地汇报道。室内的井上明子两眼放光,立刻起身,就要冲出去。   侍女马上补充道:“大小姐,少主此刻在庄主房里……”   “我知道了,我就去爹房里找他。”明子喜滋滋。   “少主没有带尤夫人回来……”侍女再说。   “这个自然,我知道他会给我承诺。”她带着娇羞的喜悦。   “可我听说,他带顾小姐一同回来了。”侍女终于说完。   只见明子的脸霎时惨白,瞪视她一秒钟:“不可能,你一定是听错了。”   “千真万确,顾小姐此刻回了尊爵小筑,是健雄亲自送回去的。”侍女委屈地小声回道。   “不可能,我要去问一问他。”明子飞快地跑出门去。   开出车子直奔讲武堂,明子飞奔上台阶,穿过正堂、议事厅、花园,直往井上秀石的小筑奔去。整个前廊和门庭里空无一人,连平日里时刻随侍着的边一也不在。明子正想推门闯进去,室内秀石的咆哮声已经通过虚掩的窗传出来。“我就知道在这种感情的问题上你是个靠不住的!可是你已经点着了明子心里那把火,你是要让她把自己烧成灰!还是我先把你剁成泥喂狗!”   “宇儿任凭师父处罚。”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处罚?我怎么罚你都不解心头的恨!你伤了明子,你知道么!”秀石恨道。   “我原也不是师父心目中女婿的最佳人选。即使我答应了娶明子,名正言顺地得到井上庄园。师父恐怕也不能放心,我会一辈子只忠于明子一个女人。所以我也不冒险吧。我对靖、明子还会和从前一样,他们就是我的弟弟妹妹。这样情谊还在,大家都好过。我觉得这是最佳的选择,也是师父最能接受的结果。”他平静地解释道。   “行了,行了。这一套一套的说辞,你就不用在我面前卖弄了。”秀石不耐烦地:“你去想个最好的说法安抚明子,让她慢慢地死了要嫁你这条心。如果我看到她伤心难过日渐憔悴,你就天天在这里领鞭子吧!她掉一滴泪,我就赏你十下蛇皮鞭!她掉一两肉,我就剜你一斤!你看着办。”   “好。”他波澜不惊。   门外的明子惊讶地紧捂住嘴。难道爹爹常常这样教训罗宇?他听上去似乎见怪不怪,安之若素,受之泰然。她为他的绝情和背信弃义愤怒伤心的同时,却也止不住为他心疼。   只听着室内秀石又阴冷地训斥道:“你管教好顾家那个丫头,如果我知道她仗着你的宠爱,敢在井上庄园撒野,有她好瞧的,也有你——好瞧的!”   “是。”他依旧安静地领受。   “滚!”秀石吼道。   罗宇还是那声“是”,然后起身往门口走来。打开门的瞬间,明子慌忙躲闪到门厅立柱的后面。偷眼瞧着,就见他走出门来,没有易容的脸孔苍白,紧锁眉头,整张毁容的脸庞上如挂着清冷的霜,不觉让人又怜又怕。他在门厅外的台阶略略停驻,有些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步下台阶去。不细瞧根本瞧不出步履从容中有磕绊。   他站过的地方,留下了几点鲜血。明子心头一紧。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也回视到方才站过的台阶。于是马上回身,掏出手绢,弯下腰,将地上的血迹细细地擦拭得一干二净。他今天穿了件略宽大的黑衣,然后他将衣襟下摆在腰上打了个紧结。人再没有停留,迅速地走出小筑。   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并不见一丝狼狈,甚而没有卑微,透着他一贯的从容优雅。却直逼出明子眼里的泪,生生打疼了她的心。    ☆、宠爱(二)   顾枫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卧室重新收拾了一遍,尽管阿正已经将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从前生活在这里都是寄居,从此她与他在这里是正式地共同居住——恩,是同居。她如今是自由之身了,她终于觉得与他相处自己可以来的更坦然。   调整了书柜的位置,整理了两人的衣橱,收拾了浴室的洗漱用具……所有这些重“新”,都让她干劲十足。端详着颇有些新鲜感的卧室,她一边坐在卧榻上休息,一边盘算着要重新选几款床具、小几上的杯子要换对情侣款、内窗纱的颜色可以换一换了,总之这里要女性一些,要像个有女主人的家。   然后她就拖着腮,边天马行空的臆想,边傻傻地笑。   阿正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阿正看着有些异样的房间,尤其床头她放置的毛毛熊,也傻乐起来:“小姐,这只毛毛熊,少主恐怕不会喜欢。”   “难道他只喜欢豹子么?在卧室里不要那么犀利的好。我顶不喜欢他在济庄卧室里那张豹图,那是让人休息的节奏?这个多么的温馨,是不是,阿正?”她歪着脑袋看着熊,不以为然。   阿正憋住笑,还是善意地提醒道:“少主这个年纪和经历恐怕不会喜欢毛绒玩具的。”   “他身上就是冰冷和硬线条太多了,所以我要中和中和。”她得意地。   恩,这话也有道理。看此次回来,少主对她的态度,她想怎样翻天覆地,恐怕少主都会喜欢。所以,阿正正色地讲道:“小姐说了要亲自给少主做晚餐,我已经按照早晨您布置的餐单,备好了食材。时候不早了,现在请您下去开始吧。”   “是了,是了。我换身衣服就下去。多亏你提醒,阿正。”她跳起来,想起什么似的,对他:“以后称呼不要这样客气,什么小姐啊,您啊您的。叫我顾枫或者小枫就行了。以前家里的下人虽然当着家人的面都叫我五小姐,私下里也都这样叫我的名字,何况这里只有我们。”   “这个……我不敢……”阿正畏缩。   她眨巴眼睛:“那我让你家少主命令你呗!”   “小姐别开玩笑了。”阿正红着脸退了出去。   顾枫耸耸肩:“顽固不开化。”以前与阿正聊过,他是中国孤儿,快被饿死了,被罗宇拣回庄园,然后就在尊爵小筑,一直照顾罗宇的起居生活。他感念罗宇的救命之恩,所以对他忠心不贰。要了解她爱的那个男人啊,她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顾枫的厨艺虽有进展,但也不是十分出色,尚需磨练。在阿正的帮助下,做好了晚餐,也还是颇费了些时间。等她做好时,天已经黑了。想着打电话给他,怪诞的想法就冒出来。她可以去前院的少主尊府里请他啊。这样想着,她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门。   侍从当然不敢拦她。于是她长驱直入,直到他的办公室门前,健雄挡在她面前,恭敬地行礼:“顾小姐,下午好!”   “他在里面么?还在忙?我请他回去吃晚饭。”她兴冲冲。   “少主的确还有事情处理。”健雄垂首:“不过,少主晚饭有安排。”   “是要去讲武堂,陪师父?”她失望,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   健雄显然在斟酌,未几答道:“是要和明子小姐共进晚餐。”   “呃……”她意外,第一天回来就要去明子那里,即使要解释清楚也该放在白天吧,感情这个事,明摆着你拒绝了人家还要搞的这样缠/绵,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啊。   想了想,她又问:“是明子小姐那里非请他过去用餐?”   “是少主下午让我去约的明子小姐,他们要去札幌的酒店用餐。”健雄如实答道。   正说着,有人从他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健雄忙回身迎送那位先生。半开的门里,传来肖罗宇的声音:“健雄,谁在外面?我下午的事情应该处理完了,让小苑开车过来,我要去接明子。”   “少主,是顾小姐。”健雄这边答。   “让她进来!”里面的人直接讲道。   进去?听了刚才健雄的话,顾枫第一反应是想逃开的啊。   “小枫,进来!”他没有迎到门口,只是让她进去。望着半敞开的门,她犹豫,慢慢地蹭进房去,在门口停住脚步。宽大的房间里,他坐在大办公桌之后,这距离好像有些远。   他伸出手,唇边展开个淡淡的笑:“来,枫,到我身边来。”   总觉得他与她的之间距离顷刻这样远,她心里失望。原来学会忍下醋意这样艰难,明明知道原因明明该理解,可是,她不舒服。她站在那里低低地:“我理解,你还是快去吧。我回去了,晚上见。”   这是生吞活剥下的感受。他望着这段距离以外的她,慢慢收回伸出的手,一时无语。   她指了指门,移动脚步:“那个,我回去了啊。”   “好。”他轻吐了一个字。就见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出去倒比进来快的多,大约就是早想好了要逃吧。   肖罗宇只是觉得疲倦。后背的痛感袭来——上午去见秀石,师父的一顿蛇皮鞭子打在他后背上,打裂了他从前的刀口。那是临玉轩北武彻留给他的纪念,一条带毒的长疤,当初愈合就颇费了些时日,而且疤痕去除不掉,丑陋地盘亘在他的后背。师父的蛇皮鞭子是万里挑一的蟒蛇皮,打人不含糊,这也是井上庄园的家法,从小长大他没少受鞭子打。从今天的力道看,师父是动了大气。他这刀口的愈合大约又要费时间了。   坚持坐在这里一个下午处理公务,他已经筋疲力尽。这疼痛耗人!不过今晚必须给明子一个交待。不是因为师父的逼迫,只在于他曾经的用心。他是个有感情的人,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觉得对待别人和自己,还算磊落,他还算个有情义的男人!    ☆、宠爱(三)   车子缓缓穿行在札幌的街道。大多店铺都打烊了,时间真的有些晚。一家小店还挑着灯光,毛茸茸的玩具挂满橱窗。肖罗宇让小苑停了车子,对身旁的明子说道:“想要什么玩具?我买给你。”   “你知道我不喜欢毛绒玩具,太小女孩气息。”她水眸望向他,忽而:“宇哥哥若真有心,抽空给明子再做个木雕吧。”   “好,你说要什么?”他应承道。这口气仿若当年她要成人礼时一般,所不同的是当年的憧憬而今终究落空。   “你!”她轻吐一个字。   “啊?”他未懂,有惊讶。   “你啊,你本人,我要一个宇哥哥本人的雕像,做个纪念,行不行?”她偏开头,半认真半玩笑。   他瞧她一回,淡淡笑了:“我们说好了,我是你一辈子的大哥,会时刻守候在你们身边。这么一个小要求,当然没有问题。”   “这个承诺,我可以相信么?”明子骄傲地审视他。   他磊磊落落地接着这目光:“你心里难道不信我?”   “我信!”她心里?她如今的心已是一片冰冷的碎片,可每一片碎影还是有这个男人在里面。   却听得他说:“你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肖罗宇下了车子,走进那家小店,很快他抱着个毛茸茸的雪白小狐狸走了出来。他一个伟岸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可爱的毛绒玩具,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明子笑不出,手指不觉握成拳头,指甲嵌进肉中。整晚,她都表现的颇有大家风度,识大体顾大局,他坦率真挚地向她全盘托出他的情感,她彬彬有礼地接受并表示尊重他的感受。在他面前,她不愿像个怨妇般哭泣,她从来是强者,感情要争夺,当然不是靠施舍。她知道,顾枫才是她的敌人,那我不会让你好过。他心里有那个女人,她会想办法把那个女人连根拔除,让他心里有她。这个才是井上明子要拥有的爱情。何况,她心疼上午暗影里看到的他,他能够流着血忍着痛坐在她对面解释给她听他的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坦白他的感情,而不是囿于她父亲的威逼,这就足够了。   上得车来,罗宇嘱咐小苑开车。明子稳了稳心神,问出来:“你这是要送给她的?”   “恩,她就是只小狐狸。”说这话时,带着不经意的万分眷宠。   “她会喜欢!”她说。   “谢谢,明子,你肯这样理解我的感情,不怪我当时软弱的妥协带给你的伤害,我真的心存感激。”他欣赏地看她。   “是你的坦率打动了我。你为了她在顾家那样放低姿态,让我动容。我的宇哥哥从来磊落震人。那我一定要尊重你成全你。”她微笑。   他垂眸将下巴埋进小狐狸的毛,在濒近冬天的夜里,仿佛把它抱在怀里取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原来那样简单朴素自然,就是不想离开她,想和她在一起。心底里喜欢了,无关其他。我也不能免俗。”想起她,后背的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   “嘿嘿,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豹二爷,这幅儿女情长的样子,让我真想给你拍张照留存。”明子心里嫉妒的要命,口上说的却嬉皮轻松。几时见过这样感性的罗宇,原来美目中没有冰冷的美,会是如此逶迤的柔情似水。哪个女孩不会在他目光里融化——可他,却不是为她。    ☆、宠爱(四)   回到尊爵小筑,大床上的顾枫搂着毛毛熊睡的四仰八叉,几乎是横在了床中央,睡相娇憨可爱,可见她的心情似乎也自己调剂好了。他很是欣慰。昨晚他便知道,要相信她对他爱的判断,她会让自己过去那个坎,他看上的女子总有些与众不同吧。   不忍打扰她,他拣了个床边躺下去,后背的痛让他只好脸朝下趴在床上。她在他身边呼吸可闻,馨香绕鼻。于是他在疼痛中翻覆几次到底安然睡去。   醒来时天大亮着,入眼的就是顾枫盘腿坐在他身旁,表情很严肃。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麻木了一晚的神经被这个动作牵引,火辣辣地疼痛,他便吸气呲牙般模样,问出来:“这是怎么了?我昨晚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我只是去说清楚,我——”   “快躺下。你伤成这样还乱动。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师父到底有没有把你当人看,他太过分了。我气不过,他凭什么这样伤我的男人!”顾枫叽里呱啦的一顿话,他“噗”地笑出来。   “躺下啊。”顾枫伸手扶他。   “没事,瞧你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他揽过她:“你能理解我昨晚的行为,我已经知足了。”   “很疼,是不是啊。”她仰着小脸,一脸关切。   “有你在,就不疼了。”他抱着她,很是享受。忽然想起什么:“哦,我给你带了个玩具,不知你喜欢不喜欢?”他伸手从床下捞上来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在她眼前抖了抖。   “哇,我喜欢,好喜欢!”她一把抱过去:“你居然会想到送我毛绒玩具?”   “只是看到这只小狐狸,眉眼间有你的狡黠调皮——”   “这是变着法子提醒我是狐狸精?”她嘟囔道。   “有这样子说自己的么?”他惊奇。“不过男人大体都喜欢狐狸精,妩媚动人啊。”   “我就那么像勾引人做人家小三儿的主?”本是玩笑的话,这样说出口时,才觉得好像就是实情,颇有些尴尬。顾枫微咳了一句,马上转换了话题:“昨天我布置房间放了只毛毛熊,阿正还说你一定不喜欢毛绒玩具。如果他看到你直接送我这只小白——对哦,就叫它小白吧——一定更加意外……”   她的尴尬很明显,那是她不愿碰触的话题,他深深地理解:“枫,我懂得……”   “不说了。”她立即捂上他的唇:“伤口要怎样处理一下才好?”   他吻着她纤纤玉指,含混地应道:“那个伤口你不用操心。起床了,今天我带你去灵豹苑,看看有哪只小豹子你很喜欢,抱来给你当玩伴。这样我不在时你也不会太寂寞。”   “有辛巴就够了啊。我喜欢辛巴。”她抿着娇俏的唇瓣。   “辛巴是战神,可以给你当保镖,可不是给你玩耍的,找只体积小的,可爱的,温顺的,可以抱在怀里的……”   “爷,您是给我找只豹子当萌宠?”她后知后觉地。   “恩,是这意思。”   “一定得是只豹子?”她故意皱皱眉:“譬如小猫小狗不行?”   “你以为所有的女孩都能有豹子当宠物的尊荣?你以为我的女人身边带着一只小狗说的过去?”   “爷,不是吧,霸气也显露的不是地方啊。做你的女人还必须要学会驯服豹子独立抚养只豹子不成?”她愁眉苦脸。   “不然呢?”他反问。   “那不如养个孩子吧……”话说溜了,就出了口。这话怎能说出口?   就见他墨星般美眸刹那绚烂,灼灼地望着她:“你说的,我没有逼你——”   “你有预谋的。”她挣扎着反抗。   “我哪里有预谋——”他这声音已经低磁性感到她浑身酥软,他手臂一紧,压下她:“我是要起床的,可是小狐狸说想生个孩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帮助努力一下——”   “还是养豹子,我们去灵豹苑。”她在他身下叫道。   “豹子和孩子都养。恩,这样好。”他最后说。    ☆、宠爱(五)   井上靖从少主尊府的大窗望出去。尊爵小筑的草坪上,一身戎装的顾枫正在肖罗宇的帮助下调教小豹子。那小兽应该刚有几个月大,还不会自己捕食,不过乳牙已长全,利爪也有了,虽出生就是圈养的,到底是只食肉动物,就算是表示喜欢,也总是跃跃欲试地咬抓。可是肖罗宇的一个眼神,它就会憋屈地乖乖蹲坐下来。到了顾枫这里,又要调皮地伸出它的爪子来试试。   如此三番五次的调教,那小兽似乎懂了,对待女主人要像对待男主人一般恭敬,即使表示喜欢,也不可以亮出利爪……肖罗宇驯豹子自然有一套。于是,很快地,顾枫就可以抱着豹子玩耍去了,大呼小叫,新奇万分,开心不已。   那男子看着女孩的背影,嘴角勾出最温和的笑意,转身往少主尊府走来。   回廊上,井上靖端着咖啡站着,听到肖罗宇的脚步声近了,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哥,你才来处理公务?今天可是起的迟。”   “有事?”他抬头。   “那是只公豹吧,纯正的波斯种?”靖嬉笑问道。   “是啊。你不是知道我灵豹苑里波斯母豹几个月前产了4只幼崽?那只就是公豹,小枫一眼相中了它。我一早调教它送给小枫解闷的。”他直言不讳。   “哥如今对她真好!”靖羡慕。   “等你有了真正心仪的人,就明白这感受了。”他很抒情。   哥俩个目光都不自禁眺望着窗外草坪上的女孩和豹子嬉戏玩耍的身影。只不过,一个心里荡漾着柔情蜜意,一个心里涌起不能明说的酸涩。   很快肖罗宇就调整了情绪:“一早该处理的事情,你可都处理清爽了?”   不得不说,井上靖在肖罗宇的教导和健雄的鼎力帮衬下,加上自己比较努力,业务已经熟悉起来,处理事情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靖啜口咖啡:“这些好处理的运转件,我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中东势力两派近日都不安分,亲我们的一边好像占不到上风,我们在那边的利益有些受损。东京的几个地产项目融资出了些问题,我们要的数目庞大,恐怕一时难以筹措,不知再如何腾挪。与H市几家公司联合开发的南海油气项目,纠纷不断,拖了这么久也没个头绪……今天关于这些问题的报件仍然很多,要如何协调商谈处理,我都还没有想法……”   “这些,我知道了。”他微微皱眉,就觉得后背伤口疼痛起来。   “哥,从来,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这么繁琐难缠的?”他知道是明知故问。   “那你以为?”他挑眉。   “我——想休个假!”他吐出几个字。肖罗宇意料之中,淡淡地:“好容易有些长进了,你又要往回退。靖,不要急,慢慢来,井上庄园早晚要你接手,我能替你做的,我尽力。但是又能替你走到哪步去?”   “哥,你怎么又说到这话上来了。你是少主,日后接手的自然是你。这跟你是否与明子结合没有关系的。”靖忙说。   罗宇沉思着走到窗前,放眼望去,顾枫和小豹子还玩的不亦乐乎,她刚刚给他送她的这个可爱的礼物取了个名字——四夕。他起初没搞明白为啥叫这个不着调的名儿。她振振有词地解释道,在他们家里顾枫是老大,罗宇是老二,小白早来一天是为老三,这只小豹忝居老四。说完还憋不住地笑,告诉他是夕阳的“夕”。四夕,四夕,不就是拆了他的“罗”字吗?他意会,并不说穿,让她小得意去吧。他正经八百地接道,恩,知道了,如果有了孩子只能当老五了,对了,好像孩子娘曾经取好了有学问的大名“肖无赖”,不正是“五”的谐音,小名都有了就叫“小五”。他喜欢看她涨得通红的小脸,一副被算计了的懊恼样儿……   肖罗宇想着,唇边荡漾起温柔的笑意。井上靖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知道他已经走神了。   “哥——”他轻声唤道。   “有时我想有了她,我其他什么也不想要了。”他轻声地讲道,无限深情尽在不言中。   “哥——”他瞠目结舌。   “当然,井上庄园给我也好啊。”他终于回过目光,看到靖脸上:“我当然希望继续经营下去,毕竟我的心血在此。”   “是的,这个摊子,没有爹和你是撑不下去的。”靖有自知之明。   “该告假的是我,我想休假了。不过在走之前会理出这些棘手问题的思路,交给你们先慢慢处理。”他再度语出惊人。   “哥要休假?”靖的印象里,他是工作狂人,这么多年只是拼命三郎般工作,好不好?   “这么多年我累了啊,不能休息一下?我想陪小枫去法国。”他坦率。“顺便,整个容。”   望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靖呆呆地,手中的咖啡已经冷了,他的目光转眺窗外,草坪上也已经没有了顾枫的身影。肖罗宇这次是真的喜欢了一个女人。符合他一贯的风格,霸气地投入到他的情不自禁中去了。    ☆、宠爱(六)   三天以后的晚餐毕,井上秀石接过边一递过的漱口水和手巾,简单清理完毕。看着桌上的三个徒弟——肖罗宇、井上靖、木村谷正,冷冷开口道:“如今事事棘手,怎么你倒要休假去法国?宇儿。”   “这边比较棘手的事情,前期的协商方案我都定好了,也知会了相关部门的主管,靖和健雄应该可以应付。谷正一直负责庄园的防务和师父的安全,更不会出问题,我应该可以放心地离开一段日子。”罗宇垂首。   “这是在和师父掷气?”冰冷地再问。   “我不敢!”他静静地答。   “行了,事情过去了,明子也没什么不妥,我当日的鞭子打的是重了些,这几天了,伤口应该愈合了吧。”秀石的声音平和些。   “师父当日教训的是,宇儿不敢生气。”他再答。“这里没有外人,我只实话实说,我想休息放松些日子,和喜欢的女孩悠闲地享受下生活。这几年我太累了。顺便,整容!”   “你终于肯整容了,倒是好事。那段日子我劝你,你还不听。在你,这张脸还是顶顶重要的。长得帅的男人有,但长到你这般极品模样的男人却少见。毁了容,可惜!这大约也是人家一定要伤你面容的原因吧。”秀石的目光逡巡在罗宇脸上,想看出些端倪,那男子未见一丝色变和不妥。“这么多年,我还是看不透你,宇儿。只能相信这个是心里话了。”   “师父此言让宇儿惶恐,宇儿讲的当然是心里话啊。”他抬眸,目光清澈纯净,不带一点心思算计般。   “你是我选定的少主,你也坦承过永远会是他们的大哥。这井上庄园日后自然是你的。”秀石放慢语速,紧紧地盯着罗宇的脸。他——竟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起伏。“你怎么不说话?”   “师父让我说什么。我只是想休个假陪小枫出去走走,顺便,整容,不想以残缺的脸孔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大约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简单。”他平静地讲。   秀石觉得自己被噎的没话说。他们师徒之间起了嫌隙,两次都是因为明子。第一次,罗宇求婚,秀石未允。第二次,就是在明子表示非他不嫁时,罗宇回话说他不能娶。当时,在秀石房里,秀石操起蛇皮鞭,打的罗宇皮开肉绽,鞭子染血。他常常用鞭子教训罗宇,有时也出手颇重。其实细想想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是,秀石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像上次罗宇中东失联,他揣摩良久他的用意一般。他怕这男子的心太大,自己百年之后子孙无福再受井上庄园的荫庇,也怕他的心游移,离自己和井上庄园越来越远。   井上秀石精心栽培一手打造的徒弟,难道要给顾老四拣个便宜去?井上庄主江湖上叱诧风云二十余年,岂能做这赔本买卖,让人贻笑大方。“这些日子你的济宇和顾氏生意做的很大呀。”   秀石一开口,罗宇已经知道他忌惮什么了。他熟读三国,最推崇的人便是郭嘉,那是识得人性第一人,用人性分析助曹操败了袁绍,数次破敌,建功无数,可惜英年早逝。肖罗宇悟出的人生第一道真谛,就是做事之前要识透人性。   肖罗宇很知道自己的价值,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软肋”——他让人忌讳莫深的身世让他真正无所依傍,他可能永远只是一颗棋子,随时被人所用随时被人抛弃。遂解嘲道:“师父这是想到哪里去了。顾家是世家,会容我这样的人撒野去。顾江尘可以和我做生意,但是说到做女婿,他宁可不要女儿也不会松口的。顾家的家训您知道吧,只有顾家人才有可能成为顾氏的经营者。师父,我是拐了人家女儿灰溜溜回来的。您还担心我会投到顾家去?再者,我也没有想过和尤儿离婚。我的身世不是和她最般配,我有这个自知之明。”   “哥,你别这样说。”靖无端生出了怜悯。室内不由静了几静。   “哪里就跑出这些话来了。”罗宇轻叹:“师父需要,这井上庄园的担子我始终会挑下去。我是师父养大的,功夫是师父教的,学问见识是师父给的。我一直觉得与师父情同父子。在明子这件事情上,我们已经猜忌良久。其实,放下来,我们还是父子情深、我与他们还是手足情深。我只是喜欢了个女孩,不影响任何人与事不改变任何情境,想和她度个假,这事很奇怪吗?”   他已够坦诚,一番话,秀石倒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这男子明明磊落,可他就是不能不时刻堤防着。他当然知道罗宇性情冷血无情行事不择手段,是自己调教的。他当年要养的就是一头能为井上庄园卖命的狼崽,今天就应该估计到有他拖开缰绳无法控制的一天。   明子不过是个导火索,他们师徒早晚会走到猜忌的一步。这根是他种的,种子是当年肖济给的。肖济对井上庄园不敢觊觎,可也不会安什么好心。肖济对这个孩子当年充满了恨意,很明显,哪里像对自己儿子般关心爱护教导,不过就是用来使唤,现如今他这般出类拔萃,对他便是更加明晃晃的利用而已。   可是日久相处下来,这孩子身上骨血里着实透着让人矛盾和诡异的地方,堤防利用之余会让人平生出一种有罪恶感的依恋。罗宇玲珑剔透,聪明睿智,见识过人,恐怕这一切都心里明镜。只是以他多年的修为,他的难过,不会表露半分,秀石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师父未语,只是看着他,目光复杂。肖罗宇心下唏嘘,面上平静,淡淡讲道:“如果没什么说的,我就权当庄主准了我休假的请求。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飞巴黎。”   隔了半晌,秀石说道:“记得按时回来。还有,明早,一家人一起吃顿早餐,你把顾小姐也带来。”这话讲的感性许多。   其实给他一点温暖,他都会很感动。只是这么多年零星冒出来的暖点,都已在他伤狠了心之后,他是有心的,他有一颗孤独而易感的心,却已千锤百炼成钢。所以此刻他的面上只有平静,声音微微起伏:“谢谢师父体贴。”    ☆、宠爱(七)   “真的,你要带我去法国度假?”顾枫怀里半抱着小豹子四夕,满脸的难以置信。事实上四夕已经很重了,对于一只豹子当萌宠这事吧,要把萌宠时刻搂怀里还是不太好操作滴。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粉红色睡袍,映衬着她瓷一般的肌肤更加净透无暇,睁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他,妖娆的身姿,萌萌的表情……这种诱惑有多大。他上前,从她怀里抱出小兽四夕轻抛到地上,低沉一声:“我回来了,它便该让位置给男主人。”   肖罗宇的脸色平静,这平静得非同寻常。顾枫隐隐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有些不安。正要问上一问。   要不要这样直接啊。还没有洗漱,就紧贴下来,他身上充斥着些微汗味、淡淡的血腥味和浓烈的阳刚荷尔蒙味道,没有前戏,他就生硬地撬开她的身体。她甚至不及发出个声音,他已经堵死了她的唇瓣,不及她胳膊腿地抵触,他大手握牢她的手腕,他的身体如铁板蛮横地压得她动弹不了半分。   他极其疯狂,分明只是发/泄,他自顾自向巅峰一路攀登,哪里还管她的磕磕绊绊。这个只有痛感,痛的刺骨,她所有神经末梢都张着翅膀痛苦地挣扎……痛的过程总是漫长的。   他终于放松的瞬间,她好容易喘出口气,大口的呼吸,呛的咳起来,憋的脸蛋通红。唇和颈项,是那种皮肤裂开口的疼痛;手腕,是麻木瘀青的痛;身体,是埋了颗雷般肿胀地痛。她居然还分得清痛感,脑子太清楚了——她是他的什么,这个是什么?反正不是爱,是强/暴!   他一身汗,疯狂后缓缓弓起身子,心情仿佛略有好转,身下的她马上如灵狐缩成一团。他这是在干什么?脑子反映过来,头一懵,他居然粗鲁直接地就把她办了。她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布满惨不忍睹的齿印,有些已经渗出了血迹。   这个太可怕了,他刚刚是魔鬼附身了。他马上俯下身,靠近她耳边:“枫,我……”   嘶哑,尽管带出来懊恼,但是她疼,很疼,她条件反射地躲开他的身体,手臂抱住头,紧紧地闭眼,她在发抖。他急切地找补:“我不是有意的,那个,我今晚,我——心情坏到了极点,不,是有点难过。对不起,我……”   嘶哑地混乱地解释着,想一想身子离开她远些,不敢碰触她一点点。沮丧至极的肖罗宇手抱住头。每隔一段日子,他会觉得压抑得憋的慌,他会如兽一般发/泄,让他难过的心情平复。可无论怎样,他对她却不该——这伤害太重。   室内静默许久。他缓缓开口,断断续续地:“小枫,我不知还该说什么,我伤了你,特别特别抱歉……你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个让觉得时刻很温暖的人,你肯接受我,我怎么会不珍惜……我骨子里有太多的兽性,你那么美好,为什么要看上我呢……不,是我不好,我不该纵容自己喜欢你,想得到你。本来,已经,不该……”   她悄悄睁开眼,从手臂缝里瞧着那个忏悔着的男人,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有棱有角的脸孔黯淡无光。他的声音越发地喑哑,然后无声,室内静几可闻。他——从来都是光芒四射地,无论哪一种姿态都从容冷静,让人着迷。今天竟如此这般模样?   她心抖了抖,又动了动。她不忍心,不管他刚刚怎样对了她。她不忍心。她起身靠近他,手拉下他抱着头的手,轻轻捧起他的脸:“我没事。谁让你这样难过?你背上的伤怎样?”   暖暖的声音和温柔的小手,他抬眸,他这样的男子不会流泪,她知道,他的美目里齑粉般的冰屑儿,纷纷坠落在他空明的眼底。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他入怀:“宇,没事的,我在啊。”她吸口气又说:“你知道能遇到你我觉得自己有多幸运。我觉得是我人品大爆发呢,上天把如此完美的男子送给我,让他宠爱我。没关系的,什么我都可以承受,什么我都愿分担,我会和你在一起。你说过凡是往宽处看往远处看,我要和你走向海阔天空的未来啊。”   这是他看上恋上的女子,他宠着的女孩。   “海阔天空。”他深吸一口气,心情真如海阔天空般宁静了:“傻丫头,我才是真的幸运能拥有你。”   地上突然发出了“呜呜嗷嗷”的声音,四夕眯着眼紧紧盯着他们。顾枫突然意识到,她有些赤果果好不好啊。她马上钻进他怀里,很深地埋进头去:“刚刚的一切,小四都看到了么?要不要这样丢人呢?”   一切,瞬间就归于安然和美好。“它是只小兽,小萌宠。”他终于微笑道,人也恢复了神采。   “可是终究也是个雄性动物啊。非礼勿视。让它出去。”她羞。   “你是鸵鸟啊!只顾埋下头,还非礼勿视呢,早被看光光了。”他拉过被子裹住她。起身,抓起地上的豹子:“你让女主人难堪了,所以今夜要出去独自睡。我把你的小窝也搬出去啊。”   四夕“呜嗷呜嗷”地叫着,对顾枫依依不舍,样子很是可怜兮兮。   “算了,好容易这两天建立了感情,它会觉得我不要它了,那心情也凄惨。让它进窝睡觉吧。”顾枫马上说。   “女主人说,你可以留下,但是要睡觉了。”罗宇将四夕放在小窝里。豹子似通人性,立刻很乖地进去趴了下来。   他走回床边:“你对它还真是好。”   “怎么,你嫉妒?”她调皮一笑。他心神荡漾:“你对我更好。”   “我对豹子好,是因为某人大约就是豹子变的,所以我对豹子好。”她绕口令般说完,自己先在被子里笑开了。   “我就是只兽?”他坐近她,被子外拥住她。她手指着颈子上的啮咬印记:“那你以为你是什么?什么才会这样攻击人类呢?”   他心驰神往,低磁地轻吼:“好吧,我是兽——那我再攻击一次,行不行?”   “不行!”她瞪大眼睛:“你想干嘛啊?刚刚……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你们兽类太猖狂了吧。”   “我想早早有小五啊。”他嬉皮笑脸。   小五?天哪。她曾经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拉被子盖住实在害羞的脸,一声不吭。   她突然拉上被子不动了。他一下又有点摸不到头脑,心情暗淡下来,好半天,低低地:“我只是开玩笑,你不愿意我们不生就是了,你直接对我说就行。我不会在意,我懂得,要孩子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你等我给你,我会给你——”   被子外的声音,淡淡的自卑起来:“这个要孩子的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合适,我不能做你孩子的父亲……”   “你在胡说什么,罗宇,你又怎么了啊?”顾枫忙扯下被子,眼前的他面上不动声色的,一双眼波确是淡淡的忧伤。他骨子里是悲观的,她一早知道的。他们伤了他,不止在身体上,还在心灵上。   “今晚,我有些扫兴哈。”他掩饰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明天我们去巴黎,我补你一个浪漫的假期。”   她抓住他的手:“宇,我不会离开你。”   “我懂,只是我不够好。我怕有一天你会对我失望。”他努力笑道,心下浮出一道悲怆:“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她,他将怎么办?”    ☆、宠爱(八)   早餐,为啥非要一起吃呢,顾枫不明白。讲武堂的餐厅里,她如坐针毡。天凉了,穿高领衫不奇怪,可是再高的领子也遮不住嘴唇不是?她的唇瓣肿肿地丰满着,这种“丰满”的方式,不会是磕的碰的,只会是被大力吻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明子傲慢地扫了一眼,满眼传递的就一条轻视语:他果真还是喜欢那样你啊。   顾枫心下愤愤不平。她现在的地位是不怎么光彩,但是那是历史造成的,他与她的感情是一对一的一往情深,是精神上的交融和灵魂上的疼惜,不是那个小三儿地位带来的下作。   哼!你大小姐了不起啊。我也是金枝玉叶好不好?当我怕了你不成。这样想着,顾枫眼睛毫不客气地瞪回去。明子自然看出了她的张扬和不屑。她还敢势宠而骄,在井上庄园翻天?明子又一眼瞪过来,颇有些挑衅味道。顾枫一斜杏目,目光轻掠身旁的肖罗宇,优雅地给明子再送过去个小得意。明子立时黑线,又不甘示弱,瞪的眼睛越发滚圆,恨不得吞下她去。顾枫就调皮地眨巴着大眼睛继续卖乖,她本身生的美,一双眼睛更是顾盼神飞,加上爱情得意神清气爽,那姿态得瑟的能把人气个半死吧。   两人眼风隔空厮杀着,仿佛小刀片落了一桌子。桌上的人都是精于观眼风领意会的,怎么会看不见?肖罗宇最先在桌下捏了捏顾枫的手,意思让她收敛。顾枫正在兴头上,到底小女孩心性,想起从前明子对她种种“恶行”,今日可算舒了口气出来,如何肯罢手。她居然转头对着肖罗宇粲然一笑,态度亲昵地:“宇,你悄悄握着我的手提醒我,是让我多吃些,怕我到了法国吃不惯么?”   肖罗宇便知道她玩心已起,难得她要扬眉吐气一次,他如何能再扫她兴致,于是淡淡接道:“嗯,多吃些吧。”   “我们要不要带着四夕一起去?我好容易和它厮混熟了,留它在家里它会难过的。”她又问。   “反正是私人专机,你要带就带着吧。”他答应。   “四夕——是什么?”靖不解地问出来。   “是那只小豹子。”罗宇不想解释太多。   “宇哥哥,送了她一只真的活的豹子么?”明子忍不住插话。   顾枫抢着回答:“是啊,明子姐姐,他让我拿豹子当萌宠,嘿嘿,别看是几个月大的小豹子,可是抱起来很重,不过我们玩的很好啊。”   “你叫他四——夕——?”明子声音微微打颤。   “我们俩加上狐狸小白,排到它这不是老四了吗?”顾枫嘻嘻笑道。“明子姐姐是觉得我名字起的不好听?嘿嘿,怪是怪了点,不过有意思啊。”   明子脸孔苍白,知道此时自己败了,一败涂地,心事挽不回的荒腔走板,勉强说道:“四夕不就是拆了他的‘罗’字么?我又不是不识汉字。”面庞转向罗宇:“宇哥哥是真的宠你,不止送你豹子当萌宠,还肯让你拆了他的字当动物的名字,他曾如是珍惜他的一切,现在都愿意拿来与你分享……”   井上秀石的脸越来越阴沉。就见明子放下餐食:“祝你们旅途顺利,度假愉快。爹,我吃好了,先走一步。”说完起身就走。   “明子!”秀石唤住她,声调不高,却绝对威严:“我们井上家的大小姐当然懂规矩,客人还在,餐食未退,主人不能离席。”   “爹。”明子为难,她心里凄惶地呆不下去了。她已经输掉那个男人,不想在这里再输了体面。   “靖,让妹妹坐下来。”秀石命令道。   靖起身去请,如何劝得动。罗宇站起来,走近明子,低低地:“明子,师父从小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餐食未退,主人不离席——”   明子昂着头,清冷的目光打在他脸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顾枫很不以为然:“你们这是什么规矩啊。我们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祖上规矩也多,可是我爹开明得多……”   “看出来了,所以养得出你这样乖张的女儿。”秀石接道,语气嘲弄。   “爹只是给我们更多的自由……”顾枫忍不住要申辩。   “小枫!”罗宇轻喝了一声:“不要和师父顶嘴。”   不及顾枫开口,明子冷淡地:“自然是她更重要。她为了你连家都能背弃,你宠她是天经地义。说恼了她怎么得了。从来都是有了媳妇不要亲人,何况还是心尖儿上的情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呢。不是连少主夫人都退避三舍了,如今她是红得发紫的宝贝,宇哥哥还拦我这妹妹干什么。”   话里话外的讽刺,抢白的肖罗宇起了尴尬。顾枫窜上来火气:“明子姐姐要走呢,没人拦你,你怎么还舍不得走?”   谁也未料到她这样大的胆子直接说了出来。   明子并不急着与顾枫争执,只是对着肖罗宇轻声地冷笑道:“你从前都是哄我的吧。你爱我的话,你亲我的动作,连那让我等你的诺言。你说过她只是个暖床的伴,今天竟由着她欺负我,你还是我宇哥哥么?”   罗宇沉默了几秒钟,“明子……”他甫开口。   明子的手指在唇上打了个休止符:“您不必说了,宇哥哥。我做不到什么都不要地跟着你,把一切毫不保留地给你,所以你放弃我也是对的。即使心里再喜欢你,我也做不到那般下贱地当情/妇。”说罢,仪态万方地向门口走去。   这个纯粹是颠倒黑白,顾枫气不过,还要理论。肖罗宇回身拉住她的手,一边对秀石:“师父,既然大家都吃好了,那就都散了吧。”   井上秀石给了他一个莫测的冷笑,起身,就要往后院小筑走去,于是靖、谷正都恭立。走了几步,秀石冷淡的声音传来:“肖少主,等你的归期。好自为之!”   “我会准时回来。师父,慢走!”   一时,餐厅里只剩了他与她。顾枫看着低垂的罗宇的眼眸,心里觉得自己刚才过于逞一时之快,可能真的让他为难了。她张张嘴:“我——”   “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好。”他抬眸给了她个温暖的眼神。   她心下感动:“宇,我是不是……”   “你不怪我刚刚阻止你去反驳就好了。”他淡淡笑道。   她越发有了愧疚,她多少有些不顾大局,其实忍一下也就过去了不是。   他猜透了她心思:“我答应过你,不会偏心她,不准管闲事,我记得你我之间的约法三章。”   她意外,他真的还记得她提的“约法三章”?所有的委屈算得了什么呢,瞬间她鼻子有些酸。他微笑着握紧她的手:“我们走吧,丫头!”    ☆、宠爱(九)   “假如年轻时你有幸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肖罗宇如是告诉顾枫。   飞机穿行在云朵之上,顾枫抚摸着蹲在身边的小豹子四夕的头,若有所思:“海明威《流动的盛宴》里的名言,我读过,一直那样向往巴黎。罗宇,你当初怎么会想到学习法语啊。”   “因为海明威这句话。”他眼中流淌着不尽的柔曼,此刻如此感性。想起初识的肖罗宇冰山般的冷凝,顾枫不禁感喟,这男子心里装着一个别样风情的世界,与外表迥然不同,能走进的人当真是幸事。   飞机抵达巴黎一处停机坪,有车直接把他们接到卢瓦尔河畔的一处古堡。满头白发的老管家已经带着城堡里的一众仆人在门口彬彬有礼地迎候,立即会找到十八世纪贵族的感觉啊。面前的大花园中的城堡,外观朴素简洁,色彩柔和,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让人过目不忘。   罗宇亲切温和地向管家及仆人示意后,就牵着顾枫的手走进城堡。与外观的质朴相比,室内的装饰和陈设异常奢华。一进门,高大的穹顶收进眼底,竟如此豁然开朗。顾枫仰头着迷地看着大会客厅里窗栏的装饰,只觉得目不暇接,美轮美奂。   “这样仰着头不累?”他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这是我在巴黎的私宅,这里是我们的家,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你尽可以看个够。卢瓦尔河畔还有许多古堡,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看?”   “真的么?现在可以去游玩了?”她兴奋。   “带你出来不就是度假游玩的么?”他微笑,看着她孩子气的脸:“你不是说你没有来过巴黎,那我好好地当一当导游。”   “你真好!罗宇!”她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记上去。“我们走吧。”   罗宇吩咐了管家晚餐时间,又让人来牵豹子四夕。小兽“呜嗷”叫着表示不舍。顾枫不忍:“它也第一次来法国呢,带着它不行?”   “亲爱的,你觉得在这里带着个豹子招摇过市合适?”他挑眉,那声“亲爱的”叫的她浑身酥软。他已越来越把她放在心里那最柔软的一域。   “那个将比开豪车还拉风啊。”她呵呵地笑着。   “我竟没看出你这样虚荣呢!”他调侃道。   她眨巴着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地,故意撅起小嘴:“女孩子有不虚荣的么?我梦想着成为童话里的公主,现在就住在古堡里,我的出众王子,我还有个豹子当萌宠,都是世间少有了,我的梦想也实现了,我不可以虚荣?”   他温润如水的美眸望着她,宠溺的声音缓缓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公主。只是豹子不可以上街,会触犯法国的法律。”   到底安抚了四夕,两个人自己开着车出了门。他们就是世上最平常也最幸福的一对情侣,享受着浪漫之都里的浪漫。   卢瓦尔河是法国最长的河流,两岸风景秀美,古老的城堡点缀其间。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是昂布瓦兹城堡,达芬奇墓安葬在这里的小礼拜堂。再走下去来到香波堡,阳光下的城堡雄伟壮观,略显孤独,这里的游客并不多。罗宇一路走一路讲:“香波堡里有达芬奇设计的双旋梯,两个楼梯盘旋在一起,不在同一个楼梯的人可以看见彼此但不会相遇。要不要试一试看?”   顾枫已经快步爬上了一个楼梯,肖罗宇便上了另一个楼梯,果真她看到了站在那边的他,他向她挥手,微笑着,她觉得有趣极了。咫尺之间,永不相遇。顾枫突然觉得后背发冷,浮上心头的感觉如阴霾。明明可以看见但是不会相遇。不,她不要!她急速的奔下楼去,爬上他的那个楼梯,飞快地跑上他站着的那一阶,将手递进他的手中,让他握住。这一刻,心才安然。   肖罗宇依旧微笑着站着,并没觉出异样:“慢点,小心摔倒。”   只要他在就好。其后的一路上,她都让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再不肯松开。   西岱岛是巴黎的心脏,巴黎圣母院,早期的哥特式建筑代表就在这个岛上,因雨果的小说而扬名。教堂里正在举行千年延续的弥撒,在大主教的讲教,女高音的吟唱中,让人肃然起敬,没有任何喧嚣。岛上除了巴黎圣母院,还有一个圣徒礼拜堂,是被称为圣徒的路易九世所建的皇家礼拜堂,他还重金买来耶稣受难的圣物供奉于此。礼拜堂金碧辉煌,礼堂金色枝条间是法国王室路易家族的蓝色金色百合花图案。二层的墙壁只有单薄的细长骨架和15面直通屋顶的巨大彩绘玻璃窗,非常壮观。每个玻璃窗用不同的形状分割成若干小画面,讲述着圣经故事。顾枫一边欣赏一边感叹,当面对真实的巨量文化遗迹时,自己对欧洲历史宗教艺术绘画的一些了解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些都是一路上肖罗宇娓娓道来,顾枫惊奇:“你哪里懂得这样多?”   “我其实对历史文化更感兴趣。我曾想过当个历史学教授。”他沉静的语气丝毫不像开玩笑。   她歪着脑袋看他,他到底有多少内蕴让人看不够。   终于走到了巴黎市内,因为是星期天,正好赶上理查德乐诺瓦大道上的巴黎市内最大的露天市集,这个以农产品为主的集市已有百年历史,产品极其丰富。   顾枫已经被缤纷的水果吸引驻足,罗宇于是蹲下来挑拣水果,一边娴熟地与商贩砍价,俨然一个居家好男人。末了,看着一篮子的水果,她惊奇:“这个你也在行?”   “下午三点收市前,摊贩大多会将水果以一小盆一欧元的便宜价格出售。”他稀松平常地回复道。“我拣了些还新鲜的,你会喜欢吃的。”   “爷,你要不要这样强大啊,我觉得吧——”她皱眉。   “你觉得什么?”他回视她。   那眉目如画让她呆几呆,“我觉得吧,你简直就是不给我立足之地。”她叹道。   “你躺在我心里就好了,永远不要蹦出去,还立什么足啊。”他莞尔。    ☆、宠爱(十)   罗宇那半边脸的整容手术,是由法国最顶级整容专家操刀的。因为事前已经多次沟通,手术做的非常顺利。他会把想做的事情做到完美。这是他的性格,顾枫深深地知道。   手术过后,他们就在古堡里养伤等着最后揭开纱布重见天日。十天,古堡里从地下的酒窖到顶层的天窗,顾枫都细细地看了个遍,对着艺术和历史遗迹叹为观止。古堡里从管家到园丁,她也都熟悉了个遍,发展成了好朋友。每天和豹子四夕在古堡里溜达,给罗宇读读书、听他说说历史、和厨子学学法国菜、向园丁请教下园艺,顾枫的小日子过的悠哉。   这天她从酒窖里蹦跶上来,豹子四夕形影不离,两人往肖罗宇的卧室走来,穿过长长的走廊,隐约房间里传来柔婉的法国歌曲。这是《伊莲娜》,罗宇曾经给她清唱过。   顾枫推开门:“你好兴致啊,我刚刚离开一会儿,你就放上了唱片……”   老式唱机里确实放着法语歌曲,歌者女音带着特有的朦胧的慵懒情愫,撩/拨得人堕入甜美的梦幻。可是,听歌的不是他一个人。肖罗宇坐在摇椅上,身前还趴着一个人,漂亮的脸孔靠在他的身上,金色的长长的波浪卷发铺满他的前身,她搂着他的肩,他的手拢着她的发,他们一起随着歌曲轻轻地哼唱。   眼前的景象太暧/昧,顾枫一下子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门口,当场石化。   “小枫,你过来了。索菲亚来看我。”罗宇心情很好,似乎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哦,那你们聊,我再出去转转。”顾枫飞快地转身消失。   坐在花园台阶上,四夕似乎也觉出主人心情不好,乖乖地伏在她怀里,用头拱着她的手臂,不时地发出低低的安慰的“呜嗷”声,俨然一只大猫,寂寞时的伴侣,养一只宠物是极对的决策。很快夕阳西沉了,天际云霞绚烂美丽,她失去了绚烂的心情。这是多少天来第一次心沉到谷底。   是管家寻到顾枫,让她回去吃饭。餐厅的饭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他们用法语开心地交谈着,语速快,她跟不上节奏,所以听不太懂,又或者无心在听。顾枫坐了下来,四夕乖乖地蹲在她身旁。   罗宇看到顾枫落坐,温言道:“一个下午跑到哪里去疯玩了?饿了吧,我们吃饭。”   索菲亚大方地打着招呼:“嘿,顾小姐,好久不见呢!”   有没有这样的男子啊!顾枫憋了半天,即使在法国,你再有法国人的浪漫情怀和细腻情感,也不能这样无视我传统东方女性的感受啊。   她略略“恩”了一声,含混地说道:“我是饿了。”便开始自顾自地吃开。   罗宇呵呵笑了两声,对索菲亚:“索菲,我们也开始吧。”   顾枫一个人吃的飞快,他们边吃边聊,时不时地还优雅地举杯碰一碰,杯中的红酒跳荡着红色的汁液,舔舐着净透光滑的杯身,法语温软,两个人说出来别有情调,这光景怎么瞧着都是个不清不楚,很是让人窝火。   “我吃好了。你们聊,我出去逛逛。”然后闷声地起身离开,豹子四夕跟在她身后。   沿着卢瓦尔河慢慢地走着,好像已经走出好远。身旁偶尔有车呼啸而过,闪烁的车灯才会划亮她的世界。也曾有车停到她身旁,车上的男人冲她吹口哨,醉着酒不知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不过在看到她身旁的豹子时,立时开车狂奔而去。   走回古堡时,应该已经很晚了。顾枫只觉得累了,累到什么也不想想了,就要回房间去冲个澡睡觉。可是,要不要和他道个晚安呢!她犹豫,想了想,还是不要去了,免得看到更加难以接受的场面。她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让顾枫意想不到的是,客厅尽头的长廊里,闪出了索菲亚窈窕的身影。索菲亚手指夹着烟,媚眼如丝望着她,唇边一个风情的笑容。这份神态,难不成他们已经完事了。顾枫觉得自己倒比她脸红,微微点了个头要绕过她去。   索菲亚吐口烟出来,慢慢地用法语问道:“你们约定了三个条件?”   顾枫意外,不解,看向她:“什么?”   “他说,你约下他不准他碰别的女人……”媚眼如蛇信,看着她充满侵略性。   “呃——”她一时不知该怎样答。   索菲亚嘲弄地:“他不说,可我知道他担心你。若不是他的伤口不能吹风,早出去找你了。你好本事啊,把他的心栓的牢牢的。这会儿,还不快去看看他。”   顾枫已经无暇再听她讲什么了,飞快地跑上楼去,推开他的房门,气喘着还不匀,就扑进他怀里。双手牢牢地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脸在他身前蹭着,把眼里扑腾出的那点泪花蹭下去。   他大手擎住她的头,摩挲她的秀发,他的声音带着溺爱:“才和四夕混了几天,这动作倒是学的蛮像样。”   她在他身上嗅了嗅,他笑出声来:“果然像豹子啊。”   她拉着他往浴室走:“你去洗一洗吧。”   “不会这样迫不及待吧。医生说了,我不宜激烈活动。你等我明天拆了纱布,好好爱你啊。”他一副厚颜无耻的浪荡劲儿。   “改不了你的风流!”她气道。“我是让你把身上她留下的那股香水味洗掉。”   他扳正她的脸,正色地看住她:“她只是好朋友,我们长时间未见,谈的事情多了些。小枫,别乱吃醋了。吃醋也不要乱跑,法国男人搭讪陌生漂亮的小姐太常见了,我会担心——”   “你哪副样子像担心啊。”她嘟起小嘴:“倒是一副享受了温香软玉的浪荡相。”   “四夕跟着你,我总是放心的。所以我让你养只豹子当宠物。”他目光静静地。   纠结了一个下午的心情,瞬间在他美眸中化成涓涓细细的柔情。    ☆、宠爱(十一)   医生轻轻地一片一片地揭开肖罗宇脸上的纱布。当明亮的阳光穿透玻璃窗,投射到他的脸上,当那张完美的脸孔全部呈现出来时,肌肤如玉,五官标致,精美无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不过如此。医生也倒吸了口冷气般,不知是赞赏自己的医术,还是赞美眼前的艺术品,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讲道:“roger,太完美了。”   “是您的医术高明,谢谢!”他淡淡一笑,摄人心魂的俊美。   医生耸耸肩:“roger,我建议你给你的脸孔投一份保险吧,它实在是件稀有的艺术品。伤了它都好像是对艺术的亵渎。仇恨你的人一定会伤你的脸。”   “谢谢你的建议,可以考虑。”他俏皮地。然后看向两个痴呆呆地看着他的女人。索菲亚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地:“roger,这个才是你,roger,我的爱……”   顾枫呢,明亮泓澈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不言不语,就不知在想什么。他向她伸出手:“怎么了?不喜欢?”   “不习惯。”她老实地吐出三个字。是啊,从他们彼此吐露心迹相爱,他对着她的真容就是那张被毁掉的容貌。这些日子看他真实的被毁容的脸孔倒习惯了,竟忘记了他会有这样一张好看到匪夷所思的脸,妖孽啊,这得颠倒多少花痴女前仆后继地惦记着。她突然下意识地横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直想一刀再毁了他的容貌。那么他才好是她一个人的,她要独占他的意念越来越强烈。   看她呆呆地不动,“丫头,这是怎么了啊?”他站起身走近她,来拉她的手。她的小手也凉冰冰的。“不舒服吗?”他紧张地问道。   “我怕……”她垂下眼眸。   “你怕什么?”他不解。   “失去你啊。”她答。   “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他一挑修眉,玩笑道:“那么回去照照镜子,看看顾大小姐有多倾国倾城。”   她不好意思起来:“那个说的好像是你吧。我竟忘了你原来长的这般着人惦记……”   他俯头在她耳边:“我记得许给你的话呢。你还要我怎么表示忠心,我不忌讳当着别人啊。”说着唇已经滑向她的唇际,当着两个人呢,她大惊失色,涨红脸躲开:“别闹了,谁说不信你啊。”他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满室华彩熠熠生辉。   找回这张脸,肖罗宇心情的确不是一般地好。离归期还有两日,当天罗宇便带着顾枫去市区里游玩,走过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到香榭里大道上的咖啡馆里喝咖啡。这一天顾枫再没有了初来巴黎那日的游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三人行,尽管罗宇拉着她的手,但是索菲亚在啊。他与她便会不自觉间谈笑风生,而后还兴起地去巴黎大学的校园里逛了几圈,寻找他们求学旧时光的印记。   更让人烦恼的是,一路上,没有易容的肖罗宇接到的回头率高达120%,男男女女都有,有看了好几遍的,不停地有人上前搭讪,人家根本不看他身边已经有了两个绝色美女相伴。   这个男人实在太招摇了。不过想想他刚刚找回那张脸,难得地不易容上了街,来到的又是巴黎这样对情人尤其纵容开放之地,顾枫想想算了吧。他开心最重要!   晚上,罗宇订了剧院的歌剧票,带着顾枫和索菲亚去看歌剧。意大利的咏叹调美则美矣,只是她觉得单调,欣赏之余有些疲累。倒是那两个人看的津津有味,散场时,顾枫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罗宇轻轻抱起她,一边眷宠地摇摇头:“肯定是玩的累坏了。”   顾枫其实在歌者谢幕,掌声如潮时就已经醒了。只是觉得由他抱着的感觉真好,索性不睁眼。将顾枫放在车上,罗宇在她旁边落了坐,索菲亚也上了车。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刚的观感,看得出对艺术的喜爱是他们共同的爱好。   忽然就听得索菲亚问道:“roger,你确定她就是你想要的?看演出都可以睡着啊。”语调不无嘲笑。   “她是H市著名的芭蕾公主,你不知道吧。”他温柔了眼波,“她当年《天鹅湖》首场演出轰动一时,我还去看了呢,只是当时一个台下一个台上,我倒觉得离她有千山万水般,不敢奢望她有一天会背弃一切和我在一起。”   “跳芭蕾的看歌剧会睡着?她学芭蕾不过是豪富之家给自己女儿的高雅教育吧。”索菲亚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她身材不错,长相不错,年轻可人,你大约是看上她的姿色了。”   “她只是玩累了,索菲。”他宽厚地解释。   “你确定她能跟得上你的灵魂,能宽容你的不得已才好。毕竟她才21岁,你已经要三十了,你们东方所说三十而立。你的经历波折坎坷,要面对和处理的问题纷繁复杂,都会远远超出她的理解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心性的孩子能否陪伴你左右,不离不弃……”索菲亚叹息道。   “我知道,你凡事都为我考虑,对我极好。”他微顿了顿:“索菲,我对她已经不能自拔。”   索菲亚像看稀有动物般,不相信这话出自他口,呆呆地瞧了他半天。他淡淡笑道:“怎么不相信我会真的动感情?”   “不敢相信,不过,此刻你像个坠入爱河的傻子。”索菲亚心里酸酸地,却是大方地:“以纵情声色的你,会为了应过她的约定,彻底放弃与旁的女子的鱼水之欢,难得!你知道你昨天正经八百地说出那句话,都不像你了。”   “你调侃我。对不起,索菲,我……”他有些内疚。   “我几时怪过你?你说。为你,我……”她没有说下去:“只有你幸福,你觉得幸福,我可以包容一切。”   车内陷入沉默,索菲亚轻笑了一声:“你啊,欠了一堆情债,只是没有人正经找你讨罢了。也许其他人没有我这么好说话的,你思量清楚。是为她放弃你拼搏的天下,还是由她宽容你。”   顾枫迷迷糊糊听着,听着前半段心里好生感动,这最后一句倒是不甚明了——他拼搏的天下和她有关系?    ☆、宠爱(十二)   离开巴黎返回的是东京。起初,顾枫以为肖罗宇是为了送索菲亚一程。从听到他们的谈话,顾枫对索菲亚的大气和包容起了敬重之心,所以与罗宇欣然前往东京。这次他没有安排她住在他的别墅里,而是将她安顿到了索菲亚的美容馆。   肖罗宇下午便外出办事了。他不说,顾枫也不便问。索菲亚前面的生意很忙,于是顾枫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在有豹子四夕陪着她。给她这只萌宠,他早想好了它的功用吧,可以解闷可以防身,他哪些是不经过算计的呢。   即使离开一时也会想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玩,好久没有登录line,一上去,《都市精英》杂志的主编正在线上。当初她刚回H市没多久,又跟罗宇跑了出来,都觉得自己没脸再请假,索性辞了职。好在主编不计前嫌,没有怪罪她,在线上还很是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说她人在东京,主编也顺着说,本期有个人物采访,差一点素材,可惜那人正在东京出差,在等他回H市补采,文字编辑小白一直联络着未定,整个杂志等着排版,云云。   顾枫心思一动,想着罗宇在忙,自己反正晚上无事,就自告奋勇问了人物和地点,主动提出帮着把补采完成,主编当然很是高兴。她想着终于还了他们一些情分,又打发了无聊的时间,心情也振奋。   索菲亚听说顾枫要出去,起初担心安全问题不同意,却也禁不住顾枫嘴巴甜姐姐长姐姐短地求告。想想个把小时应该也不是问题,于是安排了个车子一路随行。   约定地点在有名的东京半岛酒店大堂咖啡吧,轻车熟路地补采完毕,时间也不晚,顾枫收拾东西走出咖啡吧。酒店大堂里一群衣冠楚楚器宇轩昂的客人正鱼贯而入,她侧身避过。眼前一晃,那群人正中间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她。眼睛,瞬间犹如被灼伤。   肖罗宇怀里搂着柔媚的九岛夫人,款款走了进来,他们有说有笑,两人眼中并无旁的景致,仿佛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亲密无间。   顾枫反应还算快,忙背过身去,疾行几步躲开。听那边人声已经远去,她才缓出口气,一时怔忡。她不会再冲动到气血上涌,略微冷静下,她大体也能明了他与她可能有生意要谈,但是她阻止不了自己难过的心情,因为那是她的爱人。   她缓慢地走回到咖啡厅重新坐下来,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理智不是在等,感情确实在等。不知怎样摆布自己,手抖抖地掏出手机,最不能承受的时候该怎样,她拨电话,下意识拨出的却是他的号码——当她发现时,电话已经接通了。她又像灭火队员一样急速要挂断。   对面已经传来他的声音:“小枫,我还在忙,你早些睡吧,不要等我。”如果不是刚刚看到那一幕,这等坦然干净的声音,她一丝一毫不会怀疑他正在做的事情。   “啊,好。”她匆匆挂断。心下就觉得可怕。他没说他在干什么,所以他不算骗她。她甚至知道,如果她问了,他会如实相告,那平静淡然的表情和语气她都想像得出来。   她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其实他整容大体就是为了再利用他那张惊天俊容与九岛夫人之流谈交易。他再喜欢她再宠她,他也不会为她放弃他原先的生活轨迹,这个便是索菲亚嘴里说的他拼搏的天下?他既不能放弃,唯有她妥协包容。   她身心已经沦陷在他的情网里,这挣扎又有何用,不过惺惺作态。这份感情不就是顶着雷往前走么?哪天雷真的炸了,她便粉身碎骨。   索菲亚的电话响了几遍,她才接起来。“顾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来?也不接电话,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来接你。Roger让我照顾你,你可千万不能出状况,否则我如何交待。”   “姐姐”,这个时候索菲亚的声音听上去居然是亲切:“我在半岛酒店的咖啡吧里,你过来吧。”   索菲亚来的很快,步履生风,进来后直接冲顾枫走来,张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还不回去?”   “我看到了他。”她语调平静。   索菲亚跌坐在椅上,蓝眼睛瞪的老大,吃惊地看着她。   “姐姐,其实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吧。他不隐瞒你,所以把我放在你那里,他安心些。”顾枫轻语。   索菲亚抽出一根烟,点着,夹在手指间猛吸了一口,整理了情绪,道:“井上庄园在东京的地产项目是他一个一个谈下来的,收益巨大,两年间为井上财阀增值50%。现在融资出了点状况,得他解决。”   “我可以理解。只是难道必须得用这样的方式解决?”她隐忍。   “呵呵,小姑娘你是豪富之家的大小姐,你不会抛头露面地直接谈生意。他不同,他需要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会做到极致的好。所以,生意场上,他有一半是不得已需要周旋。另一半,我说了你不要往心里去。”索菲亚似笑非笑道。   “姐姐,直说。”顾枫此刻看上去挺沉的住气。   “他从前不觉得这是个事情,他与九岛谁招惹了谁还不知道呢。他从前就是个在花丛中潇洒飞舞的男子啊,处处留情,生意做到顺风顺水,感情充实丰富多彩,真真假假,所有女人都醉了,他独醒。而他这份冷冷的清醒又分外让女人们喜欢和疯狂,倒会不惜一切去追逐。他分外懂得用自己的资本换取最大的收益。说好听了是聪明绝顶,说难听了是不择手段。现在,他人还是那个他,你觉得他对你用情深,他那些风流债怎么还,有权势有资本的女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索菲亚吐着烟圈,缓慢地说着,看顾枫小脸渐变成灰白色。   她终于绷不住了:“可他答应过我的,不再——”   “他对你已经够与众不同,且有心对待,否则,你只会痴痴爱上后不能得到回报,更加痛苦。”索菲亚叹惋:“我从那个过程走过,从最初的痴狂到慢慢地清醒。既然放不下,我甘愿成为他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才能长久地呆在他身边。”   这样一席话,顾枫震惊,不得不说从心里开始敬服眼前的法国女子。   “行了,妹妹,你不会真的要守在这里等他出来吧。面对面的,你觉得好看,你觉得那样你还有余地?”索菲亚灭了烟蒂,起身:“跟我回去吧。”   “可我也做不到好像没有看见一样。”顾枫也起身了,跟在索菲亚身后,低低地说。   “眼睛里不揉沙子。好啊,等他回去,你可以质问一下你们的约定,看他怎样答,反正他宠你。”她嘲弄地笑道。   “姐姐,我——”她无地自容般。   “小女孩啊。”索菲亚轻扫了她一眼:“他有本事哄的你团团转,他——是情场高手,你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宠爱(十三)   一夜无眠,顾枫颠来倒去,无论如何不相信索菲亚口中的肖罗宇。他明明情深意重,与她身心相许。他的誓言还掷地有声,那个怎么可能是哄她的啊。   可是他一夜未归。顾枫思维已经疲累了,只是把所有的思想准备都聚齐在脑子里,身体在紧张中如一只临对大敌的刺猬,咋着一根一根的刺,等待着两败俱伤。其实没什么退路的,她说服不了自己放弃他或放弃询问。   肖罗宇在晨曦中推开房门。床上的顾枫一骨碌坐了起来,倒把他惊了一跳。“我吵醒你了。”音调还是温温柔柔地。   “我就没有睡。”她答。   他看了看她,一忽笑了:“怎么没有我你连觉也不能睡了?这不是把你宠出毛病来了?”   “难道不是?”她歪着头,尽量放松。   “那我搂着你再睡个回笼觉可好?”他近前,身上清清爽爽的就是他的味道。难道是知道她学了豹子的嗅觉,已经消灭了罪证?   罗宇挨她坐下来,手臂揽过她,俊美的脸孔凑近前,浩瀚柔情的眼波,在她瞳孔里放大,她的勇气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问不出了。   “怎么了,怪怪的?”他关切,唇瓣带着清晨的微凉气息柔柔地落在她的脸颊。   心里很急,嘴巴却不听使唤,她讲不出话来。任由着他的唇缓缓地亲柔着她的耳根、颈项,酥痒难耐,情/愫挑起。脑子里的景象是他和九岛夫人的亲昵……她一把扶住他的肩:“我有话问你,宇。”   “问。”他喃呢。他唇和手的游走让她迷/离。   “你和别……别人也是这般……”她怎么挤出这样几个字呢。   他的声线越发感性:“嗯?你要靠这个刺/激?真是把你带坏了。”   完了,这是想到哪里拧巴去了啊。越是行进中,越是浮现中九岛夫人的媚态。她是留了心理后遗症。索性决然地抓住他抚在她身上的手,微微偏开头,刻意平板了声音:“你昨晚在半岛酒店,和九岛夫人在一起。”   他的头倚在她肩上背对她的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吻在她后颈上的唇略略停了停,接着又一个吻落下来,比之前的硬了些,让她有痛感,她随之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躲避,他的另一只手握牢她的身子,让她继续贴紧他。   “对,一个晚上,应付她很累。”他回答了这样一句。   “你答应过我不再碰别的女人……”她想哭,声调有些走音。   “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他继续吻她。   “我知道你有生意要和她谈,我理解。可是一个晚上啊,你们也是这般这般情形在一起么?”她终于利落地问出最大的疑惑。   “你越来越有趣,难道非要问出我与别的女子的方式,你才有兴致?”他居然笑了,然后双手擎住她的腰身,一个用力压下她,那张魅惑的脸孔直接对着她,带着动情的意味。   她手臂撑住他的肩:“罗宇,我是认真……”   “我哪里有不认真?你真想听,那我边开始边告诉你,好不好?保证详详细细地讲解到位。”他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衫。   她握住领口拒绝,心下有些悲哀:“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不要如此搪塞我,你只说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啊?”她拒绝的动作,终于让他有了不耐烦,他放开她站了起来:“直截了当地好听?你干脆赏我两个字‘无耻’!你不是看到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一个晚上,你说我会干什么,你臆想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他踱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耐烦哄她了,这个是真话。她很轴,她咬着唇盯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说道:“可你答应过我不再与别的女人发生那种关系。”   他将杯子重重地礅在桌上:“我对你才是唯一的交付,我对你说过了,你难道不信?”   “可是你和别人,即使不是……它也是那个方式啊……”她急了。   “哪个方式,直说!”他回身注视她。   “你还要我怎么说,难道你没有吻过她的唇,就没有亲她别地方,难道你不是真实的身体接触了,带着什么隔着什么,就不是发生关系么?”她忍无可忍:“那个性质都是一样的好不好?你们彼此身体都会有一样的反应好不好?”   他的双眸先是讶然,而后瞬间升腾起怒意:“你要管得可太宽了,连什么方式都要管,我逢场作戏的事情多了,有些就是不得不,没有的商量。何况对我来说那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我从没有觉得那是一个性质的事情!”   这个——是什么逻辑啊。顾枫彻底无语!这是不在一个语系里讲话?他居然会觉得他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她瞪视着他的怒,一时大脑空白。   室内气氛沉闷,他们彼此看着彼此,彼此怒在心里,彼此为彼此的不理解难过。   良久,肖罗宇闭上眼睛,和缓开口:“非得这样矫情吗?小枫,我以为你能够理解和明白我的不得已。在遇到你之前,或许不同的女人会有过生理的短暂的欢愉,在遇到你之后,我知道那个不一样。我真的不觉得那个是有感情投入的。我觉得很应付,很累。我会干干净净地回来见你,我只宠爱你一人,只会真实地交付给你一个人,这个我是向你保证过的,我们有约定,我的身心没有离开你……”   “罗宇,我已经妥协了,不要你给婚姻,你就不能在身心上都忠诚于我么?非得如此方式才能得到你想要的。”她痛苦地垂下头。   “那你告诉我,她们如此看重我给我巨大的利益为的什么?”他冷酷地揭开那事实的盖子。   “那你想过没有,你出卖的又是什么?”她反问。   “我没有觉得我出卖什么啊,只是交易,各取所需。”他不解。   “你是这样理解问题的。这是什么混蛋价值观啊!”她气愤。   他烦躁,拾起桌上的烟,燃了一根,稳定情绪:“我们不谈那么深奥的问题吧。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丝毫改变,我喜欢你,这个不影响我对你的宠爱,不争执了,伤感情,好不好?”   “爱,需要你给我勇气啊。”她终于吼出心声。“这是原则和底线,你这样做我不舒服,我觉得是伤害我不尊重我,我如何有勇气和你走下去!”   “好了,别孩子气了。我尽量不让你不舒服还不行么?”他开始哄她:“我会更宠爱你,会很宠爱你,好不好,嗯?”   宠爱?你这不是逼着我要交出你给我的宠爱。    ☆、离殇(一)   十一月底的北海道,已经很冷了。尊爵小筑院内,金黄落叶随风飞舞的日子都过去了,美丽灿烂的秋天走远。昨夜落了一层薄雪,院子里的景致微微薄薄点缀成一幅黑白山水画,冬天冷静地走来。   “早晨凉,要披上件厚外套。屋子里再暖和,地面再暖和,也不要再光着脚下床,起码穿双厚袜子吧。”肩头覆上了柔软的天鹅绒披风,顾枫的身体被肖罗宇拦腰抱起,放在床上,他蹲下来给她穿袜子。   顾枫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绪复杂,低低问出来:“你很想要这个孩子么?”   罗宇手下动作缓慢了些,仍在尽心给她穿袜子,她知道他在思索。   穿好厚袜子,他起身,看向她略略严肃的小脸,展开个温暖的笑容:“随你啊。你想留下就留下,你不想,我没有意见。怎样都好。”   “我要你拿个主意呢,你倒会推脱责任。”她轻叹。   “我不推脱责任。孩子是我的,我怎么会推脱责任!”他马上说:“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决定。”   “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在问你想不想要啊。”她提高声音。   ……   从东京回来已有月余,当日因为他与九岛夫人过夜,因为他觉得不是一个性质的问题,她发了大脾气,他们也吵了架,可是最后她仍然和他回到井上庄园。只是他感受到她心底有了阴影,这些日子无论他怎样哄她,她似乎还是没有过去心里那道坎儿。他越发小心翼翼,她越发不快乐。他想把问题交给时间,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昨天清晨,他晨泳完洗澡,她倚在浴室门口,淡淡地讲:“我怀孕了,刚刚用试纸测出来。”   “真的!太好了!”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他直接冲过来抱起她原地转了个圈,才觉察到她没有他兴奋。她只是无奈地:“放我下来,你别疯了。”   “你——不开心么?”他试探地问。   “你——很开心么?”她反问道。   “你和我生的孩子,当然我开心啊。”他笑道,室内明明暖意融融,她却不知觉地打了个冷战。   “怎么呢?”他敏感。   “我不知道,只是没有你那么开心吧。”她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低地:“你赶紧吃了早饭去工作吧,不是说今天有个重要的谈判么?”他便不好再说下去。   本应是喜上眉梢的消息,或者本来是平和安静的一天,他的心情却低落起来。然后,寻常地又忙到很晚才收工,忙得无暇顾及它事,分身乏术,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她平静的睡颜让他的心放回肚子中去了。然后,早晨一觉醒来,就看到她穿着单薄的晨缕赤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背影孤单寂寥,让他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他抱回她给她穿上厚袜子,她居然就问出来他是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   ……   顾枫的手在肖罗宇面前晃了晃:“你向来果断,怎么这会做个决定这么难似的。”   她该知道他为什么为难?她依旧这样说,他心底有些难过。   “你到底想还是不想?说出来你的真实想法!”她有些生气了。   ……   想一想当日在东京,他们不在一个语系的争吵,他对他与九岛夫人的亲昵行为表示的理直气壮,她心底还是会寒心。可是他一哄她她便心软,舍不得她付出的感情,舍不得不爱他。回到井上庄园,尤优已经从H市济庄回来了。第一顿饭是在讲武堂吃的。明子的不屑,加上尤优当家主母般的盛气凌人,秀石几个人看热闹的样子,她相当的不高兴。   其后,肖罗宇确实对她宠爱有加,直接避免她与明子和尤优相见,一旦有空带她出去兜风,几乎变着法子讨她的欢心。但是,她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都不是本真相对了。她知道他仍很忙,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许多的不得已而为之,她不敢去挑破,甚至懒得去想,怕自己陷入难过的情绪里,因而很难像最初那样放开地全情投入。他们怕失去彼此,因此隐藏起冲突的一面,心里有了芥蒂,在等待时间慢慢地消除。   现在又面临这样一个问题。她不是没有做避孕,只是少有的几次他激情太过,她不忍扫兴,甚而觉得没有事到临头,不会去想怎样面对,这个麻烦就来了。在与他的关系中,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只鸵鸟,其实心里很清楚,只是从不肯坦然视之真相。   ……   “我当然想要。而且,我觉得拿掉孩子你的身体多少会受到伤害。这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肖罗宇缓缓开口道。“但是,你会想要么?你似乎并不开心,你好像还没有想好是不是会和我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不能继续生活下去,那这个孩子又算什么?”   他够坦诚。顾枫于是讲道:“我确实想过,这孩子该叫你爸爸,那喊你老婆什么,大娘么?多么像过去的大宅门啊。即使再避免,他终究有面对的一天,他会来问我,我如何作答。我给我幼小的孩子什么阴影啊。或许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我还不够强大,我怕独自面对所有问题,而你——靠不住。”   靠不住,三个字,如无形中扇了他一记耳光。顾枫看到了他的微微色变,淡淡地:“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自己承担后果。容我想想再决定吧。”   “我——靠得住!”他低低地吐出几个字。   “这个和爱不爱,喜不喜欢没有关系,罗宇,我们有许多方面想法不一致,这是我们在遇到彼此之前就根深蒂固了的。我曾经一直以为没有问题,只要相爱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和跨越,但是我觉得我高估了自己,我曾经想的太天真……”她理智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读的话,能不能留个言啊。 ☆、离殇(二)   肖罗宇的剑眉越拧越紧,一旁的井上靖看到,正在汇报情况的财务总监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投资东京地产、开发海外油气项目,井上庄园占用了大笔资金,而这些项目横生了诸多枝节。目前确实有些骑虎难下,资金回报不能立刻跟上,资金自然捉襟见肘。   “我知道了,你去吧。”罗宇淡淡开口。财务总监如获大赦,赶紧收拾文件快速退出办公室。   “哥,我们是不是将摊子铺的太大了,如果只在我们擅长的传统制造业零售业等领域投资,或许见效不快,但是稳健,如今地产行业本身不稳定,海外油气项目又人人眼红都想分一杯羹……”靖小心地问道。   罗宇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淡淡地问道:“靖,你希望你的孩子和我们这一代一样还生活在灰色边缘,靠打杀搏击讨生活么?”   这个问题跳跃性蛮大,靖不解其意,犹豫一下答道:“哥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们的后代应该可以正常的生活吧。”   “你知道我们资本的原始积累起于何方,井上庄园如今的规模,单靠正经八百的传统投资赚取利润根本难以为继,那么我们势必还要延续以往的风格赚钱,游走在社会的边缘。我们可以大富大贵,只是终究不为主流社会所容。”罗宇略微停顿后,娓娓道来:“我们要跻身于地产行业和能源领域当然要比这些行业现在的既得利益者难度大,的确要花些功夫,付出些代价啊。我们努力去做,我们的后代就可以是生活在阳光下的正常生意人。”   靖恍然:“哥是觉得……”   “对!不说我们幼年的风餐露宿和打打杀杀、提心吊胆多么辛苦。现如今铤而走险多了,全盘倾覆的概率就大,当下一人两人全力撑着尚可维持。靖,我不想交给你这样一个井上庄园。”罗宇平静地讲。   “哥,我懂了。只是你怎么又说到那里去了,这井上庄园倾注了你全部心血,再怎么讲也是我们共同……”   肖罗宇已经越来越明了他只是一个过渡者,他当初主动选择让靖及早参与庄园事务,在上次他与中东势力对峙一事上,秀石才念在多年情分以井上庄园身份留了他。许多事他与师父之间心照不宣,彼此明白彼此的算计吧。这些他已经不想说了。他在这里长大,他对这里一草一木,对师父对靖对明子对每个人有感情。他只愿去做,尽力做的更好些。至于最终的结果,反而不想再算计。   所以肖罗宇很快打断了靖的话:“我马上要去趟东京,争取两三天回来,你处理好这边的大事小情。”   “我知道。”靖答。   “我刚刚说的意思,你最好别跟师父念叨。”他叮嘱。   “哥,你和爹之间最近怎么了?他从前那么信任你,你也是无话不谈,最近见面彼此都阴沉着脸。现下项目进展不顺,他也难保心里不起急,你这些想法都是好的,该跟爹解释一下。你们之间可能就阴转晴了。”靖无奈。   “没事。只是我习惯做好了,再说不迟。”他讲。   健雄已经站在门口,小声提醒道:“少主,顾小姐说你答应回小筑吃午饭,她亲自过来请你了。”   早晨他们有些不欢而散吧。她说他靠不住,她理智地讲会自己承担后果、自己解决问题,他当时看了看她觉得自己无言以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冷情的,他从记事起最深刻记忆就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练功,冰雪的纯净和天气的寒冷渗入他骨髓,成为他永久的记忆。那个世界酷烈却最为他熟识和放松。师兄弟中,他资质最高最勤奋,所以成就最大。其实多少也有一些原因是,师父舍不得靖吃苦,木村谷正等其他人或为世家子弟下不了那样的苦功或入门稍晚成不了气候。反而他一枝独秀,功夫和本事都出类拔萃,他位尊权高,风光无限,只是骨子里的记忆从未曾远离。事事有分合,再好的感情一样有离散,他喜欢她又如何。所以早晨顾枫的态度言语,让他难受可是他还过得去。   大约是看到罗宇在艰难地说出“我靠得住”后,不再言语,顾枫觉得自己理智的有些过分,多多少少伤感情,找补了一句:“你中午如果没有安排,回来吃饭吧。我亲自给你做。”   “你这样的身体不要太忙碌,不要亲自下厨,小心累到。我中午回来陪你吃午饭。”他当时讲。   ……   “少主——”看着罗宇居然因为自己的回话陷入了沉思,健雄好不奇怪。“顾小姐还在外面等着。”   肖罗宇对靖抛下一句:“那我先回去了。下午就去东京。有事电话联络吧。”   靖答应一声,就见他快速走出门去。未几,从少主尊府的窗子可以看到,肖罗宇揽着顾枫往尊爵小筑走去了。其实什么也不要,有一位心仪的女子陪伴的确就够了。 ☆、离殇(三)   顾枫和肖罗宇对坐在餐桌两边,桌上有丰盛的菜肴,还有一瓶玛歌红酒。她打开酒,执起酒杯准备给他倒上。   “我来——”他的手伸向酒瓶。   “我来吧。”她握着未动。他不再坚持,她斟了些给他,然后象征性地在自己杯底点了一点儿,说道:“孕妇不能饮酒,可我想陪陪你,小酌一口啊。”   “一桌的海鲜,孕妇不能吃多海鲜,海鲜性寒,容易滑胎,你知道么?”他凝视她精致的脸庞低语。   “连这个你也知道?”她故作惊讶,似想活跃气氛:“我真的有些怀疑啊,你到底有没有让别的女人怀过孕有没有过小孩?”   他垂眸,半天没有讲话,举箸夹了菜送到嘴里。   顾枫看着他:“这样就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吃完要赶时间去东京,大约两三天回来。”他平淡。   “你又要去东京?”听着她就觉得肚子里撮起火。   “必须去,否则我的生意怎么谈?”回答的多么干脆。   “这个月你已经去过两次了,而且我怀孕了,你不该多陪陪我么?”她有些委屈。   这句话,让肖罗宇抬起眼眸。她接着说道:“不管我是否留下这个孩子,我现在总是有了你的骨肉。我要留,你便该小心伺候我,我不要,你也得陪我去处理掉不是吗?”讲的蛮横在理。   他慢慢微笑:“我至多去三天就回来,给你三天时间作个决定。我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你笑的什么,很好笑?”她气鼓鼓。   “怀孕的女人有些胡搅蛮缠,我有心理准备。”他笑道。   “这个你也知道?还说你没有过私生子么?有过的,对吧。那个女人也为你堕胎了么?”她恨恨地。   他干脆地放下筷子,身子靠到椅背上,斜睨她:“小枫,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不可靠,多有欺骗性?你就这么认识我的,那当初干嘛背离家庭和我回来?你把自己搞那么纠结干什么?喜欢就喜欢,在一起就在一起,想生个孩子就生,你不想我也不会生气。”   “你说的轻松——我——你——”她委屈地吸鼻子。   “我知道,我有些想法可能不符合你的价值观。我磊落,你听着,这问题我只回答一遍——我,肖罗宇,除了你顾枫,就没和谁真实发生过关系,除了你顾枫没人给我怀过孕,我也没有私生子。我了解孕妇的情况,是因为你怀孕了!”他冷静的语调,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笃定。   这个样子的他霸气,却迷人,她喜欢。   “小枫,我确实有些不得不的应酬,以前也不觉得是个问题,你既不喜欢,我已经在尽力避免。不过你当初就知道我有老婆、我招惹过数不清的女子,你还是决定要和我在一起。可见,这也不是个太大的问题,你容我慢慢来。”他无奈地:“从法国回来,这些日子我们之间太累了。如果感情是这样的负累,这是你要的么?”   “我只是忍不住不去计较。”她终于说。   “因为太在乎我。我知道啊。我也在乎你,所以会倾尽全力博你开心。”他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我不是靠不住的男人。那顾小姐岂不是太看走眼。”   她心下感动,却也禁不住伤感:“你靠得住,又能给我什么呢。我没有保障,仅有你的宠爱。对女人尤其对孩子,婚姻和家庭才是归宿。我还是不能免俗,我曾经觉得自己可以很潇洒,但是我的孩子怎么办?这是我绕不过去的问题,可我却无法给自己答案。”   “我倒意外你是这样传统保守的心态。那些父母离婚的孩子又该怎么办?他有父有母有人疼,快乐健康长大就行了。”他握紧她的手:“当然,我知道这个很重要,只是现下我还不能够,那几乎意味着我必须放弃一切,你懂么?”   “所以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不该要。以后也要千千万万做好保护措施,别给自己添堵。”她嘟哝道。   敢情是说了半天全白说了。即使他再想让她给他生个娃,也要她愿意啊。而且用个孩子绑牢她在他身边似乎这想法有些幼稚,倒不如暴力手段来的有效。只是他这样喜欢她,如何能舍得伤她。肖罗宇心里叹息,面上却没啥不妥,又握了握她的手:“吃饭吧。不要就不要。等我回来,安排最好的大夫帮你拿掉。”   果真是冷血的,在他还是名利高于一切,一点骨血又算得了什么。她还是寒心。   左右不过如此,她要不来那个保障,想了想,便执起酒杯:“我们碰个杯吧,别辜负了这好酒。祝你在东京一切顺利。”   他松开她的手,也执起杯,与她相碰:“你等我回来处理这个事情。”   红酒如蛇信舔在光洁的杯壁上,心底就是这样一道伤痕,血淋漓,顷刻间,她肚子里的“亲情”就成了客观的一件“事情”——需要待处理。   她酝酿好久的勇气消失殆尽,她最后的争取宣告失败,她只能是任他摆布的情人。 ☆、离殇(四)   东京九岛夫人的别墅。   肖罗宇斜靠在床头,顺手燃了根烟,九岛利佳环抱着他的腰身,歪在他赤条精壮的身上,顺直的黑发铺陈开来,妖娆的美中带着纯情的惑。用独特的糯软的声音说道:“联系工藤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你今晚就可以去见他。只是你要万分小心,他们在政商界根底颇深,背景也不是那么干净的,不要大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他的手拢着她的长发,温柔地说。   “我倒在其次,人家是真的担心你。”她柔媚地看着他笑道。   “我知道,利佳,你对我很好。”罗宇回以微笑。   九岛夫人痴迷地看着他的笑容,手爬上他的脸庞,直起身就想吻上他的唇,罗宇侧开头,让那吻落在他的脸上。她嗔怪道:“你这是什么怪癖,不可以为我破个例么?”   “怪癖就是病吧。利佳,不要为难我,嗯?”他喃呢一句,将手中吸了一半的烟放在她嘴中:“这样算不算,亲吻到了我?”   九岛夫人沿着他吸食过的烟上的唇印狠狠地吸了口,吐出个烟圈,媚笑道:“你只会哄人。”   “你喜欢就好了。”他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   她一边向旁弹掉烟灰,一边娇柔地:“你那个小玉娃娃还在呢,你对她也是这般没有例外么?”   “怪癖就是怪癖,自然不例外,否则还叫怪癖吗?”他轻描淡写。   “我倒听说,你对她认真的紧呢。”她微挑凤眼看他。   他风情万种地笑道:“我对你也认真的紧呢。我说来东京她都要撒娇生闷气,也常常这样问我,你说我要怎样答?”   九岛夫人咯咯地媚笑开,更加紧紧地依偎住他。他的手指似无意游走在她的肩头,惹得她痒痒地,心里仍有不甘道:“罗宇,你招惹了这顾家五小姐,她为你从顾家拿到多少利益?”   “我从顾家得到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他漫不经心地应道:“你先帮我算算,是她给我的多,还是你给我的多。然后就知道我对谁更好了,对吧。”   “我们不一样的呀。”她娇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对她比对我好呢!”   他手指勾划着她挺直的鼻梁:“你若放得下一切,就和我回井上庄园去,未尝不可啊。你肯么?怕你没两天就腻歪我一个人了。”   她熄掉烟蒂,回身拍了拍他的肩,忽而就正色了:“一个井上老儿有何可怕。井上庄园现在就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想要就全部是你的。你顾念师父情分,想再等几年罢了。到时你来东京就好,和我在一起。我们的市场就是整个J国!”   “算了,我可没有那么大胃口。现在一个花道府在东京拆我的台,搞的我的项目进展不顺,我就已经够烦了。以我的背景,我岂敢奢望的更多。”他淡淡地。   “花道严就是个狂妄自大的蠢材,如何能敌得过你。何况有我帮你。工藤也不完全站在他那边的,只是因为有他叔叔的引荐,不好立即驳他面子,而工藤对你不熟悉,自然事情有些不顺当。我不是已经帮你牵好线了,晚上你去谈,以你的智慧没有问题。”她开导。   “这个我清楚。不过这样一耽搁,我的流动资金压进去那么多,你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好过。”他轻叹。   九岛夫人看看他,又笑了:“香川敏之嫁到了千代家,千代家基本就是个钱袋子啊,还不是你想要多少就提多少去救急。你又不是只借不还。”   “我和他们没有交情。”他冷淡。   “这个事情我却不好出面给你搞定的。香川对你觊觎已久,她又是个醋坛子……”她掩嘴偷笑。   “我没让你出面啊。我会找千代彦男谈一谈。”他平静。   “这香川敏之有些本事,千代彦男基本是个妻管严,你还是思量清楚,否则事情可能更加难办。”九岛说到这里有些惋惜,手爬上他的面庞:“罗宇,你就是生的太好了,性子又风流不羁,本来可以顺顺当当谈的生意,到你这里都会绕个弯。”   “你在取笑我?”他拉下她的手,冷言:“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追求我的?”   “如果我是顾家五小姐,或者井上家的大小姐,我还会要你娶了我呢,与你长相厮守多好。”她笑的放肆。   “我在乎利益,也在乎情分,女子总要入了我的眼才可以。”他抬起她的下巴:“利佳,你这份柔媚入骨,就讨我的喜欢。”   她眨巴着狭长的凤目,轻板着他的手:“说笑两句就生气了?”她摇着他的手道:“好人儿,不要生气。我是好奇了,难道你对香川敏之……”   “对,我不喜欢她,所以不会招惹她做生意。”他冷冷地接道。   “呃——”九岛夫人意外:“她长的也不错。”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他生硬地:“千代家的不行,想办法拆借其他财阀的。”   “那个难度有多大啊。其他财阀不仅规模小,你还要一一谈判时间过长,而且,你与花道家的有隔阂,又与臭名昭著的临玉轩走的近了些,他们怎样看你,你也知道一二……”   “怎么今天你定是要给香川敏之拉皮条?”他眯起美目审视她。   “这是你说到拆借资金,你那么聪明自己思量清楚就好了啊。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九岛夫人大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停了一会儿,声音还是柔柔的,语句却尖锐开了:“从前也见你对她虚与委蛇,今天听你如此义正言辞,我倒真的对传闻又怀疑起来。罗宇,敏之说从前得罪了顾家五小姐,所以你对她记恨在心里。你粘上临玉轩,也是因为这顾家小姐。这样说来,你对顾枫可真不是一般情谊呢。”   他的目光犀利起来,却良久未答话。   “怎么?不肯回答我的话?”她不依不饶。   “你想听哪样的话?”他幽冷地。   “你会说心里话么?”她看着他的冷,半晌轻轻叹息道:“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我就觉得你哄着我就好了,只要在一起的时光里快乐开心。这么多年我们不了解彼此么?”   她这是自找台阶下了。他也就不计较,重新搂到她:“你多心了。相处的方式可能各有不同,在一起快乐最重要。我心里有你,利佳,我觉得我也不是忒薄情的男人。”   她的头靠在他肩上:“罗宇,我对你与对别人不一样,你知道。但凡我能做的,我会尽力帮你。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啊。”   “融资的事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他在她额头印了个吻:“我们先不谈吧。” ☆、离殇(五)   工藤将会见的地点选在公海上,肖罗宇一点不意外。足见他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所以才数次邀约均告失败,不得不依靠九岛夫人的名媛外交。   门外的保镖将肖罗宇身上搜了个遍,当然干干净净。长短进退他是知道的,所以来之前他连从不离身的飞刀都没有带。走进豪华的船舱,会客厅里正中的大椅上,坐着位严肃的男人,五十开外的年纪,不见一丝和悦之气,身后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高大身形的保镖。   罗宇微微鞠躬称:“工藤先生,打扰了。”工藤的目光上上下下犀利无比地打量他,末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肖先生,请坐。”   罗宇谦恭地开口道:“感谢工藤先生,给井上庄园给我这个机会,提出我们的观点,讨论我们双方下一步合作的可能。”看到工藤没什么反应,他继续将合作的意向双方的利益自己的诚意详尽又最简明扼要地表达了清楚。他讲的数据详实、观点清晰,相当有说服力。   工藤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茶,终于居高临下地开口了:“一大堆数字记得滴水不漏,用语拿捏得恰到好处。早听说肖先生是个人才,果然名不虚传。”   “先生过奖了。”他恭敬。   “井上庄园暗势力上独做老大,想做些什么生意不行呢,何必手伸的这样长,和花道府争东京的地产项目。”工藤眯起眼睛审视他。“据说,肖先生身手了得,菲海的事务中东的事务都能插手搞得定,我们区区做些小生意的,怎么就让你惦记上了。”   “先生是商界翘楚,罗宇不才,只想依先生的路走下去,尽心把事情做好。”他明里暗里话讲的很明白了。井上庄园要效仿工藤由黑转白,做大做强实业。   “话是有志气的话,花道府可能实力上也确实不如你们,只是你能给我什么项目之外的东西呢?”工藤倨傲地问道。   是的,花道府在政治上能给工藤以支持,那么井上庄园呢,能给他什么。罗宇当然知道这个短板。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但凡您能看得上的,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室内静了静。工藤突然笑道:“哈哈,你很笃定。知道我会看上你。好吧,你既然一身好功夫,日后我自然用得上。我就给你们个机会。你先于花道府筹措到资金,我们就是合作伙伴,项目有多少你做多少就是。”   “谢谢,先生。”他兴奋。   与工藤的会谈应该算是大功告成。肖罗宇回到九岛夫人的别墅已经半夜了。仆人迎出来说夫人在茶室里,请他也过去。   茶室里柔和的灯光下,九岛利佳和香川敏之正在喝茶。看到进来的肖罗宇,九岛夫人起身:“谈的可还顺利?我和敏之在等你的好消息。”   肖罗宇扫过含笑的香川敏之,看向九岛夫人,低声地:“这么晚了,还留客人在家里呢?”   “我正巧上去取东西给敏之,你在这里待我招待下客人。”九岛夫人妩媚一笑,转身离开。   未等肖罗宇坐下来,香川敏之已经主动走近前,抬头凝视他的脸庞:“前些日子风传你毁了容貌,我就不信,这样的花容月貌毁掉多可惜。”   他后退一步:“千代夫人请坐。”   敏之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倒真的有九岛家男人的气度。我也已经结婚了,怎样,你该没有顾忌了。”   他皱眉:“夫人什么意思?”   “呵呵,你不是喜欢已婚夫人么?这样更安全,我懂得。和九岛利佳在一起,你觉得安全。和顾枫在一起,她也是个结过婚的啊。而且我身上的利用价值此刻怕都高于她们。”她明明白白地说。   他心下不悦,面上冷淡些许:“我确实想找千代总裁谈资金的事情,肖某有幸得夫人抬爱了,但是夫人恐怕还是会错意。”   “我就喜欢你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冷淡淡的,别有味道。”香川敏之笑容放大。   他咬牙起身道:“千代夫人稍坐,我出去一下。”说完不给敏之反应的机会,迅速离开。香川敏之马上起身跟上。   九岛夫人在卧室里对着镜子比量着香川敏之带来的最新款式珠宝,肖罗宇推门进来。从镜中窥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回眸婉转一笑:“让你替我招呼下客人,这几分钟就坐不住了?”   “你知道工藤会答应下来,也知道他会提出融资作条件,忙忙地就把香川敏之约了来,替我打算的真是周全。我该怎么谢你,利佳?”他走近她去,从背后抱住她,唇瓣就拧在她的后颈上,她酥酥痒痒立时兴起。身体不自主地靠紧他,开始回应他的亲热。   肖罗宇的眼角余光望见了追他上来的香川敏之已经站在了半敞开的门口。他的动作幅度更大起来,九岛利佳依偎的更加紧密。他一边爱抚利佳的身体,一边对着门口冷笑道:“千代夫人,大半夜的站在人家门口雅观?”   九岛利佳犹如梦中惊醒,在罗宇怀里挣扎一下,正想开口,已经被罗宇拥搂着走到门边,只听他利索地讲道:“我们要睡觉了,恕不相送,夫人慢走。”他一用力“啪”地关上了门。不由利佳挣扎,掼着她到床上去了。   门外,香川敏之惊的目瞪口呆,一时羞辱难当,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心下恨道,肖罗宇,如果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休怪我不客气。   一番风光无限,九岛利佳依在肖罗宇怀里,轻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非给她如此难堪?”   “你又为什么偏要把我送到她眼前去?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更好?我们也是春宵苦短啊。”他懒洋洋地。   “你需要钱啊,你不是意气用事的男人,罗宇,你的所作所为奇怪极了。”她不解地摇头。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了!你当我是什么人,竟有女人想控制我?她疯了,你也跟着疯,还是她几款首饰就打动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送你就是。”他冷笑道。   九岛利佳坐起来:“我倒是不缺那些首饰,看个新鲜罢了。倒是你,这回是彻底得罪了她,怎么收场?”   “她不缠我,省得我心烦,这比什么都来的舒坦。”他淡淡地。   “唉——”九岛利佳长叹。 ☆、离殇(六)   他出个差,她都要计较半天,他不回她的电话和短信,她也会胡思乱想。顾枫窝在尊爵小筑里,觉得自己真的是得了孕期综合症,情绪会如此不稳定。三天了,她依旧举棋不定,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一方面,对与肖罗宇的未来没有把握,她也没有勇气面对独立抚养一个孩子的事实并承受得住这个压力。另一方面,正因为对与肖罗宇的未来没有把握,她这样爱他一场,她便很想留下这与他有关联的骨肉,那么即使他不在她身边了,她还有他们爱情的结晶,而且她能说她经历过一次堕胎,她怕疼么?这选择,可真的是两难。   顾枫一直觉得自己独立有主见,原来遇到事情才发觉,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甚而这个事情连个商量的人儿都没有。从家里那样出来,她不是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肖罗宇身上?不好再向家里开口,何况在家里她最亲近的人是四哥顾舟,这个事情却也不好与顾舟商量。   毕业以后,最好的朋友路寒袖回了英国从业。她们除了网络上、手机中联络以外,还没有见过面。上次背离家庭和肖罗宇回到井上庄园,告诉了寒袖以后,寒袖对她好一通埋怨。先别说这个事情在电话里聊的效果,最近寒袖常常不在线上,好像很忙,这样去打扰是不是也不好?   思前想后的顾枫在卧榻上辗转,豹子四夕在门口踱来踱去。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又可能想要留下,她知道孕妇不能和动物接触太密切,于是次日就将四夕的小窝搬到了卧室外的小门厅,也不常和它贴身嬉戏了。四夕作为一只萌宠,自然不明白女主人为何突然对自己冷淡了,想近前又不敢,总是可怜兮兮地在门口踱步。   唉,烦恼的事情为什么这样多?她为啥要抱着侥幸的心态不好好保护自己,结果有了这样的麻烦啊。   肖罗宇抱起豹子四夕进了门,卧榻上的顾枫双手捂着肚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忙放下四夕,走近前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么?”   抬眼见到他眉宇间的紧张关切,心里那个男子的出现让顾枫瞬间舒展了眉头。“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他将手也放在她的腹部,又问道:“可是肚子疼了?”   “没有,还好。”她拉了他的手要起身。   他舒口气,揽她坐下来:“没有就好……”   “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人可以商量,我……”她垂下头低低地讲出来。再不似当初那两天的冷漠独立阴沉不定让他心里堵得慌。此刻他的心一动,她只有他了啊,从他把她从顾家带出来之时她就只有他了啊;既而心一暖,她终于把他当成了可以商量的知心的人。   肖罗宇在她腮上印了个吻,柔情地轻语:“枫,那我帮你做个决定可好?”   她抬起含愁的大眼睛看着他。他温暖地:“我们把他生下来吧。我想要你给我生的孩子。我会负责到底,这一辈子我对你不离不弃。我肖罗宇发誓,如果背弃顾枫,我遭天打雷劈……”   她慌忙地捂上他的嘴:“不必发毒誓。我没有不信。我只是……”   “那个婚姻的形式,我迟早会给你,现下说什么都是空的,这空着的承诺我也知道无用。只是你信我,我终究会给你。”他凝视她,目光中的情真意切她感受得到。   她这样爱他,似乎该接受他的真情,这也是她当初肯妥协的原因啊,不是么?就像赵四小姐对张学良的旷世奇恋。她尚未想好她是否能那样伟大和富有牺牲精神。夹裹在时代洪流中客观时势对造就伟大爱情也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吧。当现实有太多选择,太多逼仄的时候她是否能秉持纯净的爱的初心?   看着她的沉思,他心里又起了忐忑:“你在想什么?”   “也没有想什么,顺其自然吧。”她轻叹。   他舒展面目:“枫,那明天我带你去札幌最好的诊所让医生看看,是否一切安好,如何安胎。”   怀孕以来她常常感到疲累,这样的思虑她已经累了,遂淡淡应道:“好吧。”   他没有听出多少欢喜,她还是浮沉不定的心啊。不过至少她接受了他要留下孩子的建议。他心里该高兴才对。 ☆、离殇(七)   讲武堂里吃正餐,井上秀石心情不错,看着罗宇问道:“近来看你分外忙碌,有些事情可以多分给下面的人去做,不要把自己搞的太辛苦。”   好些日子,师父不曾用这样关怀的语气对他讲话,颇有久违的感觉。肖罗宇不禁手上一顿,神思一飘,恭敬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些日子忙着和一些财阀谈融资的事情,的确事情多一些,这些我都是带着靖去的,最后这次我还让他主谈,谈的很不错,靖相当有长进,几乎可以独当一面,以后我可以更加放手一些。”   罗宇那明显恭敬的语气,低垂的眉目,让秀石看着心里感慨,于是伸出手握住了坐在左首的他的手。这个动作不寻常。   井上家族在J国自幕府以来就是显赫的家族,其族徽在J国也曾经是响当当的。只是至秀石曾祖父辈日渐没落,秀石从武做起扩充势力,中兴产业,让经济实力也逐步强大,井上庄园在J国已经大有崛起之势。因为祖上的辉煌,即使没落时规矩教养也都被很好地传承下来。所以,在饭桌上,手口都是不会妄动的。今天他居然就主动握上了肖罗宇的手背……   “师父有什么尽管吩咐?”那男子虽练就的冷凝面皮,声音还是有丝诧异透了出来。   秀石的目光难得地慈爱,落在他脸上:“宇儿,我们之间是父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要求太高,方式可能过于苛责,但是心里有你。”   这话感性,一桌的人却都有些怔。他只微微一启唇边:“我知道。”   “我刚刚只是关心你不要太累,没有别的意思。靖,即使你再尽心教他带他,这辈子也是赶不上你的。”秀石轻叹。   “师父这话讲的武断。靖很出色,已经做的很好。”他平静。   秀石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宇儿,井上庄园的少主是你。没有十分的意外,这个决定轻易不会变更。”   “我知道。”他依旧这样讲:“我会尽心尽意。”   “宇儿。”秀石的叹息深了一层:“你实在是错解了我最初那话的意思……”   “我知道师父关心我,我没有错解,师父多虑了。我们是一家人。这里坐着的都是一家人,我懂得。”他稍稍放柔软了声音回答。   秀石抽搐了下嘴角,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他收回手去,神情疏寥几分:“我知道你用心良苦,表现在方方面面,对这个家对整个事业。最近的大单、处理的事体做的都漂亮极了。只是,宇儿,我们是靠什么起家的,我们现在还需要维系住什么,你心里该比我清楚。现下道上某些势力对我们颇有微词。这些是靖摆不平的……”   “师父,我明白。”他稍稍温暖的心瞬间凉下来。这个才是师父要说的吧。井上庄园的血雨腥风他该扛下去,他一身功夫不就是该冲锋在前,今后如果有倾覆的那一刻,他不也是要承担的么?可是,怎么,倏忽间就想到了顾枫,想到了他们即将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本在努力走向光明,在想到顾枫和孩子的一刻,他更加从未有过的强烈,他想要过正常的人生。   “宇儿?”秀石彻底严肃起来。他的思绪仿佛都逃不过他师父的眼睛。“你可是有什么困难?”   “师父说的不过是道上近日有人反水的事情,我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坚硬了语气。   “有时候温柔乡里泡久了,心会变得柔软,不足为奇。”秀石紧盯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从你们自法国回来,从第一顿接风晚宴过后,好像你都不怎么带顾小姐来我的讲武堂和大家用餐啊。”   他猛抬头看向秀石,可未及他开口,秀石又讲道:“我突然提到她,你感到害怕?难得见到你如此明显的反映。”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什么我不会挑着大家都在场的时候说这个……”   肖罗宇冷冷一笑打断道:“您放心,我没有变,心似铁性如钢!您一手调教的徒弟轻易会改变么?您心里比我有数啊!”   “宇儿——”秀石对他的语气有些不悦,忍耐一下,几时起他们师徒之间怎样谈话都是别扭着劲儿呢?   “您,不用说了。我听懂了您的警告!”他声音越发的冷静。   “宇儿——”秀石的手指不自主地敲了下桌子:“你不觉得你的反应过激的奇特了?”   他奇特?他不该是有感情的人,他不是人么?他有心,有一颗很敏感的心!   他一挑剑眉,愤然道:“我很奇特么?一个冷血的人不会有感情一个视女人如玩伴的人不该有感情,对吧!”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甚至遇到了问题时,顾枫也是这样想的。“对,我没有感情,更不会为谁改变,您放心,我宠她,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想改变什么,不过生命里的过客,谁又会与谁在一起走多远?!”   他的确反映过激啊。秀石动了动唇,竟没接下去话,室内陷入了沉默。   晚餐典型的高开低走。之后,再没人讲话,然后,肖罗宇拭面洗手告辞离开。井上靖马上跟在身后出来,颇为难似的,小声道:“哥,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其实爹刚才起初没啥不妥当之处……”   “你不懂,闭嘴吧。”他悻悻地。   “哥,你和爹之间心里都有了猜忌,所以才会双方都往反方向理解。其实你们就是亲父子般的脾气,都不肯相让,然后就互相试探,现在好了,从试探到了公开地反驳?”靖叹息道。   “我一直恭敬而谦让,我知道他是师父是父亲。可他居然拿小枫威胁我?”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哥,你最近特别反感道上的事,拖着不去理睬。因为哥想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吧!”靖小心地问出来。   肖罗宇心下一惊,连靖都明了的事,秀石怎么能不担心。是他过于急切,是他把她置于了危险的境地。他稳住心神,回头看着靖单纯关切的脸孔:“我在努力让我们都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师父今天提醒的对,我会做的更稳妥些,不会让井上庄园出差错。” ☆、离殇(八)   刚刚肖罗宇与井上秀石的明面交火,尤优已经感受到了,甚而深深地不安。所以此刻,井上秀石让井上明子、木村谷正和边一都出去了,单单留下她,看着他那张冰块脸,她心里更加起了忐忑。   “你看到了他对顾枫的反常吧。”秀石开门见山:“有一天,他会不顾一切和她离开!”   尤优心里一个炸雷。这——她如何能不知道。   ……   当日,肖罗宇不顾肖济的训斥,执意从H市带顾枫返回井上庄园。在H市时,尤优也听说,顾枫为肖罗宇和家庭决裂了。尤优找了个借口在济庄多逗留了几天,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们如胶似漆的热恋状,眼净而心不烦。那个是罗宇的选择,尤优既然爱他又要保住自己正妻的地位,就必须忍耐。她唯一的能自保的武器就是忍耐!   尤优回到井上庄园时,他们已经双双飞到法国度假。她还记得他们归来时,正堂里接风宴上肖罗宇与顾枫之间——那景致好生甜蜜。这些日子,都是他护着顾枫宠着顾枫,与她甜腻地守在一处。桩桩件件都让尤优心里颇为添堵。   而她心底还藏着一个秘密。那恰恰是昨天早晨盘问阿正关于肖罗宇饮食起居,得到的意外的震惊!   阿正恭敬地呈给她看近日少主的食谱单,上面多了好几道滋补的菜肴。尤优细细地看,脸色阴沉不定,然后有些阴阳怪气地问:“这些菜式怎么从前未见?”   阿正忙解释说,是少主特地吩咐加做的菜,食材挑选的精细烹饪务求要入味,这些日子只要时间允许少主每天都会回来用餐,即使正堂有餐食或别处有饭局,少主也会在尊爵小筑里先吃上一些。   “你最近对少主倒尽心!”尤优应付道,在那张单子上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打发阿正离开了。她起初看着那些菜式就觉得有些奇怪,心里默默地记下来。待她过后仔细查验,心里才大惊,然后心一凉。   那些菜式全部都是孕妇该进的食补,保胎安胎之用。这样推断,顾枫应该是怀孕了!肖罗宇每天回小筑用餐,分明是为了陪伴她。他如此用心对她,却是瞒着所有的人。他们之间到底是到了生儿育女这一步。   这是无法向肖罗宇求证的问题,成了尤优心底的结,让她寝食难安。   ……   瞧着刚刚饭桌上,秀石提到顾枫,罗宇态度的过激奇特,尤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是对的。只是以刚刚罗宇与秀石之间的情形,对此刻秀石这话她不知该做出何等反映?   见尤优沉思不语。秀石冷笑道:“个中利害关系,你这个做少主夫人的不用我提醒吧。顾枫在他心里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妻子的位置送到她面前,倒是你剩下什么?”   “庄主的意思,尤优明白,只是——”她生硬地挤出句话。   “宇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胜似亲儿。顾枫的蛊惑只会让他离我越来越远。宇儿是漠野之王瀚海蛟龙,如果和顾枫走了,不是鱼搁浅滩虎落平阳?他所有的奋斗和努力不都付之东流了。”秀石叹息。   但是罗宇爱顾枫啊。他爱,她便不忍心伤了他的爱。尤优内心挣扎。   秀石继续道:“我与宇儿所有的龃龉都因顾家小姐而起,如果这顾小姐离开井上庄园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她不敢搭话。   秀石又讲:“宇儿有些日子没到你的小筑看你了吧。今晚深夜,他会去处置几个道上的叛徒,在后院的密林。那场景不是谁都能看的,你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自然不怕。”   说完这些,秀石不再看她站起身径自往后边的小筑走去。   尤优愣了半晌,呆呆地。秀石这是有意透露晚上肖罗宇的行踪?   顾枫歪在床上,身子懒懒的。阿正上来说,小苑来接她出去。她有点纳闷,大半夜里,罗宇又耍的什么花招。这些日子以来他确是常常为博她一笑出尽花样,让她觉得不捧捧场都说不过去。   不过,她实在是爱上了他给的惊喜——他很忙,可是他会在夜里的草地上用蜡烛摆成大大的心,牵着她的手小心地走在风烛之间,步履生莲心荡漾……他会搂她在怀,专门在海滨给她一个人放烟花,吻着她的唇喃呢歌谣,绚烂之中享受两个人的浪漫……   当然那些都是她未有孕时的疯狂。她有身孕之后,他体贴更甚,每每陪她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样样打点的到位,就是少了那样的小情调,难道今夜他想起给她更大的惊喜。   尽管拖着慵懒的身体,顾枫还是坐上了小苑的车子。车子向后院密林驶去。放下她,小苑的车子就调头回去了。树林里一时静寂无声,黑魆魆地倒让她有些怕。刚想开口喊“罗宇”,星点灯光闪烁,灯光由远及近,由远及近往这边走来。肖罗宇的身影被灯光映衬出,拉得老长。   顾枫刚想近前,第六感阻止了她,她觉得不对。他不是一个人。他行在前,带了一队人,三个人跟在他身后,还有两个人各拖着一个被缚住手脚的人。   冬天的寒气从脚底窜上来,从四面八方围拢来,尽管出来时穿足厚衣服,外加了他送的长斗篷,顾枫还是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他们停在与她相距不远处。身后有人抬出椅子,肖罗宇坐下去,掏出烟,身旁有人为他点燃。那被缚的两人被抛在地上,奋力扭动身躯挣扎匍匐向他的方向,被堵的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他只悠然地吸着烟。身旁的打手揪起其中一人,对着那人的身子就是一刀,扑的一声,连带人的闷哼,林子里马上弥散出血腥味。   躲在树后的顾枫,禁不住反胃,却本能地不敢出声。   捅过多少刀洞,那人才像死狗一样滑落。同样的事情对着另一个刚刚的观者,毫不留情地开始,仿佛影院里的黑白默片,倒着带重新上演。   而他仅仅毫无表情地吸完一根烟,起身,走近前,对着那两具已然血淋淋的尸体,漠然地给出个冷酷的凝视。   眼前的真实才让顾枫意识到他是什么身份,以及这个身份带给他的行事风格,果然狠辣。她腿软,不敢发出响动,死死地抱着树干,好像就失去了知觉。 ☆、离殇(九)   顾枫醒转在尊爵小筑的床上,抬眼间居然是肖罗宇的脸,以及他脸上呈现出的毫不掩饰的关切。看到她醒来,他深舒了口气:“你怎么会晕倒在少主尊府大门口?若不是小苑发现你,急忙来告诉我,冻病了怎么办?天凉了,晚上就不要一个人出门了,我有空陪你时再一起出门吧,好不好?”   他舒展的眉目还是那样好看,俊朗的五官哪里带着凶残和血腥呢。标准的斯斯文文优优雅雅的一个美男子!可是刚才密林里那一幕幕残忍又是谁做下的?鲜活的生命就那样消失了?   他有了至亲的骨肉了,是不是该为后代积下些福分。顾枫在心内慨叹,就觉得小腹一紧,那个小生命时刻是个警醒吧。   她猜得到刚刚的场景肯定不是他想让她看到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尊爵小筑的门口捡到她。今晚发生的一切,应该是小苑在其中做了手脚,有人让小苑来算计她。小苑也算罗宇的心腹之人,这个人能驱使得动小苑,这个人又是谁?她心里有太多的疑团,却本能地感到不能盲目地告诉眼前的男子。经历了刚刚的一幕,此刻她一句话也不想对着他说。   眼里,她淡漠疲惫的脸孔,这些日子他已经习以为常。于是,他微扬嘴角,唇线拉出优美的弧度,语调温柔:“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医生看一看?”   她摇摇头。   “那喝杯热牛奶然后睡觉吧,好好休息!”他轻扶起她的身子,从小几上拿过杯子,将牛奶递到她面前。看她缓慢地喝下去。然后扶她躺下去,帮她掖好被子。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睡。晚安,宝贝!”他的手指在她脸颊轻轻一划,唇边荡起一个眷宠的微笑。   顾枫微微点头,阖上眼睛,听他带上门出去了。他的脚步是急匆匆地。后半夜里也许他还会有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去做吧。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地簌簌发抖。她疲累无眠,身子便是跟着惴惴不安。   清晨,肖罗宇没有回来,顾枫一个人勉强吃过早餐。门外突然有人来报,说明子小姐请她过去坐坐。   蹊跷事一件接一件,本是相安无事不相往来的人,此刻都能拐到一处来。自这次回来住,明子从未主动打搅过她,若放在平时,即使明子来请,顾枫也不会去。但是经历了昨晚,她心底有了疑问,她想知道那背后唆使小苑的人是谁,想知道他们要如何针对她,所以她收拾了一下,上了明子派来的车子。   井上明子小筑的客厅里,洒满明媚的阳光,主人还并没有下楼来。客厅正中间卧着那只睡豹,顾枫细细地端详。因为曾经和豹子四夕混的极熟,豹子的睡态她十分清楚,此刻看着这个木雕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巧夺天工,惟妙惟肖。   然后极自然地,她的目光便被旁边小桌上一只原木雕所吸引——那是一个男子,身形俊逸,五官奇美,雕琢的精致细腻,与之真人相比不出其右,让人叹为观止。   顾枫走过去,拿起那只原木雕,深邃的美目,魅惑的笑容,栩栩如生的他在眼前,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原木雕是半成品时,她曾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过,当时还调侃他有多自恋,他笑而不语。她便玩笑着向他讨要,他说这个不行,以后会再给她雕个更好的……原来,这个是给明子的……   “对不起,请你来,还让你等,小枫,坐啊。”明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与阳光一样明媚,带着天然的亲和力,仿佛她们就是多年的好姐妹。   顾枫回视她,明子一身得体的裙装雍容又婀娜,简直没有半点算计人的坏心思。   “坐啊,小枫,别客气。”明子微笑道,看到顾枫手持木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嘿,是宇哥哥送给我做纪念的。你知道啊,我和他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兄妹么,守护相望。所以啊,你就是我的嫂嫂,来,坐下说话,我不拿你当外人了。”明子一把挽上她的手臂,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顾枫懵懂了,“嫂嫂”两字叫得她肉麻,心里着实转不过弯来。这唱的是哪出,井上大小姐果真气度过人。当初她非他不嫁的誓言够惊天动地,此刻她要做好兄妹的豪语也够掷地有声,如果真是如此,她倒是个天地间磊落大气的第一人呢!只是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当初明子那样抢夺过她的爱,明子能说忘就忘了,顾枫却言犹在耳。   “井上小姐请我来有事么?”顾枫警惕地问道。   明子从她手中拿下那个木雕,握在自己手里看着就脸红了,一边斜睨她:“小枫,我说出来,你不准笑我。就快到圣诞节了,我想送宇哥哥一件礼物,以答谢他送我这个精心礼物的回礼。”   “……”这个好像与她关系不大啊。   “小枫,宇哥哥如今最喜欢你,你一定更了解他的爱好。而且我们姐妹沟通一下也免得送重复了礼物,彼此没有新意。”   这个是什么跟什么啊,有比这个更加荒诞的借口吗?“这个好像不会重复吧。明子姐姐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也了解他的癖好。你愿意送哥哥什么就送什么好了,跟我有关系?”顾枫站起身想走。   明子拽下她,满脸真诚:“小枫,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好朋友呢?”   是井上明子太天真,还是顾枫太不识趣?似乎她不答应,就成了她的过错。可是——   “我是和宇哥哥一起长大,不过我们家规矩也多,爹才不准我那么撒野,我们都不能常常到彼此的小筑里单独玩耍。有时我想啊,我甚至不及美织子了解他……”明子轻轻地讲。   “美织子——”顾枫下意识地捕捉到这个名字。   明子淘气地笑笑:“你也知道的,宇哥哥一定告诉过你吧。这是掩藏在他心底的小秘密,我总说那是他的初恋,他不肯承认罢了。不过他许多习惯是美织子给养成的,他的癖好是美织子留下的。”   “呃——美织子是谁?”顾枫知道自己落到了明子的圈套里,但是她忍不住不好奇。   明子一脸惊讶:“你当真不知道?这种私密他当然会告诉你的啊。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如今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身旁他枕畔他臂弯里的可人儿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有什么就快说,不用卖关子!” 就知道井上明子不会安什么好心,她强忍着想一个嘴巴抽过去的冲动,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说出口的语调却冷静。 ☆、离殇(十)   大藏美织子,大藏健雄的胞姐,十四岁时起做肖罗宇的女侍,照顾彼时十二岁的男孩,十八岁自尽身亡。   这个故事有个离奇而刚烈的收鞘,顾枫却知道这是百分之百真实的。真实到每个细节,所以让她毛骨悚然。她的手轻抚小腹,她在孕育新生命,却在不到24个小时内真实地见识到死亡,听闻着死亡。   尊爵小筑的花园里,12月初的天气,草木已经枯萎。豹子辛巴依旧一派优雅地在院子里散步,小豹子四夕跟在它身后,一个昂首挺胸,一个欢乐跳跃,一个我行我素的孤高,一个终有玩伴的兴奋。虽是同类,可是气质上它们那么的迥异。   顾枫眼睛望着窗外,心神仍旧全在井上明子讲述的那个故事里。   大藏姐弟是孤儿,从小被井上庄园收养。大藏美织子身上具有所有J国女性特有的贤惠温婉,也应该有美貌吧。   在井上庄园十二年,肖罗宇已经长成了小男子汉,无论功夫还是智慧,在井上秀石的一众徒弟中崭露头角,渐渐地出类拔萃,慢慢地独一无二,成为秀石的得力膀臂。秀石对他倚重有加。   十二岁那年,井上秀石给肖罗宇建了独立的小筑,肖罗宇迁出了众徒弟的居所。十四岁的大藏美织子作为服侍他的女仆,来到他的身边。孤女的身份,让美织子早熟懂事,深知自己需要本分做事,因此对罗宇照顾的无微不至。   肖罗宇从出生时起就少有人这样温暖地体贴照料,更少有这般母性的关怀。在美织子身边,他冰封的心灵被大大地慰籍。同样孤独的身世让他们的心很快走的近了。   他们朝夕相处,应该首先成为了和谐的主仆,然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是否也有了少男少女之间的微妙情愫,据明子讲,不可知。因为她当时也还小,表面上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过按照常理推论,应该是会有这感觉。美织子对罗宇来说,亦母亦姐亦朋友亦情人,而美织子的全部身心都在这个出色的少年身上。   最先看出他们之间有着微妙情绪的人不是井上秀石,他当时忙着扩大势力范围,重振井上家的族威,他欣赏自己一手带大培养起来的肖罗宇,倚重他,喜欢他。或许当时觉察到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他也不以为意,年轻的主人和女仆之间,年轻的孩子之间,怎样,又能怎样,他懒得费心琢磨吧。   最先看出他们之间有不寻常关系的人是肖济。那年肖罗宇十六岁,美织子十八岁。肖济第一次来到井上庄园看望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儿子出色的容貌让他惊叹,儿子更加出色的才能让他更加惊异。   这个儿子是从出生就被肖济送到井上秀石门下的,只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毕竟他曾经答应过罗宇的母亲让这个孩子活下去,至于怎么活,全凭这个婴孩的造化了。   可是眼前的儿子绝美的容颜,出挑的气质,非凡的才智,让肖济惊到了。第一眼见,不得不说,爱恨交织!肖济太明白了,自己需要这样的人物来为己所用。但肖罗宇已经在井上庄园成长了十六年。仅凭血缘如何可以拉动他,而且这十六年光阴里的不闻不问,是不是只说明了“遗弃”两个字。   肖罗宇对待肖济很有礼貌,甚而有着终于知道自己有家有父亲,终于见到父亲的小小惊喜。说明这个少年是孤独的,以肖济对秀石的了解——秀石对待徒弟多严苛,心思又都在打杀拼抢上,给予他们年轻人的关爱本来就不多,何况是非己出的肖罗宇。井上家是J国没落的大族,秀石的愿望就是中兴家族,因此也格外看重血统的纯粹。他欣赏罗宇,但是在血统上终究还是没有说服自己。而这个孩子过早地表现出的超越常人的聪颖和世故,总让秀石隔着一层担心,源自自己把握不住他的不自信。   于是,肖济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拉拢自己儿子的机会。   因为要拉拢,所以格外关心些。嘘寒问暖、聊聊家常,让肖罗宇有理由为父亲多年不出现找到借口。毕竟是生父,父子连心。这些关心,对于肖罗宇如饮甘露,他完全没有设防,分外珍视这迟到的亲情。   那些日子,只要可能,父子同吃同住,肖济离他近了,看的仔细了,就看出了肖罗宇和大藏美织子之间的情谊深厚。不苟言笑的少年对美织子流露出的温柔眼波,以及温婉含蓄的女子对罗宇倾尽全力的关爱。美织子十八岁了,早已有了青春萌动,那些略带腼腆的淡淡的回眸微笑,已经说明了她对这个出色男子的情有独钟。这少年似乎较之女子懵懂些,或许没有时间考虑更多,但是他分明也在乎她的情绪和举动。   走上江湖这条不归路,欲成大事者,儿女情长必是第一牵绊,何况动情的对象还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侍。   这样的光景下,肖济对儿子作了初次试探。他带罗宇出入风月场,那里让人眼花缭乱,难以自已。只是香艳缤纷固然刺激少年的心性,但这个少年非同寻常的定力让人望而生畏。肖罗宇不好世俗的情爱,竟是有颗纯净高贵的心。这一点自然不是肖济遗传的,肖济心里恨的牙痒痒,这遗传分明来自他的生母啊。   仅仅初次试探过后,肖济心里应该就已经有了定夺。   据明子断断续续的回忆,肖济曾经在饭桌上,半玩笑地说道:“美织子贤惠美丽,只是可惜是个女侍。”话里有话。罗宇居然微红了脸颊,回了一句:“她待我很好,待我好就够了!”不打自招!   这几句话当时桌上的秀石都听懂了。 ☆、离殇(十一)   十三年前的春天,肖罗宇顺利完成一桩棘手的任务后,返回井上庄园。他的脚步应该是欢快的吧。他带着一只樱花编成的花冠,那是他在返程的路上,攀折花枝用他天生的巧手编织而成的,盛开的樱花娇艳欲滴。可见他当年的心意满满。   尊爵小筑里响起他那声深情的“美织子”,他出去有近十天,他应该思念起她。回应这呼唤的是闪出的一道黑影,黑影是三个彪悍的男人的背影,依次迅速地从美织子的房间飞出。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身手,不及他反应,不及他去追,就已经消失在窗口。   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满腹疑惑地走进了美织子的房间……   凌乱一地,冰凉的地面上躺着赤身的女孩,身上被蹂/躏的痕迹触目惊心。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美织子的躯体,可能也是长大以来第一次见到女性的身体,不着寸缕,却惨不忍睹……   肖罗宇完全愣了,面前的景象远超乎他的储备。十六年勤奋严格地练功、学习,纯粹而干净。他能够聪颖果断地处理庄园的事务,坚毅刚强地闯荡江湖。唯独眼前的这个情形,他懵了。   美织子比他回神快些,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艰难地爬起来,顺过凌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你回来了……”   男孩迅速地反映出,连忙从床上抓下被子盖在女孩身上,尽量放平缓声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是他一贯的从容,但她听出了极力控制下的起伏。她心里难过,不想表露,她必须掩盖她的情绪在他面前。看到他手里的鲜花,轻轻地问出来:“花环是送我的吗,真漂亮。”和每一次与他讲话一样,安静平和的语气。   发生了什么?不是好事情,更是说不出口的……   他聪明地不再追问。只是蹲下来,凑近她,轻拂去她脸上的发丝,理顺她的发梢,将手中的花环戴上她的头顶:“对,送你的,喜欢么?”   “喜欢。”她微微一笑,纯净动人。补充了一句:“你送的我都喜欢。”她少有这样直白地表达感受,而且没有往日的娇羞,不再躲闪,安静地对着他微笑,安静地凝望着他的眼眸。   他如鲠在喉。意识到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将如何,要如何……   “罗宇,你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哪里也不要乱跑。”依旧是安静的声音:“我也要洗个澡,然后给你准备晚餐。吃过晚餐再去正堂问安,好不好?”   “好。”他只能够回答一个字。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大脑空白地坐到美织子上来请他用晚餐。   从来他用餐,美织子都是站在一旁随侍。最初无论他怎样劝她坐下来和他一道用餐,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本分。他是少爷,是主,她是侍女,是仆。日子久了,他已经习惯,便不再劝说,他们保持着相处之道,舒服就好。   那天,毕竟不同,他于是又说了:“美织子,坐下来和我一起用餐,好不好?”   “好。”她没有坚持过往的规矩。她坐了下来,在他对面。席间,依旧的是,体贴地一道一道地布好菜品,妥帖地照顾她的少爷。他用完一道菜,她布好下一道菜,她才会自己用一些。   那天,他反常,他拿着自己的筷子,夹起纳豆伸到她唇边喂她。她微怔后坦然地接受了。他一连夹了十几只,一只一只地喂她,一遍一遍地重复这动作。她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不妥,一如既往地安静,不乍喜不忽悲,她接受他的给予。   饭后,美织子收拾盘子,罗宇站在门口看。她背对他,像平常一样提醒道:“你回来了,该去给庄主问安了。”   “好,我知道。”他答。   “早去早回。我等你!”她回眸给了他一个微笑,纯净温雅。   “你等着我啊!”他也展开个淡淡的笑容,已经是可以冠绝芳华。   等着十六岁的肖罗宇的是——   大藏美织子穿上了她最好看的衣服,端庄齐整地躺在她的床上,没有了气息。尊爵小筑内一切打理的干净有序,她为他铺好了夜床,备好了牛奶夜宵,甚至他第二天清晨要穿的衣服她都准备好放在床旁。   她给他留了一句话在纸上——你要好好地活着,永别了,我的男孩!   她头带着他送的花环,面庞平静,圣洁如神祗。 ☆、离殇(十二)   顾枫觉得脸凉凉的,下意识地摸一把,一手冰冷。   不知是心疼故事里的肖罗宇,是心疼死去的大藏美织子,还是心疼他们的青春。无疑,他们,一个将美好与纯净留在了16岁,一个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18岁。   明子讲这个故事的初衷,绝对要的不是这样效果。她讲出大致情节,在顾枫心里衍生出一幕凄美的青春悲剧。明子讲述时,没有叹惋,只是极尽能事描述肖罗宇与美织子之间的暧/昧,甚而居高临下地品评成女仆对少爷的勾引,所以女仆死有余辜。   顾枫清晰地记得,明子坐在客厅明媚的阳光里,绘声绘色地讲道那个夜晚,其后发生的轰轰烈烈的大事。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因为和奶娘一起住在我爹的小筑里,所以对那一晚的动静印象蛮深。”明子眯起眼睛,轻叹道:“宇哥哥大半夜地就冲进了讲武堂。我爹已经睡下了,听了禀报还是来到正堂。宇哥哥要求连夜查看井上庄园当晚所有的习武男性!他倔强冷漠地盯着我爹,那眼神岂止一个冷酷能形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从我记事起,他从未如此坚决地任性。他是一个从容内敛隐忍的人,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大爆发。所以我说美织子是他的初恋,那个女人蛊惑了他。”   以他的资质,那三道背影他定已认得,可是当时哪里还会让他查得到呢!顾枫听着心凉,淡淡地接口:“你爹同意他查,但他什么也没有查到。”   明子瞥她一眼,不屑地:“我爹磊落又看重宇哥哥,看得出他在气头上,当然同意他查。可我爹不会安排人做那么龌龊的事情,比如他不肯让我嫁给宇哥哥,他会放在明面上说。他肯定不希望美织子和宇哥哥在一起啊,他会直接出手干预的。”   “那你爹是不是又罚他了,打得他遍体鳞伤!”顾枫也口气不善。   明子奇怪地看了看顾枫:“当然没有。我爹只是让人立即操办美织子的后事,对外宣称她得了急症不治身亡,其后给了她隆重的葬礼,还把她葬在了井上家墓园的外围墓地,给了那个女人足够的风光。”   这是为了安抚下肖罗宇受伤的心灵。井上家还指望那个男孩接着打天下。   “美织子墓上的那块石碑是宇哥哥亲手雕刻的。他尊称她为亲爱的姐姐。从此,他再没有用过女侍。在阿正到来前的两三年里,几乎就是独居在尊爵小筑里。”明子说到这里声音才有些哀伤。   看着明显陷入沉思的顾枫,明子心里暗笑:“小枫,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直接讲给你这段往事么?”   “谢谢你讲给我……”她单薄地回应。   明子热络地拉住顾枫的手,眼中却是怜悯:“我想让你明白一个事实,男人对自己的初恋是永远念念不忘的,而初恋给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宇哥哥对女子有洁癖,因为他目睹了美织子的纯洁被玷污的一幕。他此生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他不会娶不洁女。所以你想从他那里得到婚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顾枫只是抽出自己的手,无语。   明子微微叹息:“我不说你也猜得到这事情幕后的主使还会有谁。后来听说,宇哥哥还是一个一个找到了那三个人。而且对三个人的处置手法极其狠辣,都是用飞刀直接割了他们的命门,任他们流血而亡。一招致死,足见他心头的恨意。”   这个是告慰美织子的在天之灵。   见顾枫还是不语,很沉得住气的样子。明子变换了姿态,似有些说累了,一边舒展她的颈项,一边似无意地问:“他的故事还长着,你还要听么?”顿了顿,卖弄地:“比如,他那亲爹怎么带着他流连花丛,怎么把也是孤女身份的尤优带到他身边,怎样教他玩弄女子于股掌,怎样使他随性所至地对待感情,怎样让他对感情和婚姻不以为然。”   顾枫抬眸看了她一眼,明子又笑了:“还是对我很有戒心呢。是他坦诚相告他对你的情不自禁,为了和你在一起不顾颜面去顾家争取,这才打动了我。我要成全你们啊。我才说服我爹不再插手。我才想为了你能更懂他告诉你这么多事,是为了让你们走的更长远。”懒懒地补充了道:“当然也许情到浓时他会告诉你有过一个美织子,但是你指望他会告诉你这些细节秘密?”   坐过那么久听故事,顾枫觉得身子疲累的很,话也不想多说,应付道:“我知道你对你的宇哥哥是真的好,你希望他幸福。我谢谢你。”   听出了敷衍和无声的抵触,明子不以为然地笑道:“随便你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因为希望他好,我才对你的好。”   “那我再谢谢你。”她起身。   “你当真不好奇啊。宇哥哥的第一次给了谁?”明子突然戏谑道。   顾枫本能地一怔。明子得意地:“并不是美织子。这是他后来向我承认过的。”   顾枫好奇的只是,应该还是纯洁女孩的明子突然说出口这样一个问题。自己这样已经有过的女人倒比她害羞。   她知道肖罗宇有复杂的过去,感情世界丰富多彩,只是还想不到他与明子之间还会有这样的话题。   “你怕听呢?”明子在她背后咯咯地笑。   “这个有意义么?我遇到的是现在的他,喜欢的也是现在的他。”她冷淡。   “恩,对。反正你的第一次也不是给的他啊。不好计较的。他心里没有芥蒂就不错了。”明子轻佻地讲道。 ☆、离殇(十三)   窗外不知何时又落了雪。顾枫心境起伏。   肖济对待肖罗宇的态度,她多少领略过一二。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让生父如此对待亲生儿子?!难怪大家对涉及肖罗宇身世的此段公案,都是只字不提,忌讳莫深。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战。   在明子的这段讲述中,大体可以感受到,十六岁之前的罗宇干净纯粹,聪明勤奋,他——只是想为自己讨到一份更好的生存空间而已。他只是朦朦胧胧喜欢上了一个对他好的女子而已。   现实给他的却是如此巨大的打击。难怪他会看淡感情,他怕,怕他的动情伤害了他的爱。这个是他的底线吧。   顾枫没有哪一刻觉得离他的心这样近,这样了解他的感受。她预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极力将她推离他身边。或许正因为她的身份和肖罗宇如今的地位权势,他们对她再做不出对待美织子一样的事体。但他们还会选择更加阴狠的手段来伤害她和她的感情。   他们越是如此,她越不会放弃。   想着明子应该发现她讲述美织子故事,结果适得其反,顾枫心里倒充满快意。   一时豪气充盈胸腔,从昨晚密林见得的压抑,甚而因为怀孕以来的郁结,都一扫而光。她步下楼去,身体轻盈许多。   来到院子里,两只豹子见到她都驻足,她也伸出手微笑地看着它们。辛巴优雅地踱过来,舔上她的手掌,一怜一惜像极它的主子。四夕,这个豹小子,简直就是狂喜,上窜下跳地要扑到她怀里。   顾枫蹲下来搂住四夕的头,任由它亲昵一会儿:“四夕,我不是不爱你,为了我们的小五,你忍耐几个月啊,等我生下小五,好好带你们一起玩耍……”   四夕似乎不解,使劲抓着她的衣襟就往她怀里拱。顾枫轻轻推离它一点儿,它就委屈地抬眼瞧她,然后再使劲拱进来。她忍俊不禁:“小四,我只是不便于和你这样亲近,我还是一样爱你,懂么?爱你——懂么?”她反复地说,它呆萌地瞪着眼睛瞧她,嘴里发出“呜嗷呜嗷”的声音。   顾枫转身对着辛巴,一样认真柔婉的语气讲道:“我爱你们,只是暂时不能像从前那样一起玩耍,你懂么?”   她盯着辛巴明亮有神的眼睛,辛巴相当有灵性,看着看着,竟然慢慢地后退了一步,摇动脑袋低低地发出一声豹吼。它——明白了。   顾枫由心里往外地惊喜。四夕看着辛巴的样子,似懂非懂,也学者往后退去,只是委屈的小眼神不时地瞥一眼女主人,让她心生不忍。她伸手抚摸上它的头:“小四,乖啊。我生下小五,一定好好补偿,好好爱你。”   四夕这才十分受用。“呜嗷”声里有了满足和甜腻。   这边,辛巴突然迅速转头跃出。肖罗宇站在暮色里,一手搂着扑过来的豹子,手掌摩挲着它颈下的皮毛,豹子在他怀里享受地磨蹭,他的一双眼却目光灼灼地盯紧女孩。   顾枫缓缓起身。他已松开豹子走近她:“外边冷,小心着凉,进屋吧。”   她看着他,心潮起伏。   “还傻站着,快进屋吧!”他伸手轻拉她的手臂。她顺势紧紧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掌心,分开手指与他交握住。   他被唬地一愣,淡笑了:“怎么呢?”手上微微加劲,呼应她刚刚的动作,紧紧地交握住她的手指。   她心里积攒了一肚子的话,就觉得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只是不知该先说什么好。   他拉着她的手:“我们进屋说,恩?为了小五的健康,你要保重自己!”   “我一定给你生下这个孩子……”她低软开口。   “我听到了……”他低语。   怎么是这样一句,他该表示很开心才对。她多少有些失望:“你总是这样地冷静?还是你早猜到了我定会下决心生下他。”   回应她的是温热的唇瓣,他吻过她,头轻轻地抵住她的额:“我很感动,刚刚听到你对小四讲的话就很感动,感动到不知该怎样表示才好……”   唇上的温热,仿佛游走到了她的眼眶:“你呀,唉,宇……”   “我从无把握……谢谢,你肯呆在我的身边。”他轻吁口气。   “我们说好的啊,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多少险阻,都不松开彼此握着的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微笑,拉她进了室内。刚踏进门,他的手机铃声大作。   他拿出来,接听,对方语速很快,他一边听一边皱起剑眉。然后给了她个歉意的眼神,松开她的手,走出几步之外,严厉地开口道:“全部都处理掉!一个不留!”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他愈加严厉:“听清楚,一个不留!去办吧!”   他掛断电话走回到她身边,一脸的戾气,看到她的瞬间化作柔情似水:“我们去吃晚饭。”   昨晚密林里的一幕,在顾枫胃里翻滚出来,她要呕吐,急忙向洗手间跑去。扶着池边干呕着,他已跟在她身后,手轻柔地抚拍她的后背:“孕吐还挺严重的,这头三个月好好休息吧,不要乱动,嗯?”   她轻叹:“我们有了宝宝,要为他积福,好不好?”   “我懂!”他答应的干脆。   他懂么?她不敢抬眸看那张脸,无奈又心疼。   他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语气坚定:“你等我给你现世安稳!”   她该等着他给她什么呢——这些承诺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明知道他什么样子,干过什么,她刻骨铭心地爱着他,再无回头的心力。 ☆、离殇(十四)   讲武堂正堂里餐食已经置好,众人却都规矩地立在一旁,因为井上秀石和肖罗宇还在后边的书房里谈事情没有出来。   明子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向木村谷正问道:“我爹还在和宇哥哥谈什么事情?这么久还没完,我都饿了。”   “必是重要的事情,不是连我和少爷都在这里候着呢!”谷正说道。   井上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向远远立着的顾枫,她为何有着淡淡的疲倦,让人好生心疼。   明子顺着哥哥的目光,走近顾枫去,似笑非笑道:“小枫,你难得来正堂和大家用个餐,就让你等这么久,你先坐下吧,否则不止里边没出来的那个心疼,这外边站着的也心疼。”   “井上小姐多虑了,我很好!”她微笑道。   井上靖就那么不合时宜地:“小枫,你还是坐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   明子笑出声来,余光扫着另一边站着的尤优。尤优的目光聚焦在顾枫的小腹上,手不觉握成拳。   明子故意大声地笑道:“小枫,你看我哥哥有多心疼你……”   靖不满地嘟哝道:“明子,好了,别闹了……”   井上秀石威严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谁心疼谁?”一时没人敢出声回复。   肖罗宇已经一个健步跨过来,握起顾枫的手,手臂扶上她的后腰,将她靠近自己:“你怎么来了,快坐下,站了多久啊,累到没有?”   “我没事。”她心里暖洋洋的。抬眼间,瞧着已落座的秀石脸色铁青的很,她尽力拉开些与罗宇的距离。   “顾小姐真是金枝玉叶,让我们井上庄园上上下下都紧张。请都请不来一起吃顿饭,倒是天天累着我的少主陪着你多用一餐。所以我让边一请你来,我们坐坐,看看怎么分担我少主的累心!”秀石阴森森地说道。   “师父!”罗宇马上接口要反驳。顾枫拉住他的手:“庄主,以后他在这里用餐,我便来陪他。”   说的一众人惊讶满满,这是什么样的情谊,顾枫又几时变得如此懂事?明子是内心最惊讶的一个,讲出美织子的故事无非是告诉她知难而退,她倒真的起了患难与共的心肠不成?   还是她爹够给力,冷笑道:“他去杀人,你也陪着?”   这句话放在桌面讲出来,极具杀伤力,顾枫心一抖。一边尤优心虚地垂下头,并不敢接井上秀石横扫过来的眼风。   罗宇不满,皱眉道:“师父,这样把小枫请过来,您想说什么?”   “我一个玩笑,她就不敢正面回答我了。试试她的胆量而已。你对她既然已经到了这么放不下的地步,我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做江湖大哥的女人。”秀石啜了口茶,声色冷峻不减。   “我敢!无论他如何,我都会陪伴在身边。”顾枫稳定心神,坚定地讲出来。   大堂皆静。   秀石阴阴地笑了:“顾老四的女儿够胆色。恩,罗宇对女人的审美是不差,个个都容貌身段好,性情柔中带刚。你敢,就好!”好似话里有话,又让人难以琢磨。他给了个手势,开始布餐。   顾枫跟前的菜式一摆,她闻着鱼腥气,便觉得反胃,忙用手捂住嘴。肖罗宇唤来厨子吩咐上清淡的小菜,菜品名称都叮嘱的详详细细。尤优将一切捕捉到眼里。   秀石慢条斯理地说道:“最近我们在清理门户,血洗了两个曾经归顺的小组,无一饶恕。罗宇功劳不可没,让我放了大半心下去,没人再敢挑战我井上庄园的权威。靖、谷正,你们要和少主多学着些,该狠心时要下得了狠手……”   那边顾枫一口酸水翻上来,强忍着,偏偏一口一口不可止,她起身想往洗手间去。   “顾小姐,这就听不得了,那我今晚让你去陪着,你定不会去了。”秀石冷淡淡地问。   “师父!你过分了!”罗宇忍无可忍。“我先带她回小筑休息去。”说罢起身。   “这是你的规矩还是我的规矩?敢公然离席!”秀石怒视。   “爱谁谁的!”他怒,回身抱起顾枫,转身就走。   肖罗宇大步流星出门去,冷场留在身后。   他就敢这么走了,尤优盯着那门,倒吸口凉气,他与师父之间的芥蒂越来越深,对顾枫越来越宠爱,自己该何去何从。   明子微眯了眼,也看着那门,心里已经推算出自己前些天做了适得其反的事情。本以为在他们微小的嫌隙间加点作用力,拆散他们,结果反推了他们一把,弥合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这火撮的不是一般大。   她还真是小瞧了顾枫。这女子年纪不大,有些定力。看来从前顾枫对待罗宇的犹豫不决,实在是因为当时尚未想透自己的心。是她井上大小姐低估了对手! ☆、离殇(十五)   秀石“啪”地扫下桌上的杯碗,盛怒的脸上青筋暴起。桌边就餐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果真翅膀硬了,敢拂袖而去!我有本事养大他教导他,就也有本事废了他。”咬牙切齿。   “爹,这是怎么了啊。有事好商量……”靖低低劝慰。   “师父,息怒。”木村颤声说道。   “好商量,他和我好商量么?他和我谈了这么久,就一个话题,这次清理门户以后,他打算收手不干了。我东边海域的纷争谁去平息?我中东势力的地盘谁来维护?我道上虎视眈眈的挑衅谁来对付?他竟然找出一堆借口说服我放弃。他以为做了实业有了点本钱,就可以高枕无忧。想洗得白白的没那么容易!”秀石恨道。   “哥说的也没有错,为了我们的下一代——”靖替罗宇辩解。   “荒唐!我要的是权势,我井上族徽的辉煌。仅仅有钱够么?”秀石瞪了一眼辩解的靖。   冷场几分。   “爹,症结在那个女人身上。”明子幽幽地讲道:“她让宇哥哥瞻前顾后了。”   秀石猛抬眼看向女儿。明子嘲弄地:“这就是您不让我嫁给他的后果,总有一天他为了什么会弃我们而去。”   尤优惊讶明子如此镇定地讲出这话来。但听得她续道:“您放心,我会追回他来,你不再干涉我们交往就行了。”   “你胡说什么呢!”秀石喘口气,诧异地摇头。   “我没有胡说,您指望不上别人,这事您只能指望我。”给出的是近乎天使般的笑容。   “明子,你别胡闹。”靖急。   明子自负地对哥哥冷笑:“怎么我就是胡闹了,说大了,我为了井上家族,说小了,我为了忠于我的情感。难道这个事情可以指望你?你明明那么喜欢顾枫,怎么不去尝试着得到她呢,那样倒真的解了爹的麻烦。”   “你不许做伤害小枫的事情,听到没有,否则我不会袖手旁观的。”靖急切地讲道。   “嘿嘿,你也太小瞧了你的女神吧,别看她外表柔弱似扶柳,一颗心恐怕坚强如长城。我能伤到她?说到伤害,可是她先伤害了我,夺走了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明子嗤笑着,语调更是少有的硬冷。   “他们之间的感情,你不要瞎掺和。”靖马上又说。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嘴!”秀石大声叫道,一边看向靖:“如今他已经和我摊牌了,刚刚又甩手而去,你还只有一门心思想着那个女人?说到底,你是我井上家的男人!”   “爹……”兄妹两个齐声要说。   “行了,这事情我自有分寸去处理,你们都不要多管闲事了。何况他毕竟是你们一起长大的哥哥,是这井上庄园的少主。”秀石发了一通脾气后,知道该稳住心神,声音平稳下来:“用餐吧。”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看向了一直恭敬站着的尤优,那女人脸色煞白。“少主夫人,坐下用餐吧。”   “是。谢谢师父!”尤优按捺起伏情绪坐下来。   “刚刚那些话都在气头上,夫人应该理解。”秀石看似散淡地讲。   尤优马上又站了起来,恭敬地:“我理解,父子吵架还有摔门而去的,何况师父和罗宇的感情更胜父子,都是一家人。”   “你识大体。这样理解最好。免得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秀石不看她,冷冷地总结道。   尤优心知秀石定疑她事后向罗宇报信,立时反应出什么似的,巴结道:“其实,师父也不要责怪罗宇,他刚刚心急,实在是因为顾枫怀孕了,就挑唆的罗宇不想离开她。”   不啻一个爆炸性新闻炸响在大堂!   尤优欣赏自己的急中生智,其他几人的震惊都摆在脸上,异彩纷呈,真是好看!   最先醒悟的是明子,她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尤优,这女人好计策啊。既用这样绝密的新闻向秀石表了忠心,又用大家的力量合力除去最大的情敌。只一时间,明子心里就有了新的计较。最后的赢家总不会是你尤优,不要想我和顾枫斗的两败俱伤便宜了你。   尤优也深读出明子寒意逼人的目光的深意。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清楚地知道,明子的夺爱,好过顾枫的独占。眼下紧要的是将顾枫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除掉,其他的再好从长计议。所以,秀石最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时,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离殇(十六)   顾枫平躺在床上,经过这一番折腾,苍白的脸颊有了点血色。   刚刚离开讲武堂,上了小苑的车,车子一启动,顾枫就再忍不住吐出来了,躲闪不过,整吐了肖罗宇一身。这一吐,她自己舒服多了,对面前俊美的男子却抱了十万分的歉意,狼狈地拿了纸巾想去擦拭。   罗宇握下她的手:“我不碍事。你好些没有?要不要紧?嗯?”   软声细语,温柔爱惜,冷冬里暖意升腾,他不吝啬他的疼爱,她知道他不仅仅因为她有了这个孩子,更因为他所说的对她的感情确实出自真心实意。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在H市彼此倾述衷肠的心心相印。他曾背负那么多,是她不好,既然爱了,就不该再计较他所处的困境。   她已经懂得,在猜忌他对待他们的感情上,她完全可以糊涂些大度些。可在决定与他携手一路走下去时,她内心明了前方并没有一条坦途,只会是艰难万险。   淋浴过后的肖罗宇从浴室出来,走近顾枫。为她掩了掩被角,伸手抚上她颦起的眉头:“想什么,皱这样紧的眉头?”   “你负气走掉,你师父得多生气呢!”她轻叹。   他竟噗地笑了,一边用手舒展她的眉心,一边轻松地:“你太操心了,不是什么大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现在只需操心一件事,就是自己和小五。是呢,怎么孕吐这么厉害,明天我让大夫再来瞧瞧你,看怎样调理为好。”   她拉下他的手握在怀里:“宇,你和师父谈什么那么久,谈得也不愉快吧。你在这里做事,我适应你就是。我不想成为你的为难。”   “你怎么会是为难?”他的笑容明朗:“我也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他是我敬重的师父没错,但是要讲道理,完全接纳了你才行!”   她惊奇看他:“你这是与他讨价还价呢?”   “你要不要这样聪明啊。”他故意长叹,将头靠近她,气息吹到她脸上:“你选定的男人,我——难道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么?”   他微挑修眉,面容如画,美目熠熠生辉,深情地瞧着她,从容自信骄傲。她看着,心里不知该怎样摆放喜欢和不安,一时卷翘的睫毛抖了几抖。   “怎么呢,没事!记住,今后但凡谁来请你,你都可以不去,就安心在家里养胎。这里的秘密机关都是我亲自设定的,等闲人也闯不进来。”他突然说道。   “宇,不要与他们起纷争吧。你们那些事情我可以容下……”话却说的颤颤巍巍。   她妥协的足够彻底!   他捧起她的小脸,如奉珠宝,静了几秒钟,轻声柔曼道:“我要你这样来爱,当真感动。罗宇此生不会负你——”   她捂上他的嘴:“不要许诺。”   他就势吻咬她的手指,她闪开手,他便已探身用唇堵上她的嘴,痴缠间听他喃呢:“不许诺也罢。我本就不是个惯说话的,我会去做!枫,你信与不信都没所谓!”   “我没有不信,只是怕期待——”她叹息。   “你本是活泼性子,现在倒变得忧心忡忡的。和我在一起,尤其又有了小五,我们开心些好不好?”罗宇咬着她的耳垂:“如果你变得不开心了,还不如不要我。”   “怎么可以不要你。”她急了,牢牢地抓住他的衣襟就往自己怀里扯,一把扯的急,拉开了他睡衣中襟的几粒扣子,他健美的胸膛袒呈。   “你这样子很迫不及待啊,亲爱的。为了小五要隐忍,这是你昨夜义正言辞地告诉我的!”他哈哈笑开。   她闹了个大红脸,原来他的话在这里等她呢!   “姓肖的,不调/戏我,你会死啊!”她终于一扫忧郁,恢复了俏皮本性,气得直捶他的肩。   望着她粉红的小脸,他轻啄了一口,优雅低磁的嗓音低低地讲道:“这样才好。开开心心地。”   她感动,捶手的拳头改成了握住他的肩,任性地撒娇:“你还欺负我,想弄哭我是吧。孕妇不能哭。”她知道他不愿她伤一分神,不愿她为他们的未来操一点心。这男人,她爱得其所!回想数天前,她张口就说他靠不住,她自责自己太不体贴,她再不要给他伤害,她要全心全意爱他温暖她给予他。   他吻上她的眼睛,温存细腻:“和我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快乐,我们不哭,亲爱的。” ☆、意冷(一)   井上靖一早到了少主尊府,肖罗宇办公室的门紧闭。他问随侍身边的健雄:“少主呢,还没来?”   昨日晚餐,肖罗宇拂袖而去,爹和明子那些话让靖心里很不安,本想昨晚就来找罗宇聊聊,又恐秀石生气,再则扰了他们二人休息。因此一早来,借着处理公务的名义,总好避人耳目。可罗宇不在。   “我哥他难道还没起?今天上午还有重要的融资项目要谈,一般他都会早到做好准备的。健雄,你去请一请啊。”靖沉不住气地说道。   “少爷,少主一早就带顾小姐出去了。”健雄很是莫名其妙。   “出去了!”靖怪叫道:“去哪里?融资项目呢?”   “少主只是交代我,项目的事由少爷全权负责,就由我陪少爷一起与他们谈判。”健雄认真地说。   靖的头一炸,罗宇这次是玩真格的,和秀石较起劲来。对于一直勤勉敬业恪守本分的罗宇来说,这个举动不同凡响。   这边厢,井上靖硬着头皮谈项目,对方简直步步紧逼,给出的条件太过苛刻,靖一时招架不住,备感力不从心。   那边井上庄园的雪场,肖罗宇和顾枫坐在雪橇上,她一双眼不知往哪里看好。一切都是白色的,可是白得让她震撼和赞叹。   顾枫生长在南方,这个冬天因为到了北海道才真正见到了雪景。只是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白雪皑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煞是美丽。只因她晨起说过一句,院子里的雪景毕竟不能够素白到底,不知真正的冰雪世界该多么漂亮。他便给她穿戴暖和,小心地将她带来了雪场。   早听说北方雪地里有狗拉雪橇。此时她坐的是豹子拉着的雪橇车,刻意缓缓地,如行走在冰上的水晶城堡。   雪场空旷,气温蛮低,顾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头捂到脚,肖罗宇却只穿了件黑色休闲皮夹克,她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胸膛居然还是暖暖的。她伸出戴着毛茸茸手套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你不冷么?宇。”   他微笑:“习惯了。我从小冬天就在雪地里练功,冻僵过,以后便不知道冷了。”   他讲的轻描淡写,她听着心疼。“从来都是这样啊。你只是个孩子时,却能习惯雪地里练功,山林里猎豹,和你比我还真是温室里的花朵。”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成长轨迹也不同。有时你真的不知道冥冥中会被安排成什么样的人生。除了安然承受,奋力搏击,又该怎样?恩?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吧。”他轻语。   “宇,我会好好温暖你。”她低低地。   他有力的臂膀搂紧她:“有你在身边的确已经很温暖!可我没有觉得磨难有什么不好,相反,它练就了我坚韧的意志。枫,其实我很喜欢雪地,在这里可以空灵思想,可以快意享受,可以坦荡心绪,天地之大我便大,自我无拘,洒脱开阔,浩浩荡荡,敞敞亮亮。”   “难怪你喜欢滑雪。在自己喜欢的世界里追求极速,倒符合你的性格。”她呵呵笑了。   “可惜你有孕在身,不能滑雪。明年吧。我教你滑雪。你会爱上这个运动。”他有些遗憾。   “你说过的,滑雪像吸食鸦片,会让人上瘾。”她调皮地笑道:“明年我一定和你滑雪哦。我还要和你去爬山。”她陶醉在美景中。   “对,去爬山。我喜欢的都会带你去试试。你肯陪伴我,再好不过。”他们依偎着。   她抬眸看向身旁冰冷气质的男子,是冰雪造就了他冰冷的气质吧,她突然就有了那个念头:“宇,你喜欢雪,是不是还因为它纯净?你喜欢所有纯净的事物。”   “纯净的自然是美好的。”他轻叹一声,意味深长。   “你——对美织子还念念不忘么?”她脱口而出。   他明显地震动,剑眉微颦,陷入了沉思。   她立刻后悔了,不该问,有些懊恼。他却低沉开口:“等你生下小五,我带你去墓地看看她。”   “宇——我——”   他转向她,双手捧住她的脸孔,凝视:“枫,不必要极力了解和适应我的过去。遇到你,我愿意做些改变。为了你,我也会是崭新的。”   她心底又何尝不是?话题确实不该如此伤感。她吸了吸鼻子,轻快地:“我们堆个雪人好不好?”   “好。只是你要小心着,我来堆,你看着。”在一片缓坡,他笑着叫停了豹子,稳稳地拉她下车。   他神速,转瞬间雪地上就堆起两个手牵手的雪娃娃,粉雕玉啄,他还不罢手,又团了个小雪球,在雪娃娃前边做了个小小雪人儿,自语道:“这个是小五。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她呆呆地看着傻笑。直到他说:“玩了这么久,真该回去了,你还是要保重身体。”   “心情真好!你不觉得我连孕呕都少了些。”她笑得弯弯的眉眼,他看得心醉。 ☆、意冷(二)   肖罗宇正坐在顾枫床边,手里端着安胎药一勺一勺地喂她。她调皮一笑,伸手去拿碗:“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躲开去,嗔道:“左右我无事,看着你喝了药才安心。若不是我昨天纵容你,带你去雪场,大约也不会有寒气侵身……”其实他知道,前院的少主尊府里他们正在焦头烂额,融资项目靖没有谈下来,几个投资项目的纷争狼烟四起,他亲手缔造的新商业帝国似乎摇摇晃晃。   这个才是他能够拥有的资本。井上庄园离开他,会是什么样子?肖罗宇微翘薄唇,心下小小的得意,必如此,方能保全自己和顾枫的爱情。他这次的行为和古时的“逼宫”,实在如出一辙。   “你又没有在听我说话?”顾枫轻叹。   “你说的什么?”他微笑,又一勺汤药递到她的唇边。   她乖顺地咽下去后,开口道:“我说,你对中医的信任更多于西医。”   “中医学问深厚,养生防病,天人合一,我不是对西医不信任,只是在某些病情上更讲究用中药调理。尤其女人这些问题,你听我的就没有错,这方面我还是挺有研究的。”他认真地讲。   “你什么都做的好,我知道。”她信任崇拜地看着他,又道:“我还说,其实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庄园的工作,既然放不下,就去忙工作,我习惯你的忙碌,你这样子呆在我身边我也不适应。”   他微怔,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思震动:“你的好,真的不只在外表,小枫,你的善解人意和体贴入微,让我越觉得必须要倾我所有为你。”   “其实我感受得到你的心意。我不会轻易离开你,你放心。有些事也许不能操之过急吧。”她温和的声音里,又似有些无奈。   “谢谢你肯懂我。”他握着她的小手,用力而温暖。“我们的未来会是好的。”   门口的敲门声再度响起。“进来。”他应道。   进来的不是伺候的阿正,是健雄。他无须回头单从微小的走路动静就知道。于是他说:“这几日我要照顾顾小姐,庄园里的事由少爷全权处理。你去忙前院的事,我这里不用你照应。”   “少主,您再不去,少爷要急坏了。”健雄还算斯文。   “我岂止急坏,我是要疯了。”靖随着进门来,大声嚷道。   见罗宇不回头不言语,靖又道:“你当真就坐视不理了,是吧。眼看着一节扣一节,问题都冒出来。”   “你总要锻炼着接下这担子。师父容不下小枫,也许我就考虑和她回H市去了。”不急不缓,这男子甚为平静。   “你这样回去,济庄自然不敢容你。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养她?”靖也顾不得顾枫在这里,直言不讳。   “这不用你操心。你管理好庄园就行了!我交给你的可是鼎盛的家业,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要更加努力。”他也不客气。   “哥,你别意气用事了。为了顾枫,你更该做的是从长计议!”靖叫道。“爹在前院的办公室里等你,你好好和他谈一谈。即使真要辞去这份工作,你也该和他面谈的,对不?”   井上秀石已经来了,屈尊到了少主尊府的办公室等他。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罗宇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将手中的一碗安胎药喂尽,温柔地对着顾枫:“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地,不可乱动不可劳神,安心养着。”   井上秀石见肖罗宇走进来,气度从容,平静自然。从小他就看出了这个男孩的不凡,经过悉心调教,罗宇的能力和气度更加出类拔萃。他已然把持不住这个孩子了。如果强硬下去,势必崛起中的井上庄园商业利益受损。   “其实那些事我也不喜欢做。做久了,总觉得亏欠儿女的福分。你的心事我理解了,你的在意我也理解。”秀石单刀直入。   肖罗宇犀利的眸子盯着师父,并不急着接话。 ☆、意冷(三)   “尤儿告诉我,顾枫怀孕了。”这一语出,秀石观察罗宇的神情。   该死的!他没有表情。罗宇心里惊讶,惊的不是顾枫怀孕的事被知晓,这个事情被知道是迟早的事。惊的是,尤优最先知道,而且告诉了秀石。她是这样“站在他这边”的。那么,撕破脸皮提出离婚便可以不远了。事情是不是进展的过于顺利。惊的更是,他在按照他的棋局走,没有这样巧大家都配合的道理?   健雄快步进来,对着罗宇耳语了几句。他面上的神情立刻有了明显的惊讶。秀石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底。   送走秀石,罗宇马上质问健雄:“那个东西碰不得,你不知道?我们是绝不会做这种生意的。居然有人上门谈生意,还敢妄称大买卖!问题出在哪里,你去查过没有?”   健雄低沉:“少主,是大小姐那边与人家谈过几笔生意。据说一直做的好,以我们在道上的背景,人家找上门谈生意不足为奇。”   “明子?”罗宇皱紧眉头:“她哪里懂什么做生意,定是受了别人的鼓动和欺瞒,搞不好连是些什么生意都没有搞懂。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少主——”健雄抬眼小心地看着主子的脸色:“事情怕不那么简单,如果大小姐自己碰了那个东西,这就不是个小事情。”   罗宇心里一个机灵,向健雄瞪去。“她不会是非不分!”   健雄的眼神告诉了他,哪里会是无端的猜测。一个下属又怎敢不断地污蔑主家高贵的大小姐。   肖罗宇二话不说,马上赶到了井上明子的小筑。   慵懒地卧在床上的明子,见到肖罗宇的第一句话是:“宇哥哥,你来了就好了。”她如见救命稻草,急切地说:“他们说,这生意只有你能谈。你去谈啊。那些人说了,我们井上庄园不大批进货,他们就会断了我这里的货源。我手里的东西都挺不到明天,如果没有了,那怎么办?”   她白而透明的手,瘦骨嶙峋,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你要帮帮我,好不好?宇哥哥。”   平素里,明子都是仪态端庄、光彩照人的形象,此刻苍白无神如女鬼。肖罗宇的心“格登”一下沉到谷底。   “你从什么时候沾上毒的?”他急问。   “那是一样让人快乐的东西。能让人忘却烦恼。”她傻傻地笑着答。   “那个东西不能碰,你的理智哪里去了?”他恨。   “起先只是极少的,我也是就好奇,尝尝鲜而已。生活中越来越多的不顺心意,吸食的就多起来,然后就越来越频繁……”她无力地垂下头,卑微地抱紧自己,缩成一团。   “告诉哥哥,有多久了?无论多久都要戒掉啊!”他坐下来,轻拉过她的手臂,尽量放平缓声音。   “我不要戒掉!不要!不要!”她摆开他,大声地喊道。“那样会失掉快乐!你不懂,你不会懂!”忽而换作了喃喃的语调:“那些日子,你生死不明,我度日如年。这是我唯一能睡个安稳觉的良药。你回来了,可你离我却越来越远,我只有靠着它来忘掉你。你彻底拒绝我,它从此成为了我唯一的寄托。”声音越来越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呆地。   不由他震惊悲伤,她复抓住他的手腕,大声嚎叫:“你去把生意谈下来,帮我把那东西找回来!你去!快去!”   手指因为用力直掐入他的肉中,突出的指节白森森地似要露骨。再看她的脸,扭曲的一种执着的狰狞。“你听到没有啊!快去!”…… “滚!没本事的男人!这点事情都办不了!” …… “我求求你,还不行吗?”……   她狂躁的状态,让他担忧。多年以来,他少有的心乱如麻。   肖罗宇悲大于惊,内疚凄凉齐齐涌上心头。   待找到医生来看,待费力地给明子注射了镇定剂,她终于沉沉睡去。   肖罗宇疲惫地坐下来,出了一身冷汗,近乎虚脱。 ☆、意冷(四)   明子吸毒的事,罗宇不敢告诉秀石,他深知这会让师父特别伤心和难过。从小,师父最宠爱的就是明子,明子聪明伶俐,加之师母早逝,明子对秀石来说,不啻为精神寄托。做父亲的那个,权倾一方,富甲天下,想要的不过是宝贝女儿的健康幸福。   这事情一出,罗宇震惊之下,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为明子做全面检查,制定详细方案,为她强制戒毒。好在医生诊断后认为,明子吸毒时间不长,成瘾性不强,只要适当药物治疗,并且能够坚持不懈,一两个月完全摆脱毒品的控制,应该不是问题。   只是这个过程还是难熬地。毒瘾犯了时,她疯子一样咆哮、摔东西,用头撞墙、用刀子放血……想出各种方式来自残。一天里这样发作的频次不知要有几次。侍女们自是对付不了这样狂躁的大小姐。医生虽日日监控着,也不敢造次,除了用药控制以外,多半是束手无策。所以这两日肖罗宇便一直守在明子的小筑里。他便是她的发泄对象,他便是她的钢铁长城,他便是她的精神力量。   明子又一轮疯狂地撕咬捶打之后,终于疲倦,略略趋于安静。肖罗宇的身上留了她不少的伤。她清醒过来,愧疚地握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双手搂着他的腰,伏在他怀里,自卑地:“宇哥哥,我是不是已经变得很丑了?”   他轻抚过她乱蓬蓬的长发,慢慢地为她梳理,温柔地:“明子怎么会丑?等病好了,你会如凤凰涅槃般重生,还是美的耀眼!”   “你安慰我呢,我知道!”她变得格外敏感悲观,轻叹道:“无论怎样,谢谢你肯陪在我身边!”   她低低的眉眼,让他心疼。“和我不要这样客气,我是你哥哥啊。”   她只是扯了个苦笑,小声嘀咕一句:“你不过可怜我。”手臂也就松开了他,滑靠在床头。   她总是这样神经质,上一分钟可能对他柔情款款,仿佛他们是恋人,下一分钟便是陌生的路人,甚而带着些许仇视。这才是深深刺痛他神经的地方。他却只能是一贯地,脸上素无表情,口气尽量平淡:“你休息一下,我去吩咐她们送吃食上来。”   待他回到屋内,明子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看着此刻被他关在小筑里强制戒毒的,蜷缩在床上的女孩,罗宇满心只剩了唏嘘。   她睡着的安静模样,还是他记忆里那些片段——年少时南征北战,有一次,他们的住所被仇家“挑”了,师父带着他们往外冲,出来时才发现独独少了明子,他杀回去在房子的壁柜里找到了躲藏的她,带着她再度冲出来,她靠在他的肩头流了一路眼泪,她说,宇哥哥,我怕!他说,只要我在,你永远不用怕!   他每次受伤,她都会第一个来看他,亲自给他喂药,帮他包扎伤口。她为他精心易容,助他躲过一次又一次眼前的劫难。   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似乎在井上庄园情势完全稳定下来之后,才慢慢地明晰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如果要名正言顺地接管井上庄园的产业,让他这个少主在继承权上成为真正的“少主”,他需要一个有力的身份。这个身份只有明子可以给他。 ☆、意冷(五)   美织子逝去之后,肖罗宇就没有再想过感情的事。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他与寻常女子之间不该产生感情。因为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他心里的她。   他的理智向来强悍,他随后就觉得没有感情的投入完全没有负累。他轻松地搏杀,事业越做越大,威望越来越高。女人沦为了他的需要和利用。他觉得男女之间不过如此,是一种功能性的需要,至于身下的女人是谁,是跟了他数年视他为唯一的尤优,还是酒吧里卖笑的小姐,都没有所谓!   唯一的只有,对因少不更事时的微妙情愫害了美织子,始终心怀愧疚。这是成长的代价吧!他的让人忌讳莫深的出身注定,他的成长之路不会如世家子弟一般一帆风顺。他付出的代价都是血淋淋的。   但是慢慢地长大后,面对青春可人的出身高贵的井上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他就那么某一天,突然意识到:这个可以——爱。尽管他对“爱”字相当生疏。   其实,无须用怎样的手段刻意去讨好。他们一起长大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许多事情上有默契。对彼此的性情嗜好还算熟悉。最主要的是,他一回首间发现,井上明子对他已然情有所依。她仿佛只在盼望他的回视。   多么的顺理成章!他开始花一些时间在她身上,带她玩耍,陪她笑闹,自然地站在她的身边,自然地和她走到一起。她过十八岁生日,她说想要只豹子,他便精心地送了只木雕的睡豹做礼物,她感动万分。其实只要她提出她想要,他都会想办法满足。那天他便知道,她的心已经是他的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恐怕就是“恋爱”了。   其后,便是耐心地等待她长大,等待自己羽翼更加丰满,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大学毕业了,他已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正式接下了井上庄园少主的位置,并且在师父的授意和父亲的请求下,接管了H市济庄所有业务。他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所以,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带着井上明子大小姐去骑马了。马背上,他亲了她的脸颊,惹起她一片红晕。他从未对她如此“造次”过,他们可以偶尔打闹几下,但是此种“越矩”的行动,他绝对不会做。那是带有宣示意味的!对明子他必须百分百地敬重和爱护。   伴随着这个动作,他在她耳边轻语道:“我爱你,我会向师父去求婚,让他把你许给我,你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明子靠在心仪已久的男子的怀里,向后微侧着脸,凝视他眼底的柔情,心里自然是千般万般的愿意。于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当时那个样子,肖罗宇还记得。只是即使那个时候,他也没有下意识地就势吻上她的樱唇。尽管他分明瞧得出她的害羞的期待。   师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解过迷茫过,肖罗宇的日子照旧,似乎有小小的缺憾,但是却鼓舞着他将事业越做越好。   不得不拉远与明子的距离。待旁观到师父撮合她与木村谷正时,他心下只剩了冷笑。好一段时间里,精力似乎更愿意放在济庄新拓展的业务上。   不是不在意,只是好像更在意的是自己在师父心中的地位,而不是那个能否到手的女孩。 ☆、意冷(六)   直到遇到顾枫后,肖罗宇才知道原来“恋与爱”是那样的感觉,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冲动,可以放不下,那是自己不能主宰不受控制的情与欲,一切只是因为这个人,想要得到这个人!   那么明子在他心里是不是从始至终只是个妹妹!   肖罗宇在明子的床前兀自沉思。   “你在想她是吧。”明子醒了,嘶哑着嗓音:“那回去看看吧。”   他眼里的她如一支干枯的荷,让他格外不忍心。“你感觉好些没有,要不要吃东西,我喂你!”   “你回去看看她吧,听说她怀孕了,你一直守在这里,她看不到你,该有多着急。”她颇识大体。   她这样说,他更加不忍。他从小至大没领受过什么亲情,对秀石对靖对明子,共同经历的那些动荡,可不是已经亲如家人。此刻的她,让他如何能拂袖而去。他一边抱起她靠在床头,一边端过餐碗,温和地:“明子,多少吃一点,才有力量对抗那个恶魔!”   她乖顺地咽下去,吃下小半碗,又推他道:“宇哥哥,我真的感觉好多了,想是药物起了作用,这会儿大约不会那么发疯。你还是回去看看她。放心,我没事!看过她,你心里有了安慰,再回来陪我,好不好?”   见她温婉有礼。他心里便平静许多。收好碗具,扶她重新躺下,他应道:“那好,我去去就回来。”   肖罗宇挺拔的身姿向外走去,慢慢消失在卧室门口,明子紧盯着他的背影,大眼睛里的目光逐渐地胶着出冰冷。他果真就去了,原来心里就是一百个惦记着,他从此是放不下顾枫了。无论他多么温柔地对待她,她也不再是他心里那一个!   明子立时觉得喘不过来气一般,手指紧抓着领口撕扯,喉咙想发出凄厉的嚎叫,被她自己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咕噜在喉头,古怪地作响。“我井上明子如此费尽心机,不惜伤害自己,我所有受过的伤痛,顾枫你都该十倍奉还!”   肖罗宇回到小筑已经晚饭时分。顾枫居然在厨房里忙碌。他吃了一惊,忙走上前:“你不在楼上休息,这又想干什么?”   “实在是太闷了,我下厨做饭给你吃啊。正想着做好了去前院叫你,你自己就回来了,不是有许多事要处理吗?怎么这么早,是知道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么?”她笑呵呵的样子,活泼的身影,一扫他这两日心底的阴霾。   他嗔责道:“你孕呕那么严重,还下厨,你不难受?”   “上次医生配制的安胎药很好用,我觉得好很多啊。”她冲他调皮地眨眼睛。   他佯作头疼,故意板起脸孔:“你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真是欠我管教你。无论怎样,现在不能呆在厨房了,和我来。”   他伸手拉出她,微露出的手腕上痕迹斑斑。顾枫眼尖地瞧见后,站住了,握住他的胳膊,一把撩起他的衣袖,整个前小臂上伤痕累累,齿咬印指甲抓痕到处都是,她轻抚上去,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宇,怎么搞成这样?疼不疼啊?”   “没事。”他稳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将明子的状况讲了出来。 ☆、意冷(七)   多少有些没有底气。肖罗宇不知道顾枫会有怎样的反映。她怎样的反映都应该,因为明子,他们二人之间起的纷争已经够多了。可是他不得不。他知道对待珍爱之人,必须坦诚以待。   顾枫听完倒吸口冷气:“她怎么去做这么傻的事!你一定要帮她戒掉毒瘾才行!”   她第一反应说出的这话,让肖罗宇心下大安。不觉心里暖暖的:“你可以理解我太好了!”   “我理解!”她望着他的眼神,认真地重复道。未几,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相信你,罗宇!”   越相处久了,越接触深了,他越觉得她可贵。她如此善良大气,善解人意。他竟觉得在回来路上心里打鼓如何向她解释刚刚担忧她的反应,真是多余,自己有多么的“小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美眸尽显柔情如水,然后轻拉她入怀,轻抚她的背:“枫,你有多好啊!谢谢!”   她伏在他肩头,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温柔眷宠,微微一叹:“只是你也要避免这样的伤,我看着总是心疼的。”   “我知道。”他说不出感慨还是激动。只是大手擎过她的后脑勺,略略扳正她的小脸,嘴巴笨拙地寻找她的唇瓣亲上去。不是一定要表达什么,更不是想索求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方式可以传递满满的心意,情不自禁,渐入佳境。   阿正来到客厅准备请主人用餐,见到的是深情拥吻在一处的两个人。马上又躲了回去。眼见着少主与顾小姐越来越甜蜜,他打心里替主人开心。   肖罗宇在小筑里陪顾枫吃了晚饭,又缱绻了一阵子,叮嘱了一大通,直等到顾枫上床睡觉了才准备离开。   月光下,顾枫香甜的睡颜,让他瞧着格外的满足。   肖罗宇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明子的小筑。刚进客厅,楼上就传来秀石的爆吼声,他神情一凛,忙敛容上楼。   井上秀石站在屋子中央,铁青着脸孔。靖和木村也在,无限同情地看着明子。床上的明子显然受到惊吓,双臂死死地抱着腿,头深埋在膝上,正在簌簌发抖。罗宇连忙近前,叫了声“师父”,就走近床旁,轻唤道:“明子,我回来了,不要怕!”   “宇哥哥,宇哥哥……”女孩像见救命稻草,马上张开枯瘦的双臂伸向他。他接住这份求助和依靠,女孩于是细细的身躯藤萝一般缠绕在他身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要瞒我多久?”身后传来秀石苍凉的声音。   “师父既然都知道了,我便不再隐瞒。我已经找最好的医生为明子看过了。我们给她些时间。一定可以戒掉的!我会帮她!”罗宇坚定地讲。   “恩。”似乎他的到来让师父舒缓了心态,秀石的语气听上去平和许多。   罗宇于是回身道:“师父,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明子怕人多刺激,我陪她就好!”   “恩。那她可和你说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平静中透出的冰冷,足以冻住屋内的空气。   肖罗宇的惊讶实实在在写在脸上。秀石见之,冷笑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就是这样让医生给她做的全面检查?” ☆、意冷(八)   井上秀石不屑于肖罗宇的惊讶,只是对着明子,怒其不争,极力隐忍下的声音仍旧硬冷:“事情已经出了,必定得解决。你只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   明子抿嘴无语。靖看不下去,低劝道:“爹,现在明子的状态不好,等她先戒掉毒瘾再问吧。”   “到底是谁的?你要如此遮掩?”秀石加重了声音。   “师父……“罗宇开口要为明子求情。   “信不信我一样用鞭子抽你!”秀石又压抑不住怒气。即使面对最疼爱的女儿,眼前一桩一件的事实都让他无法再保持平静。“抽到你回答为止!”   “不要哇……”明子抱住头。井上庄园的家法所有人都怕,眼前的父亲让她更怕。   “说!”秀石恨道。   明子已经泪涟涟,小声吐出几个字:“宇哥哥……”   “我在——”罗宇心里为她难过,正想再度扶住她。   “说啊!”秀石逼问。   “是宇哥哥的,是宇哥哥……”女孩一口气大声叫出来,却是死死地闭着眼睛。   室内似乎静默了几秒钟。又或者是肖罗宇大脑一片空白。他有所反应时,秀石已经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口。“好!好!你真好啊!你!你竟敢公然忤逆我,对明子做下这样的事?”   肖罗宇的目光所及,师父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表情,以及靖和木村脸上显现的震惊。可有谁比他心底更加震惊!他让自己尽力平静下来心绪找理智……   明子已经啜泣开口:“对不起,我不敢让医生告诉你,宇哥哥,我也没想到,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帮我……”像她每次闯祸一样求助的语气,却始终不敢抬起眼看他。   这种事情岂是可以乱认的?!明子你得有怎样的难言之隐?她吸了毒,是否也被人骗失了身。肖罗宇一刹那间恻隐之心占据整个思维。他——不忍。   “你怎么不说话?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这倒不像你的风格!”秀石扯紧他的领口吼道。   “爹——”靖急忙上前几步,拉住秀石的手:“这件事哥也是才知道,你容他们自己弄清楚搞明白,先不要发脾气吧。”   “好!我就让你今晚弄清楚搞明白!”秀石一把推开罗宇:“明早你来讲武堂受罚!”说罢气哼哼地摔门而去。   室内彻底归于寂静。只剩下明子轻轻的啜泣声。她慢慢地拿眼偷偷地瞧那站在不远处冷峻的男子。   肖罗宇一步一步走近前,明子向床里逃去,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语无伦次地大叫:“你也不帮我,也不疼我了,我该怎么办呢?”   他皱眉,她哭的抽搐,开始揪自己干枯的长发,然后手脚哆嗦,不停地咆哮道:“药,给我,我的药……”素手枯爪一样从床上摸索到床头小桌,将桌上的物品全部扫到地上“药,我的药……”满床打滚地找她的药,扯下的长发一缕缕,指甲抓着床单就见了血迹。   他赶紧冲过去,制住她的手脚。折腾过后,医生为她注射了镇定剂。明子终于平静地睡去。留下无眠的他,头痛欲裂。   这头疼的毛病,是上次顾枫离开时落下的病根。倒是身侧有了顾枫后,好久没有再犯。此刻他思念她。思念不可遏。 ☆、意冷(九)   怎样荒唐的事体!肖罗宇靠在长椅上,在清晨在这荒唐的情绪里小睡了一会儿。似梦非梦间,仿佛顾枫温柔的小手抚上他的脸,他去握时,她要逃:“枫,别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个机灵醒过来。   明子半跪在他的身前,手被他紧握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醒来,马上怯怯地垂下头去。   我见犹怜。他——不忍。拉起她:“别跪着,起来!”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只是喝醉了酒,一个或者几个人都全然不知。我那段日子就是很荒唐。我是准备要去做掉的,结果就让你们发现我沾了毒。”她语气寂寥寥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在晨曦里依旧带着暮气沉沉的哀怨。   他手轻拢过她的发,慢慢束到她脑后,让她的面庞看上去清爽些。   她微抬头,还是不敢直视他:“我昨晚只是怕了,一时间就像小时候一样求得你的保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会向爹说明白,大不了让他打死我……”   “虽然这是个原则性问题,但是我是你哥哥,自然我保护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怎么能忍心……”他没有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我扶你去洗一洗,然后我们吃早饭!”   她点头,乖顺地跟从他。早饭,肖罗宇吃的心事重重。明子已经坦言因为醉酒不慎失了身,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这事情真相不好再追究下去。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宜打胎,可这孩子也不能要了。先不要说井上秀石眼里不揉沙子,对待族风、家风极其重视,管教子女甚严,他真的可能一怒之下打伤明子,在他面前如何能周延过去,单就明子现如今所受的身体和精神双重伤害而言,不好好恢复,明子的一生就这样毁了。清清白白的一个可人儿,自己从前连碰都不敢碰,却是如此际遇。   怎样才是两全之策?肖罗宇真的犯了难。   “宇哥哥,不必为了我的事如此费心。你昨晚没有立即反驳我,默认下我强加给你的孩子,我已经很感激了。”明子声音不高,但是清晰肯定。   罗宇抬眸,见她的眼神却还是呆呆的。“你不要多想了,这个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你去说服我爹放过我这个辱没家门的败家子吗?”她嘲弄地。   “他总是你爹,最疼你。”他回答。“给你的罚,我受着就是。”   “不用了,这样活着,还不如他打死我的好。”她苦笑。   “明子,别这么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你度过难关。”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温暖有力。   她看着他,似乎欲语又止。   “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他鼓励。   “你如此对我,顾小姐会不会又生气了?我知道你在乎她。”她低语。   他舒朗了眉目,那样好看。“你多虑了,我昨晚和小枫讲了你的情况,她让我要帮助你。她理解我,也信任我。”   这话听在明子耳朵里,她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面上却展出动人的微笑:“这样就好了。”   “记得你是我妹妹,我永远会保护你。”   她看着他的眼慢慢地蓄上泪,心里默默地说,宇哥哥,你不要怪我,我这样爱你,真的只是为了爱你。 ☆、意冷(十)   明子靠着软枕倚在卧榻上,尽管病容依旧,看着面前木村谷正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犀利。   “我来看看你。你好些没有?毒瘾控制住了么?还难受不?”木村不敢直视,语气恭谨而关切。   “还好!”她冷淡。   “大师兄一定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救治,用不了多久一定就没事了。”他又说。   “对。人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气。   “明子……”他恋恋不舍。   “你是来问孩子是谁的吧?”她挪了个倚位,冷笑道。   木村躬身站着,本来是高的,可是从目光到神态都谦卑至极。明子虽半卧着,气势却居高临下如女皇。   “你猜得对,我告诉你,孩子是你的,我井上明子没有那么低贱,可以到任人欺侮的地步。而宇哥哥确实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她坦率。   他在意料之中,又震惊于她的直言不讳,张了张口,终于艰难地:“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娶你!你知道的,明子,你何苦如此执着!”   “我不想嫁!”她并不为所动,直接拒绝。“这个孩子算我借了你的人情吧,以后我会还你!你可以走了!”   木村觉得羞辱,又不肯放弃,想了想,低劝道:“明子,你这样为难大师兄就真的好吗?他此刻正在师父那里受罚,既不说孩子是他,也不说孩子是谁的。一心维护你的名誉,还怕让师父伤心。师父就说要打到他承认为止……”   明子闻言一步迈下榻去,笈了鞋子就往门外奔,临到门口抛过一句话:“你敢把真相说出去,别想我再理你!”木村反映出来想起去追时,她已没了踪影。   讲武堂里弥散的都是血腥气。秀石高举蛇皮鞭狠狠地抽打,罗宇冷峭苍白着面孔一声不吭,直任衣服被挞破,血花从鞭梢溅出。   井上靖跪在一旁不敢语,看样子已经跪了很久,想是劝说无效。   明子直冲过去,谁也没有反映过来,就扑到了罗宇身上。秀石的鞭子哪里收的住呢,这一鞭狠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一声惨叫,一切戛然而止。   血迅速地透过她的外衣渗出,她痛的无力支撑,滚滑在罗宇怀里。突如其来的她,偏偏就倔强地抬眸看着秀石:“不干宇哥哥的事,你打死我算了!”   “可恶!你当我不敢?!”秀石本该急切心疼,现下却被激的大怒,举鞭就抽下去。   罗宇连忙用臂一揽用身体护住女孩,长鞭结实地抽在他肩头,鞭梢狠辣地卷起,沿着他的脖颈和下颚扫过,袒露在外的肌肤被撕开裂口,霎时血红一片,大滴大滴的鲜血落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衫。   鲜红映衬他的脸孔惨白。天哪,这个不是她要的!明子心疼极了,抬手就去拭。他挪下她的手,低沉地:“你没事吧?你跑来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其实等师父发泄下,消消气就没事了。”   靖跪步上前:“爹,够了,两个你都打了,从小到大,您何尝动过明子一个指头。今天也说打就打了。就到这里吧!”   木村已经跟着闯进来,只恨自己来迟一步,让明子受了鞭伤。这时,也一并跪行到秀石面前为他们求情。   秀石阴冷着脸,目光充血般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终于垂手耷拉了鞭子,惨淡一笑:“你们赢了,事情过去三年多了,你终是让我答应你娶我的女儿!”   “师父在说什么?”罗宇一时未转过脑筋。   “如今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们便在一起吧。”秀石觉得自己实在打得很累。   “师父……”他大惊。 ☆、意冷(十一)   秀石斜睨罗宇一眼:“听不懂?我不干涉你们的婚姻了!你立即办理离婚手续,尽快择日娶明子为妻。从此收敛你的风流不羁,必须忠诚于她。否则我不客气!”   “我不能娶!我当她是妹妹般疼爱……”罗宇这才听懂了,立即反驳。   秀石一愣,抬手持鞭指向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敢?!”   “我不能娶!这话我一早说过了。”他坚持,并不退缩。   “不能娶?那你招惹她干什么,又对她如此用心维护,举手投足都是情真意切。你还敢玩弄我的女儿不成?”秀石彻底大怒,疯了一般举鞭没头没脑地抽过来。   明子支撑着去挡,罗宇护着她,两个抱成一团的人,在鞭子雨里血肉模糊。   靖跳起身去夺秀石手里的鞭子:“爹,爹,你不顾哥也罢。可这样打下去,明子现在的身体抗不过去了啊。”木村也帮忙去拦。两人合力,几次推搡方把秀石推离开几步距离。   靖忙扭头对罗宇说:“哥,快带明子离开,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眼下似乎性命攸关。罗宇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只好先带明子离开。   明子的小筑里,肖罗宇不安地踱步,焦虑已经让他觉不出身上皮开肉绽的痛。井上靖匆匆赶了过来,见明子昏睡在床,忙问:“明子没事吧。”   “伤口不太深,还好。我已经给她上了药。”罗宇气息不稳,一身血淋淋的模样,他全然不管不顾,相当的失魂落魄。   靖便知他这次是真的心烦意乱了,安慰道:“哥,我帮你处理下你的伤口,你伤的着实不轻。”   “我不要紧!”他眉头深锁,见到靖眸中一亮,立即说道:“靖,你去我的小筑看看小枫,我担心,她万一听了这边什么胡言乱语,会出状况,我现在伤成这样不好回去。你一定要安抚好她!”   “哥,我知道。只是你让医生也清理下伤口啊。”靖不放心。   “你快去!”罗宇推了靖一把。“然后回来告诉我。”   顾枫安静地坐在客厅窗前的长椅上读书,阳光为她镀了层淡淡的金,她穿着比较宽松的睡袍,长发垂肩,手里捧着一本《源氏物语》,整个人就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井上靖走进来,她浑然未觉。她安静得让人不愿打扰。从知道她怀孕,靖还没有单独和她好好说几句话。刚刚经历了暴风骤雨般的早晨,不知等待她的又将有什么,此刻他心情复杂,一时站着不知怎样开口,怔怔地瞧她出神。   过了半晌,顾枫放下书本,伸了个小懒腰,抬起头,不远处站着那个男子,目光深沉分明是满满的爱意。“嗨,你来了多久,怎么也不出声?”她站了起来。   他匆遽收回目光,仿佛被人窥见心事般,涨红了脸,语结地:“你感觉怎么样?我来瞧瞧你——哥让我来瞧瞧你——他在忙——忙——”   她“扑哧”一声笑了,大方地:“我知道啊。他除了要收拾这几日怠工的烂摊子,还要去照顾你家大小姐,当然忙。不过哦,其实也犯不上打发你来看我,我又不是菟丝花,没了他不会活,我有我的事情做。”   她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然后伴了个鬼脸,道:“我很好,孕呕也不严重了,让他放心。”   “你能理解他真是难得!所以他也格外看重你。”他由衷地赞叹。“我知道你会很好地照顾自己!小枫无论发生什么,你要记得他在乎你!”   她憨憨地笑道:“还会发生什么?我与他之间难道经历的还少?最起码的信任会有!我们彼此都是。”   “这就好!”几句话,靖倒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那你好好地,我先回去,有空再来看你。”   “好!”她微笑应道。   不敢多做停留,靖转身离开,心里难过,说不出所以然。   再回到明子小筑时,看到罗宇已经坐在书桌旁批阅文件了,面容衣着清理的很清爽,神色也恢复了他平常的淡定。靖的心放下大半去。   “她还好吧。”罗宇未抬头,已知靖回来了。   “还好,你放心,她的状态很不错!”靖忙说。   罗宇淡淡地“恩”了一声,却也合上文件夹,眉宇浅淡地流泄出茫然,许是对未知将来的无把握。   罗宇真的少有这个样子,他一直从容不迫,镇定自若,旁人瞧不出半分无措。靖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于是他小心地问道:“哥,明子怀的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   罗宇微怔,早晨明子对他讲出真相时,羞愧地再三请求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知道对一个心高气傲一直冰清玉洁的女孩来说,这是多么难以面对的伤疤。即使对她亲生父亲和哥哥,她也难以启齿吧。她只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依靠他的保护。   “刚刚我让中医来瞧明子身孕的时候,又让医生重新调配了给小枫的安胎药,下午你帮我给她送过去!”他停顿片刻,这样说。   “哥——”靖沉不住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   “这样的明子,我不能撒手不管吧。这份感情不是爱情那么简单,何况如果不是因为与我的情殇,她不会沾上毒,我难辞其咎,你知道么?”他长叹。   “我理解,你们有过美好的过往,有过恋情,可是——小枫怎么办,你想过没有?”靖激动地说:“你前面做了那么多,不惜因此与爹翻脸,不就是要和她在一起么?”   “帮明子戒掉毒,那个孩子肯定也不能要的,等她身体恢复了,我便算赎了我的罪过。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小枫能明白我。”他低语。   靖看着他的迷茫,终于叹道:“你们都知道,我爹不会让这事情这样简单就过去的。你做好准备了么?” ☆、意冷(十二)   人世,浮沉无常,似真如幻,阅尽沧桑,方知世事多悲伤。   顾枫手中的《源氏物语》已经差不多读完了。这本日本古代宫廷生活的白描小说,奢靡颓废,却是用诗一样优美的语言描写了一曲曲爱情的悲歌。当古老繁华徐徐落幕后,激荡在她的脑海中哀伤久久不散,唯美哀艳的情感如樱花缤纷。   她在罗宇卧室的书架上初见此书,是他枕畔不多的书籍之一。他爱读古代文学,卧室书架有中、英、日、法等国的古典文学。放在这里的自然是爱读的,她曾问过他为什么喜读这本书。他当时只是一笑,你不妨读读看,有什么感想告诉我。   这是要她更加了解他呢!   看此书,方觉世上博爱者当属源氏。初看只觉源氏不过一多情种而已,细读方知其味不在滥情而在专情的珍贵。怎么想着都觉得,肖罗宇看待感情的态度上,某些秉性与这源氏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她已读过他书架上仅有的两本世俗小说,可巧都是外国的,都是古代的,都有着浓浓的言情意味。一本法语的《曼侬/蕾丝歌》,一本日文的《源氏物语》。是他极精通的两门外语,他了解它们的文化精髓。这似乎暗含着什么?   他骨子里的情感,比如处处留情却不薄情,比如看似有情却也无情,比如看似无情却还有情,比如极致的美和短暂的不可留——樱花……那般微妙,不可体会。   这谜一样的男子啊,成谜的岂止他的身世?即使今时今日,他们心心相印着,她仍不敢说她了解了他。仿佛是她想要的更多,陷得更深,越发地难以看透。   要一份恒久的爱情,自是相爱容易相处难得。在与江一帆的感情,她已足够任性,想爱就爱了,全靠对方的包容。上一份感情她全然没有投入这般心思琢磨过。在与肖罗宇的感情中,她几乎倾尽全力在支撑,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可见,她是真的爱他。这感情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爱,甜蜜诱人,是否也会有不堪重负?她马上缩回了自己的想法。   她有一肚子话此刻好想和他聊聊,可此刻他又在哪里呢?她心底起了层细细的惆怅。   顾枫坐在黄昏里有些恍惚。井上靖带着安胎药进门来,面前的女子不复有清晨明媚的神态,让他的心倏忽一痛。   其实,罗宇平日繁忙,能够陪伴她的时间本就有限,现在因为明子的缘由又必须日日守在明子小筑里,他名义上还有一位已经明媒正娶的妻子。任谁再开朗活泼的性情再大条的神经,也不会全无包袱地与之谈情说爱吧。   顾枫已算坚强执着者,只是眼前这位20出头的姑娘,倒底明了吗,她给自己挑选了一条怎样的爱情之路。   “怎么来了,总是站着不讲话?”顾枫的声音打断了井上靖的思绪。   “哥让医生重新调配了安胎药,让我给你送过来。”靖忙接话道,同时放下药罐,将药小心地倒进药钵。   “药?”她轻声地重复了一个字。不知为何,靖敏感了下,马上补充道:“是哥亲自让医生给你调配的,又让我亲自送过来……”   “我知道,他特别用心。所以才会打发你来做这样的小事。”她笑了。无论何时,她的笑容总会让黯淡下去的光影明亮起来。这能照进心底的阳光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   “快趁热喝了吧。哥说看看效果怎么样。如果好,就按这个方子用一段时间。到时把药配好交给阿正,让他每天给你煎服。”他看着她喝下汤药。   她小鼻子一皱的模样很可爱。他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苦,是不是啊。吃块糖。”   好像哄小孩。她莞尔一笑。他与她之间,终是还原了最纯真的情谊。“谢谢!”拿过糖块拨纸放在嘴里:“你想的真周到。”   “小时候吃药苦,哥总拿糖来哄我和明子。”他轻叹。“这些事情我爹不会做,我娘身体不好去世又早,所以都是哥来做,所以他对明子的感情便是当她是亲妹妹在疼爱……”   “你不用说,我明白。我没有怪他不来看我啊。我现在就想一心一意给他生下这个孩子。”她面对着窗外的夕阳,长长地舒一口气道:“那么即使有一天……我至少还有孩子……”   “小枫,你不是个悲观的人。”靖安慰道。   她手掌轻抚小腹,唇角上扬,微微骄傲地:“是啊,我不是!靖,你说,我的孩子是不是会特别漂亮啊。如果是个女孩,多半会承袭罗宇的绝美长相,得生的多倾国倾城呢。如果是个男孩,大体像我父亲或者我四哥,又有罗宇的优秀遗传基因,那也是个极品妖孽啊!我算不算祸国殃民?”   她逗笑了他。她语气里母性的温柔也深深地感染着他。他玩笑道:“对的啊。这么优秀我可要先下手为强,以后我们儿女联姻可好?”   “你的新娘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她瞟了他一眼,“你要我儿子等多久?要是女儿,更加等不起了。”   他微汗:“我尽快啊。这事必须得到你的首肯。你不允许,我求哥也是没用的。”   “哈哈!”她笑的愉快。一脸灿烂在夕阳余晖里。 ☆、意冷(十三)   到底是冬季了,眼瞧着夕阳坠落,庭院里的路灯由浅到明地亮起来。井上靖心里纵有不舍,也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室内灯亮,灯光下顾枫的脸孔却出奇的苍白。她手抚着小腹,仿佛有那么一个细细小小的痛点,她察觉到了,偏偏找不到,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很快地痛点扩散,痛如海中潮水直铺过来,刚刚还在岸边安静看潮起潮落的她,瞬间就被凶猛的海浪卷入水中,沉溺,挣扎不出……   井上靖眼见着,顾枫唇白如纸,身形摇晃,就要晕倒在地般,忙一个健步冲上前扶住她,轻唤道:“小枫,怎么了?”   “痛……”她已然气息微微。   “哪里痛?”他急切地问。   痛已经抽干了她的气力,她吃力地:“腹——很——痛——”身子坠坠的,有什么东西正迅速地离她的身体而去,恐惧揪紧她的心。再无力讲一个字,她在靖的怀里半晕厥过去。   “怎么会腹痛啊!”他急出一头汗,一边狂喊:“阿正,快叫车,拿顾小姐的大衣来,我们要去医院!”   阿正闻声赶来。靖打横抱起顾枫,她腿弯处的湿黏粘着他的手臂,他挪开些,看清是一抹血色。他更慌了,抱着她大步往门外奔去。   明子经过这几天的调理治疗,毒瘾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医生说涉毒未深是有道理的。肖罗宇暗自松了口气。一边看着床上休息的女孩,一边在桌上处理公务。积压的事情棘手的不少,打过电话来谈事情的也不少,怕吵了明子休息,他每每要到阳台上去接听。   接过这个电话刚走回来,明子娇气的声音传来:“宇哥哥,你把手机关了,好不好?好吵!”   想想也是,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明子快快好起来。工作上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找不到他,健雄自会过来请示,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不接听电话也罢。于是肖罗宇顺从地关掉了手机。   看明子醒了,他坐过去,喂她些果汁,陪她说了会儿闲话,两个人开始用晚餐。晚饭时间已过,井上秀石到了明子小筑里,没有让侍女通传,他直接上了二楼。   自上午正面冲突以来,秀石初露面。看到的正是罗宇收拾明子跟前用餐完的食具,他体贴地给她擦嘴。看在眼里,秀石有些许欣慰。罗宇手里拿着毛巾,看到走进来的秀石,心头虽一紧,面上还是平常色,马上问安:“师父,您来了!”   “恩。”   明子也立刻坐直身体,怯怯地叫了声“爹”。   三个人都没有再讲话。气氛有些僵僵的。秀石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紧急送到医院的顾枫,被推进了急救室。井上靖在门外不安地踱步等待。一路上,顾枫在他怀里昏昏沉沉,身下流的血越来越多。一路上,他拨了数次肖罗宇的手机号都是关机。无奈之下,下了车,他就让跟着的阿正赶紧去明子小筑找罗宇来。   急救室“手术中”闪烁的光亮让靖害怕。他来回走了几趟,自己都觉得跌跌撞撞,走不下去了,惴惴地坐下来,手揪着头发,低头看见身上血迹斑斑,又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倒底发生了什么呢?他理不清思路。怎么站着站着顾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前边他们还谈笑风生,她说她祸国殃民地要生出绝顶貌美的孩子了。他笑说要与他们做儿女亲家。   那碗药——药……   可药明明是肖罗宇亲手交给他的,让他亲自带给她,安胎用的。安胎啊!   刚刚医生甚至不及过多询问,只是连忙命人把顾枫推进急救室,把冰冷的手术知情单放在他面前:“先生,一个孕妇,三个月内本身胎儿就不稳,出这么多血,胎儿恐怕已经滑落,现在必须马上手术!请您阅知手术风险后,在亲属一栏签字吧。”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她的近亲属,我无权。可是有权利的人在哪呢?   “先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时间越长,病人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您放心,病人只是一时大出血休克,及时手术是不会有问题的。”尽管声音温和同情,可是还有用吗?   想着靖大脑一片空白。   阿正来到明子小筑,木村谷正在院子里站着。听说他要见肖罗宇,木村好意提醒道:“庄主刚刚上去,你这会儿去打搅少主似乎不妥。”   听到庄主的名头,阿正本来就吓住。可是想到顾枫的紧急状况,又不知所措。木村好奇:“小筑里有什么要紧事要向少主汇报。”   “要紧!”阿正紧张,又自语道:“庄主是不是坐坐就走了。我还是等一会儿吧!” ☆、意冷(十四)   这一夜有多么漫长。   顾枫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愰顾四周暗不到边,没有向上攀沿的梯索,发不出呼救的呐喊。最深刻的恐惧更是,她一个人,力强也罢力弱也罢,奋起也罢堕落也罢,她独行,她只有她自己。   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怎么逃过了那一劫,反正天明了,她躺在床上,又瞧见了阳光。依旧灿烂的冬阳,也驱不走留在她心底的暗夜里垂死挣扎过的痕迹,还有刻骨铭心的疼痛。   冬天的太阳,看似灿烂,实际并没有温暖。不是吗?名副其实的——冷太阳!   她的手吃力地抬起,轻抚在小腹上,尽管那里曾经孕育的孩儿尚未能隆起让她抚摸感受,此刻她却已清楚地知晓它不存在于她体内了。曾经那么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现在想起来都是几万分的后悔。   昨夜,她昏着痛醒,醒过又痛昏,她便知道它不在了,以那样极度折磨人的方式与她告别,把难过留给她自己。   她的泪一忽儿全落下来。   井上靖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身旁。看到她流泪,便知道她早醒了。本来预备她失控地痛哭,歇斯底里地不能接受现实,就像好些电影里的桥段一样,哭号“我的孩子呢……还我的孩子……”   她没有,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流泪。   他多么希望她能那样发泄一下,至少他就不会替她这样憋屈的难受。为何遇到天大的事情,她总是冷静的如此脱俗!让他心疼、敬佩,进而爱意又添一层。   “罗宇呢?他没有来么?”病床上的顾枫终于开口问道。   这声音才带着些些委屈和柔弱。井上靖连忙说道:“他一直忙着,应该就快到了。”   他不能明说,阿正昨夜打过电话来说,庄主在明子小筑里申饬少主到后半夜,任何人都不敢近前讲话。震耳欲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筑,后来旁人等都被遣散了。   当时阿正反过来问靖:“少爷,听说明子大小姐怀了少主的骨肉,庄主连申斥带命令带建议,已经定好了日子让他们成婚。这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你别听他们乱传话……”靖说。   “可是我昨天在楼下听庄主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大小姐小筑里的人都知道,所有细节说的都很清楚。少主那个性情,好像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只是可怜了顾小姐,也有着身孕呢……”阿正叹息。   “等顾小姐出院回去,你不要乱说话,听到没有!”靖心焦,又觉得一时半刻解释不清,只好捡紧要的叮嘱。   “我明白。”当时阿正忙说,最后请示道:“明天一早,我让健雄再到大小姐小筑里去回禀少主行不行?”   靖知道也只好这么办了。他心里担心着,昨夜不知父亲怎样向罗宇逼婚,罗宇又是怎样周延过去的。   靖的沉思丝毫没有逃过顾枫的眼睛。她心里的疑团更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罗宇怎么会不出现?得是怎样的不得不?他一直珍视这个孩子,前天下午他们还好好的在一起,不是么?即使要陪伴明子戒毒,也不该连这一时半刻的时间都没有啊。   她紧张:“他有任务么?是不是受了重伤,怕我担心呢?把手机给我,我要听听他的声音。”   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全部是为了他。她才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啊!   靖气血上涌,难过加深,却不敢表露半分:“那倒没有,他手头的事情太多,明子戒毒的事也不让人省心。”   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可是又想不出所以然。在医院里呆不住,于是说:“靖,我们回去吧。回去养着也行的。这样他来看我也不必跑出这么远。”   依旧是满心满意为了他。   可回去必得面对风暴眼,床上孱弱的女子是否能够承受?   他倒宁愿在这里为她支撑出一片暂时的晴空。“你流了那么多血,又刚刚做了手术,身体虚弱的很。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这也是罗宇的意思。”   听到这一句,是罗宇的意思。顾枫的神色果然和缓许多。“哦。那好吧。”   靖看得出她其实满腹犹疑,对骤然落胎、对罗宇迟迟不露面,只是她不好对他讲。她在等待她的爱人。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他要保护她帮助她,而且是一辈子,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会在!   他们没有等来肖罗宇,让人意外的是尤优先来了。   靖将尤优堵在门口,皱眉道:“夫人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看看病人?”她一脸无辜的明媚。   “她很好,您不用惦记。”非常时期,顾枫意外堕胎疑点重重,靖不得不万分小心。   “井上靖,我既然准确地知道她出了事,准确地知道她住在这里,我既然来了,你说是谁告诉我的。”尤优理直气壮地瞪着靖。   靖将信将疑,试探地:“难道是——哥——让你来——”   “你让开,让我进去!”尤优越发的强硬。   病床上的顾枫听到了门口的异动,开口问道:“靖,是罗宇来了么?”   “是我,顾小姐。”尤优高声对着里面喊道:“我来看看你!” ☆、意冷(十五)   顾枫承认,看到尤优那张妖娆的脸孔时,心狠狠地一沉。她们之间已经很久相安无事,难道她也知道她怀孕了?罗宇没有来,他名义上的妻子倒先来了。她心中的疑团更大。   尤优压抑下欣赏顾枫惨白小脸的喜悦心情,故意整肃道:“顾小姐,身体怎样?出了这样的事,罗宇又忙顾不上,你昨晚来医院时该叫上我才好呢,女人照顾女人总是方便些。”一边说着,一边眼神还瞟着井上靖,果然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有什么事?”病着的她,气势可不输。   “我们姐俩个说些体己话,好不好?”她改成了粤语。   顾枫一愣,抬眼瞧向靖,略一思索:“靖,你先去屋外走走吧,在这里闷了大半天了,出去透透气。”   靖看着她摇头,她语气坚定:“你放心,没事!”   “小枫,不行——”靖坚持。   “没事,你去吧。”她不动摇。   该来的总要来。顾枫心头隐隐有了闻着血腥味儿的快感。既然要来,顾枫从来不是会懦弱后退的主儿。   井上靖瞪视尤优:“她还是病人,你小心说活!”   尤优翻了个白眼给他,并不作答。   看着靖不情愿地离开,顾枫方冷淡地看向尤优:“现在只有我和你,有什么你直说吧。”   “井上家的少爷对你可真好!”尤优语气轻佻地开口道。   她义正言辞:“我们只是朋友,昨晚出事时刚巧他在,帮了忙而已。”   “是啊,你们是朋友!这个罗宇也认同啊。”尤优似笑非笑:“不止和你是朋友,他还是罗宇的过命兄弟,否则罗宇也不会让他送安胎药给你喝。由井上靖送过来的药,你自然一丁点儿都不会存疑的吧!”   顾枫怔,这话信息量蛮大。不及她想透彻,尤优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怀孕了,也知道你很小心,轻易不会动别人送去的东西。饭菜是阿正一手包办的,不经他人之手。药一定是罗宇亲自交待的,你才会用……”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脑子有些乱。   尤优不愧为“千面女郎”,瞬间变换出哀伤的眼神。“说一点不恨你,我太虚伪。可你受了这个苦,身为女人,我也心疼了。罗宇他怎么能下的去手,让你堕胎呢!”   “你——胡说!”她惊叫。   “安胎药是罗宇在明子那里亲手熬好的,叮嘱靖亲自送来给你喝,如果任何一个下人送过来,比如小苑比如阿正端过来,你会深信不疑喝下去吗?你难道不是喝了那碗药,继而腹痛流产的。”尤优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喃呢,她知道罗宇不会的,这不符合逻辑,可是又解释不了她因何喝了他送来的安胎药就滑了胎,可能是有人动过手脚,但她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看样子,小枫你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啊。”尤优舒展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讲:“你真的不知道井上明子怀孕了?”   “你说什么?”她惊讶。   “明子怀孕了啊,怀的是罗宇的骨肉。庄主特别生气,昨天早晨鞭打了两个人,那两人在鞭子雨下互救,其情据说十分感人,所以庄主决定让他们在一起了,据说昨天晚上在商议婚期和婚礼事项……”   顾枫在听清第一句“明子怀的是罗宇的骨肉”时,心神就被震飞出了窍,只见尤优的嘴一张一合,再不知她说些什么。   “小枫你在听么?”尤优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声音极其关切。   “在。”她告诉自己挺住,强忍着泪,不想在尤优面前失了分寸。   “其实你难过也是正常的。”尤优握紧她的手,不由她挣脱,长叹道:“我也很难过。我们同病相怜。我会和他离婚的,成全他少年时起就追求的爱情和身份,成就他的梦想。为了这个我会拱手让出我的婚姻,尽管我不甘心不舍得不愿意,但是,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   顾枫未语。尤优续道:“我今天来看你,只劝你早作打算,免得到时惊着自己,更加不能自保。明子可不是我,她不是能容下你的人。即使你什么身份也不要,她也不会容你分享罗宇一分半毫。你懂的啊!她刻薄寡情——”   顾枫都听明白了。她神志清楚些,本心里知道还该相信罗宇,只有从罗宇口中说出的才会是事实,经人描述的真相往往出入很大,何况还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一切不是真的,尤优也断不会编排出明子怀孕一说。   而仅仅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你话说完了,可以走了。”她咬着牙说。   这份沉得住气让人很刮目相看。尤优心下冷笑,你再装出这个样子,也是无济于事了,你的孩子已经没了,肖罗宇也即将离开你,你才是赔上了名声身体,最得不偿失的一个。   井上靖走廊里踱步看着尤优出门下楼去,马上冲进门来。病床上的顾枫,仿佛使尽了全身气力,此刻如一截枯木,紧紧地蜷在被子中,失了魂魄。   “小枫,你还好吧。她乱嚼舌根了是吧。”靖担忧极了,猜也猜到了尤优会说什么。   “她不是乱说的吧。明子怀孕了你也知道的。”她幽幽地。   “你还是等哥来,让他把真相告诉你。”靖说。   “我是在等他。”她眼神空洞地看向他:“只是你先告诉我,药是他熬的,他亲自给,让你亲自送过来的,是吧。”   她口气冷静如斯,他不觉倒吸口冷气。 ☆、意冷(十六)   明子小筑里,肖罗宇顶着头痛欲裂,耐着性子处理完前一日紧急的公务。这两日有意放松,果真尚有许多事情待做。   昨天秀石一番话话里话外逼婚,他不语。明子发病折腾了一夜,让他一夜未眠。对于他沉默不肯松口娶明子,师父也拿不出更高明些的手段威胁。他没有惧怕,就觉得这事烦不胜烦。   只是明子的饮泣,还是让他心里有些难过。在她吸毒这件事上,他尤其内疚,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无论怎样总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他唯有格外尽心意地照顾她服药治疗。   床上明子还在酣睡中,肖罗宇拄着头,心下轻叹,匆忙间两天就过去了,不知顾枫怎样。   自诩自己从不是儿女情长,为情所困的人。他一直超脱于情感之上,一直主宰自己的情愫,一直不屑于浪费心力在此。但自顾枫怀孕以来,他心底的柔软一一被拨弄。原来他并不是那个冷面杀手,原来他有这样柔软丰富的内心。这个真的是他么?   他掏出手机,手机一直关着机,他倒忘记了。他苦笑打开来,拨打电话过去。小筑里无人接听,顾枫的手机也接不通。有靖照顾着,她应该安然无恙,他倒没有太担心。顾枫的支持和信任才是他真正的底气,心下顿觉安慰许多。   正想着过一会儿再拨过去,健雄慌张地上楼来,并且把他拽到屋外。   “少主,阿正来说,顾小姐出事了,现在正在医院里。”   “出事了?”让罗宇大吃一惊。“在医院里?哪家医院?我就过去。”   尤优已经走进小筑来,风风火火。“罗宇,我刚从医院回来。小枫的胎儿掉了。我也是一早从阿正那里听说她出了事。想着昨晚她就由井上靖一个人送去了医院,多少会不方便,我先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听说后,我就奔了过去看她。这才赶来告诉你。”她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话讲的情真意切,语速急而快。   多少大风大浪,他经过,都是面不改色。刀架脖子枪戳头,血流成河,杀人如草芥,他眉头都没皱过。   孩子没了!却任他再波澜不惊的脸孔,霎那扭曲。   他稳着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问出来:“小枫怎样?”   尽管声音一贯的冷凝,可尤优听得出细微起伏和心惊心疼,忙说:“她很好!你放心。我这就陪你去医院吧。”她对他的语气很是柔顺。   肖罗宇不及回屋穿上外套,寒冬里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衬衫就疾行出了院门。尤优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两人快步上了小苑的车。   “怎么会这样?”他望向窗外自语,手指握成拳。   尤优望着罗宇俊美的侧颜,轻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好好和她聊聊心里话吧。”   话里有话!肖罗宇回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她。尤优一副哀伤隐忍的神情:“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你要的我定会成全你。这个你不用为难……”   “此刻说这个干什么。”他冷淡地打断。   他对她的冷淡才是平常色,这么多年她储存起来的温情片段不过寥寥可数,那时没有顾枫存在,或者他受了顾枫的情殇。   她微昂着颈项,淡淡地:“明子怀孕了,事情闹得这样大,我不可能一无所知。昨晚你师父又逼迫你,吵的恨不得大半个庄园都有耳闻。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已经怀上了少主的骨肉。那么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他语调平静,又打断道:“你怎么知道孩子不是我的?”   她挪开目光垂下头,低低地:“跟了你这么多年,做夫妻也快两年了,你的习惯怪癖我还不知道么?你是会轻易交付真实自己的人么?除非你心甘情愿!那么明子用什么手段能得到你。以你的为人,以她在你心中特殊的地位,你不会没有婚姻就对她怎样,你有你的原则。这事情自然其中有蹊跷。”   她懂他,他的心微微一动,声音和缓些:“你能知道,挺好!”   “我知道的,顾枫却未必能知道。也许冷静着,她是懂你的。可处于怀有身孕的位置,她不可能像我一般置身事外地作出清醒的判断。所以你要理解她。身为女人,她已经承受了最大的伤害,你不要怪她的擅自决定。”尤优一波三折,动情地说道。   其实,以肖罗宇的机敏,在听到“孩子没了”的消息时,他就已经作出判断,顾枫本来对要不要这个孩子就犹豫不定,想要这孩子更像他的心愿。她定是已经听到了什么,然后怕他为难,瞒着他堕了胎。已经有过一次了,不是吗?那时她不爱他,她恨他。现下,她爱他,更要成全他。   无论他怎样做足准备,让靖保护她,终究是迟了。   肖罗宇轻阖上眼睛,他最恐惧的就是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去,她与他之间的缘分被扯断。有她的信任和支持,他可以无坚不摧。此刻他不过外强中干。   那么她准备怎样告诉他呢!还是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如何告诉他?她既没有准备好告诉他,瞒着他处理了他的骨血,他这会贸然去了她该多仓促多尴尬。那种面对,想着都心痛。   肖罗宇苍凉地吩咐道:“小苑,先调头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微蹙眉头,因鞭伤未愈而苍白瘦削,紧闭双目,眼睫长长垂落,尤优瞳仁里的他凄美忧郁。   她在心里细小的声音说,罗宇,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明子能得到你一时,却不深懂你;顾枫懂你爱你,却与你没有缘分。终有一天,你回视时,是我站在你的视线里,携你手走完岁月人生。   捱到了下午,罗宇没有来,还是没有来!这是什么意思,顾枫几千几万种说服不了自己。再淡定不了,她支撑着坐起来,执意拿过手机,亲自拨电话给他。电话响了数声,没有人接。   肖罗宇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眼神里都是哀伤。他靠进大椅深处,不敢接听。如果她准备好了告诉他一切,那么,她是不是就该离开自己呢!他怕被她告知,那一刻来的越晚,他越觉得她还在他身旁。   逝去的抓不住。   什么是真正的心灰意冷?她颤抖着手放下电话。他既做了一切,可还会解释给她听?在医院里在病床上在她最痛最难的时刻,她深刻地体味到的确是心灰意冷。   他望向萧瑟的窗外,白雪茫茫,他在大椅深处手臂抱紧在胸前,他从未觉得冬天会是这样的冷,不再有雪地里的恣意忘情般舒坦。冬天原来是冷的。因为心已经是冷的。 ☆、任性(一)   “你如果难过,还是哭出来吧。”井上靖不忍看着顾枫压抑她的难过,轻声说。   顾枫扯动嘴角淡淡地:“我不难过。本来要不要这个孩子我就犹豫不决,现在他作了决定,我服从。那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件事情有些古怪……“靖急着辩解。   “古怪么?杀伐决断从不含糊,符合他的风格!”未等他说完,她打断道。   她的眼神清冷无比,靖结巴了:“可是——可是,哥给我药时,相当尽心地叮嘱——你还是等他来好好问一问吧。”   “他还会来吗?他不是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我们不再说这事了,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二次伤害更疼!”她没头没脑地冲出一句。   靖生性柔善,即使习武多年,本性依旧,此刻看着心爱的女子受伤,更加难过,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扶住她的肩:“小枫,我不会让你二次受伤害。你还有我呢!有我在,井上庄园便没人敢欺负你!”   前几日肖罗宇柔情蜜意的余温仍在她心底荡漾,他却下得狠手如此对她,到底在他心里还是明子和权力更重。无论她付出多少真情,他都可以弃之如履,当然让人心寒。失望之余,有一个男子对你表白,心里的滋味真的难以表述。   顾枫怔怔地看着靖,内心五味杂陈。忍着泪不落,身子颤抖。她没有家能回了,她没有人可依靠了,可她此刻多么需要!   这强装坚强的女孩,让靖震撼又心疼,他不再顾及许多,一把揽她入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吧。不要憋着!傻丫头!”   “我不哭!不会哭!这路是我自己选的……”她哽咽了,此时此刻,这肩膀多么结实,她下意识地从他背后用手扳住了他的肩头。   无论如何,肖罗宇觉得他该去看看她。总是她为他第二次落了胎,那是疼的,她为他疼过两次,这情谊他得记在心底。   健雄轻轻走进来,看着落寞的男人,低低地问:“少主,小苑来问,还要备车送您去医院吗?”   “恩,这就出发。带上我让阿正熬的汤。”他气若游丝。   健雄知道这几日少主太累了,又不敢多出声,下去准备。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惨淡,肖罗宇颀长瘦削的身影缓缓滑过。他在整理心情,不想让她看到他有难过。   这样走着,来到她的病房门前,轻推开门。他心里是急切地想见她的吧,怎么忘记了敲门呢。莽撞了,自听到她堕胎的消息起,他分分钟都不在状态,行事乱了分寸。   眼前是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亲密无间。她靠在靖坚实的胸膛上,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而他的唇几乎就擦着她的脸颊,那一个温存模样能融化千年冰川吧。难道那才是你的避风港?每每你受了所谓的“伤害”,都会寻求那个人的安慰和保护。顾枫,你心里倒底当我是什么?   怒火燃起,这个太碍眼。撮起的火却憋在他的心口,是浓重的悲伤压倒性地占领了他的全部思维。一极热一极寒,直扑拍他的心脏大痛。说到底还是他莽撞了。他关上门,站在了门口。他并不知道他接下去要干什么?   门响惊动了顾枫和井上靖,瞬间关门的动静又惊了他们。顾枫始觉出刚刚与靖的姿势太暧/昧,靖忙收回手臂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大力拉开门。   “哥,进来啊。”他微红着脸,为啥要脸红呢。   肖罗宇目光轻扫过他,一个是他挚爱的情人,一个是他亲密的弟弟,是他让他照顾她,他才让他代他送碗安胎药给她,然后,他陪着她来堕胎,并近身守护一天一夜。这是什么样的情谊?这世界可不可以再荒谬和滑稽些?   “哥,你终于来了。小枫一直在等你。你快过去看看她吧!”靖察觉了罗宇的低落,马上进言。“我出去转转!”   在等着和他摊牌?他握着保温瓶的手有丝抖,声音是冷的:“你不用走开,我呆呆就走。”   “哥,不是那个——”靖知道罗宇误会了刚才的一幕,脸更红。   “你不要走开,他不会久留!”顾枫居然下了病床走出来。   “你怎么下床了,着凉怎么办?”靖三步并做两步拿过长披风就给她披上。做这一切自然极了。肖罗宇的心一沉到底。   她凛凛然看着几步之遥的肖罗宇。手不自知地握在披风的领口,领口上绣着一个“宇”字。这披风是他的,冬天冷,院子里风大,他便留下了给她用,来医院时阿正就给带过来了。   手指摩挲着这个字,看他的眼神也在她的手上,她倏然放开了手,垂下手掌,定定地站在他面前看他。这冷面男子,不会有什么表情让她捕捉到的,那是修得千万年的寒冰。他既然做了,难道还会到她这里展示他的内疚和难过,连怜悯也没有才好!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花,抵压心底奔流的痛楚。   “为什么?”她挤出三个字。   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遇到事情,她总是这样刚强倔强,不给自己也不给对方丝毫余地。   他于是冷冷开口道:“你又为了什么?” ☆、任性(二)   肖罗宇反问回来的“为什么”,顾枫听着觉得自己幼稚可笑。他是不愿解释的男人,难道她还真的期望从他口里得到他让她堕胎的理由。明子不是都怀孕了,得以不得以,他都没有退路,必须义无反顾娶明子为妻啊!   其实肖罗宇脱口问出“为什么”就后悔了。眼底的她单薄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摇摇欲坠。井上靖就站在她旁边紧张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有一星半点儿的闪失,就好立刻扶住她。这一天一夜,将那些埋藏在他们彼此心底的情愫都因着这份患难与共而激发出来了吧。世家公子配豪门小姐,这个才真是门当户对!   他无论怎样登堂入室,都只是攀权附贵的打拼者。何况他还是世人眼里的登徒子。不知顾枫对当初在顾家的选择后悔了没有?肖罗宇前所未有地充满挫败感和自卑。   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   他径自走到床边,在小餐桌上放下保温瓶,平板声音开口:“靖扶顾小姐到床上坐,我让阿正煲了滋补的汤给她。”   他竟然越过她身边走过,他竟然让靖扶她坐,他竟然都不直接和她讲话,他还称呼她为“顾小姐”。   您态度转变的好快!我们从那枕畔人瞬间陌路,我从那被宠在心尖儿上的爱人刹那被抛出心外,还真是不负您的“盛名”!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翻脸负义!   她充满悲愤,一个人走回去坐下来,赌气道:“真是劳肖先生费心。靖已经让医院专门为我煮了汤,我刚刚用过了……”   “你们这是怎么呀,不能好好说说话吗?”靖在一边急了,一步上前,拉过罗宇将他按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阿正煲的汤天下无双。你来喂她喝!她现在正需要大补!”   “我还有事,你照顾她,我走了!”罗宇竟然起身,淡淡讲了句话。   靖严肃地:“什么事情有她重要?哥,你必须,坐下来喂她。我出去透口气!”他不由分说,带门出去了。   疾步出了门,井上靖才放松下来。经尤优、罗宇这些反常的举动,他觉得这一天一夜劳累至极。心里更加说不出的堵得慌。纵他内心希望和顾枫开花结果,可是也不能就此纵容自己趁人之危,他从来是磊落的男子!   室内,陷入了沉默。罗宇和顾枫面对面坐着。僵了一会儿,他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难过,打开保温瓶,盛出一碗汤,轻舀了一小勺,端到她的嘴边。这动作还是当初喂她安胎药般的细致,她霎时觉得鼻子发酸。   她张口咽下去,到底沉不住气,去端那碗:“我自己来……”   多像前几日他喂她药时的话语。前几日他雄心勃勃地要挟师父,意欲为他与她的爱情寻个安稳的结果。一切竟瞬息万变。   他悲从中来,面上依旧平静无波,淡淡地“我来吧!总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样的伤害!”   感性的话,让她疑似幻听?隐忍一句:“你能这样说,太好了。”   “你心里很恨我吧。”他低低地问。尽管想着她多半那是怕他为难,擅自做掉孩子,他还是觉得一个女人不愿意为男人生子嗣,能够亲手扼杀掉小生命,心里存着的不会是爱,大体带着恨。   是恨,仿佛又不是!他亲手用药让她堕胎,她怎能不恨,却因为爱,恨不起来。“我理解你有苦衷,只是不管怎样你总该来看看我,我很痛。”她忍不住了,泪往上涌。   “我知道你疼。我没来,我怕你不想见我。”灯影里的他好苍白。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计较吧。”她的心已经柔软如水,爱从未离开过。她如何能不心疼他。“听说你受了鞭伤,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   “让我看一看。”她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在触到的刹那,又敏感地缩了回来。事情是过去了,可是接下来该怎样解决面临的困局?她该以何等何样的身份对待他,关心他。即使他让她受了这样的苦,她还是不忍离开他,但是这个决定权似乎不在她这里,她在与他的爱中卑微而被动!   她的举动他看在眼里,便明白在她心里已经开始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冷冷笑了一下,直接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肖罗宇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更不是个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你不用同情怜悯我。”   这又是从哪说起?顾枫傻傻地看着他:“不是你该有话对我说么?你这样对我,难道是我的错?”   “讨论对错没有意义了。孩子已经没了。”他叹道。   “孩子——”她伤心:“明子不是有了你的骨肉呢。”   她就是这样懂他,信他的。尤优说的没错,她会相信他能与明子做下那样的事。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样,他却阻止不了,无能为力。他难过:“你怎么打算?”   “轮得到我怎样打算么?少主。我还能怎样打算呢,我已经无家可归……”真是技艺高超啊,连打发人都要让她自己提出来。他算准了她的自尊不会妥协。可为什么还对他说这话,顾枫倔强心起,咽下后半句,改口道:“不过,还是有处可去的。”   静寂。半晌,他低沉地:“我对你有责任!”他自知他留她的话都苍白无力。   “和你这样的男人讲责任,我不会那么天真。你大可以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靖——”她是气急了,脱口而出,要收口时已然来不及。   他勃然变色,抬起美眸,冰冷的眸光似要冻住她:“这个才是你的心里话。”   “我只想说你们不是一类人,没有别的意思。”她补道。   “顾小姐,好眼光。靖温和体贴,有责任心,有好家世……”他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你不要这样自私狭隘好不好?”她急道。“你总要了解我一些些,我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了解了,你和我在一起,竟是不需要我负责任的。”他胸膛起伏,大口喘气。   “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跟着你——我——而今,你——”她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来。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心口剧痛,跌撞起身。   门外,靖见罗宇出来,脸色铁青,心知不妙,未等他开口,他嘶哑一句:“她在哭,你去安慰她。” ☆、任性(三)   室外,洋洋洒洒落着雪。肖罗宇缓慢向车子走去。   小苑忙下车,为他拉开车门。坐在车上的他表面没有异样。车子静静驶离医院,驶回井上庄园。   “少主,我们去哪里?是明子大小姐的小筑,还是回少主尊府,还是去尤夫人的小筑?还是——”小苑恭敬地问道。   后座上的男子无声。   “少主——我们去哪里?”小苑又问了一遍。   后面的人依旧视若罔闻。小苑从后视镜看去,罗宇倚着车门,头微侧向窗外,右肘拄着车窗下棂,右手握成拳,塞在口中,牙齿紧紧地咬在拳头上,黑暗中美眸迷离,星光点点,满满盈于他的眼眶,仿佛就要溢出来。   小苑唬了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少主。他从来是不溢于言表,冰冷平静的,从来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那个——难道算是传说中的泪?证明肖少主的确不是刀枪不入的,他也是个凡人,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小苑大大地震惊!   他不敢再问去哪里?又不敢就停下来。车在庄园里弯来绕去,缓缓而行。时间犹如静止,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肖罗宇喑哑的声音:“回小筑!”   远远就看到健雄站在雪地里。见车停下来,忙拉开车门,未及罗宇下车,立即回禀道:“少主,您可回来了,有两件融资项目的事宜要您亲自处理,一件需要立即回复人家,一件送来了方案,财务部提出意见后报您审示,也要尽快答复。还有,明子小姐那里,她又发病了,别人也搞不定,庄主在那边,说你回来让你立即过去。还有,上周安排好的明天上午的谈判,您看您是不是还是出席一下,靖少爷也不在,您再不去,项目部主管心里没有底,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罗宇,少主的气色不对啊,大雪天里,他一脸惨白竟让雪还逊色三分,夜色下更见诡异。却只见肖罗宇下车来,甫一站定,头一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脚下的雪地里绽开了鲜红的花儿——   “少主——”健雄大惊,一把扶过去。   肖罗宇摆手,积压在心口的悲痛仿佛散去不少,他轻咳两声,紧了紧带着甜腥味儿的嗓子,低沉道:“我们回办公室。”他大步流星往里走去,仿佛刚才吐血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健雄反应过来,赶紧一路小跑跟上去。   处理完两桩融资项目事宜,已经接近半夜。其间,不仅电话打了几十分钟,与财务部讨论了一刻钟,还与项目部协商了半个多小时。看着严谨敬业、不苟言笑的少主,健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见罗宇疲倦起身:“让小苑备车,我去大小姐小筑。明天上午我会准时参加会议,让小苑接我。”   “少主,您的身体——”健雄为难。   “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你也叮嘱小苑。”他冷淡,仿佛不关己。那是他自己的身体啊。   明子的小筑里,依旧上演着鸡飞狗跳的戏码。她随手抄起床上一个抱枕就向门口摔去,侍女躲无可躲,挨在门口惶恐无奈。肖罗宇走进来,稳稳地接住了抱枕。侍女如见救星:“少主来了!”   “你下去吧。”他走进来。   明子的委屈立马有了出口,未及他走到床边,就赤足下地,飞奔几步扑到他怀里:“宇哥哥,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呜呜——”   “我怎么会不管你?饭吃好了么?药吃过了么?”他温言哄道。   “你不在,一切自然都食不知味。不过你说了要治好病,所以我乖乖地吃药!”她撒娇道。   “这就好,不要光脚下床,小心着凉,你现在身体抵抗力差。”他一把抱起她,往床边走去。“你该睡觉了。很晚了。”   她一脸满足地靠在他怀里,手臂攀上他的颈项,亲昵地:“我不困,几乎睡了大半天,你陪我说说话吧。”   同样的一天,他已心力交瘁。但还是应道:“很晚了,浅聊几句,就睡觉,好吧。”   她被放在床上,手却还是搂着他的颈子不放,娇柔而任性地:“不许你放下我,我就靠在你怀里睡,好不好?”   他坐在床边没动,她满足地依靠在他身前,闭上眼睛,喃喃低语:“宇哥哥的心跳平缓,从里到外都波澜不惊呢。果真一丝儿歪主意都不打我的哦。”   见他不搭腔,她睁开眼,娇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了吧?”   映入眼帘的是他失神的表情,凝重黯然的神色,在苍白的脸孔上多少有些醒目地迫人。她的声音打了犹豫:“宇哥哥,你有心事?”   “没有。”他努力挤了点笑容:“就是有些累了,你早些睡吧。”   他明明是因为得知顾枫堕胎心痛。她故作小心地:“你知道顾小姐堕了胎?”   他马上警觉地看向她,她讪讪开口,有些醋意有些心虚:“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哥不是还陪在那里呢。我挺感激,这个时候,你还能陪伴我。”   “你是我妹妹,就如同亲人一样。”他说。   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却也深知与他需要来日方长。她耐下性子,又问:“你下午去看她,是不是她让你不愉快?听说她擅自堕胎,那多半是因为误会了我怀了你的孩子吧。我去向她说明白,好不好?”   “不必了。”他冷淡:“已经如此,她怎样选择都好。”   “可是你伤心难过了。”她仰头看着他。他一脸霜华,孤高地让人心疼,冷冷地吐出句话:“我没有心,也没有难过去的事。” ☆、任性(四)   院子里的雪已经落得很厚。井上秀石笔直立于松树下,清冷的月色打在他身上。秀石无事向来早睡早起,今日却在下半夜让人传话在院子里等他,肖罗宇知道,师父这是下决心要和自己彻底摊牌。   他走到离师父背影三步之遥站定。秀石先开口问道:“明子睡了?”   “是。”   “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宇儿!”秀石长叹。   开场白让罗宇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咆哮着骂他。于是恭敬地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今天尤儿来找我,将离婚协议呈给我看,就等着你签字。我甚满意。也许诺她,在井上庄园里她的小筑和属于她的东西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她想回济庄可以,想住在这里也可以!”说到这里,秀石顿了顿。   见身后的罗宇不接话,秀石缓缓回身,看向垂头的男子,轻叹道:“我今天还听说,顾枫堕胎了,你磨蹭到傍晚了才去探病,瞧你此刻的神情,大概也不愉快。她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没了,你们就此分开也没有牵绊了。”   面前的男子未动也不语。秀石有些沉不住气,声音大了些:“你怎么就是不肯娶明子呢?从前爱的死去活来,如今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即使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你们也是有了既成事实的夫妻关系——”   “而且,靖的才干能力不及你一半,你做了我的女婿,这井上庄园的产业全部是你的啊。”秀石引诱道:“你们成婚之日,就是我隐退之时,你会堂堂正正成为J国五大财阀之一的井上庄园的庄主,成为J国暗势力的大哥。”   “您不怕我风流成性伤害明子了么?师父莫急,明子虽然沾上了毒,不日就可以戒掉,那个不能要的孩子可以处理掉。这事情瞒的紧,外边不会有人知道。她还是优雅高贵的窈窕淑女,还会有大把的世家子追求,等着她青睐。”他开口了,竟讲的是这样一些话。   秀石怒了:“她与你已经有夫妻之实,又对你痴心不改。我只能要求你收了性子,努力去改,我亲自监督你去改你沾花惹草处处留情的毛病!你什么意思,还在跟我耍太极,避重就轻。你这个叫始乱终弃!你玩弄了她,便不想负责任了,是不是?你敢?”   眼前的男子又抿紧了嘴,再度失语。   “难道你就不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还是你还嫌我的嫁妆不够丰厚?”秀石质问道。“你回答我!”   他不再隐忍,冷静低缓地回道:“在师父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吧。见利忘义、阴险狡诈、不择手段、放荡好色、没有道德观没有责任感——这么多年你将井上庄园交给我打理,真是担了大风险。我承认,您给的嫁妆丰厚诱人。您容我考虑下吧。”   “你也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也没有把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是我带出来的得意弟子,说你不好我不是自己打脸?”秀石更正道。   “师父没别的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转身往外走。   “慢着,你既要答应,要与顾家那个一刀两断才行。”秀石补了一句。   他停住脚步,定定地站着。   “怎么?不忍心?”秀石阴冷的声音陡起。   他转过身来,解释道:“我亲眼见过师父与师母伉俪情深,这么多年师父对师母都念念不忘。我没资格自比。其实,我想告诉师父的是,我之所以一直不肯松口娶明子为妻,是因为有了小枫之后,我发现我对明子的感情真的不是男女之情,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疼爱。我也知道明子对我情有独钟,可这样的婚姻对她不公平。”   他从来巧舌如簧。秀石心里又动了怒气:“一提到她,你的话才会多起来!我不听你的狡辩。明子爱你,又与你有了亲密关系。你就必须对她负责到底。容你想想,那是客套话,这事就这样定了。明子你必须娶!我今儿撂下狠话,如果你和顾枫还纠缠不清,我就杀了她。我不惜与顾家为敌,也要保全明子的婚姻。我不是开玩笑!”   肖罗宇打了个冷战,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太天真,他怎么会一直认为秀石把他当儿子看,外冷心热其实是疼他的呢。他于井上家说到底什么也不是。   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把扶住身旁的石桌,极力撑住不至于摔倒,一手雪寒意冷刺骨,让他微微情醒些:“呵呵,我知道了,师父不是开玩笑。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明子我会娶,那就不考虑了吧。”   这是颠覆性的一天,彻底颠覆了他的爱情,也颠覆了他残存的亲情。他的曾经“用情”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错觉。原来,他们对他都没有感情的!   他的怪异反应让秀石到底心有不忍,道:“宇儿——娶明子皆大欢喜,你也得到你要的,而且你对明子也不是没有感情!”   “我将心里话告诉师父,我不肯娶她,真的是怕不能给她幸福,我珍视这份兄妹情。现在我肯答应了,是你的嫁妆收买了我,那的确是我渴望得到的一切,但不是那个耀眼的地位,而是我倾尽心血经营的事业。今晚,我发现,除此以外,我已一无所有。”他冷冷地说道。   “那你可以放弃顾枫的?”不放心地问。   “哈哈,我和她谈崩了,她已经放弃我了,你不知道吗,你的探子没有报告你?”他大笑道。“所以你看你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我何乐而不为?”   “是这样——”这的确是让秀石意外的消息。   “这样你也不用大动干戈地除掉她了,多完美的结局!”他笑道。   “只要你们不再纠缠,我又怎么会下手。她既放弃你,你以后心里也不要想她了吧。”秀石仍旧起疑,不安道。   “在你们眼里,肖罗宇有心有情么?我说我有心,还对她有情,你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换掉?”月光下,雪地里,他分明笑着,美目里泛起的仿佛碎碎的冰晶,在星光雪夜耀眼。   他一直素无表情示人,展示的是让人窥不到内心的平静,少有这样。“宇儿——”秀石见之惊骇。   “请师父不要伤害她!今后无论她做什么,都请师父放过她!”他突然很认真地讲了句话。   讲完这一句,他长久地静默,慢慢地合上眼睛,语气凝重:“即使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答应你的,我会做到!我知道您以她来威胁我,我无力反击。我知道,师父在教我武功那刻起,就堤防我崛起,我的心脉受伤过就不会再痊愈,终身带着这个病痛。你做过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对手!永远不要妄想在武力上超越你!”   他的话让秀石惊出一身汗,立即反驳辩解道:“胡说八道什么!”   “月朗星稀雪飘,好景致。师父,晚安!”他支撑着回身走去,眼前景色模糊。他昨夜不成眠,凌晨起床办公,这一天经历了大悲大怒,又一个凌晨到了,24小时,或48小时未歇。他累了,没吃晚饭饥肠辘辘,穿着单薄寒冷逼人,只想有个地方让自己躺下来歇一歇。天为庐,地为床,雪做被盖,这是他最爱的觉得最亲近的雪地。他猛咳一阵,喷出大口鲜血,一头栽下去。说累了,不如说绝望。   雪花冰凉地落在他脸上,脸孔触及雪地的那刻,身心终于得到宁静的释放。 ☆、任性(五)   井上秀石着实吓一跳,肖罗宇就眼睁睁在他面前吐出大口鲜血,而后昏倒在地上。   尊爵小筑里,医生来看过后,向他回禀道:“少主是着凉得了重感冒,发起高烧,肺部严重感染引发咳血。”这是西医的说法。中医把过脉,面色凝重地告诉秀石,少主劳累过度,而且前两天鞭伤太重入了肌理,加之悲伤忧思过甚伤及心脉,咳血晕厥。他是练武的人,这咳血之症恐怕要伴随终身。   健雄看着沉着脸的秀石,硬着头皮请示道:“庄主,上午九点还有个谈判,需要少主主持。”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让他心如刀绞。   “去找少爷!”秀石抚额轻叹。“难道他还在医院里?”   “是!”健雄小心地回答。   秀石想发怒,却仿佛再没了力气,只好淡淡地:“你去请他回来。”健雄应声而去。秀石突然想起昨夜罗宇那句请求“请师父不要伤害她!今后无论她做什么,都请师父放过她”,难道是靖对顾枫还没有死心,这样一个机会上又活动了心思,这个女人实在是厉害,竟让他们兄弟二人都神魂颠倒到如此地步,他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转眼向床上望去,肖罗宇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在秀石的记忆里,罗宇受伤无数,但是这样长时间昏迷不醒却还是头一次。这么多年,他打理生意,奔波忙碌,同时不辍练功精进武功,晚睡早起,大约也不会有静躺过七个小时以上的时候,现在他足足昏睡了七个小时了,还未见醒过来。室内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脚步声响起,明子已经气喘吁吁地上楼来,看到躺着不动的男子,立刻扑了上去,有泪欲滴:“宇哥哥,你怎么了?”   “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你身子弱,小心生病!”秀石关切。   “怎么听说就吐血昏迷了?爹,你不要再逼迫他了。”明子心疼地。   “你不是要嫁给他么?”秀石不以为然。   “那也要他真心实意娶我才行吧。即使是我算计在先,但在求婚这事上还是他得心里认同!”明子嘟起唇。   “他昨夜答应了!”身后的父亲这样说。   明子诧异回头:“答应了?”   “以他的性格,答应了便不会食言。”秀石笃定地讲。   他居然答应了!明子没有想当初的喜悦,怎么倒有莫名的不安。他静静地睡着,她环顾室内,这尊爵小筑的卧室她还是很多年前来过一次,这里却是他与顾枫的爱巢,如果稍微上心去找找,顾枫的痕迹应该无处不在。   明子的心在狠狠地下沉。   边一上来向秀石汇报说:“尤夫人在外面,想上来看看少主。”   “让她上来吧。”秀石道。   边一为尤优打开门,让进她去。尊爵小筑,她丈夫的卧室,她第一次走进来,却是在他们婚姻濒临结束时。   明子正坐在床前,紧握着男子的手。尤优觉得自己像足第三/者,屏息上前,只看一眼他苍白的脸,她已经没有资格再握他的手垂泪了。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机会,她所能拥有的就是记忆和漫长的时间等待。   “明子,你还是回去好好养着身体,等他康复办好离婚手续,你们就择日成亲。”秀石吩咐道。   明子不动。尤优的手暗暗地攥成拳头,她必须隐忍,伺机等待夺回一切。“人我看到了,也就不久留,辛苦你们照顾他。”她很有分寸。   “整件事你做的很好。我会牢记你这份人情。”秀石淡定开口道。   “庄主过誉了。”尤优微一颔首,准备离开。   门再度开了,井上靖带着顾枫急匆匆地走进来。“听说,哥病了,好些没有?”   “昨夜吐了血,人到现在还没有醒。”秀石说话时,眼睛看着的是顾枫。这女子进来时,一脸焦急,双目红肿,脸色苍白,但是在看清屋内的三个人时,她硬生生收住了奔向床前的脚步,在门口站住了。她抿紧唇瓣,倔强地微微扬起嘴角,目光清冷地扫过,然后毫无畏惧地迎接住秀石的直视。   “还没有醒?哥怎么又吐血了!”靖急忙上前。   “大约是这些日子庄园里事情多,他太累了,昨晚又奔波着去探顾小姐的病,他又不是铁打的。”秀石冷冷地说道。   靖仿佛才发现顾枫没有跟上前,立刻折回身去,到门口牵她的手:“你身体还未恢复,就急忙出院了,要好好休息。快坐下,这里是你的地方。”   罗宇病着不醒,他们的房间里站了一屋子人,哪里还是她能呆的地方。何况,一个是他的前妻临床站着,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床畔坐着,她是他的谁,该是谁?   尽管听到他病了,她焦急地一刻坐不住,坚持出院赶回来看他。可是——他昨晚说是探病,却没说几句话,倒自己生了气般,不明不白搁她一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人就走了。绝情若此!她还能待在这里?   靖似乎明了她的想法,拉住她的手,低低地:“你先和我会小筑休息吧。晚些时候,这里没人了,我再带你来瞧他。”   “靖,让你回来是去救急,你赶紧随健雄去开会!谈判务必要稳妥!”秀石命令道。   “我知道了!”他口上虽应着,却牵起顾枫的手,拉她出了门。   他就敢这样携了那女人扬长而去!秀石盯着门,不是一般的恼,眼底慢慢浮出杀气。 ☆、任性(六)   肖罗宇仿佛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梦里,他还小,赤膊在雪地里练功,冻僵在地,那酷冷渗入他骨髓,是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温暖将他唤醒,他挣扎着抬手想握住温暖,手触到的是动物的皮毛,待他睁开眼睛,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也正紧紧的盯着他,他的温暖来自它的舌头,眼神对视的霎那,那豹子突然露出长长的尖牙,它是准备要一个活体做食物的……   那是他第一次杀了一只豹子,当时浑身上下都是血,伤口多的数不清,腿骨被咬断,等井上庄园里的人来寻他时,他已经在雪地里爬行了很远,身后是带血的长痕。   梦里血雨腥风地杀/戮,他眼前都是血,他奋力厮杀,气喘吁吁,终于窥见了一星亮光。   肖罗宇睁开眼睛,这里是他的尊爵小筑,室内的光很柔和,半掩的窗纱投进太阳光,室外定是个晴朗天。床旁不远处一个女子正在俯身铺展卧榻椅背上的流苏……   “小枫,你回来了。”他听的到自己内心的喜悦,从杀伐血腥中走来,犹如见到光明和温暖。   “你醒了,你可醒了。”女子闻声马上回身扑过来,近前几乎半跪下来,执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宇哥哥,你可醒了,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了,急死我了!”   他身体发沉,可是脑子已经十分清醒过来。最后的记忆是后半夜里和师父在雪地里对峙交锋,然后他似乎晕倒了……“你怎么在这里?”他艰难地问道。   “你放心,我每天按时吃药,基本没有再犯过病。医生也来复诊过,我的毒瘾已经控制住了,只要不再接触,就没事了。”明子甜甜地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他又问了一遍。   “自然是照顾你啊。”她悄悄地飞红俏脸。   明子在他的尊爵小筑里,他觉得仿佛隐私被曝光一样,格外不自在,“腾”地坐了起来。躺的太久了,猛然起身,头晕目眩,明子马上扶住他。“不要起这么急啊,你要什么,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他稳定下,抬腿下床,才见自己穿着贴身睡衣,歪斜地零落地扣着衣摆的几粒扣子,大半的前身,袒露着。他的不自在越加深了。   明子偏偏紧凑过来:“你照顾我那么久,现在你病了,该轮到我照顾你了。”   他微红了颊,轻推开了她来帮他系扣子的手,还是那句:“我自己来。”   明子“噗哧”笑了,大大方方地贴近他,将头埋在他身前,娇羞地:“你不要和我见外,反正我们就要结婚了,是不是?”   这个动作他不适应,可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触目所及,屋内的许多布置摆设都换了颜色,书柜被挪了位置,毛绒小狐狸不见了,顾枫常用的杯子器具不见了,卧榻也铺了新的流苏……   看他环顾左右愣神,她贴得更紧,手指抚摸着他的肌肤:“宇哥哥,想要什么,明子拿给你!”   他一把推开她,明子没想到他如此大力,一个站不稳跌在床上。他疾步走到衣橱前,拉开门,果然顾枫的家居衣物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些女人的衣物。   看到他疯狂地寻找,她的醋意涌起,冷笑道:“宇哥哥,你在找什么呀?”   “谁允许你任意动我的房间?”他回头怒视她。   她半卧在床上,用手支头,慢条斯理地:“我要搬过来住了,总要放下我的东西,总要让摆设也遂了我意,是不是?”   “你干嘛要搬过来住?我没事了,不用人照顾了,你回小筑去休养吧。”他冷淡。   “我爹说你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宇哥哥,那我们住在一起不好吗?”明子妩媚地望着他。   他的脸苍白的更甚,极力忍耐,吸口气道:“我会娶你,但是我的小筑是我的,你搬回去住。”   “我偏要住在这里!”她撒娇:“宇哥哥,你不疼我了!”   “你出去!”他坚持。“我不喜欢别人侵犯我的私人空间,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你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敢扔我出去?那你扔给我看。”她嘻嘻笑了,摇曳生姿走近他,妩媚而挑/逗:“宇哥哥,你让我意外啊,你不是风流成性,阅女无数吗,怎么对我这么害羞。其实这些天,都是我伺候你,你浑身上下对我没有秘密了。”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孔:“不过我喜欢,你这份纯情我好喜欢!”   他拉下她的手,甩开:“别闹了,你出去,听见没有!”   至此,明子完全敛住笑容,气鼓鼓地问道:“为什么顾枫住得我却住不得!”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让谁住是我的私事!”他硬冷。   明子莫测地微微扯动唇边,缓慢地问道:“你可知她出院了,她此刻人在哪里?”   “你在这里,她能去哪里?自然是你把她撵走了吧。”他恨。   “我没撵她,她没走,她在靖的小筑里。”明子幽幽地说道。   他一愣,随即:“我不听你嚼舌头。”   “你敢不敢去看一看呢,一看便知我说的是实话了!”她的语气挑衅。   他突然沉默了,半晌,阴沉道:“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请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往昔的兄妹情谊!”   “宇哥哥——你说什么?!”她望着他如寒冰一般的脸孔,不信任他说出这样的话。   “收拾东西,滚!”他吼道。   “宇哥哥——”她发颤的声音,似不明白他因何变的如此可怕,从前即使他再冷若冰霜,对她都有一份宠溺。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疾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将她推出门外!   明子的咆哮和哭声渐渐地被厚重的门隔开。肖罗宇已经大汗淋漓,虚脱一般顺着门坐下来,耳畔只有一个声音“她没走,她在靖的小筑里”。   锥心的痛不过如此,顾枫你要不要这么绝情?他嗓子口弥散着腥甜的血气,不吐不快,用力一咳,张口吐出来。他抹了把唇边的血迹,舒服地闷哼一声。   怎样又怎样?爱情不过是不可信的。过去就过去。肖罗宇从斩杀那只豹子开始有哪些生死劫没有过去! ☆、任性(七)   肖罗宇的肃穆让整个讲武堂气氛都很沉闷。秀石轻了轻嗓子,开口道:“宇儿,你刚刚醒来,不必要就急着去处理公务,养好身体要紧。”   “谢谢师父关心,我没事了。”他冷漠至极。   “和尤优的离婚协议你已经签完了。那么过些日子你和明子就可以完婚,婚礼的诸多准备我就让边一安排了。”秀石又说。   “好!”他不动声色。   他身旁的明子却带着哭腔:“可是爹爹,他上午把我从小筑里硬赶了出去,这个太伤人了,他要道歉!”   秀石无奈地看了眼明子:“你任性了,罗宇刚醒,你不要让他生气!这事情就算了吧。”又看向罗宇:“明子的确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住在了尊爵小筑里,但那是为了照顾你,她自己的身子弱,可还执意要亲自照看你醒来,这份心意也是难得,你们就要结婚了,住在一起又有何妨?”   “大小姐名声要紧,婚前还是住在自己小筑里好些!”他一口回绝。   “那婚后我要住在尊爵小筑里。”明子看着他冷着的脸,拉着他胳膊撒娇道。“婚后你总要和我住在一起的,对吧!”   “那就在庄园里再建一座小筑作为婚房。”他毋庸置疑地决定道。   “我就要住在尊爵小筑里。”明子任性地叫道。   “不行!”他强硬。   “这个事情有什么可较真的,婚后自然你们要住在一起啊!宇儿,她是井上明子,不是尤优,你娶回去可不是当摆设的。”秀石不耐烦地劝解,命令的语气重了些。   “我知道——我会和她一起住在新建的婚房里。”他略抬眼皮看了师父一眼,退让一步。   “可是等婚房建好,那要多久呢,我等不了……”明子急切。   “那就先由你的小筑做新房。”秀石道。   “是他娶我嫁,怎么能在我那里啊,这个说不通!”明子赌气较真。   肖罗宇拉下她扯着他臂的手,寒意凛凛地看着她:“明子,不要太过分!”   眼前的罗宇让她陌生,她怕了,怯怯地:“宇哥哥——”   “就这么说定了,先在你的小筑举行婚礼,好不好?”他有意和缓一句。   讲武堂大门开了,靖奔进来,看到端正坐着的肖罗宇,欢喜道:“哥,你醒了——你还好吧。”   肖罗宇并没看他,只是眉毛挑了挑,淡淡地:“还好!谢谢关心!”   这样一句话,不像哥对他说的啊,靖有些愣,然后憨憨地笑了下:“你醒了,太好了,晚上就让小枫搬回尊爵小筑去住。”   他的眉又挑了挑,并没有搭话。   靖回身发现顾枫没有跟进来,马上折回几步,走到门口:“小枫,进来啊。你不是等不及要见他,你看,他好多了。来,我们也在这里用餐好了。”   顾枫被拉了进来,室内一下子安静了。   “靖!”秀石声音骤然冷下来,质问道:“我们在讨论罗宇和明子的婚事,你带她来是搅局的?”   对于顾枫的出现,明子下意识的反应是马上又攀握住身侧肖罗宇的胳膊,紧紧地抓着不放。而罗宇的反应很奇特,他不仅任由她抓住他的胳膊,他另一手还覆在明子的手背上。他微侧低垂目光,并没有看顾枫,反似脉脉看着明子。   “婚事?”靖惊讶,瞪向座位上的罗宇,拉着顾枫疾行过来:“哥,这是真的?那小枫呢?小枫——”   顾枫闻言已经浑身发抖,再看到罗宇的动作表情,更加难过生气,极力要挣脱靖的手,不愿再走近前。   “哥——这是什么意思啊?”靖气道:“小枫刚刚失去了你的孩子,你就这里谈婚论嫁了,你置她于何地?那天你去医院说走就走了,留她哭了一夜。你不觉得你欠她的情?你总该有些说辞,这是男人的做派么?我以为你可以抵挡住我爹的逼婚,原来你是懦夫!”不管顾枫怎么拉拽,靖都将话讲完了,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罗宇。   “井上靖,你才是懦夫!你不是喜欢顾枫么,你怎么不敢承认,还巴巴地把她送到旧情人这里复合!”明子伶牙俐齿地反击。   “明子,你这是趁人之危,你这样得到他算什么!”靖气得青筋暴起。   “她搬去你那里已经三天了,你不会同处一室还没得到手吧。你可以,我倒不信她是守得住的女人!”明子阴阳怪气地。   “你胡说!”他吼。   “够了!”秀石怒道,瞪视向靖:“那个女人,尽快送她走!让她离开井上庄园!”   “哥,你当初怎么把她从顾家带出来的,你怎么给送回去,摆平了你再结婚!”靖怒视罗宇。   座位上的男子微昂着头,翘着唇边,一张脸孔苍白而冰冷,眼神清清冷冷搁在他们身上,熟悉又陌生地让她心悸。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人,狠心堕掉她的胎儿不说,还要用这样的表情和目光来凌迟她,可她哪里有错?   她心里气急,气他,更气自己。她站稳了,凛凛然直视他:“肖先生,果真迫不及待要做井上家的女婿。我从来没奢望过你能给我婚姻,但是你不可以这样欺负人,你倒是给我个说法!我是谁,我是你的谁?” ☆、任性(八)   “我是谁?我是你的谁?”面对顾枫咄咄逼人的质问,肖罗宇心下彷徨——你是我的,我最在乎的那个人——只是这话不能再说。   不管我们纠结在哪里,其实心底的感情是一致的,这一点我一直深信不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我却只能放弃你。就是这混蛋逻辑!   “你还真不要脸!你是谁?你此刻和谁手拉手,你住在谁的小筑里,天天和谁在一起!”明子立即起身怒斥:“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宇哥哥的感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还有脸问出口你谁?我告诉你,你是谁。你是——荡妇!”   明子语速极快,劈头盖脸,顾枫的心思原只在肖罗宇身上,哪里提防她口出恶言,一时反应慢半拍,明子的巴掌已经对着她的脸颊扇过来。   井上靖眼疾手快,一把将顾枫紧抱在怀里,挪开她的位置,明子落了空,大笑道:“说你放荡倒不假,才几天看我哥就又被你迷的不知东西南北。”   “坐下!”罗宇强拉明子坐下来。   “我不管,我就是见不惯她如此德性!她这么伤你的心——”明子撒娇道,一边往罗宇怀里钻去。   “肖罗宇——你跟我说清楚——”顾枫嚎叫道。   “小枫,不要激动,你身子弱,不能——”靖搂着簌簌发抖的顾枫,疼惜地安慰。   “我不甘心,即使今日不要自尊我也要他给我个说法,我是他的谁?!”她怒红了脸,带着哭腔吼道。   即使她绝情对他,她擅自决定放弃他的骨肉,她与靖有着暧/昧不清,肖罗宇的心仍旧被她的哭撕裂,他能清晰地听他伤口汩汩流血的声音。他想很没出息地冲过去从靖怀里拉出她紧紧抱住,想安慰她,但他不能放纵自己,秀石正紧盯着他。   他发出的声音如是平静:“我们结束了,过去的感情就是过去了。我要井上庄园的地位身份权力,我会娶井上明子为妻。”   “我不信!不,罗宇,我不信!”她歇斯底里地叫道。   他抬眸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依旧平静:“我只是玩弄了你,我从前的话你不要当真,一句也不该当真!”   果真的,是他亲手让她堕胎。她曾纠结这些天不愿面对的事实,就在眼前。   “我是你的谁?你回答我!”她嘶哑地问。   “无数的女人中的一个。”他的声音平静得都可以不带一丝起伏么?   “你——”顾枫的手恨恨地伸向他,身体却滑落在靖的怀里。   “哥——你疯了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靖一边摇头一边急忙抱起晕倒的顾枫就往外走。   秀石狠狠地瞧着那个背影。待他回头,发现肖罗宇的目光正冰冷地看着他,阴沉地:“师父答应过我,不会为难顾枫!”   “你威胁我?”秀石怒。   “何来威胁,不过交易,师父是和我谈好了买卖的。”他微微冷笑着:“我娶明子,你给我井上庄园的一切。我从此不再与顾枫纠缠,你不会伤害她。”   “你当真不会和她纠缠?”秀石不屑。   “我刚刚的表现您还不满意?我的样子像藕断丝连么?她是极自尊的女子,如今她已经恨透我了,即使我还想纠缠,她也不会理我!”他冷冷的笑意更浓。   明子打了个冷战,摇着他的胳膊:“宇哥哥,我们——我们总是相爱的,这不是条件啊!”   “相爱?明子还是如此单纯么?”他的冷敲进她的骨髓般。   明子慌忙摇头:“不,不,即使你不是那么爱我,你总是宠我的,宇哥哥,我爱你啊,真的爱你。”   他定定地瞧了她一眼:“我会娶你,不食言!”随即起身,告辞道:“我先回办公室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你总要用完晚餐。”明子追起拉他。   “不用了,倒胃口了!”   “你心里就是没有放下顾枫。”秀石阴冷地喝道。   “放不放下又如何。她很快就会变心的,她恐怕也会喜欢靖。”他清冷地自语道,往外走去。   秀石冷酷地切齿:“我不会由她蛊惑了靖去!”   他倏然回视,抬起手直指秀石:“你敢伤害顾枫,我不会罢手!”   “那要看你怎么对明子!”秀石冷冷地。   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师父还是更在乎明子的,好,有你在乎的就好!”他转身疾走回来几步,从座位上抓起愣愣地不明所以的明子,在她脸上狠狠地印了个吻:“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好好地‘爱’她!”   “宇哥哥——”对这个当众的吻,明子羞涩又有些恐惧。他诱惑的眼神看着她:“你乖乖地,等我,今晚!”   他看着秀石:“我们成交!你可还满意么?记住,我要顾枫离开井上庄园后绝对的百分百的安全,否则你知道后果会不堪设想!”然后并不停留,径自离开。   恍然间被迷住心性的明子,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就是觉得她的宇哥哥不太一样了。嗯嗯,他要成为她的夫君了,不再是哥哥。   即将由宠爱变成她憧憬的情/爱,她是在骗自己吧! ☆、任性(九)   井上靖站在梯口,看着客厅里的肖罗宇,有些悲愤又有些难过:“你还是来了,来了就好!她刚刚醒,晚上什么也没吃。你上来吧!”   “谢谢!”肖罗宇从容步上楼梯,越过靖时,略驻足,停顿下说:“我说几句话就走。你不放心,可以一起进来。”   “哥——”他诧异,继而羞辱:“你说的什么,我和她之间不是——你误会了!”   肖罗宇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如果你不在乎她曾经跟过我,如果你愿意,就好好照顾她吧——”   “肖罗宇,你混蛋!”顾枫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门口,怒吼道。“你滚,永远不要再出现,滚——!”   他瞬间石化,是啊,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个混蛋!“你——好好的。”似有千言万语,他只说成了这样。   她回身从屋里拎出白毛小狐狸摔向他,拽出他的披风扔向他,把他曾送她的衣服鞋子物品统统都抛给他,她倒空箱子,在所有的物品里翻腾,边翻边扔。他木然地立着,等着她一件又一件地用物品砸他。   “小枫——别这样——”靖不忍心。“累着你自己——”   “我要撇清和他的一切关系,我——”她气喘吁吁,终是力不能及,瘫跪在地。   罗宇一个健步冲过去伸手就扶,她歪着头看着他,恨道:“你别再碰我!”   靖也来扶她了,罗宇的手尴尬地收回去。顾枫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抓着靖的胳膊,歪斜地站起来,靠到靖的怀里,冷眼看着罗宇:“在你心里,我得有多不堪?你就小肚鸡肠地想着,在医院里我们抱在一起了,你有没有想我苦等你不来,我的痛苦难过我的困惑和失望。我搬来这里住,你有没有想过我听到你病了,马上出院赶来看你,却是你屋子里站着你另两个女人,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该何去何从?从前你就这样误会我,腹诽我,现在还是这么小人!你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么,我成全你啊。看看你对井上家多么忠心耿耿,一辈子做人家的长工,娶人家吸过毒的大小姐,还可以把自己的情人送给人家的少爷……”她恶狠狠地说,每个字都那么恶毒,每说一个字,肖罗宇的心就被戳一个洞。   “小枫——我扶你进屋休息了,你累了——”靖虽深知顾枫受了极大刺激,但是也知道她说的过分了,她在极力用话去刺伤罗宇。   “呵呵,我才不要休息,他希望,我就做荡妇,我就和你在一起,我——”她双手抚上他的脸孔,握住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就要亲上去。   “别这样,枫,别这样!”肖罗宇彻底崩溃了,抢上前,拉出她,抱在怀里:“我不希望,我怎么会希望,我错了,是我错了——”他囫囵地吻着她的泪,她的冰冷的脸,她的眉眼,她的唇瓣。   而她热烈地回吻他,原来彼此心底的爱,就是一座随时喷发的火山,他们已经宁愿相拥彼此烧成灰烬。   拥吻着,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无意识间身体游移到了哪里。直到顾枫觉得自己身上冷飕飕的,是身下的某个接触点的疼痛,瞬间将她燃起的欲/望之火浇灭。压着她的男人居然——   “我刚刚小产,你便要那样我?”黑暗里她沙哑着问他。   肖罗宇猝然惊醒,他是怎么了,竟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他其实只是想她,很想她,这几日的焦灼心痛和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不安沮丧,让他再次拥抱她时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去爱她,想还拥有她,想用某种方式留住她。   他的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他的行径怎么看怎么像个禽兽。“对不起,不是,我——”语结。   她小心地从他身下移出身体,抓住衣物迅速地裹住自己,坐了起来,远远地离开他挪到床边去,然后幽幽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只喜欢和我做这种事情?”   “当然不是!”他沮丧。   “从第一次认识我起——你便如此,后来还是如此,并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的眸光是深深地绝望。“即便此刻,还是如此。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啊。真的只有欲/望,对吗?所以不会疼惜,所以——”她想说所以毫不犹豫就堕去她腹中的胎儿。一切只要损害了他的利益,他便在所不惜。   “不是,不是,枫,不是!”他极力否认。   她瞧着他,就问出来:“那你不要她,你娶我好不好?”   肖罗宇霎那间定住了。那个雪夜秀石的话如雷贯耳“我今儿撂下狠话,如果你和顾枫还纠缠不清,我就杀了她。我不惜与顾家为敌,也要保全明子的婚姻。我不是开玩笑!”   他的目光躲闪犹豫彷徨,在他的心里权力和事业还是第一位,而且恐怕还有他曾经的爱情。顾枫心凉了。仅仅否认有用么,分明我于你就是这种关系。   “我没那么重要,我抵不上明子,都没有关系,是我先要喜欢你跟着你爱上你,但是你为什么要一直那样诱导我哄我呢,让我以为你只爱我一个。”她的泪止不住往下流:“我居然还傻乎乎地觉得我信任你理解你懂得你,我们身心合一,罗宇,这个太残忍了。”   他心内翻江倒海,却只能哑口无言。   她屈膝抱头嚎啕大哭。他呆滞着不知该如何。他不能妥协和犹豫,否则他会失去一切,更可怕的是他会将顾枫推向死亡的深渊。这一次他甚至连申辩的机会都不可以有,不可以给她任何希望,只能眼睁睁地让她觉得她付出的感情都是虚妄。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哭着说。 ☆、任性(十)   那晚疯狂相拥着进了屋的两个人,最后肖罗宇哀伤地独自下楼离开。井上靖不知发生了什么,顾枫慢慢地恢复了克制的平静。然后,她向他提出离开井上庄园去英国。   靖自知留不下她。于是默默地帮她收拾东西,临了问道:“还见他一面么?”   她摇头不悲不喜。   “小苑的车在楼下,一定要送你,可以坐他的车么?”他小心地问。   “当然。只是你就不要送了,我会难过。我想忘掉井上庄园的一切,忘掉这里发生的故事,重新开始。所以,请你不要送了。对不起,井上君,辜负你的好意,不能报答你的情义!”她深深地对他鞠躬。   他忙扶起她,勉强笑了笑:“别这么说,我总是你的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可以在你身旁。你需要我离开的时候,我也一定不违拗你,你说不送就不送。”   她望着他,他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可惜她不会再爱,而且尤其不能爱上他。   坐到小苑车上,顾枫整理好心情,严肃开口问道:“你一定要来送我,为什么?”   “如果我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意思,顾小姐会不会失望?”小苑淡淡地讲。   “不会!”她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知道顾小姐也是不凡的女子,心里敬佩。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真相比较好。”他突然说道。   顾枫虽然心中一凛,面上极力平静着,说道:“我知道你载我去密林看到他杀人,是你的主意,谁让你做的呢!”   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说道:“本想让你看到他另一面,使你打退堂鼓离开他,可你很坚强,反而坚定了跟着他的决心,这后边的苦就成了你自找的。”   “你是他的心腹之人,为什么要害他?”她颤抖了。   小苑反驳道:“我跟随少主十五年,早于健雄早于阿正,我随他出生入死,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我们彼此信任,彼此以命相交,为他死我眼都不会眨,我怎么会害他?”   他顿了顿坦白道:“你不适合少主,所以我希望你离开他,不要拖累他!”   他的坦话让她惊讶,一时不知怎样搭话。   只听他冷静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在所有女人里,少主最喜欢的是你,所以我才选择今天背着他来送你,并坦诚相告,也算帮他解一解你的心结。让你知道他是对得起你的!”   他的坦白让顾枫心生感激:“谢谢你,只是我与他之间的感情你又知道多少,不过有你这份心意已经够了。其他的也就不必再说了!”   开车的小苑沉默了一会儿,方再度开口问道:“顾小姐恨少主吗?”   顾枫陷入沉思,良久轻叹道:“经过这几天,经过于他之间的三番五次,海誓山盟有,一见倾心有,绝情负义也有,经过这些,我平静多了。恨其实是提醒自己记住爱,我不会再爱他,他不值得我如此付出,所以我也不会再恨他了。”   小苑的声音淡淡地伤感起来:“顾小姐觉得是少主致你堕胎的吧?他让明子大小姐有了身孕,为了娶明子为妻,然后狠心让你堕了胎……”   “这事我不想再提,对不起——”她面上再极力平静,声音却开始颤斗。   “少主让靖少爷送给你的安胎药,的确是致使你堕胎的罪魁祸首……”他还在说。   “我不要听,你不用说了,ok?”顾枫大声阻止。   “但那里的堕胎药不是他放的,而是我!”小苑严肃地抛出这一句。   顾枫震惊:“你说什么?”   “堕胎药是我放的。”他无比坚定地又说了一遍。从后视镜里瞧见顾枫的脸瞬间变成死灰色。   小苑进一步解释道:“少主亲自下厨为你熬药,甚至亲尝味道有没有那么难喝,然后亲手交到靖少爷手里,千叮咛万嘱咐,照顾好你。他之所以没有抽空亲自去看你给你送药,是因为他受了相当重的鞭伤,他怕你见到难过。在少爷上我的车时,我故意先拿过药罐,趁他转身上车,放入了足量的堕胎药。” ☆、任性(十一)   竟是他,小苑,号称为肖罗宇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兄弟,残忍地在肖罗宇给顾枫的安胎药里放进了堕胎药!   顾枫坐在车上,天旋地转,手脚冰凉。她与罗宇竟到最后分别都没有彼此说清楚,悲凉伤感齐齐涌上心头……   看顾枫傻愣愣地不知反应,小苑续道:“你滑胎去医院,少主手机接不通是因为明子大小姐有意让他关机。因为庄主当夜逼婚,阿正没有及时将此事告诉少主,尤夫人于是先他去了医院,告诉你明子怀孕了,少主让你堕的胎。早晨少主一得知你住院,连外衣都没顾上穿,就上车要去看你。车上,尤夫人告诉少主,你让靖少爷陪着去医院擅自堕掉他的骨肉。少主震惊到不知所措,只好选择回去。傍晚,他带着滋补汤去看你,后边的事你就知道了。他当夜从医院出来——”   小苑的声音突然低沉了,悲叹道:“他坐在车上那个样子,我从未见过,我至今难忘,正是那一幕,让我动摇了,我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帮她们帮错了。”   静默一会儿,他接着说:“结果他下车后就吐了血,后半夜庄主约他,他一改从前的坚持不肯娶明子为妻,答应了婚事,却当场吐血昏迷。”   这才是严酷的真相。顾枫手指紧抓着座椅,似不信似茫然似无奈似恨似怨,百味杂糅不可名状,喃喃自语:“为什么——”   “顾小姐,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伤害了你。但是,你真的不适合少主啊。少主在井上庄园长大,才华出众,人中龙凤,他拼搏奋斗,全力与庄主重建井上财阀,倾尽心血发展事业,井上庄园在他的打理下蒸蒸日上,这份事业是他的梦想他的雄心他的成就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他所有的荣耀和光芒皆因此而来,他要把事业做到最好。如果没有了这事业,仅仅有你,仅仅谈谈情说说爱,那个不是他,他也是一个活死人了。   可是就因为要和你在一起,他将会失去这里的一切,他会一无所有。不仅如此,因为行走暗势力之间,井上庄园的身份还是他最好的护身符,离开这里,他就会失去庇护,身陷危机,可能还会生命堪忧。那么要名正言顺地拥有这份事业,得到这个合法的身份,最合适他的女人是谁呢,当然是井上明子!”小苑都讲完,长长地吐口气出来。   “少主起了要与你长相厮守的心了,甚至动了要离开井上庄园的念头,他们不能允许,所有爱他的人都不能允许。所以,连尤夫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都能为了他顾全大局,让出婚姻。其实尤夫人很伤心的,毕竟她与你不同,你至少还有少主的垂爱,她跟了少主十多年却只有名义上的婚姻。可她也让了,还帮着他们,用与明子的婚姻挽留了少主。所以想到这里,顾小姐也该觉得这是成全少主啊!”小苑轻叹。   是的,整件事情井上秀石、井上明子、尤优、小苑都有参与,出发点不同,各怀鬼胎,但是目标很集中,就是赶走他身边的她。顾枫被真相压的透不过气,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竟一直误会了他,他伤了痛了时,她不仅不在他身旁,不仅没有安慰他,她还用那么恶毒的话极力去伤害他。他曾那么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这些日子尽心尽意地照顾她,孩子掉了,他一定特别难过。误会她擅自堕胎,一定也已经伤透了他自己的心,于是他们彼此伤着彼此,彼此因爱成恨,血淋淋地碾碎彼此深爱的心。   这简直比真相更残酷!   “真相我告诉你了,你可以选择是不是回去见少主,冰释前嫌,追求爱情……”小苑停下车,冷静地问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永远不知道才好!”她失声痛哭,多少天里她没少流泪,却没有这样放肆地大哭。   “顾小姐想回去么?”他又问。   回去?回不去了!两个筋疲力尽,以心厮杀过的人,哪里还能面对。   他们不合适,有缘无份。她成全他的雄心壮志吧!   她努力平息自己,渐渐地收声,饮泣:“他到现在还是认为是我擅自堕胎吧。”   “我没有告诉少主真相。”小苑回答。   顾枫明白,在整件事里只有小苑是真心为了罗宇好,其他的人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绑住他,却也正是这个最真,成了别人利用的最毒的手。   可是细想想,肖罗宇毕竟也背弃了当初对她许下的三个诺言,他让明子有了身孕。这才是他与她能够被分开的真正原因啊!这才是他们能够误会彼此,铸成今日分别的缘由,那还有什么可说?有什么可怨?   顾枫大哭过,想放声大笑,嘲笑这滑稽的落幕。她没有笑出来,她最后愣愣地说了句:“那就永远也不要告诉少主了。”   由他“怨”着她“误会”着她,也许还幸福些。   反正他与她之间的一场爱恋已是他们各自心中的虚妄。   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便是——独自承受这自戗的疼痛! ☆、任性(十二)   至少他还有他呕心沥血的事业。井上庄园是他的了。他得到了他梦想要得到的一切。顾枫走后,肖罗宇每每这样对自己说。   他将尊爵小筑的摆设还原成顾枫当初布置的模样,每天会回去小坐一会儿,仿佛和她说说话,即使偶尔不得不留宿明子的小筑。他疯狂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至于婚礼,一概不闻不问。他忙,全身心在工作上,明子多次到秀石那里哭诉他不见人影,秀石也多奈何不得。   临近圣诞,东京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肖罗宇的车子平稳穿梭在东京的街头,眼前花花绿绿,更映衬他心情黯淡。以往的每个节日他都没什么特殊感受,但是的确没有一个圣诞让他这般觉得失落。本来精心设计了冰雪童话世界准备送给顾枫和他们未来的宝宝作为圣诞礼物,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本来——要怎样呢?   他强打起精神对健雄说:“把融资项目的资料再拿给我翻一翻,在工藤先生面前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少主,你连着准备了两天,昨天熬了一夜,梳理的已经相当详尽,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会儿还是闭目养神吧。”健雄不忍地。   “我睡不着,有时怕闭眼睛,怕黑暗……”他流露出少有的软弱。   “少主这失眠头痛的毛病更重了,等回去让中医大夫再给您瞧瞧。”健雄说。   他疲倦的目光扫过窗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在英国好不好?”   “一切都好,少主放心,我们派了最稳妥最优秀的人暗中保护她,安全上保证万无一失。”健雄忙回复。   “那就好。告诉他们,如果靖少爷在那边,不要打扰了他们两个人。”他又叮嘱。   “少主是怕被少爷发现?不会,我们的人很谨慎。”   “有靖在,靖能够保护她。”他无限怅惘,淡淡地自语道:“圣诞快到了,靖应该会陪她过节吧。”   “少主,据我们的人讲,顾小姐对靖少爷——”健雄刚要说清楚。   “这些不用告诉我了,只要她平安,她幸福,她觉得怎样都好。”他平静地说道。   健雄难过:“少主要不去英国看看她吧。”   他沉默片刻,低沉地:“覆水难收。我有心又如何?”   “少主那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健雄劝道。   车子已经到了工藤先生的会所。肖罗宇不得不掩饰起自己的哀伤情绪,下了车去。   对于井上庄园的准备,工藤相当满意,东京的地产项目肖罗宇拿下了大半。两家一起面对媒体召开了发布会,宣布正式合作。从避开千代财阀开始艰难的融资谈判,到对东京地产志在必得的充足准备,这近一个月里,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这样一大单生意,足以令人振奋。但是肖罗宇没有像每一次成功那样收获喜悦和成就感。他平静得让人有些悚然。   车上,健雄看着他冰冷的表情,小心地问道:“少主可是太累了,要不要直接回别墅休息?”   “去九岛夫人的别墅,她那里有个酒会要应酬。”他淡淡地说。   “那好。”健雄吩咐小苑驶往。   九岛夫人已经迎了出来,见到肖罗宇下车,就亲热地挽上他的手臂,携他进屋去。   这一晚,偌大的客厅里,莺歌燕舞,觥筹交错,香腮鬓影,依旧如常。肖罗宇靠在角落的沙发里,独酌,一杯接一杯,只觉得看着这景象恍惚,原来什么都不再让他感兴趣。曾经的热闹曾经的志得意满,全部化作了今日酒杯内的惆怅。原来……   “恭喜肖少主马上要成为井上庄园的主人!”眼前一片光亮刺眼,他头顶的灯光全部亮开,九岛夫人和众位嘉宾拿着酒杯,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今夜里政军商界的要人们,得知他谈下与工藤的大生意,得知他即将迎娶井上明子为妻,对他的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井上庄园的婚柬各大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收到了,新郎官今天又谈下了大生意,以后恐怕不止在北海道,我们东京要仰仗肖少主的地方更多了,怎么你倒躲在这里一个人喝酒呢!”九岛夫人妩媚地上前,坐在他的腿上。   “肖少主再是低调内敛的人,今天也值得庆祝!”有人附和道,“明日的头条即是井上庄园联手工藤家族的大新闻啊。过两日少主结婚恐怕又要占据头条。圣诞前,是肖少主最风光的日子了吧。”   “谢谢!”他轻描淡写地举举杯。“今后是肖某仰仗各位!”   酒会散了,席撤了。九岛利佳拿下罗宇手中的酒杯:“你一晚上喝了不少酒了,也不见你像往常一样联络生意,这是怎么了。”   “我先回去了。”他起身,头晕乎乎的。   她上前抱住他:“怎么这就要走。留下来过夜吧。”   他摆开她的手臂:“我有些累,利佳下次吧。”   九岛讪笑道:“到底娶井上家的大小姐不一般,连我也准备用完就断了。她约束的你蛮紧啊。”   他想说他其实只是不感兴趣,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也不愿意再与旁的女子应付欢爱。但这个与井上明子好像没有任何关系。他对她也没有兴趣。   他丢了魂,就是这样的感觉。茫然不知哪里找,解不开心底的失落。 ☆、任性(十三)   肖罗宇抱着豹子四夕,坐在窗前的长椅上,冷眼看着黄昏下的卧室,他怎么就从来没有觉得这房间太大而显得空荡荡的呢?   四夕乖乖地舔着主人的手背,不时地发出谄媚的“呜嗷呜嗷”的低叫。罗宇知道顾枫离开后,四夕特别适应不了,曾经连吃食都恹恹的。作为一只萌宠,它当然理解不了女主人为什么丢下它走开,于是开始变相巴结男主人。感觉到男主人每天都会回来,所以即使深夜它也会等待,与男主人温存一会儿。他便也十分习惯每日与它短暂的相处。   这些日子里,倒不知是谁解了谁的寂寞。他怀里的它,被他紧紧地搂住,他的颊贴上它的皮毛,只是它终究不是她。   在东京时,曾去看索菲亚,只有在她面前,他放肆地失态。他在屋内走来走去,一只烟接一只烟地吸,他长吁短叹,他烦躁不安。   索菲亚不无同情地说:“roger,你变了,不冷静不镇定不理智。如果是这样的放不下,你还不如去找她。”   他像个委屈的孩子:“她居然相信我和别人能有孩子,她忍心不告诉我就去堕胎,她和井上靖……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啊。我去找她又如何?”   “到底是你心底太喜欢她,还是你不习惯被女人抛弃?”索菲亚叹息。   “不习惯被女人抛弃?她不从来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在我这里总能够抛得下一切。所以,她也许并不很在乎我,我有什么可以让她喜欢呢。就连那个孩子也是我希望她生下来,她好犹豫……”他沮丧,淡淡地:“算了,我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没有她,我只是需要些时间……”   索菲亚不忍再说,其实他分明已经爱上她,他不能自拔,却也不敢承认。她很想说,你还有我在,只是我不是你想要的吧。爱情就是这么的不符合逻辑。   肖罗宇实在不知这个过程要过久,除了寄情工作以外,他都会觉得长长的无聊。尤其不喜欢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和井上明子,他说不出为什么,连对明子往昔的一点兄妹之间的疼惜都没有了,看着这些就觉得烦躁。冷不丁想起当初他与九岛夫人过夜,顾枫质问过的一句话,你想过没有出卖的是什么?他曾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此刻他突然觉得他的确是与井上家达成了交易然后互换了需求。   门外响了数次敲门声,他不得不应道:“进来!”   “少主,庄主那里请您过去用餐。说花道府的人已经到了。已经催过数次了。”健雄急切。   “我知道了。”他起身,放下四夕,走出门去。   讲武堂正厅,秀石当然喜气洋洋。花道府不仅送上了为明子婚礼准备的厚重贺礼,而且再次表达了花道奈香欲与井上靖联姻的愿望。如果成功,秀石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还算有了好归宿。   最近肖罗宇的生意谈的相当不错,得到了工藤家族的赏识,海外的大项目罗宇基本也将形势稳定住,向着良性循环方面发展。他与明子即将成婚的请柬发出后,黑白两道各大要员各大势力均表示由衷的祝贺。有关系好的,甚至亲自致电秀石,认为他能得罗宇为婿,井上庄园简直如虎添翼,井上家族冲上云霄占居峰顶就是指日可待。   这些溢美之词,老实说,让秀石有点始料未及。不过细想想,的确,罗宇接管少主这两年,在暗势力上不仅稳住阵脚,将井上庄园传统产业发展壮大,在正经生意上更算得上为井上庄园开疆拓土,果真是有长远眼光有宏大气魄。所以对于他与明子的婚事,秀石也开始觉得歪打正着般顺心遂意。   这样的井上庄园,花道府如何能不巴结。在东京地产项目上,他们已经损失殆尽,多少有些折损了两家交情,所以花道一夫带着夫人和花道严以及花道奈香速速登门造访了。   井上靖和井上明子也已经落了座,木村谷正、边一随侍身边,只是肖罗宇还没有到。   花道本对在东京地产项目上输给肖罗宇甚有不满,此时小声嘀咕道:“肖少主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只是不知以后将井上前辈置于何地呢?”   一夫暗恨这不争气的儿子,办事能力上真是远不及人家,追了明子那么久不得手不说,东京地产项目明明都为他铺好路,他都能鸡飞蛋打,让肖罗宇虎口夺食。这会儿还不知反省,没有分寸地拨弄是非。一夫正要打断,秀石微笑开口道:“我们与花道府也是世交,不妨提前透露你们,待宇儿与明子成婚当日,我就会宣布将庄主之位交给宇儿。”   在座的,包括井上家的,无不惊讶。   “今后诸位还要鼎力支持井上庄园啊!”秀石接着说道。   众人心思各异。 ☆、任性(十四)   秀石抛出这句话,在座的花道府惊讶不说,井上庄园的各位,仿佛都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井上靖满脑子里全是顾枫憔悴的小脸,他去英国看过她一次,她硬装出的坚强让他心痛,分明她走不出与肖罗宇相爱过的阴影。   她起初拒绝见他,拗不过他的坚持,她出来了。可是浅淡的问候以后,她拐弯抹角地打听的还是肖罗宇好不好,伤有没有大碍,身体恢复如何。只是忘了她自己曾经很深地受过他的伤害。   她说着说着会莫名其妙地流泪,然后擦干仰起小脸说被风迷了眼,然后又会不经意地流泪。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那么在人后她更会为那个男人流多少泪水?   对于罗宇为何能狠心让顾枫堕胎,肯娶明子为妻,他曾百思不得其解,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井上庄园的庄主的位置啊。他心下为顾枫感到不值,悲痛发泄不出,脸色更加阴暗。   井上明子知道爹爹会施压让罗宇与自己成婚,既然罗宇不当面否认孩子是他的,她便觉得他对她尚有深情在,那么她能够得到他总是她的夙愿。她寄希望于婚姻,绑住他套牢他在她身边,从得到他的人到慢慢攻陷他的心。   可是分明自订婚以来,他连原本娇宠她这个妹妹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不及从前待人接物的温柔和煦。常常几天不打个照面,她找上门去他便能推就推,至于不得不在一起的相处,他更是心不在焉、冷若冰霜。让强大内心的她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恐惧。   现在知道,爹爹原来给出这样大的筹码,倒是她让意想不到。她马上有了难过,难道罗宇对她没有一丝情意,竟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井上庄园庄主的身份。   木村谷正心下大惊,虽然他自知就算他能娶了明子,井上庄园庄主的位置也不会是他的。他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但是内心深处对明子的爱深刻,对权力的渴望也相伴而生。如果有与明子的婚姻,起码他不再是个跟班,他也是能够上座的主人。   原本看到肖罗宇对顾枫情有独钟,又已有家室,总觉得自己的深情最终能够打动明子的心。可是峰回路转,明子宁愿借自己的孩子来要挟师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嫁给肖罗宇。而罗宇竟然答应了。他为此心中不快了很多天。现在知道了秀石给出了这个诱惑人的嫁妆,心里更加不平衡。   罗宇得到了明子却不懂珍惜,这些日子让她难过落泪,秀石要拿出这样的筹码来收买罗宇的婚姻,这是怎样求人的节奏啊。木村谷正不由得心疼师父,心疼明子。   秀石见自己说出口话,得到的全是沉默的反应,有些不自在。“很突然吗?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罗宇是我的少主,几年来,能力贡献有目共睹,对我井上庄园忠心耿耿。我将井上庄园交给他是迟早的事情。明子大婚,这更是喜上添喜。”   花道一夫率先笑道:“是这个道理,您这个弟子太能干了,成了您的女婿可不是喜事么!交出庄主的位置,秀石兄也可以享清福了。”可话锋一转:“今天到底是我们两家小范围的聚会,秀石兄,其实我觉得,靖也是很有作为的,你也不要太急切交出所有权力,如果靖能与我家奈香成婚,他坐上庄主的位置也是众望所归啊。”   “罗宇是师兄,又是少主,理应是他承接庄主之位。”靖说道:“在工作能力上,我们井上庄园都是信服他的,也唯他独尊。”   花道严嘲弄地:“都知道靖少爷和肖少主感情好。可是靖少爷,恕我直言,我看你刚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不是一般的黯淡呢。到底您才是庄主嫡亲的儿子,是井上家的血脉。”   靖悲愤,脱口而出道:“我只是不愿相信他能够因为我爹的这个决定,就甘愿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他让我失望而已!”   他太直截了当,井上庄园在场的诸位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收买与被收买又是什么,虽被各位心知肚明,总是不好放在明面里说。花道府的人听着暗暗地有些幸灾乐祸。   “靖,你在胡说些什么?”秀石沉下脸孔。   靖冷冷地看向父亲,不肯服软:“难道我说错了。他视权力如此之重要,倒真的在我的意料之外。”   这个当口,肖罗宇到了。风口浪尖上,挺拔的男子径自走进来,走到自己的大椅旁,从容坐下来:“对不起,我来迟了。”   “来了就好,我们开始。”秀石说道。 ☆、任性(十五)   肖罗宇刚坐下来,就觉得对面井上靖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怒意瞪向他。他微挑剑眉,并不抬眸,淡淡低语:“靖,你可是又要告假?圣诞将至,你如果有事情忙,也去去就回吧。”   听他话里有话,靖知道自己去英国看顾枫的事情瞒不过他。心里更气他对她的薄情,便赌气地回道:“对,我要告假,少主。我明天就外出,圣诞不会在庄园里过了。”   秀石诧异:“圣诞节你为何要去外面,罗宇和明子下周就要大婚,圣诞正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啊。”   “他们不是要去瑞士滑雪度蜜月么?”靖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你不更该留下来陪陪爹。哥哥要去哪里呢?”明子不满地说。   “我去哪里不用你们操心。你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就不错了。”靖悻悻然。   “靖,你怎能这样和妹妹说话呢。妹妹的婚礼你怎么可以不在,这成何体统?”秀石其实知道靖的心思在英国,只是不愿在这个场合说破而已,此时低声斥责道。   “我明天就会离开。”靖执拗地坚持。   “让他走,我的婚礼不稀罕他参加。”明子生气地也不相让。   眼瞧着他们兄妹起争执,让花道家的看笑话呢。罗宇缓缓开口道:“有客人在,先吃饭吧。”   “你还没坐上庄主的位置,我看威仪倒已经十足。”靖居然第一个向他发难道。   肖罗宇出乎意料,对面坐的是他的兄弟啊,从小到大,他无一不让着无一不护着,他当上少主,靖也是二话没有全力拥护,此刻明摆着挑衅,这又唱的是哪出?   几乎转瞬间,罗宇就心明镜了,靖怕不是针对他的庄主位置,而是还在因为他与明子的婚姻为顾枫抱不平吧。   不必听探子告诉他,他也知道,顾枫定还沉浸在与他的情殇里。不过他可以肯定,她虽还会难过,只是会理智地让自己度过这难过去,渐渐把他遗忘掉。她既已决心放弃他们的骨肉,便是决心放弃了他啊。   相处这么久,他们之间感情磕磕绊绊,他很了解顾枫的理智与情感。   他平静开解道:“靖,你不要着急。给她些时间。”   就这句话,靖便知道罗宇懂得了他为何生气。随即更加气愤,心道哥你如此冰雪聪明的人物,怎么就不去理解和珍惜顾枫的真心呢!你对寻常女人不用心也罢了,可是对她,你偏偏好似十万分的用心,让她爱的那么深,付出那么多,甚至不惜抛弃家庭跟随你,结果你却是玩弄她抛弃她伤害她,用那么卑鄙的手段令她堕胎,只为迎娶能给你名利的新娘,其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他终于忍无可忍,吼道:“那个庄主的位置就那么重要,名利对你就那么重要,让你什么都可以交换都可以放弃。那灵魂可不可以用来交换?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灵魂!”   肖罗宇脸色瞬间煞白,抬眸直视靖。   “井上靖,你在说什么?对哥哥对少主你都不能这么说!”秀石惊骇极。   “井上少爷说的没错啊。这个男人如果有灵魂,恐怕连灵魂都是可以交换的。他那么多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明子大小姐今后的日子可有的艰难往下走。”花道严小声地落井下石道。   “严,不许你诋毁人家的少主。”一夫喝道。   “他拿下东京地块,靠的是九岛夫人的名媛外交搞定的工藤先生。他刚刚从东京回来,又与九岛夫人厮混过夜了啊。这可是在订婚期间。我怎么听说,井上老前辈让他收敛他的放荡不羁风流成性呢。”花道严声音微微提高了,说完瞥向秀石。果然秀石脸色不是一般地阴沉下来。   靖眼中的蔑视更强烈了,冷笑道:“你不敢回答我吧。这么多年我竟是白认了你当哥哥,我崇拜的原来就是个衣冠禽兽。”   连珠炮似的话丢出来。肖罗宇的手不自觉起了哆嗦,手指下意识地握成拳,从来没有人如此侮辱过他的人格。而这话竟出自他视为亲兄弟的靖。他咬下牙:“你不要太过分,靖。”   “你当日的所作所为不过分么?你居然还想到了利用我。你无耻透顶!你不是要这庄主位置吗?我向你宣战,这个位置是谁的,还真未可知!”靖切齿道。   “哥,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么?”明子愕然。靖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吗?所有人都惊讶。   这是什么场合,从来温和开朗的靖犹如彻底变了个人。 ☆、任性(十六)   秀石只觉得恐怖,这个儿子对庄主的位置向来退避三舍,能推就推,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逍遥自在惯了,连练功习武也只凭兴趣,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听了顾枫的怂恿又是什么?   “这庄主的位置,你要便拿去,何来宣战。” 肖罗宇面色镇定。   他心里想的也是相同的一节。靖一个从来不肯担当的人,不是他逼着都不肯主动为庄园做事的人,这“战书”下的稀奇,那不是为了顾枫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兄弟?此种行径,他肖罗宇干不出来。他脑海中盘旋出,井上靖与顾枫从前那些暧/昧纠/缠的片段,那些又是什么?   这份伤害不亚于顾枫的离开,让他痛彻心扉。   “你好大度!”靖冷笑。“你那么不顾一切要得到的东西,这样就放弃了?你放心,我会和你公平竞争,绝不因为我有井上的族姓就占你便宜。我会努力工作,展现我的实力和能力。”   还有在顾枫面前展现你的魅力吧。   罗宇已伤心之至:“随便你吧。只是你没有权利质疑我的人格。我也没有利用过你!我能利用你什么?!”   说完起身。明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宇哥哥,别走!我哥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别往心里去?肖罗宇难过地说不出,他对井上家难道不是仁至义尽,他对师父、弟弟、妹妹难道没有尽心?他真的不是个无情的人。如果可以做到无情,他也不会这样难过。   这么多天,难过的没有出口,他的心本来已经被伤填满,现在他们还要投进伤害,让伤溢出来。让他好想泪流满面,可他却不能!   “井上靖,你不要再说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你懂不懂规矩!”秀石不得不厉声呵斥。   这难得一见的西洋景简直让花道家的“喜上眉梢”,更别提井上靖还自己说出个“要争夺庄主之位”的豪言壮语来,这为奈香打的如意算盘实在是太划算了啊。   花道一夫圆场道:“秀石兄,孩子们多少有些激动,但是都胸有大志,您该高兴才对呢!”   “规矩我不懂,人性我懂。”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当面奚落对付肖罗宇不太妥当,有些意气用事。   可是他从小到大贵为世家大少爷何曾吃过半点委屈,温和脾气的人上来倔强更是九头牛拉不回,所以更是得理不饶人般:“花道前辈,也不用替我遮掩,我的雄心只想为一个女子讨回公道!既然是肖罗宇非常想要的,放弃一切要得到的,我偏不想那么容易让他得到。还有——我对花道小姐也没有兴趣,我心里有人了,此生不变!”   花道家的当场面上就挂不住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给我闭嘴!”秀石恨道。   “爹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心里就认定她了。”靖骄傲地昂着头,掷地有声地说。   井上靖不知他在肖罗宇滴血的伤口上撒了多厚的盐,他的所作所为怎样残忍地阉/割了罗宇的心。   他更不知他会给顾枫带来怎样的危险。   “认定她了?她是谁的女人,谁扔掉的女人,你不知道?全J国都知道,这我提醒过你了。你作为井上家的大少爷,你不觉得丢脸,井上庄园还要脸面呢!”秀石阴森的语气,渐渐归于听上去让人恐怖的冷寂。   “两情相悦,真挚相爱,有何丢人!我这一生只爱她一个,磊磊落落,有何丢人!”他大方地也是狂妄地反问回去。   “你——”秀石气得说不出话来。 ☆、任性(十七)   “我不像某人,有的只是偷偷摸摸,始乱终弃,把她置于何等低贱的地位。我爱她,会保护她会给她婚姻和幸福,会给她荣耀和地位,会为她找回尊严和名誉,我会把井上庄园都送到她的眼前。她就会是庄主夫人!”靖宣示道。   “你敢?不肖子——”秀石怒极,一手指向靖,一手捂住胸口。   “爹,你没事吧?”明子着急地问。   “宇儿,你听到他的话了么?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她会变心,她会喜欢上靖,她果真就如此蛊惑了靖,她利用靖在报复你,是不是?”秀石又悲又恨,字字带着杀气。   漩涡中心的肖罗宇,情致难堪。从小他敬爱师父,见到师父难过或者受伤,定是第一个去开解去嘘寒问暖,但前几次经历了师父的逼迫,他心寒了。   可他纵使心寒,还是心有不忍。这毕竟是养了他三十年的人。他低语:“师父,消消气,他——在气头上,他本就只在气我,过去就算了。”   “宇儿——”罗宇的低,让秀石心疼。这男子总是带着情谊的。   不觉事事难料,秀石哀伤问道:“既如此,你该放下了吧。”   “师父答应过我的。”他抬起美目看向秀石,心底想说的自是那句“无论她做什么,请师父放过她”。他早料到了一切,为他的剔透清醒,秀石更伤感,看着他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师徒之间短短几句对白,打着哑谜般。   静默了几分钟,如漫长的一个世纪。肖罗宇开口道:“师父放心,我会娶明子为妻,这个庄主的位置您还是可以从长计议。只要师父记得答应过我的,就好!”   “宇儿——”秀石彻底心塞。   “我先回去了。还有工作。”他对花道府的人微微点头示意,便要离开。   明子忙起身拽住罗宇的手臂。她的男人被人欺负了,心高气傲的明子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她隐忍了这一会儿,没想到井上靖越说越过分,而肖罗宇一再退让,让她心疼不已。   “井上靖,你想要得到庄主的位置,可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你的能力,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宇哥哥倾力工作,能有井上庄园的今天。你——不是看上了那个位置,你是看上了那个放/荡的女人吧!”明子大声说道。   “你没有权利这样诋毁小枫!”靖气道。   “要我说的再直白些么?”明子不屑地:“你不止工作能力不如宇哥哥,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如宇哥哥,你想得到顾枫,不过就是想征服他的女人罢了!”   “你胡说!”靖的眸子充血,吼道。   “你不过是想通过征服宇哥哥的女人,达到心理平衡,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有一项强于他,不再活在他的阴影里,是不是?”明子看着被激怒了的靖,越发讲的得意洋洋。   “明子,他是你的亲哥哥!”罗宇震惊明子的话。   “明子,你住口!”秀石越发听不下去。当着花道府一家,这兄妹这样无所顾忌地讲话,简直太没有教养了,他觉得难堪之极: “靖,你的心思里就只有这样一个玩弄你们兄弟于股掌之上的女人!明子,你的心思里就只顾拆哥哥的台,你们的心里都全然没有井上庄园!”   “爹爹,是他,先把宇哥哥——”明子强辩道。   “到底是要嫁人了,把未婚夫护的真紧。”花道严笑嘻嘻地插话进来。“只是不知这男人心里装的是不是你呢?”   无异于火上浇油!   秀石知道一双儿女是自己过于溺爱,管教无方,今日才让外人贻笑大方。他忍不下这口气,一时觉得都是顾枫惹下的祸端。“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吧。”他一拍桌子,震怒。 ☆、任性(十八)   肖罗宇的心缩成一团。师父的狠绝,他从小到大见识了不少。如果说秀石能对什么手下留情,大约只有其妻子儿女,连他自己都不在师父容情的范围内。但是这个容情绝不表示,秀石可以容下儿女眼中的情人。   他深知,所以也不打算冒险硬碰硬。现在秀石这样生气,顾枫如何能安全?他后背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却见,秀石冷静下来,先对着花道府微微颔首:“真是对不起,我教育子女无方,让花道兄看笑话了。”   “秀石兄过谦了,大少爷和大小姐都是温和有礼之人,实在是另有因由,怪不得他们。”花道一夫马上圆场道。井上庄园迟迟不能与花道府联姻,说到底不过因为一对儿人物的存在——肖罗宇和顾枫,有肖罗宇在,花道府要通过联姻再占到井上庄园的便宜当然是大打折扣。   “花道兄,理解并承让再好不过。刚刚没有吓到奈香小姐吧?”秀石温和地问道。   花道奈香的眼神本来一直偷偷地瞄着肖罗宇,那男人长的如此好看,却有如此冰冷的气质,着实让人着迷。可惜自己晚了一步,人家已经离婚后要娶明子为妻。她叹惋不及,他们的争吵她全然没有听在耳朵里。此时听到问话,连忙垂下眼睑,有礼地淡淡回道:“当然没有!”   “奈香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当然与靖儿十分般配。他们也算认识多时,其实以我们两大家族的交情,今天把他们的婚事订下来就好了。”秀石居然慢条斯理地讲出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话。   “爹,我说过了。此生非小枫不娶——”靖立刻反对。   “你好大胆子,敢私订终身么?你还认我这个爹,还要这个家么?”秀石冷冷地诘问。   “那就不要好了!”靖“腾”地站了起来。   “好,很好——”秀石齿缝里渗出长音。   果然该来的就会来。靖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啊。肖罗宇急切地对靖叫道:“靖,不要和师父起冲突。”   靖气鼓鼓地回敬道:“你管我?!”   秀石阴冷地看向罗宇:“事已至此,你不要怪我。我是答应过你,只是那时不涉及我的儿子。你知道我的儿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吧!宇儿,庄主的位置还是你的,其他的看天意吧。”   “师父——”罗宇咬住唇瓣:“请您——”   “你已经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事业名誉地位,难道你还想与我讨价还价?”秀石冷笑道。   “如果她从此与我井上庄园无涉呢。她是我招惹的,我——去解决问题好不好,给我时间,我去解决问题。”他急迫。   “哈哈——”秀石大笑。   让人毛骨悚然。   “你告诉我你怎样去解决问题呢。”秀石有意当着靖的面问罗宇。   “我会让她离开靖——”他低沉。   “你凭什么!”靖急了,越步上前,对他吼道:“你甩了她,你利用了我,你要再婚了,你还要阻止我追求她?你是这样当哥哥的!”   “靖,你们不合适!”他干干地讲道。   “她是自由身,我也是单身汉一个,我哪里不合适?”靖红了眼睛。“难道就因为她跟过你,错信了你,我就必须得放弃她。我告诉你们我不会!”   “对,你必须放弃她!”罗宇大声说。   靖怒极反笑道:“你心里还有她,是吧。真够无耻的!你既然得到了你的名利地位权势,还是不要那么贪心的好。”   “肖罗宇,我养了你三十年,你欺负了我的女儿,我还要陪上丰厚的嫁妆。你得到了井上家的一切,却心里还装着那个贱女人。你是不是找死?”秀石大笑后,冷酷地质问道。 ☆、任性(十九)   矛头和焦点都指向了罗宇。明子数次想开口,听着他们都是话里有话,又忍了回去。   师父好计策,这是让靖一起恨他的节奏,这是能堵住明子维护他的唯一借口。如此,顾枫日后有了闪失,靖可以最先恨他肖罗宇,而非父亲!   他就是他们手里的棋。   看着心思单纯的为爱疯狂的井上靖,看着不明就里茫然着急的明子,看着隔岸观火的花道府众人,看着忍气吞声的木村谷正,最后看向阴狠毒辣步步紧逼的井上秀石,肖罗宇心底的难过彻底平复,其实早就知道人生不过一场棋局,输赢不必太在意。他通透地懂得,有开始有结束,有利益有纷争,独独不该有情义。明明知道,他为何偏偏那么看重情与义呢!   不论如何,他只是他。内心坚守的亘古不变!   肖罗宇深吸了口气,对着秀石跪下去,坦坦荡荡地说道:“师父,三十年的养育之恩,罗宇时刻不敢忘。今后如果您还有需要罗宇效力的地方,我愿意肝脑涂地。这里就不能尽心报答您了。”说完,他对着师父深深地磕个头。   他的行为举止惊着了他们。   “你——?”秀石犹疑加吃惊。   罗宇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地吐出让四座皆惊的话语:“我放弃与明子的婚约,放弃未来庄主的位置,放弃现下少主的地位!”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也前所未有的失落起来。拼搏的事业更是他的沉甸甸的责任。这么多年他辛苦并快乐着。他追求并享受着。   可是这些与顾枫的安危比起来,他更看重的是那份源自内心深处的感动。从未有过,甘之如饴,他——为此愿意付出全部。   “你说的什么?”秀石怪叫道。逼迫半天,顾虑周全,唯独没有算到他会放弃一切。   “我交接好手头的工作,就会离开井上庄园。只会带走我的私人物品,不会擅自带走庄园里的分毫,师父请放心。”他镇定地补充道。   “你要离开——”秀石颤声问:“不要你打拼下的事业了?不要这份名誉地位了?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井上庄园一切步入正轨,事业在不断进步,各方势力都有意结交之。靖已非常能够独当一面,难得的是他也有了挑起庄主之位的雄心壮志。木村的功夫精进不少,带领师弟们护卫道上安全的能力绰绰有余。我想我可以离开,不影响大局。”他平静的语气就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你雄心勃勃,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份家业。你长在这里,济庄会容你么?你离开这里将一无所有,一名不文,你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么?而你岂是甘于平凡甘于碌碌无为甘于籍籍无名之辈?”秀石觉得可笑,诘问道。   师父少有这样沉不住气,肖罗宇看着他,不知如何开解,反而有些同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话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师父就也不要再自欺欺人吧。”   “你想好了退路吧,你是要投奔顾老四去!”秀石突然醒悟般叫道:“你想的倒周全,只是我培养的人不会轻易便宜了别人去。”他想都未想直接气愤地说出来。   “我不是去投奔谁。如果我说我实际上就将一无所有,您舒服些,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真的就是什么也没有了。”他直视师父,彻底冷淡下来,说道。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留后路给自己?”秀石不信。   “在您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翘起唇边,淡淡浮出个高贵的冷笑:“我不过尽力做事罢了。其实您怎样认为我已经不再重要。纠结这么多年,防备我这么多年,我们彼此放手,多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秀石觉得自己开始词不达意。肖罗宇的突然请辞,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任性(二十)   庄主的位置你不要了,少主你不做了,那么明子呢?你总要对明子负责任吧。秀石毫无底气地问出来。   “这个事情,说到底是我和明子之间的私事,就由我和她作个了断吧。师父就不要插手了。”他礼貌疏离,却也是果决的不由人反驳。   明子已经潸然泪下,她也在他对面跪了下来,难道她费尽心力布好局要得到他,得到的就是他要放弃一切而去?   “我呢?宇哥哥,我怎么办?婚柬已经发出去了,婚礼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了,你现在要悔婚么?”   “对不起!”他向她深深地低头致歉。难道有的只是这歉意?   “我们二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抵不过你对她的感情,你还是要去找她?即使她那样对你,那样伤你?你还是想和她在一起?”明子不信。   “明子,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他清冷地低叹。   “宇哥哥——可是你一直对我很好的,你宠我,任由我,你包容我的大小姐脾气——你——”面对那份超然的冷凝,她已知道无能为力,但纵使知道,明子还是在语无伦次地争取。   “其实这桩婚姻,我一直很犹豫,我觉得对你不公平,我对你分明是兄妹般的情谊。你怎么作,我都可以由着你的心性,因为从小长大就当你是妹妹一般宠爱。所以我一直觉得这婚姻,更像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得到井上庄园名正言顺地位的私心。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够无耻!”他极严肃认真地解释给她听。   她苍白无力地挣扎:“可是你从前说过,你爱我,你想过娶我的,是我爹不同意啊,我们的婚事才拖到至今。”   “遇到她,我始知男女之间的动心和心仪原是这样的感觉。对不起,我为我从前轻率道歉。”他再次深深地垂头致歉。   明子的泪缓缓地滑落,心仍为之牵引,她忙扶他:“宇哥哥,你别这样……”   “我没有那么好,明子,请你放手。”他绝少用请求的语气对她讲话。   眼前是她为之爱为之痛的男子,她爱他至深,如何舍得,她为他心痛,如何再忍心捆绑:“可是,你即使要悔婚,也不至于要放弃一切。难道你真的要一无所有?你想要的——”   “每个人要为他曾经走过的路留下的债负责。债,迟早要还的。”他颇有禅机。   明子扶住他的肩失声痛哭道:“宇哥哥,我不是你的债,不需要你放弃一切所有来还。我知道你是多么有事业心的男人,我知道你的拼搏与抗争多么的不容易。明子永远不会指责你的雄心抱负,明子也不忍心再逼迫你。只是我舍不得你,我……”   “明子,我骨子里是个保守无趣的人,我有很多坏毛病,其实和我在一起你未必会幸福。得到的那一天,你会觉得不过尔尔。我甚至觉得我们做回兄妹情谊会更长久些,以免因婚姻怨念生恨。”他劝慰。   “你不用说了。”明子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他:“她懂你么?她懂你为什么还会离开你?她懂你为什么会和我哥走的那么近?你受伤时她会安慰你么?”   “我——不知道。”他淡淡地惆怅。也许从最初的她不知道的他们的相识起,他就已经注定会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雨,就像她初次婚礼上他奋不顾身抵住的刺向她的匕首,为她,受伤流血他在所不惜,即使这伤在他的心上。   “她就这样值得你不顾一切。她好在哪里?”明子气愤。   好在哪里?爱情好像就是莽撞的一刻,然后甘愿眯起眼睛,陪她一起走过。   “有些感情付出过,才知道其他的不能替代吧。”他轻语。   他是那种,认定了不会轻易放下的男子。 ☆、任性(二十一)   他很任性。   他——肖罗宇一直是理智的人,这一次他任性了。就放弃一切不要了,怎么啦?诺大的家业,打拼的事业,唾手可得的名利权势地位,放弃了,不要了,又怎么啦!   他的请辞,乱了井上秀石的阵脚。花道家的相亲宴因为井上靖发飙从最初的荒诞,走到了肖罗宇坚决地请辞收场。井上秀石觉得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予取予夺了一辈子,从没有在人前跌过这样大的面子,从没有觉得这般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慌忙打发掉花道府离开后,秀石走到依旧跪着的肖罗宇跟前,伸手想扶起他。   罗宇再次俯身冲着他磕了个头:“师父保重。”   仿佛想温和地说句话都难,平缓都不及,秀石急切地说道:“你先起来。我知道你今晚受了委屈,靖说的话有些过分,我逼迫的又急了些,可你不是不冷静的人,你稳定下情绪,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如您所言,我不是不冷静的人,所以我说出口的每句话都不会再收回的。”罗宇平静从容。   “你起来啊。”秀石边扶边叫道。   他又磕了个头,遂道:“师恩我谢过了。我起身后就当师父允了我的请求。我这就去了。”   “放肆,怎么就是我允了?我养大了你,又要给你至高的尊荣和权势,你为什么要走?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秀石霸道地。   “那些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顾枫的平安和幸福。”他冷静地答。   “你还在和我讨价还价!你可知你离开井上庄园可能自身都难保,何况保护她——”秀石冷哼。   “我会保护她!”他清冷坚定地回复。   “你还真较劲,是吧。看我用鞭子抽你!”秀石有了怒意。   “我意已决。其他的悉听尊便。”他闭上眼睛,微仰头,淡定平静。   “好,那你就跪着,直到你收回你的话为止。”秀石怒道。   肖罗宇轻声长叹道:“师父,临到分别我们还非得如此剑拔弩张吗?这些年师父调教桀骜不驯的我,很累吧。我离开,您解脱不好吗?”   秀石已怒不可遏,抬腿对着他就是一脚:“我养大你,你就这样狼心狗肺!先不说婚柬发出了,你悔婚将令井上庄园蒙羞。单讲明子有了你的骨肉,你说抛弃她就抛弃了,仅这一条你就不是人!”   仅这一条,他不想辩驳。刚刚被秀石踹歪的他,坚持恢复了端正的跪姿,即使跪着亦挺拔。   室内霎时鸦雀无声。   先前师徒之间的对话无人敢插言,此刻,明子垂头游离了目光,靖看罗宇的眼神从震惊到恢复了不屑。木村谷正的表情却逐渐从事不关己到些微挣扎。   秀石揪住罗宇的衣领,咆哮道:“你不是能言善辩么?这件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要么还是我用鞭子打你打到你收回你刚刚悔婚的话为止?”   他沉默不语,愈发显得冷静高傲,也愈发衬托得秀石的急乱失分寸。   木村谷正看不下去了,在他的印象里,师父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不迫地调度,却唯有对肖罗宇——他总能把师父逼急。木村看不下去这样的师父,内心对肖罗宇的隐忍也平添了层敬重。   其实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肖罗宇这个少主都做的尽职尽责,对井上家的忠诚、对师父的敬爱、对靖对明子的爱护、对兄弟们下属们的担当,都算无可挑剔。大丈夫理当如此吧!   这个男子的举动感染了他,也或者他想解救狂躁状态下的师父,还可能就是因为他想勇敢地争取属于他的东西。木村谷正直接跪到地上,大声地:“师父,不要再责罚逼问大师兄了,因为明子怀的那个孩子是我的。”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秀石意外,震惊地立时松了抓着罗宇的手。这话让大厅里的人都大跌眼镜,惊讶到齐齐地看向木村,却不能言。从来寡言少语的他,此时石破惊天。   “你胡说!”明子尖利地叫声划破沉寂。   木村谷正殷殷的目光望着她,言辞恳切:“我只是说出了真相,不敢奢求什么。明子,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忍心他这样为你承受。你忍心你爹这样生气,那会气坏身子的。”   “哈哈,满口仁义道德。木村谷正,你不过是想得到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明子仇视地瞪着他。   “够了!”秀石似乎反味出什么,低喝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子?”罗宇疑惑抬眸看向她。   井上明子脸上凶狠的表情,让罗宇见着很是陌生。她并不逃避,直视他的美目:“对,我是欺骗了你。可难道不是你先欺骗了我的感情在前吗?这么多年,我热盼苦等,得到的就是你的变心。甚而,无论我怎样,你都要弃我而去了,不是么?” ☆、任性(二十二)   肖罗宇总觉得自己有理亏,他的声音充满柔惜:“我无意责怪你。”这是自与明子订婚以来这些日子都少有的。   井上明子却狰狞着脸孔,挖苦道:“你会有内疚么?你根本不会,你同情我罢了。这个不是我要的肖罗宇。”这是长这么大,她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没有亲昵地用“宇哥哥”。   她与刚刚跪地对着他垂泪的女子判若两人。恍惚间,肖罗宇突然意识到了她已经不是需要他保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她似乎有了狠毒妇人心。   果然明子冷酷地抛出的话语,犹如炸雷:“如果我告诉你,顾枫不是擅自堕胎,而是认为是你狠心用堕胎药杀死了她腹中的胎儿,你会怎么想?”   “明子——”秀石厉声制止道:“你疯了么?在胡说什么?”   是的,肖罗宇离心似铁,木村谷正突然讲出真相,让她绝望,继而疯狂。看着肖罗宇惊讶到痛入骨髓的表情,她心中升腾出前所未有的快意。   “你——说什么?”肖罗宇浑身血液涌上头,他登时站了起来,走近明子,难以置信地:“你再说一遍!”   “顾枫腹中的胎儿是你用药狠心杀死的!”她大无畏地瞧着他,居然还露出个纯净的笑容。   “你——?是你——!”肖罗宇顿觉气息不稳,眼花耳鸣,胸腔爆炸,他被炸得血骨不存。只剩了脑子是清醒的,清醒到不能再清醒。那曾让他不敢回望的噩梦般的几天——真相原来如此可怕,又如此简单。   他觉得周身冰冷,冷到打颤。喷火的目光就要吞噬了明子。那女子在烈火里摇曳,笑的更加猖狂:“我为了你所受的苦和痛,她都该加倍地遭受一遍!才解我的心头之恨!”   他恨极了,猛然高抬起手臂,对着她,旁边的三个男人立时准备冲过去拉开他,明子却招摇地冷笑,更走近他一步,大义凛然地闭上眼睛:“你来打死我吧。好过我被悔婚的耻辱,好过我爱你的痛苦!你打死我!”   这标致的脸孔下匀称的身材里竟藏着这样狠毒的心。可是眼皮下的这个人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他动过情,他娇宠着,他数次不忍心过。而就是这次的分外维护和不忍心,竟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他该怨恨谁!他怒吼了一声,大力推出一掌,震飞拍碎了不远处的木椅。   肖罗宇飞快地冲出大门去。   明子听着身后的轰响,听着他的怒号和奔出的脚步声,紧闭着的双眸中滚下两行泪。   “这就是你要的。到底还是让他走了!”秀石跌坐在大椅上,沙哑着说。   “既然得不到他的爱,不如让他恨!那也算是记得我!”明子刚烈地宣告。   肖罗宇一样一样地整理东西,将它们装进行李箱,他只带了日常衣物用具、书籍和与顾枫共用过的东西。最后装进那只毛绒小狐狸,看着它仿佛她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难怪她难过,难怪她伤心,这误会太深刻了!他没有把握能解得开。但是他必须去。   他放弃一切,可不就是想奔着她去赶到她的身边吗?他要守在她的身边,从此当她的保护神,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分!   健雄、阿正和小苑在尊爵小筑里不安地来回走动。见到进门的井上靖都如获至宝,马上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少主说他要离开井上庄园?”“还说他已经不是少主了……”   靖心情烦躁,这一晚上他的表现简直就是穷凶极恶!现在他就一个念头,道歉并尽最大努力挽留住肖罗宇。眼下对他们,他只好敷衍一句:“我先上去看看。”   卧室的门虚掩着,靖推门进去。见罗宇正抱着那只白毛小狐狸发呆。靖悔恨不已,低低开口:“哥,我进来了。”   那男子低头不语。   靖懊恼地:“哥,我错了,我道歉。我一直认为……”   “不用说了!”他打断道,同时果断地将小狐狸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提起行李,就准备出门。   靖忙伸出手臂拦住他,一时红了眼:“哥,我口不择言,我伤了你的心,伤了我们兄弟多年的情分,我该死!可是,哥你不要走,行不行?”   “你让开!”他冷淡。   “哥,不要走吧。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你可以不娶明子,但留下来继续做少主。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是把这里当家的?”他诚恳。   罗宇肃穆的没有表情:“今天,我已经没有家了。从来没有,今后也没有了!”   “哥,我知道错了。我肠子都悔青了!你原谅我。你不能走啊!”靖情急之下,跪在他面前。 ☆、任性(二十三)   面对跪在地上忏悔的井上靖,肖罗宇并不为所动,直接绕过他去,冷冷地:“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你如果真的念我的旧情,就帮我打理好灵豹苑吧。那是我唯一不好带走,又分外留恋的。等我安顿下来会来接走这些豹子。如果不能,你就放了它们归隐山林!”   “你放心,我会打理好,就像哥在的时候一个样!哥,就再没有别的可留恋了?”靖心碎。   “既要分别,留恋何用!还是不惺惺作态的好!”他冷漠平静,拎着行李箱大踏步走出卧室。   “哥——”靖起身去追。楼下健雄等三个人见肖罗宇拎着箱子下楼,动真格要走的模样,都惊讶万分。   罗宇对健雄讲:“公务,我该交待的都向你交待清楚了,今后你全力辅佐庄主和少爷!”   健雄哽咽:“可是——少主——”   罗宇看着他顿了顿,声音有了微微起伏:“健雄,你的天资不错,又勤奋敬业,日后必会前途无量。”   “这都是少主多年栽培的结果啊。健雄一直追随少主,我舍不得你——”他挂了哭相。   “堂堂男子汉,要有些出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井上庄园有恩于你,这里就是你的家园。记住了!”罗宇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最后有丝伤感,低低地:“我还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唯一的亲人,你的姐姐美织子就不会死——今后你替我多去看看她,陪陪她。”   “我知道少主的心意!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少主也释怀吧。”健雄理解而感动。   那边阿正、小苑齐声难过地说:“我跟着少主。”   “你们在井上庄园多年,应该还会有份好工作,就先留下来吧。日后,如果我有了着落,你们还有心,我就接你们过去。”看他讲的干净利落,就如平日吩咐做事一样,那两人只好点头答应。   “小苑,你送我去机场吧。”罗宇最后回望了一眼尊爵小筑,他生活了整整18年的地方。这里曾是他心灵的栖息地,如今别离在眼前。可奇怪,他的心出奇的静。   小苑放好行李箱,往常一样为他拉开车门。罗宇没做过多盘亘,从容上了车。靖悲痛地追到车窗前,傻傻地站着。   罗宇终是摇下车窗,不抬眸,微挑剑眉,叮嘱道:“你该顶起庄园的大梁,我交给你的是鼎盛的家业,也相信你能做得更好!照顾好师父和妹妹!”   靖动容,眼眶潮湿:“哥,哥哥——这里永远给你留着。你还回来吧。”   罗宇清冷一笑,目视前方:“我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人吗?我肖罗宇从来对自己决定和选择的人生负责!”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往上摇车窗,靖用手挡住,马上塞进个纸条,带着愧疚低沉地:“她在英国的地址和手机号,不然你哪去找她?”   罗宇微怔,略抬抬眸,看了他一眼,半天吐出两个字:“谢谢!”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离少主尊府,穿过井上庄园。井上靖茫然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里,整个人如被掏空一般。   小苑心内酸楚,从后视镜里偷瞄了眼少主波澜不惊的脸孔,不敢说出口半个字,几日前送别顾枫时的交谈还在耳边。当初,尤优暗示小苑应该将真相告知顾枫,并且要让她觉得只有这样放弃罗宇才是好的,不要让少主为难。小苑觉得做这事情他义不容辞,他甚至豪气冲天,觉得自己做了件极有意义的事情。   现在此刻,小苑只敢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他们真的是懂得少主的么?   十二月下旬,寒冬的天气里,雪景让庄园看上去很是秀美。窗外的景致在慢慢后退,肖罗宇像往常出行一样,心里竟没有一丝丝的动荡。那些狠狠地伤害,仿佛随着后退的景致离去慢慢地烟消云散。爱恨难全!   这许多年,经历了大波大折大风大浪,和着鲜血厮杀一路走来,他早已铸就了钢铁般的意志。一旦决定放下时,即使是他最在乎的视为心血的事业,他亦能从容面对。情义一瞬间也割舍得一干二净。   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去寻找她么?心灵深处终有微澜,有微微的喜悦有微微的难过还有微微的不安。   曾经为了顾枫的安全,他不得已让步;现在还是为了她的安全,他放弃权势地位荣华富贵。   原来当遇到真爱时,竟是只有不得已!   我爱的人哪,但愿你懂我,我们彼此心有灵犀。   你可知,为你,我愿做走下宝座的凡丁。    ☆、迷离(一)   有缘聚起的事情,终究都有无缘散去的一刻。   只是这一刻来的或早或晚。   缘,实在是个高深、不可细想的物什,多少痴男怨女纠结其中不能自拔。有缘无分,不是不爱,只是没有在一起的缘分,这样的分手才最是撕心裂肺。   如此浅白的话语,确是直戳泪点的真理。顾枫裹紧大衣,在伦敦的寒风里疾步而行。满街洋溢着圣诞将至的喜悦,与她无关,她是那个被上帝丢掉的弃儿。   事情总会有告一段落的结局。那么人心呢?心是否愿意给自己一个结果?那些经历过的时间,我可能怪它太动听?   抬头低首之间,心上人的眉眼已俱浅浅拢上心头。他就在每个街影里,仿佛是每个人,却不是每个人。   顾枫知道很难彻底放下肖罗宇,毕竟这场分分合合的爱恋太过认真。但是经过这几天锥心刺骨的疼痛,的确也在慢慢地趋向麻木。   她的感情受伤至深,她的理智尚在,至于时间长短至于今后的日子,她知道会过下去,只是要怎样活,并不很清晰,她也懒得再细琢磨了。   这段感情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她只能在放弃中寻找希望。   不知地球另一端的那个人是如何定义这结局的。他终于与她无涉。与他的爱热烈浓郁却也让人窒息动荡。顾枫的心在惆怅中轻松。胡思乱想间已经回到了路寒袖的公寓。   离开井上庄园,顾枫无颜回H市父母家,于是到了英国伦敦。这里有她最好的闺蜜,寒袖的家在这边,也继续在这里的大学读传媒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这里还有大哥顾晓,他已经在伦敦从业做律师三四年。所以这里也能算上她的落脚地。   寒袖把顾枫安顿下来,彼时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空洞的。离开肖罗宇的顾枫何尝不是形尸走兽?最初的她常常发呆,病泱泱地看着窗外或某一处出神。寒袖知道她在回忆那些过往纷纷繁繁,寒袖也想自己就是那个倾听的耳朵,可以听下他们之间离奇的传说吧。   实际上顾枫骨子里是极刚强的女子。她一言不发,并不倾诉,更少有打搅寒袖,她独自化解着她的伤,她只是向好友要了一块疗伤地而已。她勇敢地承受,独立而坚强,努力让自己从失恋中走出来。   这样的女孩让寒袖心疼又佩服。她想这也许就是许多男子放不下顾枫的原因。井上家的少爷成了来伦敦的常客。此刻坐在客厅里的,还有一个同样放不下她的前夫——江一帆。   听到门响,寒袖马上迎了出去,焦灼地开口道:“小枫,你一个人去了哪里?让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我买了你爱吃的西点。”她的声音很平静。   “大哥来了,还有朋友,都在等你。”寒袖一边说,一边帮忙顾枫把大衣挂好。   “大哥,朋友?”顾枫已经走进屋来。   顾晓微笑道:“对,我请你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难得大律师今天不太忙,不要加班的?”顾枫玩笑了一句。   “终于又听到你轻松玩笑的口气了。这样才好,这才是我从前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小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晓高兴地说道。   “当然会好起来……”话未说完,她看到了那个朋友站起身……   江一帆细细地端详着顾枫,他们离婚后不过两个多月的光景,上次见面她因与肖罗宇的纠缠情殇瘦成竹竿,最后却是与那男子坦诚心意,义无反顾离开家离开他,与那男子携手返回井上庄园,走的清坚决绝,可是满脸绽放出爱的光芒,美艳不可方物。这次听顾晓细述她与肖罗宇已黯然分手,眼前的她体态虽不是那么瘦弱,神采确实憔悴,气色更是苍白渗青。不由让他有里往外地心痛。她仍是他时刻牵挂的人啊。   一帆还是老样子,玉树芝兰,风度翩翩,温润的谦谦君子,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心疼。只是她已不再是她。顾枫将头扭向了窗外。   顾晓眼瞧着两人的尴尬,轻咳了一声:“小枫,一帆前几天出国,这才回来,听说你在伦敦,过来看看你,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可能我来的有些唐突,惊到了你。你不要见怪。我想,我总还可以是你的哥哥吧。”一帆轻声说道。   是的,他的家在伦敦。这个她知道的。她不能怪他来,更不该怪他的关心。明明从前的一切都是她不好。“谢谢。当然,你还是我的亲人。”顾枫点了下头。   身前的顾晓和身后的寒袖同时松了口气,悄悄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般会心一笑。寒袖莫名地微红了脸。 ☆、迷离(二)   看着顾枫和江一帆的重逢,比预想的要顺畅自然,顾晓心里很是开心。当时顾枫执意离婚,江一帆黯然返回伦敦,顾晓亲见好友的失落和颓废,也为妹妹不懂珍惜这样一个好夫君而遗憾。   顾晓只在顾枫婚礼上对肖罗宇舍命救顾枫有些印象,但是对那个江湖少主十分没有好感。他自幼知道些顾家的江湖事,就很是反感,因为那些事情母亲深受其害,饱尝骨肉分离之痛,所以顾晓对顾江尘这个父亲的感情爱恨参半,这也是他多年来要留学英国读书并在英从业不愿回H市的根本原因。   这次顾枫与肖罗宇分手,又来到英国疗伤,顾晓正中下怀,虽知道她不是冲着一帆而来,但这是撮合他们二人复合的良机。可巧,寒袖也愿意帮忙,事情就分外顺利些。   “我已经订好了位置,我们略坐坐,你刚进门,也暖暖身体,我们就走。”顾晓兴致勃勃。   “好。”顾枫低垂了目光,一直表现的很平静。   “小枫,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和顾晓商量,不如等圣诞假期过了,我们也帮你申请寒袖那个学院,你去继续学习吧。你从前成绩那么好,这样再圆学业梦想也不可惜了。”坐下来,一帆开门见山地说。的确像大哥一样的体贴入微。   顾晓就调侃道:“他倒比我这个大哥想的都长远,见面就跟我提了这个建议。我觉得蛮好的。小枫,你既不想回H市去,不妨考虑下。”   “先读读书,静静心。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回去。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当日爸爸——”一帆马上改口道:“顾伯父——的态度,他并没有那么生气。一切也是为了你好。他心里早就放下这事了。”   她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很感激一帆的大度。可就是觉得受不得一帆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她疼爱依旧。她不想驳他的面子,只能敷衍地回复:“谢谢,我会考虑。”   一帆轻声叹口气:“不要见外,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你直说就好了。这样吧,我回去就帮你准备申请材料……”   “真的很感谢。如果决定了,我会自己去申请。你有你的工作要忙,不用为我的事情分心。”她故意把话讲的淡淡的。   她要理智地忘掉肖罗宇,重新开始,但是不表示她还可以接受江一帆从前的感情。她更加不想给他造成任何的机会,留下任何念想。   眼见一帆暗淡下去的脸色,顾晓忙帮着讲话:“刚刚才说了是哥哥,是亲人,小枫,你别这么生分。”   一帆很快调整了情绪,温和地:“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就说了会等你。我这话直到今天也不变。这么多年的相处,你该知道我,我会一路陪伴你慢慢长大。”   他语出惊人,就直接了当地表白了。顾晓一个劲儿地拽他,怪他的鲁莽。一帆只是深情地看着顾枫:“你一直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顾晓忍不住怪叫道:“一帆,你要不要这样迫不及待啊。”   “她很坚强,但是她现在也还需要支撑的力量。我还怕她会再度离开让我抓不住。”一帆的话讲的坚定有力,顾枫听出了忧伤。   这是个暖心的男子,愿意懂她温暖她。这个男子是她的初恋,她深爱过。那些美好的情感永远在她心里,不曾也不会消逝。可是,正因为曾经的深爱,她更加不能伤害他。   他让她动容,让她羞愧,更让她恐惧。   “你不用表态,你只要接受我的帮助和关心就好了。安心地接受,好好地生活。”他柔声地补充道。   “你不知道——”顾枫不能不发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轻轻点头,手指却在唇上打了个休止符,然后展开温柔的笑容:“我们不说了,我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   顾枫摇头,大声地:“江一帆你没有必要更不应该还对我抱幻想……”   “你给自己时间放下吧。你是很理智的女孩。我知道啊。”一帆并不惊讶,只是微笑着看她。   “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他?我怀孕了,然后被人算计落了胎。我们是一心一意要这个孩子的。即使他不能给我婚姻,我也准备给他生下孩子。但我的存在,只会带给他更多的威胁。他需要那份事业,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她噼里啪啦讲出来。这些天她闭口不谈,谁也不知道这个真相。   真相是说,她明明还有着爱,只是不得已。   即使什么也没有,没有爱的承诺和担当,她也要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顾晓后脊发凉,这和当年的母亲多么的相像,可母亲的经历有多么的坎坷,她哪里知道。“你怎么这么傻,没脑子吗?” ☆、迷离(三)   都说被爱情冲昏头脑。深陷爱情中的人会有脑子想明白利害得失么?   顾枫没理会顾晓的话,只是冷静地看着江一帆:“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回去?”   “只要你下定决心必须离开他,有什么不可能?”一帆虽心下吃惊,语气还是坚定如初。   对他的不畏惧,顾枫显然有点意外,愣神着没接上话。一帆继续:“你为了成全他,不得已要离开他,因为你——还爱他!我听懂了。只是你现在不是需要离开他么?既然必须离开,那就理智地放下吧,重新开始,好好生活!没有他,我请求你给我照顾你的机会,和从前一样,行不行?”   世间就有这样为爱不计较的男子,可爱情偏偏讲的不是付出就有回报。路寒袖旁观着为他们唏嘘,此时眼见顾枫的被逼迫,立刻圆场道:“我们先去吃饭吧。以后再说。”   顾晓订下的是公寓附近的高级西餐厅,四个人落了坐,好在江一帆很知分寸地不再讲话,也没有特别体贴的举止让顾枫难以忍受。他很是懂得了她的心境。顾枫也就平静下来。这顿别后重逢的饭局吃的还算和谐。   出了餐厅,天飘起稀稀落落的雪花,夜风有些凉。看着顾枫将大衣的领子竖起来,一帆犹豫了一下,摘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她的脖子上。   他君子风度,她不好拒绝。   “伦敦的冬天阴冷,适时增减衣物小心着凉。”一帆细心又似稀松平常地嘱咐道,见顾枫伸手接着一瓣雪花,侧脸冲她微笑道:“你长在H市,没有见过雪吧,伦敦的冬天会有大雪,雪景很漂亮。”   “等下了雪,我们一起打雪仗,才有趣呢!”寒袖附和道。   雪?今年冬天见过的。豹子拉的雪橇上,她依偎在罗宇怀里,他身上的温暖她似乎都还有感觉,他堆了三个雪人,她和他还有小五。   是雪花飘进眼么?她眨巴了下,酸涩有泪,马上仰起头闭上眼睛。   四个人慢慢往公寓方向走去。一辆车几乎擦着顾枫的身旁疾驰而过,一帆连忙用力一拉,将她揽到怀里,他侧身将她护在内侧。“小心!”   沉浸在往事里的顾枫惊醒了。她身旁那个人轻叹:“你这魂不守舍的状态还真是让我担心。”熟悉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她要逃离,他偏偏抱的紧了紧。   “我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不会死缠烂打,但是,你答应我,要注意安全,知冷暖,别慢待了自己。好不好?”他喃喃低语。   从前她多么迷恋他这份温情脉脉。可她已经把这份心意和感情弄丢了。她不忍,不再挣扎,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由他揽着半靠在他怀里。   街对面不甚明亮,微弱的路灯暗影里,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形岿然屹立,如石塑。飘落的不大的雪花竟将他的肩头染了层淡淡的白。他站了很久。从看到她与他们走出西餐厅,他体贴地为她围上他自己的围巾,他紧急拉她入怀避过车辆,他揽紧她站着,深情凝视,似乎在窃窃私语,她静立在他怀里。   那路边橱窗的灯光将这一幕一幕照亮,分外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如一幅温婉美丽的画卷。在那边光明的世界里,有人为她驱寒风,有人为她避灾祸,发自内心,诚心诚意,其情动人。既然在那方光亮里,你能安然无恙,顺心遂意,那么在这边黑暗的世界里,我仅仅守护你的平安是不是就够了。   初恋初婚该是多么难忘的情感。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命运会多么丰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会带给你一生一世的一帆风顺的幸福。   暗影里的肖罗宇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右胸口刀伤的疼痛袭来,他抬起麻木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去,这刀伤切到了他受过伤的肋骨,痛便是双份的,犹如深藏在他身体里就势爆发。   眼瞧着他们要穿过街道,往公寓大楼来了,他忙闪身隐没在黑暗里,看着他们进了公寓大门。   路寒袖公寓大楼旁边不远就是幢普通的民宅。肖罗宇利落身形闪进了民宅,上五层,打开一间狭小的房间,快速进门,未开灯,就见对面公寓里属于她的那间房间灯已经亮起来。他深邃的美目紧紧地盯着那灯光。从他这里可以望到她那里的平安,这样看着已经心满意足。   “堂堂少主,曾经锦衣玉食豪宅,呼风唤雨,霸气冲天,如今蜗居在这里,你当真住得惯呢!”冷不防,黑暗里响起北武彻尖利的声音。 ☆、迷离(四)   肖罗宇并不惊慌,也不搭话,先倒了杯水给自己,然后在黑暗中坐下来。多年的训练有素,让他对黑暗轻车熟路,反而更行动自如。   “你傻呆呆地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就只为远远地望一望,都不上前去打个招呼,一解相思之苦?你何时成了这么窝囊的男人!”北武嘲笑道。   “我要休息了,你请便!”他不为所动,不客气地说道。   北武彻被他漠视的态度激怒了,“霍”地站起来,一步迫到他跟前:“你尊贵的少主身份可以不要,但是你答应过我的利益和条件不可以不给!”   “我个人答应你的,会守诺。”罗宇冷冷地回复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都不做少主了,我怎么从井上庄园拿利益?”北武无赖地问道:“道上说你是最讲信义的豹子,难道你要反悔了?”   “我是说——当初我为救顾枫和江一帆答应你的两个条件——其一,我已经办完了,其二,我会守诺办好。其他涉及井上庄园可以给你的利益,你去找庄主讨要吧。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他故意拖长声音,慢条斯理。   “可那是你从前做少主时答应我的,生意往来利益冲突你都会替我摆平,那些日子我才会放任……你别想推给井上庄主,推个一干二净,惹恼我的后果你知道的……“北武彻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肖罗宇微抬美眸,黑暗中寒光一凛:“怎样?跟你这种小人,我依旧恪守了我许给你的承诺,已经算看得起你!”他仰起颈项,高傲地扫他一眼,鄙夷道:“如果说做少主时,我还需周旋各方。我现在不代表任何势力,都懒的和你费话,出去!”   “嗬!你好大脾气!”北武恨道:“告诉你这些官司我只向你讨。你给不了我,我有的是时间骚扰你。”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他冷哼。   “嘿嘿!你大约是看到心上人和她前夫在纠缠不清,心里不舒坦,拿我撒气呢吧!”那厮不怀好意地笑了。   这一句,肖罗宇居然没有立即反驳,只是抿紧唇瓣,更加冷酷的目光盯着他。   北武轻佻道:“让我说中心事了!啧啧,起初道上风传你离开井上庄园的消息,我都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的是,你会不理智到放弃井上家大小姐不娶,为了那个麻烦多多还不干不净的女人而离开井上庄园!今夜也算眼见为实。”   罗宇依旧未语,冷冷地盯着他。   北武再走近些,凑近前俯头看他,挖苦道:“只这轻易不动怒甩脾气的冷静,倒还有几分昔日暗势力第一把交椅的遗风喽!可惜可惜!你这是自毁前程,把武功第一剑圣桂冠都让给我呢。承让承让啊。”   “你出去吧!”他依旧不动声色,只讲了这几个字。   “这么着急要休息,身上的伤很打紧呢!”他偏不认账,继续戏谑。   半晌,肖罗宇冷眸犀利地瞪视住他:“我师父给你多少好处了?能让你越发没脸没皮,死缠烂打。你这些威逼胁迫跟冷嘲热讽,甚至背地里下黑手伤我,都不管用!你回去告诉他,我既然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去!”他一字一顿,句句铿锵。   北武一愣,就这样被戳穿了?他不甘,嘴硬道:“我是来让向你要债的!”   “你武功奇高,手段毒辣,所以临玉轩能在暗势力立住脚。只是脑子不够使,又见利忘义,小人本性,所以永远只能是一杆别人手里的枪!”他不屑道。   “姓肖的,你果然不招人待见。已经走投无路了还在这里和我显摆!”北武吼道。   罗宇冷漠斜视他,开口道:“你跟我一路我知道,你出手偷袭我,我也知道,如果不是还有对头恰巧找茬撞上了,我还不至于受了这一刀。上次掠走顾枫和江一帆大约也是你收了陈家和我师父两头的好处,最后还从我这里讨到了便宜。   我刚一离开,你便清楚地知晓,不是我师父支使你来对付我又有谁?他老人家告诉你底牌了吧,绝对不会让你杀我,也绝对不敢让你伤了顾枫,他清楚地知道,我会为了这个女人玩命,搞到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他惹急了我,我拆的了天堂和地狱!   如今的我,因为一无所有没有退路,所有人才都怕!更别说在我眼皮底下你们还动不了我的女人!”   一席话,罗宇有板有眼地说完,冷眼瞧他一回。一幅——这样够明白了吧,所以我连你进门都懒得防备,猪脑!你可以滚了——的样子!   即使如此情境下的肖罗宇,依旧被井上庄园看重,依旧高傲霸道地藐视对手!可是北武彻还不得不承认,的确正如他所说,井上秀石就是这样吩咐他的!他的利益在那里,他的把柄也在人家手里,而与井上老儿对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是想死的更快! ☆、迷离(五)   被肖罗宇抢白的一时接不上话。北武彻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他鼓着腮帮气鼓鼓,等等,不是还有那个女人在么?看肖罗宇刚刚默默凝视人家的表情,北武彻就知道他和这匹豹子之间还真有的耗。   “哼!也不用我动手,我看西洋景就好了。等着你被那个女人折磨死!”憋了好半天,北武彻终于能找到个说辞出口气。   “随便你!不要失望才好!”他声音冷静。   “你少洋洋自得,你的智商也不怎么高,否则会由着自己暴露这样一处致命的软肋!”又扳回一城,口舌之争也快意。   次次架打不过他,江湖地位争不过他,不过——那个女人,自己可是沾过的啊。“还有啊,那种女人好像不太值得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真说不好,她和多少男人不清不楚呢!”   一柄锋利的飞刀抵到了北武彻的颈上,凉凉的。终是逼得肖罗宇猛然跃起。北武笑了:“有情绪好,有情绪就有记忆,我真的是来讨债的,记得我那个条件要到期了!既然大家都不准她死,我不杀她,我可以找机会碰碰她!”   “你敢!”他手上用劲,北武运功相抵,空气中的律动瞬间紧张起来。罗宇自知杀不了他,逼自己冷静下来,收回手,暴喝:“滚!”   “哈哈”北武彻大笑:“有趣!过瘾!”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来日方长,就不信不能如愿逼得肖罗宇急起来,再然后逼得他回井上庄园向井上老儿谢罪去。   那猥琐的小人大笑着离开。肖罗宇掏出烟,燃上一根,稳定自己的情绪。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她的灯光,她那句带着哭腔的“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回荡在耳边。   他吐出个长长的烟圈,自语道,小枫,我要怎么做才好?他没有站到她面前的勇气,尽管他放弃一切为她而来。可他已经一无所有,能够给她什么,或许只会是无处不在的危险……   他不是后悔他的放弃,但是他必须为她的未来打算。如果不能保障未来,他不该再骚扰她。揉着眉心,他也没给自己想出个思路来。少有的一筹莫展。   圣诞前夜,因为顾枫在伦敦,寒袖决定不回家去过节,陪着好朋友。还有就是寒袖知道,顾晓自然会在。顾枫很歉疚,但劝了寒袖半天,只好接受了朋友的好意。可是让她接受不了的是,江一帆载着圣诞树,将卡车停在公寓门口,又一个表示要和他们一同过圣诞的。   顾枫很尴尬,一帆视而不见,另外两个人装作不知情。气氛怪僵僵的。到底是她的一时心软纵容了他,还是他要用执着打动她。临窗看着的肖罗宇,已经瞧到了另一出戏景,心情黯淡复杂。   “顾枫——”不远处有人叫她。   四个人齐齐回头去看。井上靖一步一步走近前。看到众人愕然,忙说:“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顾枫如见了救命稻草般,露出笑容:“靖,你来了。”   不等大家缓口气来问,她直接地介绍道:“靖,我大哥顾晓你第一次见,还不认识吧。哥,这是井上靖,我的朋友。”   那两人不得不先礼貌地寒暄。顾晓皱眉。   顾枫已经转向一帆:“靖,这是我前夫江一帆,你知道的。一帆,这是我的朋友。”   一帆修养再好,还是禁不住问出来:“井上靖,是井上家的……”   “井上庄园的少爷。”顾枫一改安静,活泼很多。那三个人讶然,靖的心情却大好。“你看起来好多了。”   “我有不好吗?”她热络地挽上靖的手臂:“留下来一起过圣诞吧。” ☆、迷离(六)   顾枫居然直接邀请他一起过圣诞,井上靖受宠若惊,忙不迭傻傻地点头。原怕像每次来一样,顾枫会躲的远远的不愿见他,他一直遏制不住对她的思念,抛下井上庄园那么多事情偷偷跑出来,只敢奢望看她一眼,今天她这样的态度可不是惊喜!   她俏皮地看着他:“你留下来和我一起过圣诞。你家里不会有问题吧?”   只要是她,天塌下来他都不管。“你最重要,你知道的。”他满眼深情。   “我们进屋说话吧。”寒袖缓过神来。   “一帆,要不你回家去吧。”顾枫建议道。   这是想逼走他的节奏,他岂会退缩!一帆咬下嘴唇,温和一笑:“说好了要和你们一起过圣诞的,家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已经看出了靖对刚才顾枫举动的惊喜,猜想这其中应该有猫腻,所以微抬下巴示意他:“井上少爷倒是风尘仆仆而来,家里安排妥当了吗?”   靖已经有几分明白顾枫的意图,立即反驳道:“井上庄园奈何我什么?那里我说了算。已经和小枫约定好一起过圣诞,自然是陪她。”   几个人说着话进了客厅,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浓烈。顾晓摆出了长兄的身份:“五妹,你几时又认识这样一位朋友?井上庄园里的少爷?那么和那个姓肖的是兄弟?”   大哥很少如此不礼貌地讲话,这是动气了。   顾枫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硬着头皮解释:“靖是井上家有血缘关系的少爷。与他是师兄弟。”   顾晓的脸一黑,冷淡地:“我们这样的人家,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们那样的人来往过密呢!”   “这是我自己的事,大哥就不用操心了。”她倔强。   “你吃过的亏还没长出记性来吧。”顾晓生气地质问道。   “顾晓,”一帆劝阻道:“小枫也没说就怎样,只是朋友,既然来了一起过圣诞节吧,你何必闹的不愉快!”   一帆总是这样妥帖,那便更加不能拖泥带水。事已至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只好拉着一个先让另一个知难而退了。顾枫大声对他说道:“一帆,我们永远只能是很好的朋友。谢谢你仍旧对我的好,但是过去的回不去了。对不起。”然后,她看了靖一眼,拉起他的手:“我和靖目前在相处中……靖,我们单独出去找家酒店过节吧。”   江一帆如被闷棍击中,一时傻住了。寒袖是最明白小枫意思的人,急道:“小枫,你说什么呢……”   “我们走吧,靖。”她拖着他的手往外走。   让他们单独出去更加不妥。寒袖立即叫道:“这个时候哪里去找酒店,来都来了,大家一起过节热闹啊。”   顾枫瞪了一眼寒袖。一帆眼神紧盯着她,仿佛这若干年都不了解顾枫,今天才认识她一样,势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枫的心忽上忽下地起伏,她怕他这样洞察和失望的眼神。她拉着靖想速速走开。   “小枫,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觉得我是了解你的。我给你带来这么大压力吗?让你这样急切地同我划清关系。你觉得你适合与这样的男子一起生活?那你与肖罗宇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当初你与家庭决裂就如昨天的场景,那是你不够爱他吗,可是你们还是没有走下去,难道你都忘了。”稳神后,江一帆讲出长段的话,质问里带着规劝,情真意切。   顾晓都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   “不,他们不一样!”顾枫苍白着辩解。“不,我和他不一样!”井上靖同一时间说。   他们一致的反应,让人诧异。惊着了那三个人。   顾枫脱口而出的话也同样惊着了靖。她可是在承认什么? ☆、迷离(七)   井上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他反握住顾枫的手,将她拉到怀里。顾枫无法对视他殷切的目光,可是他扳正她的小脸,柔声地问出来:“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语塞,不知该解释还是该承认。   “我带你离开,我们去过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圣诞节。”他满目柔情,拥紧她,往外走去。剩下那三人只够瞠目结舌。   门拉开的瞬间,闪进一道身影。顷刻间,北武彻已经闪进屋,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拍着手笑道:“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井上靖反映迅速,立刻护在顾枫身前。“你?北武彻?怎么能直接闯到别人家里来!”   “井上少爷,别来无恙。你还认得出我,还算好眼力!”北武彻歪着脑袋看他们。   “你立刻出去,否则我们报警了!”顾晓和一帆大声斥责。   “你们问问他,”北武放肆一指靖,道:“我是警察能奈何的了的人吗?”说的他们心头一紧。   “滚!”靖吼道。   “井上少爷,你是我手下败将。哪有资格呼喝我!即使是肖少主,我也是不怕的。”北武逍遥地翘起二郎腿。   靖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刚才一来就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竟忘了——肖罗宇应该来找顾枫了啊……他的怕涌上来,他怕得而复失,让他更紧地搂着她:“他——你见过他了没有?”   她当然未懂,凄楚一笑:“他怎么还会来见我?对了,他不是结婚了?他出去度蜜月了吧,这段日子你的工作应该很忙,居然来看我了……我很感动。”   闻言,靖惊讶极,心口压下千斤石。   看着这两人之间暧/昧昧的情状——哈哈哈……房间内北武彻笑的无耻。   就在这笑声里,又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寒气扑面。当第二个人现身时,室内彻底陷入了静默。   只见他冷眼扫过客厅,疾步走近沙发旁的茶几,伸手摸向茶几桌面的背底,快速摸索,利索地扯下一物。   肖罗宇将手里的窃听器甩在北武彻身上:“少给我来这套下三滥的玩意,出去!”   “你怎么才来呢!”北武嬉皮笑脸地看他:“可也还是坐不住了吧,你还是来了。这戏好看么?出乎我意料的精彩——”   “出去!”他极冷的声音,音调不高,绝对酷寒。   北武彻慢慢起身,走近他站定,得意地:“这算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好不好?我觉得好戏还会不断上演,这女人简直就是影后级水准啊,总能给我惊喜。哈哈——”   他一张寒冰脸居然不见一分波动。   北武彻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好吧,算你定力了得。可是奈何你如此,还不是我从天而降,你就会被逼得现身。其实这样好,既然早来了,干嘛每天呆在暗处偷偷地看,我瞧在眼里都替你心疼!”   肖罗宇微一运功,拉起他的手臂,向门外走去。   “你干嘛?”北武彻运功挣脱着,大叫。   “你不是皮痒痒吗?我们找个地方打一架!”他冷道。   “这样就算被激怒了吧!嘻嘻,我可不想打架,你有伤,真的出了事,我也不好交待。你知道我的目的,否则咱们就有的好瞧!”北武涎笑道。“现在,我会走!留给你处理问题!晚些时候我再找你啊!”   真正的无赖就是让人无计可施吧,因为他没有底线,而你做不出死缠烂打的厚脸皮。   肖罗宇心下叹息,面上平静:“好,我们就晚些时候解决问题!”   北武彻抽出被他握过的手臂,扫视了一圈呆若木鸡的众人,再度笑的恶心:“好像现下你的问题更棘手,她的前夫、她的现任男友兼你的好兄弟——”   “滚!”冰冷地怒吼。   其实是他自己冰冷的哀伤。 ☆、迷离(八)   屋内留下的,确是“满目狼藉”。他们送给他的伤感的圣诞节的礼物。肖罗宇控制自己努力不去看向顾枫,淡淡地开口道:“打扰你们,这问题我会处理,以后不会再有麻烦!”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然后举步离开。   面对骤然出现的肖罗宇,让顾枫瞬间石化。脑细胞几千几万个不够使唤,嘴巴如被粘了封条,千万种疑问堵在喉咙发不出来。   “哥——”井上靖忙唤住。他的脚步并没有停。靖疾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罗宇扬手扯开,大踏步往外走。就听“扑通”一声,靖笔直地跪在他身后:“哥,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她,可是我忍不住,我只是想看看她,我没有别的意思——”见罗宇依旧不停步,靖跪着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的后腿,声音低沉带了哽咽:“哥,对不起,哥哥——你打我,你骂我,你说句话——”   他终于走不脱了,僵立着。冷淡地:“放手!”   “哥——真的是,刚刚一乱,我忘记了,我——”靖内疚。   两人胶着着,隔了有那么几秒钟,罗宇嘶哑着嗓音:“站起来!男人岂是轻易就能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你难道不懂!”   靖诚惶诚恐:“哥——你原谅我吧——”   罗宇缓缓回视跪着的他,居高临下地冷冷地说道:“你这是跪求我的成全?就像上次为求我到临玉轩救她,跪求我一样。你的心意我懂了,我祝福你们可以了么?”   “不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求你原谅我有非分之想——”靖不觉颤栗。   “懦夫!”罗宇一把拎起跪着的靖,将他扯到自己眼前:“就这点胆量还要去爱,你们不是已经在相处中了吗,难道怕我会横刀夺爱?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睚眦必报——”   “哥——不是——”靖拼命摇头。   罗宇冷冷一笑,解嘲地:“井上靖,你我,兄弟缘分尽了。到此为止!”他松开手,推离靖,缓缓回身。   “哥——”靖一个趔趄,甫一站定,闻言大惊,冲过去拦住他,激动地:“哥,我知道我那天那些话伤了你,伤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我认错,但求哥哥不要不认我这个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啊,我们——”他说到自己再度哽咽……   顾枫一直冷眼看着,从最初肖罗宇突然的现身、与北武彻之间的交锋、他们兄弟之间反目惊心动魄的对白,所有的都云里雾里听不懂看不透,惊讶、疑惑、担忧、伤心、失望,实在理不出自己的思绪。   此时见靖这般难过就要流下泪来的样子,她从未见过,她忍不住上前几步,低声地劝慰道:“靖,你们这是怎么呢?”   她款款上前,竟是拉住靖的衣角问他们之间怎么了。眉眼都不瞧自己一眼。肖罗宇自诩无比强大的内心刹那塌陷。即使刚刚听到她亲口讲出的她与靖在交往中,他还是不愿相信她就变心了,此刻眼见她如此举动,倒真是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期许的心心相印、心有灵犀都是空的!   重逢竟是这样的场景!果真是善变女人心。肖罗宇自尊高傲了一辈子,在感情上竟然折在了这样一个女子身上。   “哥,他生气了——哥——”靖懊恼地。   这关系越描越黑了。旁边还有江一帆、顾晓、路寒袖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冰冷地杵着一座冰山,从最初认识到不久前的分手,都是冰冷的。他们之间是被分手,本来都是误会,可是已经不好走回去了。   “你来是因为井上庄园你师父不允许靖在这里过圣诞吧?”她极力平和开口。   肖罗宇不语。   人家连解释都懒得理。顾枫硬着头皮对靖:“他既然来找你,你还是回去吧。这一天应该和家人在一起。”   “你想和他在一起?”肖罗宇突然问道。 ☆、迷离(九)   肖罗宇骤然开口,吓了顾枫一跳,也不知他是问向她还是井上靖,不觉就微抬眼看过去求证。肖罗宇一双美目正凛然盯着她,看的张扬肆无忌惮充满挑衅。那么是问的她?她心如撞鹿般狂跳。   “怎么不说话?不敢回答我?”罗宇逼问道。   还是如昨的霸气逼人。即使他们之间有误会,曾经因为他人的挑拨而分手,可他毕竟已经娶了井上明子为妻,为了权势放弃了她啊。   好容易调整好些的心情,因为他的出现再度跌入低谷。顾枫扭开头,深吸口气,淡淡地:“他回不回去是他说了算。倒是肖先生你,还是不要耽搁了,赶紧回去陪新婚妻子过节的好。”   室内静寂了足有一分钟。“谢谢!你还是那么体贴。”他挤出几个字,不无讽刺。   “小枫——”靖忙想阻止她。   “你们当家的都追过来了,你和他回去吧。过些日子再来看我。”她说。   “不,我留他陪你过节!留他在你身边!”肖罗宇意味深长,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往门外走。   “哥——”靖抬手去阻止。   肖罗宇冷哼一声:“别跟着我,否则我不客气!”话音未落,人已经一阵风一样卷出门去。   望着靖的失落,顾枫不满道:“你不至于这样怕他吧。我与他已经分手了,他已经又娶了新人。你怕什么呢?你连这个胆量也没有?”   “好一出戏!井上先生还要留下过节么?如果——”顾晓冷淡地接口道。   靖脸上明显地写着哀伤,几次张嘴几次踌躇,终于叹道:“小枫,他今天是第一天来找你么?你来英国后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顾枫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他。   靖看着自己的脚尖,惆怅不已:“哥,他居然不来找你,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完全糊涂了……”她不解。   “他没有娶明子,他放弃了井上庄园的一切,只身来到英国,只为找你。”靖的声音越发低沉。   “你说什么?”她惊讶。   “我们知道了关于你堕胎,不是他也非你的本意……而明子怀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他的……”靖细细叙述了那两日惊天动地的情形。   半天,室内寂静无声。   靖看着呆滞的顾枫,心疼地轻唤:“小枫——”   她已经从小苑那里知道,让她堕胎非罗宇本意。原以为他不会知道真相。可是他知道了,而且做的如此决绝,放弃一切……他那么想要得到的一切啊。顾枫彻底懵了。这个是一向理智的肖罗宇所为么?   可是刚刚的他,却一个字没提这些纠葛,他只是冷着脸问她是不是想和靖在一起,他自然是听到了她说的她与靖在相处中。事情怎么可以拧巴成这样?   难道他的骄傲就这样重要?既然能放弃一切为了她而来,又为什么要负气而去?   顾枫心内百转肠回,无论如何,肖罗宇所做的一切,让她无法再平静。她抛下一句:“我去找他。”举步追了出去。   “你去哪里找啊!”身后顾晓几个齐声问道。   不知道,但真的只能去找。   井上靖马上拿了衣架上她的大衣,追她去了。   街道上只有熙熙攘攘过圣诞节的人群。肖罗宇会在哪里呢?顾枫在人群中疾行穿梭,靖好半天才抓到她的手臂,急忙将大衣披上她的肩头,看她要留下泪的眼,慌忙说道:“小枫,你别急,我打电话给他,给他——”   电话已经关机。   他安慰她道:“我知道你着急见他,总会找到他的,他既然来了在这里,我们就能找到他,对不对?我陪你找,直到找到他为止。”靖为她的急切是情真意切的。她觉得惭愧,她愧对这份好。 ☆、迷离(十)   肖罗宇不知不觉间已经几瓶烈酒下肚,嘈杂的酒吧里都是狂欢着过节的人,唯有他心里火辣辣地,再没有了平日里的安之若素。旁边一个金发女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几次,看这个在圣诞夜里独酌的冰冷的美男子在人群中那样出众,让人跃跃欲试,可他周身的气质又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突然,“你对我感兴趣?”他看都没看她,只用英文冷淡地问,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他一边不辍饮酒一边直接邀请道:“一起过夜吧!”   那女郎受宠若惊,这男子性.感英俊的外表致命地诱惑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如此霸气迷人。“真的吗?”女郎开心地求证。   他人已经扔下钞票在吧台结账,一手抓起她的手臂,大步流星带她走出来。   凛冽的寒风并没有让他很清醒,他搂抱着女郎往前走,身形有些歪斜。街角的路灯下站着的一双人影倒让他立时清醒许多,那双人刺痛了他的眼睛和心底敏感的神经。他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任由女郎手臂吊在自己的脖子上,猩红的嘴唇亲遍他的脸颊和下颌,然后看都不看他们,向自己楼上的住处走去。   顾枫刚才疯狂地追过几条街,一无所获。靖劝她说,罗宇应该住的离他们不远,她才勉强答应回到公寓大楼的街上等。果然可以等到的。圣诞夜里,肖罗宇搂着个性.感的金发美女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一晚上的焦虑伤心急切,此刻仿佛都成了笑话。她这样急,他竟去寻欢作乐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必得和他谈谈。眼瞧着他们走近,顾枫忍不住冲上前,伸手拦住他们的路,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罗宇,我有话说——”   他眼皮都不抬,冷冷地:“你没见我有女伴?今晚过节,我没空!”   戳的她生疼。他这是还在和她赌气?她有意温和地:“罗宇,我追出来找你,跑了几条街了,最后不得已在这里等你。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谈谈?”   他手指向不远处的井上靖,努嘴道:“他也来了,你们聊吧。我懒得掺和。”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大声叫道。“我都知道了,靖都告诉我了……”   “我现在就想找个女人睡觉,行不行啊!”他蛮横地打断。   他这样一副泼皮无赖相,她还真是没有见过,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哪里上来的勇气,并步上前,一把拉开那金发美女,兜里掏出钞票甩过去:“给你钱,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你是谁?”金发女郎没想到她那么大劲,一把推开了自己,不满地叫道。   “因为我是他老婆!”她掷地有声。   “胡说八道,你让开!”罗宇还想牵过女郎的手去。顾枫上前扶住宿醉的男子:“你不是要找女人陪你吗?我陪你!”   他挣扎推开她,冷笑道:“我没别的优点,就一条不抢兄弟的女人。我不会横刀夺爱。我没那么霸道。你和他走开,愿意到哪过圣诞夜随便,别挡着我及时行乐。”   跟醉酒的他讲不分明。顾枫咽下气,温柔地:“今晚我陪你!”然后不由分说,扯着他往前走。“你住哪里?”   “我不需要你!”他摇晃着身形挣脱,语气强硬,顾枫险些被推倒。井上靖看不下去,快步走近:“小枫,哥他醉了。要不有话明天再说。我先送他回去。”   罗宇嬉笑着拍了拍靖的肩:“我哪里会醉?我也不用你送。我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你喜欢她,你们要在一起,我就力保你们的安全。”   靖痛心:“哥,不是这样的……”   “还是从前的声色犬马好,我干嘛守着她一个啊。我好久没碰过别的女人了,今晚我要开开荤!”他大笑,又去抓住了金发美女的手。 ☆、迷离(十一)   晨曦微露。圣诞前夜就这样过去了。肖罗宇躺在床上,睡的正香。顾枫伏在他床前,许是终于熬累了,头枕着手臂也在睡梦中。一旁椅子上的井上靖却早早醒了。晨光中环顾了下肖罗宇简陋的居所,感慨万千。   昨夜,肖罗宇多多少少醉了,借着酒劲闹腾,若不是自己最后强行轰走了金发女郎,连拉带拽把他送回来,真不知会闹到哪步收场。顾枫执意要守着罗宇醒来,似有千言万语要第一时间诉说。靖知道此刻自己很多余,自己在顾枫面前总是没有机会的。但是这样情形下的两人,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他留了下来。   床上的肖罗宇动了动,头还有些疼,不过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昨天那些事情一幕幕回放,他一骨碌坐起来。顾枫猝然惊醒。两个人面对面看住,似乎都缓了缓神,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地。他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马上问出憋了一晚要问的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井上靖,心下冷笑,翘起唇边:“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抱歉扰了你们过圣诞的兴致。”   “哥——”靖期期艾艾开口:“我只是不放心,昨天你醉了——”   “你胡说什么?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朋友!”顾枫大声气道,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他用力回扯,撕拉一声衣服被撕破了。他袒露肌肤上林林总总的鞭痕尚未消退,右胸口一道刀口似乎深可见骨。“你受伤了?严重吗?”她手抚摸上他的肌肤,心疼不已。   他躲闪开她的手,快速掩上怀:“几十年了,天天有伤,有什么稀奇!”   “哥,你真的没事吧,那我先回去,你们好好聊聊。”靖心下不舍,但还是勉强说道。   “你也不用急着走。我们三个人这样歪七扭八的关系,你们不想理清楚呀,今天就面对面讲清楚比较好。”他出人意料说出这样的话。他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直接了当,恣意妄为。   靖瞄了一眼顾枫,轻叹:“哥,你们两个先好好谈谈——感情的事不是这样简单粗暴就能处理的。”   “喜欢就是喜欢。你就这么没信心,逃避能解决问题?”肖罗宇一挑剑眉,直接地看向顾枫,生硬道:“你自己说的,我和他不一样。是的,我和他性格脾气大相径庭,你弄明白你喜欢的是谁吗?别为皮相所惑,也别在乎曾经的过去,但是对现在的状况要有个大致的了解。你也看到了,这是我现在的住所,还可能朝不保夕,我从井上庄园出来什么也没带,我一无所有,我不再具有能给你浪漫和安稳生活的资本。我还有不少恶习,你都了解,你是否能忍受?这样的我可是你还想要的么——”   “哥,你在乱讲什么?”靖不满地阻止。“你放弃了井上庄园的一切,放弃了你的所有来找她——”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的事,你无需为此有压力,你不欠我什么!更不是必须该接受我!顾枫,好好想想你要的是我吗?我,还是靖,或者是江一帆——慎重一点,不要任性,以免后悔!”他认真地说。   顾枫心里很难过。他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归于如此理智的思考,他不顾一切而来,她曾觉得是爱情的力量,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一些话分明理性到无情。她瘪着嘴,喃喃地:“罗宇,你一定要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厘得这样清晰,我对你如何你心里知道的——”   “我已经今非昔比,你真的要思量清楚。如果选择和我在一起,和他们之间那些似是而非的感觉还是收收比较好。”他冷淡。   面对那一张冷脸,顾枫从昨晚甫一知内幕的惊喜,霎时落得透心凉。他可是对她还有些芥蒂? ☆、迷离(十二)   顾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路寒袖的公寓。和肖罗宇的重逢不仅没有想像中热恋过情侣的旧情复燃般炽热,甚而更像一个冷静理智的谈判——他真的是为了她,放弃一切而来的么?   清晨他全然不顾她在他身边守了一夜,一连串质问以后,在她张口结舌间,冷淡地下了逐客令:“你今天不用说什么了,我也没兴趣听。你冷静下来,认真考虑了自己的感情之后,再回答我比较好。现在你可以走了。”   然后肖罗宇还指着井上靖,道:“你也可以走了。继续当你的护花使者,送她回去!”不近人情到这样的地步,可见他昨天所说的“我们兄弟缘分尽了”也没打算收回。   顾枫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顾晓、一帆尚在,寒袖同情地在她身旁坐下来,伸手握住她:“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准备好早餐叫你。”   一旁的顾晓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这样来了,你又要不顾一切地跟他去吧。你想清楚,这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再任性了。”   “顾晓,这个时候你先别说话。”寒袖和一帆齐齐地阻止。   “看看,楼下还有一个溜达着不肯走的。这都是什么男人,她什么眼光!”顾晓一边看向窗外井上靖在楼下,一边冷哼道:“她就是欠人管教,你们都是纵容她过了头!”   “他人来了,却不要我,你满意了吧!”一改几日来的冷静平和,顾枫失控地痛哭起来。   “他玩弄够了,自然就抛弃你了,这种男人的本性你才看清楚!”顾晓轻叹道。“看清楚就好了,总算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寒袖急了:“顾晓,你少说几句不行呀!”她安慰着顾枫:“别哭了,别听你哥,他乱讲的……”轻拍着她的肩,深为好友心疼。   顾枫靠在寒袖肩头,抽噎:“他放弃一切来了,竟然不要我,连谈一谈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从窗口望去,楼下,井上靖堵住出门的肖罗宇,那两人言辞激烈。路寒袖想都没想,就奔下楼去。单薄外衣的寒袖站在肖罗宇面前,大声斥责:“姓肖的,你什么意思啊,小枫刚刚小产,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就任她这么哭,她是多坚强的人,我从未见她当着人这么痛哭过。”   井上靖硬拽是根本拽不上肖罗宇的,即使挡在路口为了顾枫将好话说尽。但是路寒袖的发飙,肖罗宇挡不住,他被她拽上楼来。井上靖自然急切地跟上来进了门。   寒袖把肖罗宇推到顾枫面前,蛮横地:“我不管,你把话说清楚。她为了你,这已经是第二次失去了孩子,该受的苦痛都受过。你的所作所为真让人寒心。”   顾枫却骤然收住了哭泣,一双水盈盈的泪目吃惊地看着这个被不情愿拽进来的男人。   她的泪眼就如最初一样征服了他,他的心如被尖锐的针扎透,一机灵,痛的痉挛。   “怎么在他面前,你都不敢哭了啊。顾枫何时成了这样的小女人?你怕他不成?不怕!我们给你撑腰!你就要哭诉给他听!”寒袖将顾枫往肖罗宇跟前又推了推。   顾枫却是强忍着泪,扭头夺路要走。寒袖一把拽住:“小枫,这不是逃避的时候。你不是要和他谈一谈吗?说清楚吧,把你想的告诉他。你与他之间成与不成,今天此刻做个了断!”   她不语,僵僵地站着,隐忍着不哭的样子,强压下去的哭声哽在喉咙里憋屈的难受。寒袖气道:“你还真是争气!在他面前连哭都不敢大声,自己憋着,不怕憋出内伤?如果一个男人让你这样憋屈地承受,如果一个男人见到你这样是无动于衷的,这男人你还要他干什么!井上靖、江一帆选哪个都好过他,知道吗?权当我们与他任性地玩闹过了,爱过伤过,一切都过去了!这一段感情翻过去!”仗义的女孩大胆直言。   停了一会儿,寒袖看向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男子:“行了,话我替顾枫说完了。耽误肖先生的时间了,你可以走了。”   肖罗宇的目光在顾枫低垂的脸颊上打了个转儿,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不!等等!罗宇!”众人的惊讶中,顾枫抬脚去追,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在他抬起冷然的美目盯着她那刻,她怯怯地收回手臂,抱在身前。对视的那刻,她的泪“叽里咕噜”地滚下脸庞,她抬手去抹,却一串一串落个不停。   他几步走到桌旁,扯了几张桌上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迷离(十三)   纸巾全部湮湿,顾枫除了那句“等等”没再讲出一个字,还是在哭。这是在他面前哭诉给他听?   肖罗宇绷着的冷脸无奈地慢慢地柔软了表情,走近一步,抬手拭去她的泪痕,她的脸在他的抚摸下微微地颤栗,他捧着她的面颊,用力些,牢牢地握在自己眼前。唇边流溢出淡淡的伤感的叹息:“跟了我这么久,还这样怕我?这怕的感觉不对,可它好像已经成了你的习惯。”   “是的,我怕,我怕失去你。”她哽咽道。   “你也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了信心,是吧?”他低沉:“我也是。”   “你没有了信心吗?”她难过,继而马上解释道:“你相信我,我没有和他怎样,那个话是编出来为了……为了拒绝那一个……”   “他们两个你选任何一个都好于我。你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现在就需要出去打工赚取生活费。”他突然就放下了捧着的她的脸颊,声音从刚刚的感性瞬间恢复了冷静。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没什么,那些都不重要。我也不用你养着,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你都为了我放弃一切来了,难道你对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信心吗?”她语气坚定。   他沉默了。她靠近他一步,手握上他的手臂,半撒娇道:“不要总让我请求你好不好?”   他狠下心来。“小枫,我真的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你的最佳伴侣。你说的对,我和靖不一样,我秉性敏感自私冷酷,我甚至连灵魂都可以出卖,如果有利益冲突,我立刻会放弃和你的感情,我承诺不了你未来,我对你负不起责任。”他突然就讲了这样一段。   顾枫当场傻住了。听他决然地补道:“我是来了,我承认我对你不忘情,更多的情就是你说的‘想和你做那样的事’吧。可即使我来了,我都没有现身找你重拾旧情,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有两个很不错的世家子弟对你都很好,你有大把的男人追求……”   “你在说什么呀?”女人恐惧地叫道,摇头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大可以答应和你在一起,就让你做情/妇,于我无损,你知道我素来是风月场里打滚的男人,我甚至还可以因为你从顾家拿利益,我素来是个精明的商人,用美貌和身体交换利益。可我也不想再玩弄你利用你伤害你……”   “你闭嘴!”她尖利地吼道,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他无情地拉下她握着的他的手臂,举步向外。她疯子一样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不,你说你是故意气我的,我真的和他没有什么,你信我……宇,求求你……”   肖罗宇觉得身后的人儿沿着他的身体慢慢地滑落。他猛然回身,一把搂住了下坠的女人。   顾枫晕倒在他的臂弯里。肖罗宇抱起她急忙走到沙发跟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在沙发上,他几乎半跪在地上,手轻轻地帮她拢了拢额头凌乱的发丝儿,静静地凝视了她几秒钟。然后起身往外走,最后抛下一句:“麻烦照顾好她。”   “这个就是你要的效果。”路寒袖在他身后忿然地问:“她被强行堕胎失了孩子,身体和意志都脆弱到了极致,你还要这样伤害她。我看得出来,你对她还有感情。你就这样自卑懦弱,不敢负担她的深情?的确够自私。”   他不答。井上靖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哥,这样做有些过分啊!你这番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你心里有数……”   “靖,你无需再为她抱不平。今后更不需要了。你喜欢她,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她心里有你,祝你们幸福!”他冷淡。   “你简直混帐透顶。她对你如何你全忘了。我怎么就没有发觉你这么心胸狭隘呢,明明都是我一厢情愿,你瞎子你看不出来。”靖生气了,红了眼睛,突然冲出一拳打在罗宇的右胸口,他居然被击得后退一大步,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处。看着怒目圆睁的兄弟。他们之间真的很难再回到过去。   肖罗宇的目光下,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怎么在对待顾枫的问题上,自己总是这样冲动,他嗫嚅着嘴角想说什么却没有说。罗宇也没有讲话,准备绕过靖离开。   靖从背后揪住他,声音放缓和些:“哥,你不能就这么走吧,起码要守到她醒来。” ☆、迷离(十四)   “他话已说尽了,让他走吧。”顾晓看着沙发上的妹妹,恨恨地说:“如果可能,井上先生不再打扰我妹妹倒是更好的事情。”   “顾晓,你不要这样绝对。”冷眼旁观许久的江一帆不期然开口道:“小枫,非常非常爱他,也为他付出这么多……”   “难不成你还想撮合他们,你忘了自己因为情殇夜夜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了。难道你不爱小枫?”顾晓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江一帆。   一帆从容地走近罗宇和靖,缓缓开口道:“我们三人都爱顾枫,因为爱,我们是不是该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她到底想要什么,怎样才能给她幸福。我们坐下来谈谈好不好?”   “我退出。”罗宇低低地说。   “肖先生你该知道,即使你刚才说的那样决绝,顾枫也忘不掉你。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她如此失态,为谁流这么多泪,会放低姿态去求一个人……我真的不愿她这样痛苦。或许你有苦衷,不得不放弃她的苦衷,是不是?”一帆诚恳地说。   “顾枫是个理智的女人,她最终会知道谁更适合她,给她些时间就好了。”罗宇淡淡地回答。   “你果真就是这么冷血的人?还是你真的就是在玩弄她的感情?”一帆不信,自语道:“难道就因为你的不在意,她才会一直追着你。”   “我还有事,失陪了!”罗宇转身。   “靖,拉住他,我有话说!”躺在沙发上的顾枫醒了,其实她醒的更早些,刚刚一帆与罗宇的对话都听到了。只是她毫无力气,此刻听到他还是要走,用尽气力喊出话来。   没用靖拉拽,肖罗宇听得她的声音骤然回身:“你没事了吧。”   “你还是在乎我的死活的。那你过来,我有话说。”她挣扎着要起来,寒袖马上拿来靠枕扶她坐好。   肖罗宇犹豫片刻,走近前,站定。“好,你说,我听着。”   “我同意分手,不会再缠着你。”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极力隐忍。“我有个条件,你告诉我真实的理由。刚刚你说的那些……你不该对我说出那么不堪的话来,折辱自己,更折辱我。我们之间有过的情谊总有些是真的……”   他沉默。她平稳情绪:“你不肯说,那我问你只答是还不是吧。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和靖有些模模糊糊的感情?对吗?”   他依旧不答。   “从上次你从临玉轩救出我他照顾我,到他陪我去医院,你看到我们抱在了一起,我说他比你有责任感,到我出院住在他小筑里,到昨天我说我们在相处中,他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众人惊讶,不明白顾枫这是什么意思,把刚刚肖罗宇的锋利言辞再还回去?   肖罗宇的脸惨白,却依旧抿紧唇瓣。   “要你一个回答这么难吗?”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想说的不是你还为我吃错,而是你不能容忍你的女人有过这样近乎背叛的行为。你骄傲自负,这事让你伤了自尊?对吗?”   “不对。”他就开口了。她一愣。他微微翘起唇边:“我没有自尊。我知道大家是怎样看我的。我知道他喜欢你,他曾是我最亲的弟弟,我曾不希望他在感情上受一点儿伤害,我爱你也爱他。如果你们有感情,我就成全你们。我能理解你对他的蓝颜知己般的感受。有些话你可能不会对我说,却会依赖他。但只要你说你爱的还是我,我就会信你,而不会怪你。”   未料到他如此坦诚,顾枫惊讶地看着他。他会错意,冷冷一笑:“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信吗?”   她红肿的眼睛,憔悴的小脸,她需要休息。他终于长叹道:“其实我一开始就说过原因了。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了信心。这个就是真实的答案,你累了,休息吧。”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为什么就没了信心?这是最拙劣的借口啊。”她追问。   “我没有信心可以和你走多远。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走到今天,也说过无论怎样都不松开彼此紧握的手。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我对你如何,我觉得你也看到过我努力地改变适应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爱不是爱,我们走不到今天。这次的波折同样可以化解掉,但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我们已经被为了要‘相爱’而消磨光了爱情。我不想我们两个人这么累。”他一口气讲了一大段话,顾枫却觉得费解难懂,难道果真是为了要分手理由都可以讲的这么高深诗意。 ☆、迷离(十五)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心微微疼痛:“小枫,你真的信任我对你的感情吗?其实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依赖,你的生活里充满阳光,而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灿烂……”   “罗宇——”她讶然而感动。   “在你堕胎这事上,我们因为爱却彼此有了猜忌。可是即使误会解开了,你是不是还觉得两败俱伤呢!即使我们心心相印,你是不是还相信我除了你还会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你知道我的底线,我说过唯对你才会真实的交付,可你会却相信明子怀的那个孩子是我的……”他语调伤感,越来越低。   难道这个才是问题的症结,是他的心结。顾枫从震惊中反悟,羞愧难当。   “你相信我会背叛你,这个让我很伤心。”他终于坦白了最真实的想法。   震惊到忘记一切,她摇晃挣扎着起身,懊悔歉疚难过,种种心情不足表达她复杂的心绪:“宇,我错了,不是,我不该还解释什么,可是……我好傻,我……”   他接住了扑进怀里的软塌塌摇晃晃的她。   “别看你此刻弱弱的,我好似强悍地,其实你的内心很坚强,我知道你时刻可以放下我,有许多好男人想给你爱给你幸福,你会被打动,你就真的会放弃我重新开始,你做得到。”他安静地低语。   她听着毛骨悚然,他安静地续道:“我不行。曾经因为美织子,我数年不敢再起些微情愫,其实对明子更多是妹妹,是为了前途和名利。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这个叫爱情,真正是肝肠寸断,而我如此敏感易伤。在我看来,男女之间身体的纠缠不可怕,何况那并没有实质,可怕的是被你偷走的心,让我魂不守舍。看上去好似爱慕我的女人很多,她们不过爱慕我的容颜,而不懂我的心。我可以逢场作戏,我很难再重新开始,我怕那刻骨铭心的伤。——我付出的,便是唯一的。”   “我懂了,我不会让你再受伤。”她紧紧地抱着他,撑起精致的小脸:“再给我个改错的机会,全心全意爱你。好不好?”   她也不等他的反应了,“反正你很难重新开始的,还是就接受我吧。”开始无赖了,温柔的嘴唇找寻上他的颈项,密密地吻遍他的下颚。   他酥痒难耐,终于展开无奈的笑容:“你还真是不知羞啊,大庭广众地……”   “你终于笑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她挺起樱唇对着他的笑容狠狠地吻上去。   他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小人儿,眼中有着宿命的忧伤。   顾枫终于睡了个踏实觉。罗宇说,他必得出门有些事情要做,让她在寒袖的公寓里休息。他晚些时候再来找她,他让她不要一人去他的房子里等。   看着容光焕发的女子从屋里走出来,果真爱情的力量伟大!齐刷刷的四双眼睛盯住她。顾枫被看得不好意思,环顾到这四人,稀奇地:“怎么你们都没有走呢?”顾晓、一帆、井上靖那三个男人非但没有走,而且和寒袖坐在一处,四人仿佛才开了会议研究了问题,表情严肃。   “我不放心你。”靖站起身迎上她。   她大惑不解:“现在还有什么不放心我?有罗宇在呢,他说了晚上会来找我。”   “哥,他心里有事压着,所以今天对你说了那么一堆话。你们好像是和好了,但是他总透着勉强。我反正来了……”他只是想赖着不走。   “你该回家了,否则你家里会着急的。而且,我不想他再误会我们……”顾枫厚着脸皮说。   果然寒袖笑道:“小枫,你还真脸皮厚,利用完人家就一脚踢开,连谢都不谢一句。”   “她从小就得男孩的宠爱,女孩子们都嫉妒得发狂,闺蜜大约只有你一个,但是男性朋友却是不少的。”顾晓撇嘴道。“个个还都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大哥!”顾枫跺脚。   顾晓看着她长叹:“这两个男人是真的对你好。刚刚就是他们在说服我,让我相信你希望和肖罗宇在一起,可是啊,我还是不放心。小枫,这样背景的男子能给你幸福吗?算了,我不说了。也不打算管的太多,但是这两个人都表示了对你的极大关心。也许他们要等到那个男人回来才放心。”   “难道你们是怕他不再出现?”顾枫如梦方醒般,马上摇头道:“不,罗宇既然说了来找我,就不会不来的。”   圣诞节本应是一家人愉快过节的日子,几个各怀心事的人打了几圈牌,终于有些腻了。电视里花花绿绿的娱乐节目,过于英国化,似乎也激发不了他们更大的兴趣。时钟嘀嘀嗒嗒走到了十二点。肖罗宇哪里有半点影子。 ☆、迷离(十六)   凌晨三点,确实太晚了。肖罗宇站在楼下,抬头望向那扇窗,灯亮着,他心里蓦然一暖。这束光就是暗夜里的阳光,一直照到他心底透亮。   很轻的敲门声,顾枫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去开门。门外是他,真的是他。她拉他进门,一脸的喜气洋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他望着她光芒四射的小脸,心下感动:“谢谢你相信我。”   “从今而后,我都相信你!”她温柔又调皮地微笑着。   肖罗宇才看到原来还有四个陪着的人,惊讶而歉意:“都在等我?对不起,我回来的太迟了,打扰了路小姐和你的朋友休息。”   “我是最没所谓的。”寒袖笑道:“他们都是为了她而等你的。”   他惊讶不解:“其实不必,你们应该先休息。我确实有事情耽搁晚了,本来想明天一早再来,可是在楼下看到了灯还亮着,我就上来了。”   顾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一起打赌呢,赌你会不会回来。”   他立刻心知肚明了。一帆第一个起身:“我就先回去了。肖罗宇希望你这次好好珍惜顾枫,给她幸福。”   “喂,这么晚了,离天亮也不过几个小时。这两天都这样过了,这会儿你急的什么?”顾晓怪叫。   “我走了。”一帆头也不回往外走,经过顾枫时,搁下一句:“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这么多年,我总还是你的哥哥。”这是要做超级大备胎的理论?顾枫一时羞赧。“天晚了,明天再走不迟!”   “你一定要好好地!”他温润的目光看着她,颇有深意。   “恩,那你路上小心。”顾枫看着一帆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心内轻轻一叹。回过神来,罗宇正深思着看她。她往他肩上靠了靠,低低自语道:“我反正是要赖定你了,你躲不掉。”   “我不躲!”他微笑道。   “哥,你没事吧。上午我冲动打了你一拳,后来我才意识到你那里好像有刀伤呢!”他起身骚着头,难为情地说。   “没事。”罗宇略显冷淡。   “哥,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我们怎么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啊。这边如果真的有难办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还有,我这里有银行卡……”靖说着往外掏钱夹。   顾枫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靖,你又犯浑了,罗宇不需要。我知道他不会再要井上庄园的东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相信罗宇有本事赚钱养家。”   “我们”、“养家”,她还真是不拿他当外人了。肖罗宇看着顾枫认真的样子,柔和了面庞,看向窘窘的井上靖:“你觉得我会饿着她?”   “不是,只是——我回去了——”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蠢,窘的结巴了。   “行了,这么晚了,先和我回我那休息吧。”罗宇淡淡地。   靖如闻天籁,这是不再生他气了吧,于是屁颠屁颠地跟上。   “等等!”顾晓叫住他们,他走近罗宇,直接地讲道:“我妹妹自小没有受过委屈,我和我父亲一样,不喜欢你们在一起,但是她自己坚持,这事谁也拗不过。不过我一直在伦敦,我会盯着你,不许你欺负她。”   几乎是在顾枫拉他衣袖的节奏下讲完了他的话,顾晓看着一脸讨好自己的妹妹,无奈道:“你阻止也没有用,这话我必须说,我是你大哥,有什么事情我还可以帮你扛着……”   “大哥——”顾枫撒娇道:“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开心,真的啊……”   罗宇清了清嗓子:“我听明白了。当初我也是这样把小枫从顾家带出来的,我会和她在一起,好好待她。我们相处一段日子,你对我的看法可能还有改观的。”   “态度好,不代表什么都好。你能说会道,这我有思想准备。”顾晓继续冷着脸哼道。“还有,你最好找份正经工作,过了圣诞节假期,我们准备给小枫在英国申请学校让她继续读书。”   “不,我想找工作。”顾枫马上说。   “读书、工作,随你喜欢。只是说好了‘养家’还是我。”罗宇淡淡笑道。   他回应出的“养家”,顾枫霎那脸就红了。   “现在不是逞口能的时候,我知道从前你威名赫赫,有权有势。可现在你能给她什么!还是踏实些,找份工作稳定下来,小枫读书的事宜和费用我全部来安排。”顾晓撇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我现在有自由啊。她其实要的不过是我的自由身,我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好。”罗宇忽然孩子气地反驳:“大哥,你说是吧。”   他这声“大哥”倒把在场的叫愣了,看着大家吃惊的反应,罗宇不自然道:“虽然我年长你,但是你是顾枫的大哥,我自然叫你大哥,不适应啊,不适应就叫名字了,顾晓。为了顾枫,我们该努力做朋友,而不是敌人,对吧。”   轮到顾晓哑然,半天才反应出什么似的,嘟囔道:“你真的肯叫我大哥?”   “我不是叫过了吗?”罗宇歪着头看他。   “那你——”顾晓惊讶。   “总要等我有些资本时,对吧。我的女人,我真心要的女人,该有全世界人都羡慕的幸福!”他霸道地宣誓。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顾晓不得不承认,与肖罗宇打过交道的人,会为他的魅力吸引。这男子岂止非常?简直非非非常! ☆、柔蜜(一)   顾枫想不到和肖罗宇之间,真的有一天会有这样的生活。便似平凡夫妻一样,柴米油盐人间烟火。幸福原来如此简单!   听从了顾晓的安排,她进了伦敦大学学院进修传媒,业余帮一个自媒体翻译些中文资料,赚点零花钱。这一个月里,肖罗宇非常忙碌,他把他们的家从那个小房子搬到了依旧离寒袖不远的一个高档社区。这就是她的男人,一定会让她过得安逸舒适。   每日下课,顾枫回家做饭,专心地等待她的男人回来,虽然常常她的男人都不能回来吃晚餐。   肖罗宇悄声开门。客厅的灯亮着,她每晚都会给他留灯,这便是家的感觉吧,温馨牵挂,是的,他从此有了更深的牵挂。   顾枫伏在书桌上睡着了。他轻轻抱起她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返回书房,刚想关掉电脑,看到她的资料翻译了一半。他于是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爷,你要不要这么强大啊?”半晌后,身后传来小人儿懊恼的声音。   “怎么就醒了?还有几句话,等我一下。”他迅速地翻译,飞快地敲击键盘。几分钟后,关掉电脑,回身。顾枫傻呆呆地站着呢。   “你怎么又不穿鞋?你这坏毛病啥时候可以改改!你怕着凉,大冬天的,不知道保暖啊。真是让我操心!”他一把抱起她,不忘在她头顶给一“爆栗”。   顾枫皱着眉头撅着嘴:“连零花钱都要你帮我挣,我觉得很没有面子啊。好歹姐也是一学霸啊。”   “好了,别气了,下不为例!”他笑道。   “你说的,以后不许你手痒!”她气鼓鼓地。   “你不是又找了份工作,教别人学钢琴吗?”他挑挑眉,哼道。“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一家之主,养家的那个人,我,也很没有面子啊。”   她被放在了床上,马上讨好似的说:“那是我同学的表弟,正好想找人陪着练琴,我就试一试了啊。”边说边摇他的胳膊:“你不是这样小气的了,大人!”然后转移话题道:“你不知道他们家还是贵族,我这个学生刚刚世袭了男爵哦……”   他懒洋洋地躺下去,笑道:“是啊,还是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当下姐弟恋正流行,你可是嫌弃我老了……”   “这个又是什么跟什么?”她怪叫着去捶打他,然后突然反映出:“你怎么知道我在教人学琴,又怎么知道是个男孩!你跟踪我,你竟然跟踪我……”   他握下她的拳头歉意地:“我跟你开玩笑的,你真打啊,很疼的。”   “反正你皮糙肉厚不怕疼。”她只管雨点般的拳头捶下来。   他复握住,磁性的嗓音慵懒地:“我肉不痛,可你不心疼吗?”   “你的脸皮真是厚啊!”她扑过去用手戳他的俊脸。他笑着反身压倒她,柔柔地:“不闹了,累了,睡觉了。”   她在他温柔浩瀚的眼波里沉醉,喃喃地:“你相信我,我不是那样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人,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一个……”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这样的玩笑过火了,我道歉。以后我保证不再开这样的玩笑。”他轻柔地吻着她的鼻尖回应道。   “其实我明白了,你不是跟踪我,倒是在无时不刻保护我呢吧。”她些许伤感。   “安全很重要。这个不费心。我分身乏术,自然会安排人保护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让这样的日子慢慢过去。”他在尽力开解她。她不是悲观的人,可她知道,他曾经的身份,这怕得是一辈子的烙印。但跟着他,她无悔。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   “怎么,冷吗?”他抱紧小人儿。   她不答,只是往他怀里又拱了一拱。捱紧他,方睡的香甜。她是有些困了,阖上眼睛。   温香软玉,让人动情。觉着他不动,她迷糊着问:“不是累了?睡吧。”   “枫,有一个多月了吧?”他低低地问。   “什么?”她呢喃。   他吻上她的唇瓣,声音性.感地羞涩:“应该可以那样了,对吧。”   “哪样?”她含混地问。   “你说哪样?我的小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他大力地吻过她的唇后,滑向她的耳际。这通缠.绵的热吻让她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腾”地烧红了一片。身体里蕴含的火种瞬间被他点燃。   她彻底没了睡意,睁开眼,瞳孔里是他俊美到妖冶的脸,耳畔是他低磁到让人酥痒难耐的情话,他的唇语诱人而美好,她除了沦陷似乎无路可逃。不,并不想逃,而是别无所求! ☆、柔蜜(二)   确实有太久没有在一起了。身体的疲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顾枫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天哪,她的早课!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奔了出来。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牛奶、三明治还有火腿。肖罗宇端着两份煎蛋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她,温和地:“早!你起来了正好,我还准备去叫你起床。快去洗洗,来吃早餐。”   顾枫无比惊奇:“你会做饭?”   他被问愣了:“我不该会做饭?”   她觉得自己问的傻傻的,笑道:“就是从未见过,而且你从没有做过啊。”   “呃……”他挑挑剑眉:“那是没有给我展示的机会啊。”   “当然早餐准备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今天正好我事情不多,今天晚餐也归我好了。”他大手一挥:“行了,你赶紧来吃饭,然后我送你上学去。你要迟到了,丫头!”   “大叔,知道了!”她调侃道。   “大叔?”他伸手指向她:“果真还是嫌弃我老了……”   她一边退着往浴室走一边对他扮鬼脸。   洗漱完,她清爽地坐在餐桌前,准备享受他给她的爱心早餐。罗宇先递给她一片药和一杯水,体贴地:“先把避孕药吃了吧。”   看她一愣,他忙接着解释道:“枫,我不是不想要孩子啊,只是为你的身体考虑。你刚刚小产过,身体要好好恢复恢复……”   她瞧着他紧张的神情,微笑道:“我知道啊,罗宇,谢谢你体贴。”   “我都大叔了,大叔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小萝莉。”他幽默。   轻松活泼地吃过饭,顾枫果然是要迟到了。肖罗宇的车子开得飞快。看他英俊的侧颜,一丝不苟开车的样子,他从来都是被司机小心服侍在后边安稳坐车的那个,他自己开过的都是世界顶级的豪华跑车,现在他像一个普通的男人,开着一辆普通的大众车,不知他心里做何感想?她在心里轻叹。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不看她,照样晓得她的心思。   “没有啊。”她目视前方:“在想早课会讲什么?”   “你得有多无聊?小枫,你从来是大气的女孩子,不要太敏感。开什么车子有关系吗?我从小还真的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所以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也有资本和勇气重新开始。”他正色道。   “我知道,罗宇。你想要自由,以你的资质,自由之上必能更加展翅高飞。”她欣赏。   “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这句话说出口时,车子到了教学楼门口。   他这是在表白?她蓦然心动,怕自己更加控制不住感情,匆忙拉开车门下车。   她竟不回话,低头慌张地就走了。他有些意外这反应,也开门下车追了过去:“枫——”   她回视,冷风里,长睫毛上带着霜花,眼神带着羞涩的喜悦,脸颊确是微红的。原来她与他一样是欢喜的。他确认了她的态度,也是一阵喜悦涌上心头,跨步上前,搂住她,一把擎住她的头,炙热的唇瓣压上了她的,他享受着她唇齿的芳香,传递着他的爱意绵长,他知道她感受得到。   早晨风中倾情一吻,顾枫算是在学校里出了名。不想想早晨上课前有多少学生啊。她的同学们都善意地开她的玩笑。这一天,她都不好意思抬头,晕晕乎乎,甜甜蜜蜜。不过下课时,看到路寒袖在门口等她,她还是意外。   “一起吃晚饭吧。”寒袖邀请道。   “今天?不行,我要回家。”她歉意。   寒袖抿嘴笑道:“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逛街了。你们一早晨秀恩爱还不够,才下课就忙着回去?”   顾枫涨红脸,害羞地问:“你都知道了?”   “我们虽不在一个教室上课,可学院的空间就这么大,亚裔脸孔的芭比娃娃和她的天神王子,笨脑子想都知道是你了,还有你那个秀起来不分场合的他啊。”寒袖揶揄:“行了,你不好意思,我向他给你请假,他看你也不要看的这么紧的吧。”   “不是!改天好不好?”她拉住好朋友的手。   “你不是这样重色轻友吧。”寒袖叫道。   “今天肖少爷要亲自下厨为我准备晚餐啊,我好奇!”顾枫难为情地坦白。   寒袖半天没反应过来,那个男子下厨的场景果然不好妄自揣摩,不过让人充满期待。“他不会是要求婚了吧!”   “呃……”这个顾枫确实没有想过。求婚?   “行了行了,今天放过你,你快回去等着惊喜吧。”寒袖推她走。   可是,如果没有惊喜怎么办?不敢期待啊。顾枫竟有些忐忑。 ☆、柔蜜(三)   顾枫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茶几上的一大捧红玫瑰。难道真的让寒袖言中了,他会求婚?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小心克制地换好鞋子走进屋来,肖罗宇显然还在厨房忙碌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开胃头盘——鱼子酱沙拉和法式芝士焗蜗牛,一冷一热两道菜无论从菜品还是卖相,都相当诱人,令人胃口大开,想必味道是不错的。   “你回来了。”那让人惊奇的男子端着一只精致的盘子出现在她面前:“眼睛要掉盘儿里了,有那么饿?”这样鄙夷的口吻耶,可是真的听上去相当的熨帖。   “你做饭不用带围裙的?可怜了你的白衬衣?我还要给你洗。”她还回去一个调侃。不得不承认即使他端着个盘子,也绝对是主子体恤下属亲历亲为那类的,没办法谁让人家气场强大。即使人家下厨做顿饭吃,你还能指望他真的像个居家男人一样带上围裙?   果然他故意脸色一沉:“大小姐,你不会真的当我是大厨吧。”   她吐吐舌头:“我不敢?你这是道什么菜?三文鱼?”   “白葡萄酒奶油三文鱼。你不是爱吃三文鱼么?”他放下盘子,嗔道:“菜都好了。换了衣服洗漱准备开餐了。”   “我的眼睛已经饱了。”她调皮,凑上前去,对着他的唇:“你辛苦了啊。来,先让本小姐亲一个犒劳下,帅哥!”她嘴唇偷袭完他,不待他反应,一溜烟跑进屋去了。   天哪,她居然敢公然调/戏他?肖罗宇暗自咬牙,从来只有他调/戏女人的份儿,这个小女人真是太岁爷头上敢动土,给把梯子就敢上房揭瓦。不过,他喜欢,很喜欢……   顾枫再出现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法式洋葱汤、主菜黑菌鹅肝牛扒、田园蔬菜沙拉,还有一瓶红酒。他打开了整个客厅和餐厅的灯,为她拉开大椅,请她入位就坐,帮她铺好餐巾,一句优雅的法语:“女士,请用餐!”   望着一桌丰盛的法式大餐,这感觉真的很奇妙。他在她对面坐下去,执起酒杯,温柔眼波:“我们先来碰个杯吧,亲爱的,今晚我选的是Petrus,希望你喜欢。”   她与他碰了杯,浅浅地啜了口酒,管他什么酒啊,这氛围已经足够了。Petrus光名字就很浪漫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求婚了呢。看她梦幻般的眼神傻兮兮地盯着自己看,罗宇举起刀叉示意:“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他的手艺自然是不得了。她不意外。肖罗宇要么不做,要做一定是最好的。他想去做,什么是做不好的呢!这晚餐味道美妙极,顾枫狼吞虎咽的本性再次暴露无遗。   她再怎么学,好像都会有差距,索性赖皮道:“以后你管做饭啊。”   他沉吟片刻,微笑道:“丫头,这顿丰盛的晚餐一共花了我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加上采买应该有两个半小时了,我工作的价值现在便宜点算,一个小时少说上万欧元啊。你确定你用得起?”   他要养家。她内疚了:“只是和这个一比,我做的难吃很多。你口味那么刁,从前有阿正,现在我……”   “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他柔情款款望着她。她红晕慢慢地爬上脸颊。   他突然叫道:“哦,对了,你等等!”起身就出去了。   难道这回是去拿求婚的戒指?她的心又如擂鼓。   就见他端上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饭后甜点必不可少。我们没有烤箱。我特地在有名的蛋糕店做的。你喜欢的提拉米苏。”   “谢谢!”她应道,拿着小勺轻触尝了一口,味道极好,她激动,仿佛再触下去会出现奇迹——那枚戒指——她小心翼翼地吃着,心潮澎湃。   可是,一块蛋糕见了底,哪里有惊喜?她沮丧。   “不好吃吗?你怎么这幅表情?”他啜着红酒看她,疑惑地问道。   “今天晚上好浪漫。”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其实,她知道他从不是个对婚姻主动的男人啊。他有过的那次短暂婚姻是被动的,他本来即将举行的婚礼也是被动的。他对婚姻本来就觉得没什么意义,不是吗?   可是她依旧有些失落,这样好的氛围,这样精致华丽的晚餐,这样巧妙的环节设置,甚至这样一瓶浪漫的红酒,她轻咳了一声:“这酒叫做——?”   “Petrus。”他轻吐出的法语都这么优雅迷人。“让我想想,如果翻译成中文,也许可以被叫做柏翠。”   Petrus,她一饮而尽。 ☆、柔蜜(四)   “我们跳个舞,好不好?”肖罗宇察言观色,觉得顾枫有些莫名的低落,于是建议道,并且起身去放了唱片。   罗宇受的教育很西化,他本人骨子里文艺范儿十足,他有一些固执的坚持,比如他喜欢用专业的音响和唱片,而不是大众的CD机。   “跳舞啊,探戈吗?”顾枫漫不经心地问。   他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瞪视她:“你还能再煞风景一些吗?”   “跳探戈怎么就是煞风景呢?那是情人之间的舞蹈,刚劲有力又缠绵悱恻……”她傻傻地说。   “你果然剑走偏锋!我们之间如今有这样刚烈的情绪要表达吗?”他扶额略略黑面。   “我知道。可是你的探戈跳的很好啊。”她嘟起嘴巴,并不示弱。   “我的伦巴跳的不好?”他反问。   “伦巴啊?”啥时候跳过伦巴来着,她想起来了:“当时只顾赌气了,哪里在意你跳的好不好?”她在故意挑刺吗?好吧,他其实跳什么舞都会很不错,天生的黄金比例身材,天生的模特架子,天生的惊天俊容,天生的蛊惑女人心的气质,天生的高超手段能哄女人开心,可是天杀的,他对她这样用心,他这么喜欢她,他明明已经是自由身,怎么就是不肯求婚呢??   “在你,跳舞讲究的是心情和环境,对吧。那今晚就让你记住我的缠绵和温情,好不好?”他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跟前,深情依依,只这一双美目,她就难以自已地倾心。   柔情的慢板,他拥着她翩然起舞,他们温柔地滑步,缓慢到可以享受每一个音符,音乐在他们的脚步里徜徉。他搂着她的腰肢,她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彼此眼波交汇,情意绵长。   她慢慢地陶醉了,升腾出感动,其实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有没有婚姻又如何呢。在这乐曲里,她选择释然。她会永远记得这曲子,永远记得这只舞,这里有他无言的爱。   他渐渐贴近她的耳侧,轻柔地吻着她的颊和鬓,她敏感到浑身战栗。他搂得更紧,让她在他的怀抱里微微颤抖。她的身体挤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她“腾”地脸红到脖子根。   他吻着她的耳根儿,感觉她皮肤温度升高,轻轻笑了:“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会不好意思呢。我喜欢你这份娇羞,特别喜欢……不若我们……”   她的心刚刚放平稳的心,一下子又被牵引起来,此刻仿佛要从身体里迸裂出来,他果真会求婚了?下半句话却被他吞在狂吻中,他扯开她的外衣,一路亲过她的颈肩,舌尖在她的锁骨间徘徊。她被撩/拨得呼吸急促,大脑缺氧,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向往他的亲密。   这样的状态里显然不能好好说话了。他将她往怀里一带,搂紧她进了卧室,将她直接放倒在床上,迫在身下。至此,她短路的大脑才反应出,原来他的下半句是“不若,我们开始那样吧。”   她的身体向往他,她的心有些微的失望。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等着他的进一步动作。   他吻咬了一阵,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唇滑向她的唇瓣,喃喃道:“你能不能主动些,表示你很想要我呢?”   主动些?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样一幅懵懂的状态,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比如,你可以主动吻我,帮我脱衣服,女人主动热情一点,男人会更加喜欢。然后会更加和谐,更加难忘,你知道么?”   他把她挑/拨成这个样子,然后他振振有词地讲上“爱”的理论了。他居然是清醒的,他有过太多的经历,在这些面前,她简直就是小白。   她的唇抖了抖,轻挪开,脑子里的思维乱了。本来等待他求婚的预期,一个浪漫的夜晚,终结在他最初给她的定位——最原始的那种吸引。她不该有预期才对啊。她破坏了他们的心情。   “怎么了?枫?”他疑惑。   她张了张嘴甚至忍不住想问,他可不可以和她结婚。可是她怕,她怕他给出茫然和惊讶的表情,然后给出真实的答案:“我确实还没有想过。”那样她会更难过,然后会更失落,然后会更怕失去他。   她不可以再失去他!她抱紧他,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向他的衣扣。他握下她的手,敏感地:“你不高兴了?我说错话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让你更快乐,只是希望你让我感受到,你也需要我。”   凝视他的俊颜,他的认真的深情。顾枫觉得自己矫情了。他们彼此错过太多,不可以再猜忌!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他们应该尽情享受美妙才对。   顾枫吸吸鼻子,手指轻快地拨开他的衣服:“我想要你,赶快,马上!”   说完这一句,羞羞地将发烫的脸颊埋到他怀里。他讶然,这个弯转的有点快,太快了。他倒觉得自己也害羞了。 ☆、柔蜜(五)   顾枫与路寒袖在Burberry专卖店里闲逛。寒袖试过一件又一件当季的新品,从风衣、裙子到围巾、鞋子、饰品。顾枫只是帮她拿着包包,在一边评头论足,做好一个鉴赏者和参谋者。最后寒袖选了一款米色格子风衣和一双细跟船鞋。   刷卡时,寒袖惊奇地看着女伴:“这是你最喜欢的牌子,上学时,你几乎每季不落都会扫一两件物品,今天怎么啦,连试一试都不愿似的。是心情不好?”   “没有哇。心情不错。只是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多余的钱买奢侈品。”她笑。   “得了吧,顾大小姐,我倒不信你家里真的不给你生活费的?”寒袖撇嘴道。   “真的!从我跟他从家里出来,我爹就真的不给我生活费了。”她正色地回答。   寒袖一愣:“怎么可能?你爸爸真的这样做了,他那么宠你啊。”   “爹当时很生气。”顾枫轻叹,转而笑道:“大约也知道我跟着他不会饿着的。他当时不是很有钱么?”   “我一直觉得就是个玩笑。”寒袖惊讶:“那你真的就是个落魄的大小姐了?”   “我还有顾氏的股权,可以随时变现。”她笑眯眯地说。   “去你的!还有心思开玩笑。”作为大家族的子女都知道股权是不可以轻易变现的,这涉及到家族企业的存亡。寒袖拎着袋子,两个人步行出来,拐进了旁边的咖啡店。   顾枫安然地品着咖啡,悠闲地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寒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踌躇许久还是问出来:“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从井上庄园带出来?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总要积攒些体己的财富啊。”   “以他的脾气既然离开,一定不会要井上庄园的任何东西。”她坦率地回答。   “你们从前都是那么豪奢的生活,现在怎么过下去的?”寒袖慨叹。   “现在也还好啊。其实生活可以很简单的。”她微笑。   “可是,他总要想着养活你,和你过日子,是吧。你的学费他也付了一半,如果不是顾晓坚持付另一半,恐怕他就会一次付清。而且,如果不是他事先有储备的话,不到一个月里,你们就搬进了几乎是伦敦最昂贵的公寓。那公寓租金价格不菲。”寒袖好奇。   “他一直很忙,不知做什么生意,总之还可以算有钱。头一两周常常出去,一去两三天,回来会有伤。我不忍说破。”顾枫微微叹道:“他不说,我便不问,男人有自己的事情,何况是他这么自尊的人。”   “你是说,他可能还在做那些事情……”寒袖低声问:“可是你不是不喜欢他的从前,所以他能从井上庄园出来,你很开心!”   “那只是我单纯的想法。他的身份恐怕一辈子洗不干净。其实,我很鸵鸟的,不愿去想的更多更远。”她有些迷茫:“袖儿,你说我和他会有未来吗?”   寒袖为顾枫有些难过,只好极力安慰道:“他不是已经走出了第一步,等有了资本时,自然会从泥沼里完全撤出来。他放弃一切来找你,不就是抱定了要和你走下去的决心么?”   “是的,我要相信他,一切会好起来。”顾枫乐观地点点头。   “对了,快说说,昨晚那么浪漫,他有没有求婚啊?”寒袖促狭地看她。   顾枫霎时红了脸。   “那么是有了?你答应了?”寒袖急切地问。   顾枫难为情地摇头:“没有,他没有,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知道他在乎我。”   “这个男人啊,到底怎么想的呢?你要稍微提示一下他的,懂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一定要绑牢他做对患难夫妻,以他对你的情谊,即使日后发生什么不得不的事情,他也就有了借口维护和你的感情啊。”寒袖建议道。   “这个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顾枫难掩尴尬。   “你要听我的,小枫,别看你谈的恋爱比我多。但是你太感情用事也太单纯了,知道吗?”寒袖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在一起就好了。我年纪还轻,我不想……”她别扭地。   “别告诉我,你不想结婚,你不想嫁给他。”她严肃。   “我不想勉强他,也不想逼迫他。这个事情还是应该是他发自内心的。”不知为何,顾枫想起来当初江一帆求婚,那样出其不意,让她感动到不行。肖罗宇显然不是那样的男人,她的心底还是微小的失落了。   这样的顾枫让寒袖不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什么,想了想道:“今晚,你大哥请我们吃饭,你叫他也过来呗。多在一起聚聚,也好缓和他和顾晓的关系。”   “这个可以试试的啊。如果他无事,大家一起坐坐最好不过。”顾枫心无城府地笑道。   话说到这里,她便拨了他的电话。寒袖一旁察言观色,顾枫满脸娇羞轻言细语,完全是恋爱中的小女生,对方似乎十分爽快,看来是在意她的每个要求。寒袖这才松了口气。   顾枫满面春风,看向寒袖:“他答应了。只是晚上你不准提结婚的事呀。”   “好。我不提。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她揶揄道。   顾枫啜口咖啡,仔细端详寒袖的脸:“袖儿,你最近和我四哥有联系没有啊?”   寒袖一愣,不晓得她怎么问到这里来。顾枫也好奇:“你回来英国这么久,不会是四哥一次没有追来看你吧。他也太不主动了。”   轮到寒袖不好意思,突然脸红了:“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呢,就是你瞎起哄呗。”   “你还要他怎么表示啊,他当时的心思可都写脸上了,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顾枫嗔怪道。   “这个话题打住吧。”她求饶。   “如果四哥真的这样不主动,我真的要提点他一下了。”顾枫自语道。   “拜托,你别掺和了,我心里有人了。”寒袖双手合十乞求道。   “有人了?”顾枫惊讶:“真的?谁呀?让我认识一下。”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等我们确定了……”她结巴道。   “那么是还没有定,你也在等着他表白呢!”顾枫嘿嘿直笑:“刚刚是谁气急败坏地数落我的。”   “我不等他表白,我会主动表白的。”寒袖翻了个白眼给她。   “好啊。我等着你做表率!”她得意洋洋。   寒袖心里打了个结,她不过是表面逞能罢了,那个人根本就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呢。 ☆、柔蜜(六)   顾枫和路寒袖到达餐厅时,顾晓已经到了,他正在翻看餐单,一副律师严谨细致不苟言笑的模样,不过寒袖看的倒是如痴如醉。   “大哥,我叫了罗宇一同过来吃饭,没有问题吧。”顾枫问道。   顾晓抬眸,有些意外,但是马上回答道:“他肯来当然好,你既然已经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我不干涉那么多。”   “听听你这话,明明是不喜欢,偏偏说的滴水不漏,真是大律师的风格啊。”顾枫娇嗔道。   “是,我希望来的是一帆。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摇摇头。   “哎呀,顾晓,你别打岔了,快点餐吧。我们逛街逛了一个下午,饿了!”寒袖圆场道。   那边肖罗宇已经走近前,满脸和煦:“我没有迟到吧。”   见到这样的肖罗宇,路寒袖一时倒有些恍惚。距离她第一次见到的霸道总裁,天神般气势威仪十足,不过两年多的光景,眼前这个清新温和的美男子更像普通人,甚至带有些亲和力,便似落入凡间的天神吧。   “你来了。我们也刚刚到呢。”身旁的顾枫小鸟依人般,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顾晓,好久不见。”罗宇主动打招呼。   “嗯。”那位架子十足,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招手侍者点餐。   罗宇不以为然,看着顾枫问道:“你去逛街了?Burberry有什么冬季新款?”显然他看到了一旁的购物袋。   “我没有买什么,是寒袖买了衣服和鞋子。”她答。   “作为Burberry的忠实拥趸,你居然没有一件看上眼的?”他奇怪。   “也没有觉得哪里好啊。”她搪塞道。   “她在给你省钱!”寒袖戏谑,顾枫忙用胳膊肘碰碰她,示意她别说了:“你别听寒袖胡说呢,我就是没有看上眼的呀。”   顾晓已经点完菜,正好接上了这个话尾巴:“这是怎么说的,小枫你看上什么,大哥买给你。”说着就掏出来一张信用卡递过来:“你先拿着,我明天就去办张副卡给你。”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顾枫着急推过去,一边看向罗宇的的脸色。   顾晓微侧头对罗宇冷笑道:“我这五妹从小就没受过委屈,对花钱从来没有概念,想怎么花怎么花,想买什么买什么,你别怪我宠她啊。”   此刻寒袖已经后悔死了,本来一个玩笑怎么让顾晓歪曲成这样,心里替顾枫下不来台。   肖罗宇知道,这是顾晓说给他听的。看着顾枫紧张的小脸,他大度地微笑道:“谢谢大哥对小枫的爱护。我的女人我会养着宠着,绝对像公主一样,大哥放心。”   轮到顾晓侧目而视,继续不信任地问:“你倒说说你在干什么,拿什么养她宠她?”   “小枫是闲不住的性子,也是独立的新女性。让她做些勤工俭学的事情,分担一些家用,她会很开心。许多富豪之家的子女也都如此。”罗宇品了口咖啡,似乎所问非所答。   “罗宇,我知道你的……”顾枫内疚。   “顾晓,你觉得我就是进个公司拿份薪水的人?然后靠着稳定的高薪养家?不错,我和按部就班的男人或世家子弟不太相同,但是不妨碍我对小枫的感情。我也知道应该靠着怎样的物质基础来证明我的感情。”他高傲地回敬道。   “嘿,还是你那一套吧,我了解,也许你进一次赌场,就可以赚回一栋房子!你在这些方面积累深厚。”顾晓顶回去。   “顾晓——”“大哥——”那两个女孩同时劝阻。   “好了不说了。”那两个男人倒是出奇地一致,异口同声地说道。   侍者已经开始上菜。气氛沉闷起来。寒袖内疚自己没有起个好头,于是有意地:“听说肖先生的西餐做的尤其好,不知我们有没有荣幸品尝。”   “那是我的荣幸!”罗宇彬彬有礼,绅士风度。   “那这个周末如何?”顾枫马上邀请道。   顾晓脸上还是讪讪地。罗宇看了他一眼,拿手里的红酒杯子碰了碰他的。“请你移驾光临寒舍,好不好?”一边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我有更好的酒招待你们。Lafite和Margaux名声在外,酒也不错,可惜已经泛众不别致,我倒觉得一般了,我喜欢Latour,我请你喝82年的latour,怎么样?”   见他主动和解,顾晓再板着脸就有些小家子气。“你对红酒有研究?也很讲究?”   “我大学里是学法语的,你没想到吧。”他微翘唇边,风流倜傥。“所以法式大餐我很拿手,对法国文化也有研究。”   顾晓很惊讶,看着他。他笑道:“相信你妹妹的眼光,她那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入得了眼的男人,怎么会差。我不是一介武夫。如果你有兴致,我们聊聊文艺、金融、法律,我还是可以跟得上顾大律师的思维。”   顾枫脸一红,嗔道:“你别在大哥面前卖弄,他是牛津的法学博士。别看年轻,在英国律师界名声也很响亮的。”   “我知道啊。他是英国Linklaters律师事务所最年轻的合伙人,是汇丰控股的首席法律顾问。鼎鼎有名!那以后我请你做代理人,你看在小枫的面子上能给个最低折扣吧。”罗宇亦庄亦谐。   顾晓正经八百地没了脾气,又不肯就此放下身段,嘟囔道:“你这一张嘴,哪个女人哄不来?只是你对小枫要真心诚意地。我知道你们这样的男人,逢场作戏的花花草草少不了,这些都不可以有。”   “好。”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其实他几句话已然在顾晓面前占了上风,成为主宰。   “你现在恢复了单身,有没有考虑和小枫结婚啊?”顾晓一本正经地问出来。寒袖险些呛住嗓子。果真是长兄,还真操心,果真是吃律师这碗饭的,干净利落直奔要害。   饭桌上刚刚放轻松些的气氛,骤然又紧张起来。 ☆、柔蜜(七)   寒风里前行,其实也没有不高兴或者多失落。一切皆在顾枫的意料之中。   当饭桌上大哥提到婚姻的时候,肖罗宇居然调侃道:“刚刚还有一千种不放心以及不满意把妹妹交给我,现在就提到婚姻了,你不怕我耽误了她一辈子?”   在法庭上极善雄辩的顾晓,居然被噎得半天没有答上话来。问不问下去似乎都不合适。可是明显肖罗宇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啊。   顾晓悻悻然:“你就这么没有诚意?”   “诚意难道就主要体现在一个形式?”他反问。   “大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顾枫太想打断这谈话。所以顾晓象征性地举举酒杯,掩饰了这个话题。气氛却越来越尴尬。   最后顾晓说:“过两周就是中国的春节了,爹爹多次问到你,你的近况他也知道,小枫和我回H市过春节吧。”   “爹不生气了就好。”她也没有直接回答。   “爹怎么会真生你的气呢。傻丫头,你现在无依无靠才让他担心。”顾晓叹道。   她现在无依无靠?肖罗宇的车子一路沿街追过来,他放下车窗对人行道上的顾枫说道:“让你在饭店门口等我的,你怎么走这么快,外边冷,上车吧!”   她也不执拗,打开车门上了车子。车上是沉默。她不知该说什么,他居然也不开口,不解释不回应。   顾晓送寒袖回去,车里寒袖抱怨:“顾晓你提这个太不合时宜了。小枫和肖罗宇之间纠缠了这么久,结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处理的问题呀。”   “那位肖先生明显在回避。你看得出来,他就算为小枫放弃一切来了,他对她看似百般好,可是一个大男人,他自己都承认他具备赚钱养家的能力,他却不肯给出承诺,哪怕是预期的承诺,他这是根本没有责任心不想负责任。”顾晓愤愤地指责。   “这个不是法庭辩论,非得有个是非曲直。你有想过没有小枫多难堪……”寒袖说。   “她就是该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她的选择。她与他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那个男人就是再出色,单就不负责任这一条就不值得再交往下去。”顾晓不以为然。   “可是小枫爱他。”   “她如果执迷不悟,就是蹉跎青春。”简洁有力,很像法庭上最后陈述完毕。   寒袖愣愣地不知再怎么说。顾晓个性强悍而霸道,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这些日子寒袖深有所感。是不是骨子里这样的男子都格外让女孩倾心。想想顾舟倒真的是暖男啊,但暖男好似大多是备胎。   见寒袖不言语了,顾晓觉得自己言辞激烈,可能有些吓着女孩了。于是语气和缓道:“寒袖,你是小枫最好的朋友,你的出发点绝对是为小枫好,但是当局者迷,你还是要适时规劝她,小枫现在是完全让那个男人迷住心性了。”   “其实我认识江一帆更早,打交道更多,但是再理智的女孩在感情上一定是冲动的。顾晓,你觉得从魅力而言,一帆能是肖罗宇的对手?”寒袖慢慢地讲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顾晓诧异。   “你分明在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们两个啊,你与一帆亲厚,你们同是世家子弟,看不惯肖罗宇的背景和做派,很正常。可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事业高于一切,他放下所有为了她,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爱么?你非要逼着他现在一无所有时给出一份他自己都无法立时兑现的承诺,你也是男人,你会吗?”   顾晓未想到寒袖如此振振有词,愣了愣神,感慨道:“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果然不同。他那张妖娆的脸孔果真迷惑人。”   “嘿,这不是一张脸的问题,当然脸很重要!女人要的是感觉,看的还是感觉。至于行动力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寒袖总结道。“你今晚不止让肖罗宇难堪,更让小枫难过,他们怕都无法面对自己和另一半。”   顾晓对寒袖的批评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来主观臆断,工作如此生活如此,什么时候有人说他错过,工作上的决定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生活上的做法也没有谁反驳他,甚至包括父亲顾江尘。而一个小姑娘,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   “怎么你接受不了不同意见,大律师?”寒袖翻起小白眼。   “那天在你家里,你拉上肖罗宇质问他的样子,我还记得。敢辩驳我的人不多。你很可爱!”顾晓微笑。   可爱——她不会幻听了吧。黑暗里脸着实小红了一下。 ☆、柔蜜(八)   一进家门,罗宇就接了个电话,一直在阳台上踱着步子打电话。顾枫径直钻进浴室,脱掉衣服,闭眼仰脸,一任花洒的水喷在脸上身上,她白皙的肌肤被熏得泛起片片红,如此仿佛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随着水蒸气蒸发到了空中。   她洗漱一番出来,神清气爽,抬眼往客厅的大阳台瞧了瞧,那男人还在打电话。她返回卧室,一个人上床睡觉了。思想是空的,身体确实累了,她很快睡着了。   肖罗宇接完电话走近卧室,看她已睡在床上,呼吸匀称。他略微放下心,转身进了书房。其实今天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点了第一支烟,平稳情绪。其实三十年以来,这段日子最彷徨,目标与方向模糊遥远,抑或清晰遥远到不可得,从头开始毕竟不是小孩子搭个积木那么简单,他的积累在他极力要摈弃的世界里,他承认今晚顾晓说的都对,可谓一针见血。他要为他的冲动任性买单,为他的爱情保驾护航,为他的前半生赎罪还债,为他的后半生打拼经营。   他起步的积累又有哪一笔不是血腥的,他觉得摆脱困局不如料想中容易,挣扎让他很累,既不愿再深陷其中,也不能完全不依傍,卡在期间便是事事两难。   一边吸烟一边处理电脑里的邮件……他盯着一单迟迟不能落指按下键盘作出回应……   顾枫半夜就醒了,头脑清醒的紧,身旁当然是空的,她赤足下床寻着微光推开书房虚掩的门。   屋内烟雾缭绕,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她细微闪进的动作已经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迅即扭头看去,目光阴兀,极具穿透力,仿佛利剑凌空一击,烟雾里他的没有表情的脸孔有些狰狞。   顾枫的心“格登”一下,这样子的他即使在他们冷战时都不多见。   他在看清是她时,瞬间如结束梦游返回现实般,目光柔软起来,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站起身,一把抱起她坐回椅上,让她面对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你怎么起来了?又不穿鞋子下床?小心着凉,知不知道?”他温和地:“要我说多少遍才记得住呢!”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她轻问。   “没有我你睡不踏实了吧。我把你惯坏了。”他轻笑道,一边抱起她:“走,我们睡觉去。”   “你的事情忙完了?”她用余光扫了眼电脑。他顺手扣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没事了,我们回房间。”   她知道他不想多说。可是她心里极度的不踏实。于是说道:“我其实是饿醒了,晚上没有太吃饱。”   他注视她一秒钟,大笑道:“原来如此!我给你煮面去。”他抱起她来到餐厅,将她放在椅上,先回卧室帮她拿来拖鞋:“乖乖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好。”   “喂,我自己去吧,你接着忙就行了。”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等着吧。”他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顾枫转身快速返回书房,打开电脑。可是登录密码她不知道。她搜肠刮肚地想可能性,试过几个都不对,一时急的汗下来了。这不是个好方法,她只好放弃了。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密密麻麻的烟头,他吸了多少支烟都数不清,心如针挑般丝丝缕缕痛。   起身,离开,然后呆住。门口,肖罗宇抱臂站着,清冷的目光看着她,应该看了很久。她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比划下手里的烟灰缸。   “屋里烟气这么多,赶紧出来吃面吧。”他回身走出来,她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只是担心你,我想分担一些,我……”她紧张地开口。   “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他干脆利索地拒绝,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怎样,我不喜欢你背着我刺探我。”   她情急几步迈过去,挡在他面前:“罗宇,今晚大哥的话,你不要太在意,我不是那样想的,也不需要那个形式,真的!”   那双情真意切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他的心一紧,倏然疼痛。他特别想脱口而出,他现在真的给不起,不是金钱不是名利不是任何虚华,他不能让她上一秒成为幸福的新娘,下一秒变成寡妇。他怕她的执着会让她赔上一生,那让他情何以堪。如果可以少爱一些该多好!   他只盯着她不讲话。她心里惴惴地,轻轻摇着他的手臂,孩子气地撒娇道:“你不要在意了,好不好?”   明明是她该为他晚上的回避生气,她竟然在恳求他,她可不可以不这么傻? ☆、柔蜜(九)   肖罗宇内心翻江倒海,面色却是多年练就的平静。在顾枫眼里这份不动声色,足以摧毁她的信心。她小心翼翼地:“你还是生气吗?我又不是刻意去打探你……”   “傻丫头,我们先吃面吧。”他拉她坐下:“要凉了。”说着端起碗,用叉子挑起面条递到她的嘴边。她便知道这一口吃下去,是甜蜜。   她拿起另一只叉子,也挑了面条递到他嘴边:“晚上也没见你吃多少。你也吃些。”他顺从。   两人你喂一口我喂一口,气氛温馨和谐。   顾枫露出笑靥,又挑起面条递过去,调皮地:“帅哥,乖,来笑一个,姐姐给面吃哦。”   他忍俊不禁,莞尔一笑。她痴痴地看着他霎那让暗夜生辉的笑容,呆呆地:“宇,你的笑容太美了,像冰雪消融绽放的春花……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看?这样笑起来简直倾国倾城,无人可以抗拒。”   “知道!”他抬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行了,你快吃吧。别发花痴了。”   “知道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夸张地:“只是不可以对着别的女人笑了啊,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他微笑着郑重地重复道。   她开心地吃掉了碗里剩下的面,颇有狼吞虎咽之势。然后,心满意足地抬眼看看罗宇,他满目柔情轻悄悄地搁在她身上,似乎怕惊碎了她的吃兴。   她微微撅起唇瓣,恍然大悟地:“呀,我都吃光了,你会不会还很饿呢……”   “是还有些饿。”他点头应道。   “那……”她刚开口,他打断了问道:“吃饱了?”   “是的啊,我吃饱了,可你……”她懵懂的目光看着他。   他起身一把打横抱起她:“吃饱了就好,你应该有精神有力气了。现在你来喂饱我。”   “呃……”被紧抱在怀里带回卧室压在床上的她,才搞明白他的“饿”要用什么来喂饱了。   这个凌晨的欢爱狂热持久,仿佛彼此都要给彼此最好的。他们从初识的肌肤相亲,对身体探索的兴趣,终于达到了今日心灵精神的共鸣。那才是双重的快乐,可以快乐到尽情比翼翱翔。   香汗淋漓,顾枫已经累极了,她自己仿佛全部被榨干,可她知道他尚意犹未尽。她很想极力满足他,让他和她一样快乐,因为他们是一体的,快乐也必须是共同的。于是她努力打起精神,躬起身子再度贴近他的身体,迎合上去。   “你累了,不要勉强。”他大手抚摸她的脊背,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她,已经领会了她的心意,微笑道。   “我还可以的。”她口硬道。   他吻过她汗涔涔的小脸,深情地:“谢谢你的体贴,我很感动。但是你现在真的不可以再勉强了。嗯?”   “你怎么这么精力旺盛啊。”她放松下身体,泄气道。   “……”他瞪视她,这般直率的话,他听上去还是不太适应。   “害羞了?你会害羞呢。”她觉得好玩,笑着滚在他怀里。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他拢着她的娇/躯,被她撩/拨得兴起,更加难自持。   “我不知道,这样的评价对男人是什么?褒还是贬?”她瞪着无邪的大眼睛。   他看的心襟荡漾,猛啄了一口在她的唇上:“妖精变的小狐狸……”他深深地吻进她的口舌,纠/缠到让她窒息,性感的唇瓣接着一路狂吻,掠过她的敏感肌肤,手指游走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再度发烫。她嘤咛一声:“你这是要干嘛?”   “兴致好些?”他眉梢眼神都带着诱的惑。   岂止好些,简直难捱。这男人才是真正成精的妖。她羞臊地向他身体挨过去。“你有过那么多女人呢,有人可以抗拒你吗?有人可以满足你吗?”这话说的好宿命。   “你算比较持久的。你是最不主动的。你是我最有兴趣的。放心,从此只有你一个。”他长吸口气,开始一段新的纠缠……   “枫……”   “嗯?”   “你真好。”   “你也很好。”   “我们结婚吧。”   “嗯?”   “我们结婚吧。”   与他携手攀上巅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的美妙。   不过,等等。顾枫略略分开些已经虚软的身体,惊诧地问出来:“你刚刚说什么?”   “哪个刚刚?”他迷离的目光看着她,声音慵懒性感。   就是那个刚刚,在最激情时刻的刚刚啊。她红着脸,咬着唇瓣,低低地:“就知道是幻听了……怎么可能……一定是因为大脑缺氧……”   “哈哈。”他灿烂的笑容绽放:“傻丫头。”   “你果真——”她不可思议地。谁会在那个时候求婚啊?那一定是因为他太亢奋了,大脑控制不住嘴,不知所云。   “我们结婚吧!”他敛起笑容,严肃认真地看她,坚定地说出口。 ☆、柔蜜(十)   这样一双美目,浩瀚星辰般璀璨,这样一张脸孔,棱角分明俊美无俦,她第一眼见他就看上了记下了,曾经任由强大的理智拉拽不敢放纵自己的情感,曾经挣扎彷徨纠结凡此种种,今日,她只想说她爱他,深深地,再不想分开。   她就这样傻傻地盯着自己看,肖罗宇淡淡地笑了:“怎么?难道还在犹豫?”   不是犹豫,只是感动。她吸了吸鼻子:“你这样子就算求婚啊?”   “我们坦诚相见不好?”他摄人心魄的眼神凝视她。   “可是说起来,也太难为情了……”顾枫感慨:“你不只什么表示都没有,而且还是在床上……”   “我这个人难道不是最有价值的——我把我给你,从内而外,全部交给你,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求婚——你不会真的要考虑这么久吧,好像本少爷很没面子。”他郑重又诙谐地说。   她“噗”地一声笑出来:“你果然别具一格。好吧,看在你的‘第一次’的份儿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答应了,肖太这个身份好像也是不错的。”   他长舒口气:“答应就好。还算你聪明,否则我下一句就要说,过时不候了。”   “怎么你还敢不候了?”她举起拳头捶向他。他胸口的伤疤让她的拳头停在半空,缓缓地滑下,轻抚在他的疤痕上。这是一个曾经不留一丝疤痕在身上的男人,可是现在伤痕累累。不止后背有,前胸有,颈项和手臂都有。   看到他的伤,她喷薄而出的心伤。“怎么这么多的伤啊?你自制的药呢……”   他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有些伤口有毒性,药不管用,有些用的迟了,药效发挥的不好,还因为年纪渐长,皮肤愈合的功能弱化了。伤是男人的勋章!”   “我不要看勋章,我要你平安健康!”她扑到他怀里。   “当然,为了你,必须的!”他果断干练,然后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搂着她正色地说道:“只是,枫,你要答应我,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地活,由你为我们而活,要更精彩更幸福。”   “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我不许你不在。”她痴痴傻傻地说。   他浅浅笑意已让人迷醉,语气平静:“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再深的感情亦会作时间的逃兵。既然要活着,不若活的精彩些。”他如辰星般的美目看着她的眼睛:“枫,你做得到。我看上的女子原不俗。”   “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感情讲的这样理智?你爱我,就要好好活着,和我在一起。”她凝重地回复。   “我会,当然会,为你珍惜自己好好活着。”他淡淡莞尔,绝美的容颜映在她澄澈的眼眸中,她失神。   他们耳鬓厮磨,直缱绻到天大亮。他在她额上吻了一记:“我准备早餐,你再睡会儿,反正今天不用上课。”   “我来做早餐,你再休息一下吧。”她坐了起来,不由分说下床,长发飘飘妖娆在她的玉背。   “喂,你要不要这样贤惠呢!”他的怀里空了,嘟囔道。   她回眸狡黠一笑:“要套牢你,我需要下些功夫,必须的!”   望着她的背影,他心思万缕。她的爱,是他的软肋,可他也突然有了铠甲。   甘愿为爱粉身碎骨。这内心铮铮誓言,竟会成为他肖罗宇坚定的信条。   这一天,顾枫沉浸在幸福中,肖罗宇出门办事,她打扫房间准备晚餐。期间,顾晓的电话打过来,问她是不是要和他回H市去。她愉快地告诉哥哥,他们准备一同回去。这确实是早餐时,肖罗宇主动提及的话题,他说要陪她回去过春节,顺便向她父母提亲。他是真的越来越将她放在心里。   顾晓惊诧极了,所以一定会转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寒袖,所以寒袖的电话跟进来,也是大大地惊讶,逼问她求婚的细节。她不肯多说,有些细节是永远不能分享的。她的男人的奇葩行为,实在让她不能分享这女人最心动的求婚细节,想到这里才有一点点沮丧。   肖罗宇准时到家,告诉她的消息更加震撼。“小枫,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去布拉格旅行?”   “呃——”很突然,她惊大嘴巴。   “怎么了?你不是说我什么表示都没有吗?我给你个浪漫的求婚旅行啊。”他讲的理所当然。   “你的事情不要做了,你……”她问。“又不是结婚度蜜月。”   “你想在哪里结婚?H市、欧洲还是日本?”他顺着这话问。   爷,你还真是雷厉风行,要么不说,定下来就立竿见影,效率太高了吧。   “傻呆呆地想什么呢?”他抬眼问她。   “你总要我想一想,这是嫁给你啊,知道的女人都会羡慕嫉妒恨。我要风光一些,我——”她托着腮,得意洋洋。   他其实心下忐忑,未来可以掌控多少他不可知,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他总是精于算计,事事不差毫厘。爱上她是他一生唯一的任性,他只想尽快地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脸上浮出动人的微笑:“好,就由你好好想一想。”他必须满足她所有女孩该有的憧憬,尽管他们其实都不是初婚了。 ☆、柔蜜(十一)   布拉格,我们来了。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冬季的布拉格居然也这么美丽。伏尔塔瓦河结了冰,如一条玉带穿城而过,从著名的查理大桥走过,白雪将金顶布拉格装点得更像童话世界。老城广场的天文钟,每到正点耶稣十二门徒的木偶轮流出来报时,同时下方的死神还会牵动铜铃,整个过程以雄鸡的鸣叫结束。泰恩教堂是广场上最抢眼的建筑,它又被称为“魔鬼教堂”,建于一三六五年,是旧城广场最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教堂竖起了两个八十米高的尖塔,犹如两把燃烧的火把,看上去颇让人敬畏。从布拉格老城广场的钟楼顶俯瞰整个布拉格,白雪掩盖着红顶的房子,远处青蓝色山脉起伏不定,心旷神怡。   历史学肖教授很耐心地为他的未婚妻讲解着布拉格的历史和美景。他的小未婚妻眼睛快忙不过来了,时不时地发出赞叹。   仅仅老城广场,他们就消磨了大半天。眼瞧着黄昏降临,因为是冬季,游客并不多,三三两两,闲适而惬意。   “夏天这里白鸽成群,很美,其实应该在夏天带你来这里,但是我等不急了,半年时间太漫长。”肖罗宇站在广场中央叹惋道。   “有什么等不急呢?要来玩随时都可以的啊。”顾枫从围巾里露出粉嫩的小嘴巴,看着身边的男子,单纯地说。夕阳的光晕为他镀了层淡淡的金,他俊美的容貌犹如神祗。   他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抬起他骄傲的下巴,仰头凝视她,虔诚地:“顾枫小姐,肖罗宇正式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为妻,我将终身陪伴你不离不弃!”   她惊讶极,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偌大的广场,古老的建筑和古老的文化,白雪铺就的圣洁的土地,夕阳温暖的光,她面前她深爱的男子,一切可能还比这更加美好吗?   只是很突然,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普通人一样这个样子地求婚。他是那么与众不同,不落俗臼,他岂是可以轻易就跪的人呢。但是说真的,她确实非常非常感动。她忙不迭地点头,拉他:“我愿意,非常愿意,你起来啊!”顾不得该是不是矜持?只想着他跪在雪地上会凉。   罗宇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一双戒指熠熠生辉。他拿起那枚小的,执起她的左手,认真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是一只钻戒,钻石镶嵌得酷似豹眼,美轮美奂。“这是我定制的一对儿豹眼戒指,送给你定情。”   他让她惊喜万分,满心充盈着喜悦。这个就是他的诚心诚意的表示吧。他起身拥住她,轻轻地吻在她的唇上:“记得我用戒指圈住你了,你的一生属于我!”   属于他——多么的幸福呢!顾枫此刻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将懵懵的小脑袋深埋在他身前,不敢开口不敢动,怕一个微小的动作,眼前的一切转瞬即逝,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布拉格吗?因为这里的教堂很多,这里被称为‘教堂之城’,罗马风格的、哥特风格的、巴洛克风格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可以选择一个,明天我们就去教堂结婚!”他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呢。   他的心跳平稳,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她却心如擂鼓,只管紧紧地抱着他。   “嗯?喜欢哪种风格的?还是要我帮你选呢。这里的教堂我基本都去过了。”他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儿。   “你喜欢哪里就选哪里,我听你的,今后也全部听你的。”她娇羞地回应道。   “好,只是可能来不及准备定制的婚纱,婚纱照也可能要先简单照一张,你介意么?我们先在这里注册结婚,然后回H市我们再精心准备一个中西合璧的婚礼,我要让你做最漂亮的新娘,我们定制礼服,拍摄精致的婚纱照,准备……”他一一承诺着。   她捂住他的嘴:“我不介意,后边那些有没有都不要紧,只要我们在一起,而且是在法律上拥有彼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只是想早早娶了你……”他淡淡一笑:“是不是一把年纪还猴急猴急的?让你笑话了吧。”   不,她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们的未来的未可知。“我甚至不敢想能嫁给你,听说你可以娶我,什么都不要了,更不能等了,猴急猴急地要嫁给你。”   他们相视一笑。他们多么的契合!他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的眼光怎么会出差错?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那群白鸽背对着夕阳,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站在布拉格老城广场,顾枫想到了周杰伦这首歌的歌词。   她在心里暗暗地说,一定要和他在夏天再来布拉格,一定要看那太美的画面。   布拉格的这些瞬间是她此生最美的记忆。 ☆、柔蜜(十二)   老城广场上有一间小小的啤酒屋,就叫“布拉格广场”。名字响亮,模样却十分不起眼儿。   肖罗宇带着他的未婚妻走进了这家小屋。老板是胖胖的老头,和蔼可亲,见面就开心地给了罗宇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开心地用德语问候:“嗨,roger,看来求婚成功了。”肖罗宇两只手指齐眉比划了个诙谐的敬礼,意思是“当然!手到擒来。”   看着顾枫在前头走,选中落座的位置,老板冲罗宇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她真的了解你,懂得你呢!”肖罗宇笑出声来。   他们依旧在不临窗的比较隐蔽的角落里落了座。顾枫好奇地问道:“你还会德语呀?这个老板你也认识的?你们说什么呢?我好奇。”   “他对你选择座位很满意,知道你懂我。”他看着她,微笑道:“我的德语只会一点点,远不及法语和英语纯熟。”顿了顿,又补充问道:“我会德语你奇怪吗?你该问我不会什么才对。”   刚刚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那个拽拽的无所不能的BOSS。   她扮了个鬼脸。老板已经端上来了面包、香肠和啤酒,而且叽里咕噜地与罗宇交谈起来。   未几,罗宇端起酒杯对顾枫说:“他在祝福我们呢,祝我求婚成功,祝福我们幸福快乐!这里是自酿的啤酒,味道很不错,来尝尝看。”   顾枫微微红了脸,满脸洋溢着幸福,也举杯谢老板。老板赞叹道:“她真是个漂亮乖巧的天使,你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呢!”   望着老板走开的身影,罗宇补充道:“他这间啤酒屋也开了蛮多年。因为我常来布拉格,常来这里小坐,所以认识了他,还成为了好朋友!一会儿,我们在这里照一张合影吧,他摄影技术不错,用老式相机,暗访洗印,十分精美。”   “好!怎样都好!怎样我都开心。”她欢心鼓舞。   他凝视她的笑靥,微微动容:“枫,早知道结婚会让你这样高兴,我会早早地求婚。”   他的告白让她又措手不及地害羞了,垂下眼睫看着手上的戒指。“这只戒指好漂亮,我喜欢的不得了,这样别致动人。只是你何时准备的呢?”   “这是我设计的图样,让卡地亚依照图样定做的,在这世界上绝对独一无二。这对儿豹眼戒指其实我很早就准备好了,你信么?我只想它能戴在我真正喜欢的人的手指上。”他拉起她桌上的小手,轻放在唇边,低语。   “我信啊。我倒现在都觉得是在做梦。我有些神魂颠倒,一切都不像是正常似的。你不要笑我啦。”她羞涩。   他大笑开:“你太可爱了。我的玉娃娃。”   “你很喜欢布拉格?所以选择带我来这里。”她轻呷了口啤酒问道。   “巴黎和布拉格,我最喜欢的两座城市。”他慢慢地陷入沉思。   “这里的确很美,很童话……”她梦幻般的眼眸看着他。   “这里很深邃。”他的眼神才叫深邃好不好。她瞧着他的美目不觉痴了。   “尼采说,当我想以一个词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他端着啤酒,神色肃穆。   “因为布拉格之恋,因为丹尼尔/戴/刘易斯,对不对?还有朱丽叶特/比诺什。”她缓缓地问出来。   他惊讶。   她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地:“索菲亚告诉我你最喜欢的男女演员,你喜欢的电影,所以我去看了些,红蓝白三部曲,还有这部《布拉格之恋》。尽管久远,但是我也喜欢那样的氛围。丹尼尔的确很有魅力,只是我不觉得我有朱丽叶特般坚定明亮的大眼睛。”   他的惊讶慢慢地转换成感动,心底感动,面上却渐渐生硬的冰冷,并不太习惯有人这样近距离地触摸他心灵的脆弱敏感,即使是他已经交付了一切的她。总有些东西是为自己保留的吧。   看出他拉直的嘴角,她困惑了。“我说的不对?可是索菲亚很了解你。她说……”   “她对欧洲文化比较熟悉,所以我们比较谈的来。小枫,我知道你是学霸,你很聪明,能不这样聪明地解读我的喜好么?”他淡淡地说道。   这样就有些生气了。她愕然,她其实已经尽量拣着平和的话讲了。那眼神里分明是不解和委屈。   “呃,我只是还不太习惯。”他往回找补了下。   “你习惯什么呢,和我欢爱?”她直截了当。   他愣在当下,一时没接上话。她也觉得自己冒失地讲出来,很煞风景。桌上沉默了。 ☆、柔蜜(十三)   肖罗宇开始动手切香肠,然后各种味道取一块连带涂了鹅肝酱的面包放在她碗里:“我订了今晚圣尼古拉斯教堂的音乐会,那里演奏莫扎特的作品很有名,来布拉格一定要听一听。所以晚餐只能改宵夜了,你先吃些垫垫肚子。”话很体贴。   她却握下他的手,严肃地说:“罗宇,我不只想做你宠在怀里呵护在手心的小女孩。我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所以我希望我们是两只平等的灵魂,可以依偎取暖可以共同御寒可以慰籍彼此曾经的孤独。”她的眼神如是坚定明亮。的确是他心底的阳光。   他良久未语。她底气不足却不肯放松,紧紧地抓握着他的手。   “我知道,我也明白,更深深地懂得。你——容我适应一下。”他低不可闻。   她听到了,心下欢喜:“真的?”   “女人,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他耍赖般的样子很可爱,绝对是旁人见不到想不到的肖少主。   她嘟着红唇笑道:“亲爱的,我在行驶我的主权呢。你即将是我的丈夫。”   “我重申,我喜欢小女人,你可以不做大女人么?否则我会逃婚……”他抬手揪她的翘鼻子。   “晚了!”她孩子气地举起手上的戒指,炫耀地:“你的戒指已经戴在了我的手指上,你逃不掉的,嘻嘻。”   她灵动调皮,最难得的是让他有身心合一的爱慕。   良久,他长长一叹。“其实我很想告诉你,关于《布拉格之恋》,关于米兰/昆德拉的原著《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你说,面对生活,我们选择什么呢,是沉重,还是轻松。”   那双美目中淡淡的忧郁迷人的让人心碎。顾枫接着他的话:“你知道吗,我看了那部电影后,结果我毫无防备地爱上了丹尼尔/戴/路易斯,爱上他的眼睛。有些片刻我甚至有种错觉,以为我就是特蕾莎,甘愿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献给他,直到没有回头路。我不知道除了丹尼尔/戴/路易斯,还有谁能出演托马斯。他那浅蓝色迷人的眼睛,只需一秒专注,就能让女人心醉。只是他从不停留。”   这话就是对着他说的,很文艺的表白。   “我为你而停留!”他低语。   当一个人还不懂得爱的时候,身边再好的对象都是多余。   她的爱让他从抗拒到接受另一个人进入他的心灵,于是他们彼此交换拥有和被拥有,让他懂得爱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是幸福的,并值得为之放弃身心之自由。生命中的轻和重的调和,就是爱吧。   肖罗宇似乎冥冥中回答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   托马斯是圣徒是好色之人更是思想者。他说爱情,是”同一个女人有共眠的欲望“。眼前的男子与之多么地相像。顾枫在心底轻叹。   而特蕾萨是一个被人放在涂了密脂的摇篮里顺水漂到托马斯身边的孩子。用纯净而本真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爱情。她自己何尝不像那个无意间漂到他身边的孩子。   他们一路走来——欲罢不休。身心疲惫。却丝丝入扣。还乐此不彼。并挑战不断。   这,就是爱情。   “你在想什么?”她轻问出来。   “我在想,我很快乐。”他回答道。   惊人的相似,又或者本就如此发自内心。他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肖罗宇深邃的美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知道他懂了。他知道她懂得。   他的眼睛太会说话,顾枫害羞了,这次是心有欢喜地垂下眼睑。于是随手翻着桌角的菜单,翻开的第一面印制的是行云流水般的手写体德语,看上去极美。她瞬间灵感爆棚:“这是你写的吧。”   “这个你都可以看出来?”他吃惊。   “我越来越感受得到你,是不是?”她微笑:“这写的是什么,你翻译给我听呗。”   那是一段很文艺范儿的文字,但是在她面前,他展示本色的他已经自然至极。   他缓缓地用中文将菜单扉页上的文字翻译出来,竟然这么美。“Praha,古老的德语。伏尔塔瓦河在这里流经一个暗礁,水流湍急,酷似越过一个门槛。那个叫做布拉格的城市沉睡着百年妩媚。在捷克,人文气息浓郁的国度,诗意栖居。   Prague,全世界都知道的名字,布拉格。大提琴的声音浅浅流转。笑容羞怯而明朗的波西米亚女子端着醇香的啤酒款款而行。或低吟或絮语或欢歌或奔放,承载和流淌着你的欢喜与忧伤。   关于布拉格广场,关于一切美好。”    ☆、走火(一)   相携着,从手挽手肩并肩到,彼此搂住彼此的腰际,她腰身纤细,即使冬季穿着大衣,他的长臂依旧将她搂的满满的,他腰身挺拔并不粗壮,可到底是男人,她的臂只好搭在他的腰际,拽着他夹克的外襟。   他体会她小手搭够得辛苦,于是更加把她揽紧。冬季他依旧一件衬衫一件皮夹克,靠着他便能感受他结实的肌肉,他浑身散发出的温暖力量,让她分外觉得安心。   寂静的大街上除了他和她空无一人。天地间只有她与他。不用言语,呼吸相闻,如此圆满了。   顾枫半靠在他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这一路便就这样跟着他走,这一生便也就这样跟着他走下去。   肖罗宇低垂的目光落在女孩脸上,她的长睫毛微卷翘起,真的很美。她安详宁静的模样令他感动,她已经把她完完全全交给了他……   他轻蹙剑眉,不知为何今晚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他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了,仿佛时刻等待嗜血,这是他二十几年江湖岁月的本能。   从他们进入教堂听音乐会开始,他的第六感就告诉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这双眼睛不是北武彻的,不是他熟悉的某个人的。此刻这个身影应该还在某个暗处跟着他们。   他有种张狂的兴奋,但是马上他开始沮丧,为什么要来得这么快?他很怕耽误了明天上午教堂的仪式,那会让顾枫失望的。   顾枫觉得耳边有风声,刚想睁眼,他的大手已经覆在她眼上,耳边是他温存的声音:“我们做个游戏吧,你不要睁眼,完全由我带着你走好不好?你可放心将自己交给我?”   她甜甜地笑了:“当然!罗宇你越来越有趣呢!”说罢紧紧地闭起眼睛,放松地依靠在他肩头。   他仿佛带着她转了一个圈,她仿佛从他身体的右边移到了左边,她嘿嘿地笑:“老公,你要不要这样浪漫呀!”   老公——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这个词第一次听上去这么熨帖舒心。肖罗宇腾出右手利落地从左衣内侧掏出飞刀,对着暗处的松树抛了出去,一个人影一闪,飞快地跃出几步之外,空中律动紧张的气息。   顾枫的头被他抱在怀里,身体一下腾空而起,耳边还是他温存到近乎暧/昧的声音:“不许睁眼啊,我要带着你跑了,你只要用手臂搂住我的脖子,身子在我怀里自然地放松就好……”这已经是奔跑的速度了,她慌张地搂紧他的颈项,他不忘调侃:“好玩吗?要不要玩的久些?”   他揽抱的极紧,她的柔软紧实地顶在他的前身上,奔跑中的摩挲更像一种逗引。他微微出汗,他的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儿,似檀香非檀香的,她熟悉又迷恋的男人的味道,让她慢慢地酡红了腮边:“不要玩了,我要睁眼了……”   “这样就不敢玩了?街上又没人看见干嘛难为情呢。”他戏谑。   “我才没有不敢!”她嘴硬。   “那在室外你敢不敢?”他戏弄更甚。   她越发难为情地不敢睁眼看他,这个男人骨子里真是邪恶的可以!她可不会认输:“如果你一定要冻病我的话,我不介意啊。”   “我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好!等春暖花开时,我就带你去荒无人烟的海岛,在天地间欢爱一场。”他呢哝私语道。   “行为检点些你受不了是不是啊?”她咬牙切齿。   “咦,我与我老婆爱爱,哪里不检点呢。”他继续调笑。“那种感觉很独特,可以一试。”   “你有试过?”她嘟起嘴。   “吃醋了?”他轻笑。   “吃你的陈年旧醋,我得被酸死。”她故作不屑。   这人功夫不弱,这么半天也没有完全甩掉他,就如鬼魅般跟在他们身后,并不急于出手,但是肖罗宇的心却越来越沉。   他突然不说话了,骤停下来。难道这样又生气了?“我不吃醋。”她忙说。   “恩,我想吃你了。”他把她放下来,将她靠在松树树干,他的身体压住她,这个太……。   “别闹了。”她就要睁开眼睛,他的吻落在她的眼上:“乖,游戏还没结束,不可以睁眼的……今晚就交给我掌控吧。”轻柔的吻如云朵,感觉很甜蜜,她再度闭紧双目,她全部身心早都是他的了,交给他,只要是他,在哪里又怎样?   他的眼须臾不离前方,机警地盯着数米远的人形。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亮的清辉,那人定力不凡,也站定,盯着树后的他们。   罗宇怀里的女孩如安静的小鹿,手轻轻地抚在他结实的胸口,他的心跳似乎从来都不会快,即使在他欲/望疯长时……顾枫羞红的小脸靠紧他颈项的肌肤,等待他的无处不在的浪漫……   微光中的世界,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有枪即走火。 ☆、走火(二)   她完全被他的夹克裹在怀里,好似恨不得把她团成球,身体却又被挤压在树干上,恨不得做成片儿。他精壮有力的身材犹如泰山压顶,她根本腾挪不得一丝缝隙,只觉得后脊背硌得生疼,手脚似被紧掣,动弹不得,头紧埋在他胸前,口鼻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到底要怎样玩下去?   她的心跟着一紧,他不会有这样变态的倾向吧,但是她可一点受虐的意图都没有。   游戏还要继续吗?她睁开眼,眼前是他的白衬衫,想发声,空间有限,情急地用嘴咬开他衬衫的扣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肌肤。他居然没有反应,这是想直接闷死她的节奏?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再咬开一颗扣子,顺着他的胸膛舔下去。   肖罗宇的右手从腰际缓缓掏出微型手枪,动作缓慢到几乎看不出动过。怀里的女孩窸窸窣窣的小动作,让他其实很痒,但是高手在眼前,须臾不能大意。他与那数米远也隐在树后之人眼不眨地紧盯着彼此。   就见,瞬间,两人同时抬起手,几乎同时的电闪雷鸣,空中交互呼啸过一颗子弹,虽无声但带着巨大的杀伤力。   飞过来的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飞走,飞过去的子弹让对面树影后的人形抖了一下,近乎微乎其微的动作,在他们彼此眼里已经是大幅度地给出标识。务必速战速决,肖罗宇毫不手软紧接着扣动扳机射出第二颗子弹。   树影后轰然歪斜倒下一个人影。一切皆在分秒之间。   利落地放回枪。他始放松,身下的小人儿终于得以出了口气。顾枫小脸憋得通红,瞪圆大眼睛:“你想憋死我?”   “游戏还没结束,为什么睁眼了?”他俯头向她吻去。她愤愤地扭开脸:“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恶癖好!”   “恶癖好?”他一愣,旋即笑了:“我正常不正常你不知道吗?我很正常啊,性取向正常,并没有不良嗜好,这个你放心。”随即低头指了指自己袒露了一半肌肤的衬衫:“你这又是什么癖好?嗯?”   “我那是被憋得没有办法。”她依旧气鼓鼓地:“你的游戏不好玩。”   “那我们找个地方做好玩的游戏吧。”他微笑轻言细语,牵起她的手,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她踉跄地跟上去,发现路线不太对,不解地问:“我们不是要回酒店吗?回酒店走的好像不是这边耶?难道我掉向了?”   “我们不回酒店了,我带你去个更有趣的地方。”他只管拉着她快步走。   尽管他声音平稳,未见丝毫破绽。她心底还是有了丝隐约的不安。“对了,刚刚站在树旁,身后是什么声音?好像‘扑通’的一声。”   “可能是什么动物跑来跑去吧。”他轻松地解释。   “动物?“她吓了一跳,是啊,夜深人静,这一片山地森林茂盛,有动物出没也很正常。“不会有野兽吧。”   听着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他有些不齿,嘲笑道:“喂喂,你老公豹子都驯养得了,你呆在我身边需要这么害怕吗?”言外之意责怪她对他太没有信心了。   “对啊。”她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武艺高强的人,颇有些汗颜。还没由她口头改正,突然斜前方窜出一辆疾驶的汽车,向着他们直接冲了过来。   她本能地尖叫,他手疾眼快地拉她跃出几米外,将她藏在身后,紧接着手握出腰际的枪。   车窗落下,一人探出头来疾呼:“哥,是我!快上车!”   居然是井上靖。坐到车里的顾枫气喘吁吁,还是禁不住好奇,刚想开口问,肖罗宇已经拍了拍靖的肩膀:“我正愁晚上找不到车,我想带小枫去山里的小木屋过夜呢!遇到你,正好!你找我有事啊?”   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靖本来急的一头汗,到处找他们,此刻听他讲的话,张嘴结舌了半天,含混地:“啊,是啊。小木屋,怎么走?”   “前边小路右转,沿山路再走500米就到了。”他一贯的从容冷静,靖只好先把心放回肚子里。   所谓小木屋是一个完全用木头搭起来的房子,里面的设施一样俱全。井上靖一进门就乐了:“哥,你在世界各地有多少这样的隐秘居所?”听着好像他金屋藏娇。   肖罗宇瞪他一眼:“小房子有几间,都不华贵,只是临时落脚用的。没那么神秘。”他进门后先点燃了壁炉,炉火带动地暖,很快客厅里暖和起来。   看着肖罗宇的模样,靖更乐了,指着他敞开的前胸道:“你够激情四射的,大冬天的不怕冷,要不要这样浪漫呀!”   一旁的顾枫先脸红了。罗宇牵她的手,走到一间卧室前,打开门:“里面有浴室,也有备好的浴衣,你先去洗澡,换衣服,我和靖有话说。”   她马上钻进房间,才解了尴尬。   女孩一离开,两个男人立刻严肃起来。肖罗宇先开口道:“今晚谢谢你!”   “我们兄弟间说什么谢字啊,哥,见外了。”靖有些难过。   “师父知道你出来吗?”他问。   “当然不会知道。”靖低低地:“我一听说他们在道上宣布了你不再是井上庄园的少主,立马让人打听你在哪,然后就赶最快的班机飞布拉格,下了飞机就找你,还好你没事。”   他很平静,只是淡淡地回应:“这是迟早的事。” ☆、走火(三)   屋内冷场了几分钟。井上靖才勉强遗憾地讲:“哥,你不要怪我爹,他给过你机会,也算耐心等你回头,甚至让北武彻来逼过你回去。可是一听说,你带着小枫到了布拉格,他的脸就黑的不能看了,他说既然你都要娶她了,可见已经不把井上庄园放在心里!所以立时就对外宣布了你不再是少主消息。”   “我早说过,既然我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对,我是要娶顾枫,但无论我娶不娶她,都不会再回去!”他平淡。   “你真的要娶她了?看来爹还是很了解你,一听说你们来了布拉格,就断定你今后要娶她。不过这倒是值得庆贺!”靖的心里其实苦涩的。   “对,我要娶她为妻。”他坚定。   “那我先恭喜哥哥。”再怎么控制,听上去语调好像都是酸酸的。   “谢谢!”他难得地对靖微笑了下,并说:“我已经预定好了圣维塔大教堂,明天上午八时我与她举行仪式,正式结婚。”   靖瞪视他两秒钟,惊讶道:“哥是说,你还要呆在这里?”   “当然。”他平静。   “哥不会不知道吧,你被井上庄园免除了身份,你将面对什么。虽然你在道上朋友不少,口碑极佳,但是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仇家还是有的,不可能全身而退。你曾杀了多少人得罪多少人,先前他们不动你,是因为忌惮你背后的井上庄园,可此时哪股势力对你不是欲除之而后快呢。听闻道上已经有人下了追杀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这一两天里一波一波的杀手会蜂拥而至……”靖惊悚。   “我知道,就在你出现前,我已经解决了一个。功夫不弱,只是枪法没我好,运气差些。”他轻描淡写。   “那你还要在这里呆着,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赶紧走,先离开这里。”靖急切地说。   “既然已经如此,我到哪里逃得掉,不如按部就班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他平静极。   “现在他们都知道你身在布拉格,所有人都奔着这儿来了,你应该赶紧离开,打个时间差,找地方隐藏起来应该就可以。”靖叫道:“过了这段日子,当你身处何地不明确,他们也不好找,以你的身手,对付一两个真碰上的也不是大问题。”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他冷笑。“我就没想躲起来过日子。”   “那你想过小枫没有呢,你带着她,还在招摇过市,你将她置身于万分危险之中啦。”靖愤慨。   他当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个婚必须要结,这个承诺必须要履行,否则他会觉得一辈子亏欠她。起初就是想太多,不敢靠近,然后又是想太多,不敢轻易许诺结婚。可是这样对她的伤害难道不更大。他已经为了她走出这一步,他就要承担这个后果,不仅要娶她,还要让她百分百地平安无事。他平静冷峻地说道:“明天举行完结婚仪式后,我就带她走。”   “你还要公然去教堂吗?你真的认为杀手都信上帝不杀生是不是?那个地方连躲都没地方躲,两颗子弹就是你们两条命!”靖激动。   “我会小心,放心,我不会拿小枫的性命开玩笑。”他看着靖的焦急平缓地安慰道。   “这婚你非得在这里结,非得捡这个节骨眼儿结啊。性命不容任何闪失!”靖近乎吼出来。   “我知道,我会安排妥当,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出任何状况!”他不放弃。   “如果你非要坚持,明天我去陪着你们。”靖也执拗。   “你去干嘛?这不干你的事。”他直接拒绝。   “到时候遇到危险,我总能帮到你吧。”靖提高声音:“反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枫有危险,袖手旁观。”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让她有危险!”他冷冷的音调已有了怒气。   “哥,你不要这么自负好不好?那是人命,那是小枫的命啊。”靖又急又气。   “你是觉得我在拿她的性命开玩笑!我会拿我最心爱的女人的命开玩笑?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不要操心了!”他冷淡。   门被推开了。顾枫穿着浴袍出现在卧室门口。他们争吵声很大,室内火药味十足,但是在看到她的瞬间,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换上了温和的表情。   她的话石破惊天:“罗宇,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吧。”   两个男人都惊讶地望向她。她低低地:“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既然这样的境况,我们不冒险吧,结婚在哪里都可以的,是不是?不差这一天。”   肖罗宇狠狠地瞪一眼靖,他费尽心机不想她知道这些血腥和杀戮,竭尽全力如她所愿让她成为幸福的肖太太。为此他不惜一切,已经抱定遇佛杀佛遇鬼杀鬼的决心。可是现在呢?   “我真的怕你出事?”看得出她极力忍着泪。 ☆、走火(四)   肖罗宇看着她,心内波澜壮阔,面上自然平和,语调十分平静:“我不会让我们出事。”   顾枫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更不愿看到你冒一丁点风险,哪怕在你看是万分之一,微不足道。我不可以失去你,你比那个结婚仪式重要得多。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我们回H市去,本来也说好回去过春节,是不是?我们回去筹备婚礼,什么都不耽误的。”她语速越说越快。   她觉得在H市她更安心。他明白她的想法。她很单纯,不会想到结婚这个事情也许一天一个时辰都会有变化。一个变化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而且难以挽回。他们身边的变数太多,并不是仅仅靠两个人的坚持就可以心想事成,尤其是他们结婚这件事。有时就会是无能为力。   这些她不会想到,她何尝能想到H市对他和她是一个更大的漩涡。他也不希望她因此而苦恼。   “罗宇,你答应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她殷切地望着他。   此刻瞧着她恳切的眼神,他由衷地心疼她,不愿再坚持。   “也好。按照常理本该我先向你父母提亲,得到应允后,我们才可以订婚。我们回到H市,在那里举行婚礼会得到你家庭的祝福,也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情。”他轻语。   有人形象地比喻过,喜欢和爱的区别是什么。比如,一个人看到一朵漂亮的花,叹为观止,抑制不住心的冲动,伸手就摘了下来,紧握在手中赏玩,赞叹它的美,这是喜欢。一个人看到一朵漂亮的花,辛勤为它浇水施肥,怕水多了它淹着怕水少了它渴着,阴雨天着急为它撑伞,烈日下急忙站在旁边为它遮阳,这是爱。喜欢是占有,爱是付出。   肖罗宇此刻的心情与之如出一辙。最初他对她是喜欢的不得了,现在便是深切地爱吧。爱到无可奈何。如果说上天早已经写定好每个人的命理,他这一生的幸运是遇到她,这一生的劫数也是她。   顾枫很开心,露出个甜美的笑容。井上靖从她一出现目光就牢牢被她吸引。从前在井上庄园他近距离照顾过她,但是竟没有一次像这一刻他为她的美丽和性/感而眩惑,从最初单纯的爱慕,到他今晚第一次动了想“占有”的念头。   肖罗宇瞥见靖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顾枫,傻呆呆的表情,远远超出了从前小心谨慎羞涩的喜欢,那是一个男人自然地泄露了对一个女人的欲/望,过于直白。   他回头看向女孩,顾枫听了他们的谈话就跑出来了,身上的浴袍是欧版的,过于宽大不太合身,她不仅颈项锁骨毕现,而且大半的白花花的前胸也是隐隐约约……这个场景一定是刺激人感官的。   他的女人有着惊人的美貌和诱/惑力啊。他脱下夹克,直接从她身前罩在她身上,低语:“先回屋去吧。小睡一会儿,明天清晨我们就走。”   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张脸涨的通红,埋下头。顾枫懵懂地应道:“哦,那你呢?”   “我就来。”他轻拍了下她的脸颊:“乖,去吧。”   女孩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视,不放心地:“你答应了我,明天一早就走,不可以食言!”   “我怎么会骗你呢。”他微翘唇边,似笑非笑。   “你不可以骗我啊。”她重复道。   “我不骗你。”他肯定。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他的那点笑容也消失了。井上靖很窘迫。   肖罗宇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烟雾中的脸毫无表情。靖惴惴不安,吞吐了几次,期艾地开口:“哥,我……”   他沉默地蹙眉,靖压迫至极,一下子收口不敢再说一个字。他沉默地吸完一根烟,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讲道:“靖,如果我有不测,有一天,希望你能照顾小枫,尽你所能护她周全。你能答应吗?”   罗宇非但没有责怪他刚刚不敬的觊觎,而是低沉地讲出这句话,怎么是这样一句话呢,好似托孤。   “哥,你不会有事的。”靖不安。   “你喜欢她,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万一有人还不想放过她,甚至觊觎她的美貌,只有你能保全她。而我希望你可以爱她,以你的爱赢得她的爱,那么你们便会有你们的幸福。”他讲的理性。   “哥——”靖不可思议,继而急了:“怎么要说到这个?我刚才不敬了,我不会了。”   “你会答应的,对吧。记得我今夜的话的就好。早点休息吧。今晚只能委屈你在客厅里将就半夜,明天天微亮我们就走。”肖罗宇起身,并不再多言。   顾枫的请求,他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井上靖望着他萧索的背影,心中涌出难言的惆怅。从来对这个大哥肃然起敬,今天这敬重更多了一层。   明天,面对他们的是什么。 ☆、走火(五)   拂晓,三人上路出发。井上靖的车一直开出捷克国境,载着他们直奔法兰克福机场。顾枫看到他们的行李已经在车上,幽幽地看向罗宇:“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拿行李呢?不要就不要了。”   他微笑不语。实际上他去取行李不是什么难事,只能说谁遇到了他——正在气头上的他,谁倒霉吧。对他,什么事情才是冒险的呢?真的没有界定。或许只有与她的婚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冒险。   路上顾枫安稳地靠着罗宇的肩睡着了。靖从后视镜里看着依偎的一对儿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机场井上靖与他们二人分手,立刻乘机返回日本。罗宇和顾枫飞往H市的飞机要晚些。于是他们在一家小书店里边喝咖啡边消磨时光。   阳光暖暖地洒在顾枫身上,她如一只慵懒的猫咪,娇憨可爱。肖罗宇想起初识她,在一间书店里她席地而坐看书的样子,那似乎是不久远的从前,他们却已一路磨难走过了千山万水。   “干嘛这么看着我?”顾枫抬眼好奇地看向男人。   他只是笑而不语。   她扬起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喂,怎么今天一天也不见你讲一句话。”   他握下她的小手,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背,分明是份恋恋不舍的眷爱。“我帮你加点咖啡吧。”说罢起身。   吧台正对着门,肖罗宇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了几个人影。果真穷追不舍。他飞快回身,拉起顾枫,迅速走向后门。书店后巷狭窄安静,他拉着女孩快速前行。顾枫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跑步跟上他。   猛然被他抱在怀里,挡在一侧。他手中的抢已经出击,不远处立时倒下两个人,却马上又多了四个人。他并不躲闪,扣动扳机的速度惊人,均是一枪致命,登时四人毙命。他搂她快速逃离。   这次的场景是这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头部中弹,血浆绽开得满脸都是,顾枫脑海里那些人倒下时的神情和姿态都一清二楚,她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跑过多远,他放慢脚步,带她闪进一家小酒店,拾级而上,直接上了二楼,他握住一间门把,随手拧几拧转几转,门就开了。他拥进她,反手关上房门。随着奔跑的停顿,顾枫的身体也随之松垮下来。   “累了是吧。”他扶她坐下来,倒水递给她喝。   她脸孔惨白,恶心反胃,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地蹲在她面前。   她牙齿直打磕绊:“那些尸体怎么办,躺在街道上……”   “这种无头案不知有多少,死者身份根本找不到确认不了,警察一看就知道是道上的行为,就会自动置之不理。”他讲的很轻松。“这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她惊惧。   他沉默了半晌,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除非不得不,我不会再杀人。”   她特别想问“我们以后怎么办?就要这样生活么?”她问不出来,只是抱住了他。越过他的肩头,她双眼酸涩,忍着不敢流泪。   他声音冷静:“跟着我,你确定不后悔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看不到他的表情,仅仅这声音她就不寒而栗。   悲伤涌起:“为什么这么说?我当然不会后悔。罗宇,不论你是谁,你干过什么,我都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放心,我们不会有事。”他安慰道。   “只是我会是你的拖累吧……”她犹豫。   “拖累?我们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拖累了谁吧。索性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好了。”他板正她看着她的小脸,他展开的笑容很温暖。   “谁也不许先离开啊。”她感动地凝视他。   “这话是你说的。谁也不许先离开!”他将左手放在她的左手背上,两枚豹眼戒指相映成辉。   离登机时间差不多时,他们离开了酒店。可是一到街拐角,他就嗅出不对劲儿的味道,迎面一人来者不善,急速逼近,刀寒凛凛的刃他都感觉到了,飞身一脚踢出去,那人身手敏捷躲开再逼近,而且直取护在他身后的女孩。   缠斗越来越密,肖罗宇自然不会让他占了分毫便宜去,瞧准一个空档,刀子一闪直接切入对方的腹部,凶狠地毫不留情地往纵深刺去。挣扎几下,那人扑腾不动了,从他身边滑下。他放下那身体,抽出刀子,在那人衣服上利落地擦干血迹,将刀子收入衣侧。   他可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拉起吓得呆傻的顾枫从容地跨过尸身而去。尚未走得几步远,身后一声低低的惊呼:“小心!”   一个人影已经扑到了顾枫的背后,那地上的人仅用微弱的气息撑着惊人地跃起,手中的刀锋直砍向顾枫的背部,可惜被来人挡下了这一刀。那人已然死去,刀子还留在伤者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肖罗宇也始料未及。再看横空闪出的这个人,大惊道:“是你!” ☆、走火(六)   尤优衣服的前襟上都是血,身子疼得簌簌发抖,极力忍着,没有滑倒地上。顾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花容失色。   肖罗宇一把搂住下坠的尤优,扶她半躺在自己怀里。眼瞧着,刀子已经深深地切进她的下腹,柄还在她的身上,他并不敢轻易拔出。于是迅速脱下夹克盖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她。寒冷的冬天里,尤优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滴落,唇见惨白,张了张口,微弱地说:“你们快走,飞机要误点了。”   “你这样子我怎么能走?”他斩钉截铁:“我们先找地方治伤休养。”   “这里太危险了,他们已经追过来,你带着她马上走。我一个人没事,我可以料理。”尤优咬着牙说。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现在别说话了,保存体力。”他抱着她快步走,一边回视身边呆呆的顾枫:“你,跟上我。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下。”   他们很快找到一个小旅馆安顿下来。肖罗宇将尤优放平在床上,仔细察看了她的伤处,然后小心谨慎地帮她拔出刀子,给她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经过这些折腾,尤优已经累极力,放松下来陷入了昏睡中,一直未醒。   男人长出来口气,心“咚”地一下落了地。杀手最后这一刀拼劲全力,刀子几乎全部没入尤优体内,尤优习武,身体底子好,不过即使是尤优,这伤也颇重。幸亏是尤优接住了这一刀,如果顾枫挨了这刀,后果不堪设想。他刚平稳些的心一下子又揪到嗓子眼。   惊心动魄的一天,顾枫的神魂仿佛才微微归位。她身上也沾满血腥,让她抑制不住地反胃。一直瞧着罗宇忙碌,她帮不上一点忙。可是对于肖罗宇来说,消炎药物和绷带他可以轻而易举从小诊所顺手牵来不为人察,当然也会礼貌绅士的放好现金;处理伤口他熟稔迅速,找位藏身他轻车熟路。这些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挥之不去的血腥场景,他熟视无睹。她又一次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与她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多么的不同。   顾枫看着肖罗宇蹙起剑眉,脸色极其难看,小声地自责道:“她没有特别严重吧。”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半天忽略了她,而她一定也吓坏了。他伸出手,拉过她,柔和了声音:“你没事就好了。快去洗个澡换掉脏衣服。”   听到他温柔安静的声音,顾枫的心瞬间安稳下来,乖巧地说:“你的衬衫也脏了,要不你也来一起洗个澡,我帮你把衬衫洗掉。”   看着她天真的小脸,他的心沉了沉。她是世家大小姐,哪里经受过风霜刀剑的洗礼?当初她被他绑架时,表现的淡定从容,可圈可点,让他好感倍增。其实,说到底是他一直优待她这个大小姐。即使她被北武彻数次侵扰,北武待之也算客气,她性命无虞。她遇到的险,次次都有他为她化险为夷。这次虽然惊险已经杀到身边,可毕竟她毫发无损,她并没有太深切的感受吧。   可是她这个时候让肖罗宇如何有心情“鸳鸯浴”呢?“你去吧,我没有心情。”   这个回答硬邦邦地。顾枫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还好她天生冰雪聪明,马上意识到问题,尴尬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帮你洗了衣服。”然后转身:“那我去洗澡换衣服了。”   顾枫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肖罗宇自然还是对她爱护有加,遭遇了这些事情,主要是尤优为救她受了伤,他当然心里分外过意不去,心情不好再正常不过。所以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心情已经好起来了。   刚走到卧室门边,听到尤优已经醒来,他们在谈话。于是顾枫站住了。只听肖罗宇说:“今天谢谢你救了小枫。”   “我们之间不用道谢,二爷。”她没有称呼他的名字,直接用了在济庄里他的称谓。   这分明是客气和疏远,他轻叹:“你都不让我道谢,怎么反而和我这么生分?”   尤优说道:“我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如果她受了伤,你会多心疼呢。你们没事才好。”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也不好受。”他低低地讲。   “还是她比较重要。”她音调弱下去。   “不要太劳神了,休息好最重要。”他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放心,你的伤口我处理得很好。晚些时候我给你换药。直到你伤好,我们再离开。我不会让你有事。”   “因为我救了她,你才格外过意不去吧。不需要的,二爷。”她说着,顺带轻哼了一声。   “怎么?伤口很疼?”他敏感,马上关切地问。   “有些疼。不过,我可以的。”她咬紧牙关。   “别挺着,来抓着我的手。”他主动握上她的手。   “你让我靠靠。有些冷……”她哼道。   他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着急了:“你有些发烧了,伤口是不是感染了?”   “这是自然反应,明后天就过去了。你有为我消炎,就没事的。以前这些伤也是常有的事。你怎么也大惊小怪起来。你忘了那次你伤过……还有那次我也伤了……”她潮红着脸颊,似乎累了,讲不清晰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去,闭上眼睛道:“你抱着我……我就没有这么冷了……”   “好,我抱着你呢。”他倚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心里充满内疚。   尤优似乎又昏睡过去了。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他们从前共同面对过的峥嵘岁月。他就保持那个姿势,紧抱着她,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额头发梢,充满怜惜。   顾枫呆呆地看着他们,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多余了呢。她悄悄拉开客厅的门,轻手轻脚地上了小阳台。不知不觉间,屋外已经星光漫天。   “你怎么站在这儿?”过了很久,耳边响起肖罗宇焦急的声音。   顾枫蒙蒙地回视。他的脸在夜色中苍白疲倦,他一把拉她进屋,关上门,大声地说道:“你知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危险,杀手一眼就能看到你,一枪就能杀了你。”   她愣住,她不知道,她没有想到。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他火气更大了:“头发都还是湿的,你就站在风里,而且你还不穿好鞋子,这么冷的天,你生病了怎么办?”   那样一副你太让我操心了的模样,她很伤自尊。“我也不是故意……对不起……”她却把自己放的很低。她心里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其实我就是故意的,我也想病了躺在床上,让你抱着我。   她垂着头认错,手指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口,渴望着他的温柔。他的心霎那柔软,坚毅的嘴角几次牵动,最后长长一叹:“如果你出了任何状况,我会抱憾一辈子,你懂么?” ☆、走火(七)   蜗居在小旅馆里两天了。肖罗宇对藏身自有一套,他只出去了一次,时间极短,就备齐了所有的应急物品、食物、药品。生活虽然不能如以往一样舒适,但是一切安全妥帖。所以两天里没有别人来惊动他们。   肖罗宇对尤优的照顾无微不至,连着两天晚上都守在她床前。半夜里她烧的厉害,他就把她搂在怀里;她呻吟重些,他就握紧她的手;喂药擦汗,事事尽心。尤优的烧第二天下午就退了,精神也好很多。   当日下午,男人给她换药。如昨天一样,毫无忌讳地掀起她的内衣。床上的女人身体意外扭捏了一下,他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温和地问:“我弄疼你了么?”   其实她只是不太习惯,有些害羞,更有些喜悦。与这男人肌肤相亲十四年,离婚后她多次幻想他能再度抚摸她,多半是在梦里。此时他的指尖掠过她的肌肤,她有些激动。   顾枫靠在门边冷眼看着,尤优皮肤白皙,身材很好,腰不似她这样一味的纤细,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腹肌柔韧很是健美。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前妻,她真的会觉得他这样与另一个女人的接触让她受不了。她一定已经被他惯坏了,她忘记了他的另一面,她心里很在意他对别的女子的好。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出现。”见她精神好些,他开始和她讲话,大约是想化解她的尴尬吧。   “你师父在道上宣布你不再是井上庄园的少主了,而且直接讲你人在布拉格,坐实了江湖上前段日子你已离开日本的传言。我就怕你会遇上大麻烦。所以就马上赶过来,一路找寻你,还好在这里遇到你,还好也算帮到你。”她说。   “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他微微动容。   “我总是有功夫的人,肯定可以帮到你。想想你一个人带着她,想杀你们的人无孔不入,我不帮你谁帮你呢。”她轻叹。“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全然站在你这边的。”   “我们已经分开了,你不该还这么不顾一切。”他责备里带着怜惜。   她没有直接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解释道:“我得向你坦白,在顾小姐堕胎这个事情上,你师父逼我帮他们,挑拨你与她之间的关系,让你们彼此误会。一方面他逼迫我,另一方面我也是觉得明子大小姐才能给你你真正想要的,是最适合做你妻子的人选,所以那次我选择站在了他们一边。其实我只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可以让出婚姻,可以放弃和你厮守……”   “这个事情不要再提了。”他打断道。   “希望顾小姐对我不要有芥蒂。你这么喜欢她,她不开心,你也会烦恼。”她无奈地说。   “我和小枫如今很好。你又舍命救了她,她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你放心,她不会有芥蒂。尤儿,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不是夫妻了,也还是亲人啊。”他安抚她道。   他依旧唤她为“尤儿”,她心上的起伏更甚。伸手抚上他的手背:“你真的没有丝毫怨恨我的心?你为了她放弃了身份地位和前途富贵,放弃了二十几年追求的目标,可见你是多么地在乎她……”   “你当初在井上庄园的处境我理解,你一直都是为我好,我心里也很清楚。我不会怨你。”他反过手来拍了拍她的手。   她的神情吃惊,他淡淡地问:“怎么了?”   尤优不可思议道:“我一直觉得你是理智冷酷有情义但没有感情更不会动感情的人。我从未觉得你是这样感性的人。看来是因为她。”   他仅仅停顿了一下,回复道:“我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会有自己的爱情。”   “为什么是她?因为她最貌美……”她激动。   “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吧。你好好休息。”他起身,收拾了换药的物品转身离开。   尤优收回手去,手指在被下握成拳,痛直达心底。“罗宇!”还是忍不住叫他,这次叫了他的名字。“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暴露了多大的弱点给对手和敌人呢!”   肖罗宇收住脚步,后背僵直,半天缓缓地说:“不久我会宣布彻底退出江湖,请求大家还我们清净。”   床上的尤优震动,颤声地问出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要为她放弃一切?”   “我离开井上庄园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根本对师父没有抱任何信心。既然离开了,就不会再要井上庄园的庇佑。之所以没有立即宣布,是和北武彻以及工藤还有些私人的交易没有做完,我必须信守我的承诺。近期我就会处理好,然后正式对外宣布。”他十分平静。   尤优悲痛:“你知道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会按照江湖规矩自废武功,告诉大家不给任何人造成威胁。”他回答。   他就预备这样为了那个女人,彻底放低自己的尊严,洗白自己的身份,埋葬自己的从前!   尤优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看他走出房门去,她合上眼睛,眼角滚下一串泪珠儿。   她深爱的那个丰神俊朗风采殊异登峰造极高高在上的出众如神祗的男子,要放下身段彻底走入凡尘。她多年都觉得自己追不上他的脚步,赶不及他一片衣袖,收不拢他一丝情意,他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甘愿做成低首卑微的凡人。   她可以接受他不爱她,可以接受他不在她身边,但是不能接受他的彻底改变。她的心都已被掏空,不,是心灵深处的支柱坍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的人,不管是误闯进来,还是偶尔路过,能冒个泡吗? ☆、走火(八)   顾枫已经蹑手蹑脚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心潮澎湃。她一直知道他为她做了他能够给予的一切,但是这样的彻底,让她除却感动之外,升腾出的不是单纯的甜蜜,而是悲凉。   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的前途在哪里?他付出这么大代价来成就这份爱情,她可能真的给他幸福吗?如果失衡了,他们又该怎样挽回……最初的爱人,他们是否会互相缅怀?未来的伴侣,他们能否携手走过?是的,他的决绝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个才是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曾经她以为有他就好。再曾经她以为他们能真正在一起就好。现在她奢望长远,并且是一帆风顺的长远。人啊,就是这样矛盾而不知足。   乱乱的思绪停不了。顾枫心里奇怪,肖罗宇从尤优房里出来,并没有到她房间里来。她悄悄走出门去,只见肖罗宇斜靠在窗口,机警地扫着窗外,手里夹着一支烟,深一口浅一口地吸。   她走近他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身上。他手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低低地:“感情是来去自由的,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要勉强自己。”   她惊讶,他似乎每次都可以洞察她的想法:“你会读心术吗?”   “你确实想离开我?”他反问。   “你先回答我。”她坚持。   “世上或许有灵异之人,不过所谓读心术,其实是对人性的了解吧。”   “你觉得我会离开你?”   “你是豪门里长大的大家闺秀,你的世界安宁美好。而我是风花雪月里耍过的,风刀霜剑里经历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   “还是在意我曾经那样说离开就离开了你呢。”   “前车之鉴,我只是有心理准备而已。”   她忽而转到他的面前娇嗔道:“我们哪里像要结婚的男女,这样清冷客观讨论着我们的感情。你都不觉得不吉利啊。”   他深刻的眸光望紧她,沉默半晌,轻语道:“那只是自己心上的业障而已。我觉得真诚坦荡才是爱的根本。”   她瞧着硬冷的他,心下戚戚:“是不是如果我转身就走了,你都不会去求我追我回来。”   “对。”他回答。   “你——”她咬唇。“女孩需要哄的。”   “某些情形下,不必。”他淡淡地,目光也眺望向窗外。   她语结地不知话该怎样谈下去了。对这个男人来说,他太有定力和自己的原则想法。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照顾下尤优,千万不要出门。我很快回来。”他熄灭了手中的烟,转身向门。   尤优醒着,并不睁眼。顾枫也不觉得自己和她有什么共同语言,对于尤优在她堕胎那事上的所作所为,她实在不觉得可以就此原谅,即使这次她救了她。尤优不过还是为了争夺肖罗宇的心而为之,这一点上男女看问题的角度永远会不同。   “你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什么?他在井上庄园长大,从小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让他放弃一切跟你在一起,他后边的日子该重新在哪里定位?”尤优幽幽地开口道:“你知道你们在英国,为了让你生活的更好,他靠什么养你,他是靠接做杀手的案子领取高额报酬,让你住高档公寓供你继续读书。”   顾枫意外也不意外,一时不语。   尤优睁开眼,瞪向她:“你还真是冷血,他靠用命搏来养你,你能给他什么?你说,你们家会接受他么?你让他今后怎么办?真看不出他喜欢你什么?你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从前他当你是情妇,和你玩玩也就罢了,他怎么就对你这么上心和认真?”   这一连串的诘问,顾枫也没见变色,冷淡地看着她。   “你还真是狐狸精变的,迷惑人毫不留情。”尤优恨恨地说。   “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好。”顾枫手托住腮:“跟了他这么久,你未必了解他,爱情讲究的是互相吸引,不是时间长短对不对?你和明子这样的女人他腻歪了,因为你们的心地不够善良。”   “你说什么?”尤优怒了:“我为救你受了伤,你倒说出这样的话,你真是善良?!”   “那是因为你本身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她干脆说出真相:“你是为了他才舍身救我啊,是做给他看的,这样他才感动于你的深情,让他知道你是善良的,对吧。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倒是该好好地成全我们,而不是对我说这样的话。”   看不出这小女孩嘴巴很厉害,而且并非外表小白兔样的无害。尤优撇嘴道:“我们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他喜欢我啊。”她骄傲地扬着下巴,心里说,我这就是报复你当初挑拨让我堕胎之痛,对你这种狠心的女人,我有什么可心软的。   两个人正在唇枪舌战,谁也不想落下风,门外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走火(九)   有谁会找到这里来?要命的是,肖罗宇不在,顾枫和尤优瞬间紧张起来。   敲门声不急不徐,却不间断。每一声响都敲在她们心里。两人女人对视一眼,呆在卧室,默不作声。片刻静寂之后,有人转动门手柄的声音传来。顾枫亲眼见过肖罗宇转动门把手将锁着的房门打开,那么来者不善,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很快屋外的房门被打开了,有人走进屋内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已经不能让顾枫和尤优想得更多,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两个黑衣冷面的亚裔男子出现在门口,每个人手里握着一支枪,枪口对着她们。马上有人回身向外屋的人禀告:“先生,肖少主不在。这里只有两个女人,有一个身上有伤。”   顾枫被带了出来,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冷峻的男子,五十开外,霸气逼人。随着她的出现,那男子的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窥探让她毛骨悚然。   “顾小姐,”良久以后,他冰冷地开口道。“请问肖少主去了哪里?”   他用的是日语,顾枫便知道他们大体来历,他的语气还算客气,她便知道他大抵不会就伤害她。她极力把不安和恐惧压在心底,努力平静的回答:“他出去了,去哪里没有说。”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定力。   果然那男子目光些微变幻,有了一丝意外和赞许。   “我在这里等他,你应该不介意吧。”他这个声音和缓许多。   “您请便,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照顾我姐姐。”她说着往卧室走去。有黑衣人想拦她,那座位上的男子制止了。看她离开的背影,目光又暖了一分。   走进卧室的顾枫,反手关上了门,身子顺着门滑落瘫坐在地上。尤优显然对她的表现也很意外,不过此刻她们势单力孤,必须同仇敌忾才行。她招呼顾枫坐过来,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别怕,有我!”   顾枫一边瞪着她一边握紧她的手,两个人怎么也不像刚刚剑拔弩张的情敌。   “工藤先生要找我,招呼一声就行,不必亲自跑这么远。”门外响起的声音让她们放下大半心去。肖罗宇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宁静威严。   “我亲自来请你,才足见我的诚意。”工藤的倨傲未改,但是声音柔和些许:“肖少主考虑的怎样?做我的少主如何?”   肖罗宇先推开了卧室房门,看到顾枫和尤优安然无恙后,关上门,凛然面对工藤。   “先前答应先生的事我会守诺办好,先生放心。工藤先生看得起我,我原不该再推辞,但我此刻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江湖上多欲除之为快,先生何故一定要留我给自己找麻烦?”他婉拒道。   “你跟了我,谁还敢作对?”工藤霸气道。   “先生高估我的能力——我怕让先生失望。”他恭敬距人千里之外。   “你——”站在工藤身后的黑衣男子忍不住想发话,工藤抬手阻止。   “你那位未婚妻我见过了,果然定力非凡,而且国色天香。你肖少主的眼光一流,让我对你更加期待。你现在的处境不用我来说,你要带着她们离开这里都难。你刚刚不是就在联系旧友寻找出路吗?不过除了我你觉得有人能有这个能力吗?再换个角度,如果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少?”工藤规劝中带着威胁道。   肖罗宇余光扫了眼三个黑衣人,淡淡地:“不敢与先生比,先生深不可测。但是那三个人,我三招之内就可以解决。”他很狂妄。   已经有一个黑衣人忍不住了,就要上前,工藤制止道:“你这话我信。”言语间充满赞赏,但是下一句跟着很是卑鄙:“肖少主,你那么漂亮的女人真的是一颗定时炸弹,会炸得你粉身碎骨,连痛不欲生的机会都没有。”   肖罗宇微微色变。工藤的声音越发得意:“她的确值得你为她与井上家的大小姐解除婚约,这样一个绝色女子,一个井上庄园又算得了什么。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   肖罗宇抿嘴未语间,工藤再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跟着我,井上庄园也就真的不算什么!否则,你离开江湖,身边带着这个女人,你觉得她会怎样?好像不止我一个男人看到她会动心吧。”   简直无耻之至。肖罗宇彻底黑面:“我向来尊敬先生,我们几单生意往来也算彼此双赢,先生方才一席话我只当没有听见。您请便!”   “你!”工藤怒起:“还真的是不识抬举!”   “哈,先生向来是谨慎的人,大约也是求才若渴才会口不择言。先生对我这样看重,可是在先前就打听过我的名号,如果我在乎的人出了状况,你在乎的人也未必好过。你确定你及你的手下杀得了我?那我也就不担这嗜血阎罗的虚名。”   工藤的脸沉下来,“哼,我们来日方长!”于是对着三个手下:“我们走!” ☆、走火(十)   顾枫紧紧地抱着肖罗宇,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安静地站着,面色如常,其实心中充满愧疚。待她平复了心情,他说:“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可以离开吗?”尤优和顾枫异口同声地问。   “H市有人来接我们。”他不多言。   “是干爹吧。”尤优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他老人家不会坐视不理,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师父可以不要你,但是亲爹不会不要你。”   “他们的目的都一样,是我在哪里为谁工作的问题。我师父宣布我离开井上庄园,告诉大家我在布拉格,意在搅乱江湖,知道我带着小枫步履维艰,本意还是要逼我回去。这个时候,父亲帮我,势必与师父反目,为的还是要我留在济庄。”他冷静地分析道。   “你就留下也没什么不好。我倒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呢。”尤优语调轻松。   “你怎么想,小枫?”他问怀里的她。   “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也都会嫁给你。”她情真意切。   “你不觉得和我在一起毁三观啊。我会把好好的孩子带坏的。你爹已经恨死我了。”他轻叹。   “我已经从家里出来了,我长大了……”她坚持:“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选择你的逃亡人生还差不多。”这声音让顾枫一个机灵,循声向门口望去,顾江尘已经虎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徐章。“爹爹……”顾枫惊讶。   “和我回家。”江尘懒得看向他们,只对徐章命令道:“带五小姐离开。”   徐章恭敬地走到顾枫身旁:“五小姐,请吧。”   顾枫反而往罗宇身上又靠了靠:“我和他已经订婚了,我要和他在一起。再说,当初我不是已经离开家和他私奔了么?”   江尘抬眼看向女儿,爱恨交织,她还真是不知羞耻,为了她的安危,已经逼得自己重出江湖摆平关系,而她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真是不孝顺,他气道:“在一起?哪天你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我不管,我偏要和他——”她任性地叫道。   罗宇打断道:“小枫,你爹是为了你好,不要和他顶嘴。你先和你爹回去,我随后去找你,我也会回H市去。”   “顾小姐不用操心,我会带我的儿子和干女儿走。”肖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特别强调“我的儿子”。   冷眼旁观这一幕的尤优,突然明了,肖罗宇其实已经决定回济庄去,不是为了继续在江湖上安身立命,而是为了顾枫,在H市和她在一起。他为了她,可以放弃眼前的一切名利,可以想到彻底埋葬自己的过往,也可以委曲求全守候在她身旁。他心里对她已是这样的一往情深。   H市顾宅,私人飞机抵达时是傍晚。一路上顾江尘都沉着脸不讲话,下了飞机更是自己先走了。   顾舟陪着周晓逸等在停机坪,看到顾枫平安无事,晓逸上前抱住女儿,就要流泪。母亲的反应让一路上赌气的顾枫心里不好受,她人立刻乖顺下来,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安慰道:“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妈妈,你不要难过了。”   “两天前消息传出,妈妈就没有合过眼。小枫,这次你真是玩的过火,一家人为你揪心。”顾舟嘟囔道。   上了车回到顾宅大院,走进大厅,坐满了四房五房的人。兄弟姐妹都在,顾晓和顾珍都回来了,让顾枫意外的是寒袖和一帆也在。   “本来都是要来H市过春节,听闻你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都替你着急,今晚就赶过来看看你。”顾晓看出顾枫的疑惑,率先起身走近妹妹特别为他们解释道。   “哦,我很好。让大家担心了。”顾枫对着室内的众人鞠了一躬。   “你进来!”坐在正中的顾江尘严肃地开口道:“这段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哪也不要去了。”   “爹,我——”顾枫刚开口。   江尘不讲一点情面地阻止道:“你和那个男人的婚事,你想都不要想,把手上那个什么定情戒指给我摘下来,明天我就让人送回去。”   “爹,你这是干什么,这么独断专行!”顾枫撅起嘴反驳:“罗宇,我嫁定了。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   “只要我活着,你就断了这个念头。你可以不要这个家,但是我必须规制你。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命可不止属于你自己,明白吗?!”江尘起身,拂袖而去。   “爹——”顾枫还要强辩。顾舟拉住她:“这几天,爹为了你的事急坏了,奔走劳碌,你别在这会儿硬碰硬了,先去休息。”   “枫儿,先随妈妈上楼吧。”晓逸担忧。   “可是,罗宇——”她沮丧。   “他一个大男人会有什么事?”顾晓不满。“不是他拖累你,事情也不会变得这样失控。”   “大哥,是我拖累了他啊。为了我他已经放弃了一切,我们只是想在一起……”顾枫难过。   “你觉得你们有命活着在一起?”江尘站在二楼梯口冷冷地质问道。   “爹——求求你——”顾枫仰视他。   “枫儿……”晓逸更难过。   “你不许再不懂事,赶紧回房休息。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哪也别去!”父亲恨道。 ☆、走火(十一)   肖罗宇看着桌上放着的豹眼戒指,钻石发出冷冷的光芒,甚是耀眼,也甚是冷清。   徐章冷傲地站在济庄的正堂,微颔首对座位上的肖济说:“我家四爷让我对贵府道声对不起,是我家五小姐不懂事,与贵府少爷私定终身。顾家不承认这门亲事,现在将肖少爷的信物原封退回。贵府承让!”   肖济不屑道:“你回去告诉顾老四,我也不同意这门婚事。谢谢他的女儿放过我的儿子啊!徐先生慢走,不送!”   徐章去后,父子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肖罗宇收回桌上的戒指,起身道:“父亲,我先回去了。”   “不知尤儿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你过去瞧瞧她吧。”肖济说。   肖罗宇应声而去。肖驰从后边的内室闪出来,看着二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解地问父亲:“他真的就能留下为我们卖命吗?爹不是说工藤组也在拉拢他吗?”   “有顾枫在H市,他就不会走。”肖济气定神闲,拿起烟斗稳稳地吸起来。   “他真是让我出乎意料。从前那么花心的一个人,什么女人没见过没睡过没玩过,居然为了那个小丫头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井上庄园的少主说不要就不要了,江湖地位也说扔就扔了。难道这个才是他奶奶的所谓爱情。”肖驰自言自语。   “他有软肋再好不过。有顾枫在,就能掌控他。”肖济眯起眼得意地说。   “可是他那么精明的人,应该知道轻重,这样不是也把顾枫给拉下水了。逼着她做大哥的女人,一辈子要在惊惧不安中度日。”肖驰摇头:“那可是好好的一位大小姐啊。”   “所以顾老四才鼻子都要气歪了。想想这个就让我心里痛快。老二这次也算无意中让我在顾老四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肖济越想越顺心遂意。“不仅如此,井上秀石估计也心气不顺。就凭他自己那个不长进的儿子怎么能撑得起那么大的家业。如果我留下了老二,那么日后井上老儿求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到底是爹的遗传基因好,二哥那么优秀,我也不错的嘛。”肖驰厚着脸皮献殷勤。   “呵呵,你呀就等着在他这棵大树下乘凉吧。从他对顾枫的感情看,他也不是那么冷血的男人。虽然我没有养过他,可是这点血缘关系他还是在意的。”肖济若有所思。   肖罗宇走进尤优的房间,见她气色好很多,心也安定下来。尤优支撑起身子坐起来:“我听说你去济宇公司处理业务了,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的伤好些吧,伤口还疼的厉害吗?”他站在她床边问。   她扬起明媚的脸颊,微笑道:“已经好很多,我身体恢复的快。你不用担心。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天吧。”   “你先养着,我还有事要办。”他告辞转身。   “喂,是不是我的伤好了,你心里的歉疚就没了。连坐下来陪我说说话都不行呢!”蛮横里带着撒娇,济庄对尤优来说就是她的家,当然不比在井上庄园的小心谨慎,在这里她自然放松,有些肆无忌惮。那撒娇的语气也是肖罗宇熟悉的,还曾经很喜欢。   见他站住,她继续撒娇道:“要么我再把伤口抓开,反正你也是不心疼我的。对你这冷面冷心的,我伤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在意。如果当初伤在她身上,你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自看到肖罗宇对顾枫的情谊,尤优便也摸准了他不是忒无情的男人,尤其对她替顾枫挡下的这一刀很在意,所以她言语上将了他的军。   果然他回身了,在她床旁的椅上坐下来。   尤优察言观色:“你脸色不好?怎么了?还在犹豫是否留下来?”   “我有选择么?”他冷冷地反问。   “其实你想多了,他总是你的父亲,这里是你的家。至于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你要不要帮把手,都在其次。人无处可去时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这个地方就是家。”尤优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双丹凤眼娇媚地看着男人。   肖罗宇无语,心情似乎还在阴郁中。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背:“罗宇,从前你不开心都是我开解你呀。你说过我们分开了,可还是亲人,我甚至比小囡更像你的亲妹妹,不是吗?”   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他知道要与顾枫在一起,他必须彻底洗白自己甚至重生,才不会带给她灾难,他知道这个过程不容易,他在尽力,但是困难重重。如果留在济庄就是继续走老路,甚而会比在井上庄园走的更远,那么他离顾枫也就会更远。   “我陪你喝点酒好不好?”尤优建议道:“我这里一直都会备着红酒,今天你想喝什么,拉图好不好?” ☆、走火(十二)   尤优知道红酒会让肖罗宇轻松些。   “在家里放松一些,有什么可以和你爹谈。从他这次去欧洲救你,你也该了解了他对你爱护的心意。你是他的儿子,血缘纽带扯不断的。”尤优端着酒杯和肖罗宇碰碰杯,温言细语。   男子在唇边抿了口酒,冷淡开口道:“我没有家。”   “你太悲观了。其实你爹他一直待你很好。”尤优帮肖济讲话。“济庄里上上下下都尊你为嫡亲的少爷,你怎么就是没有家了呢。”   肖罗宇慢慢地独酌。尤优继续道:“你少年老成,心里装得事太多了,所以需要人开解。我和小枫在法兰克福也算共患过难,她还肯叫我一声姐姐。她此刻不在,有什么我可以和你分担呀。”   她提到了他的小枫,他心底的女孩。酒刺激他的味蕾,面前的女子娇艳如花,他突然很想很想他的小枫。   “其实我知道全身而退有多难,但是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做大哥的女人。她见不得血腥杀戮,经不起恐惧惊吓。我只想用正常人的方式养她养家,但是我该怎样为了她重生?”他凝视暗红色的酒液,悲伤地低语。   那话“咚咚”地打在尤优心底,她隐忍:“为什么要离开江湖呢。你在这里就是王,你有能力保护她的。”   “不,她不喜欢。尽管她说她不在乎我是谁,但是她也说过要为我们的孩子积福。如果在一起担惊受怕会失去,那滋味不是凌迟是什么?既然决定要在一起,我必须给她安宁的幸福。”他痛苦。   “为什么偏要是她?真正守在你身边的可能不一定让你刻骨铭心地爱着,但起码是妥帖的适合的,不会让你这样辛苦这样疼。”她忍不住说出来。   “这么多年的暗黑,我也累了。算计经营杀伐掠夺。我曾经不在乎成魔还是成佛,但是当我知道我可以拥有自己的爱情自己的骨肉时,我渴望阳光渴望救赎,我对过去抱有深深的不安和内疚,我希望自己变得柔软,拥抱整个世界。起码给我的后代选择正常人生的机会。”他自顾自地倾述。是的,他需要一个出口,讲出最心底的隐秘,这些话对着顾枫都不能讲的这么彻底,因为患得患失。   今天的酒有些怪,还没有到一杯的量,肖罗宇就觉得头疼,他勉强起身,眼前的世界颠倒着砸向他,晕乎乎地站不住,他一头栽在了尤优身上。   尤优一边唤他的名字,一边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肖罗宇真的睡的很沉。尤优凝望他苍白但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孔,一时失神。   肖济的话重新在她耳边响起:“你必须尽力帮我留下他。不用奢望留下他的心,能留住他的人就行。最保险的方式是你尽快怀上他的骨肉。”   “可是那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能够,有了婚姻都不能如愿。现在他的心思都在顾枫身上,这几乎是痴人说梦。”尤优惊讶。   肖济将薄膜装着的一个极小药片推到她面前:“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迷药,药力奇高,并不易为人察觉。你找机会放在酒水食物里让他吃了,他就会让你摆布。”   “他是多机警的人,恐怕不好得手。”   “这要看你千变女郎的本领了。”   “就算得手,要这一次就能怀孕也是中彩票的几率呢。而且一旦他发现我算计了他,他会恨透我!”尤优咬唇犹豫。   肖济冷笑道:“那你自己想想你还有什么机会得到他!与其让他离你越来越远,不如放手一搏,将他缠在身边。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他与顾小姐之间也没有可能了。对不对?我的尤儿可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   “我懂得。干爹已经为我筹划的这么严密,谢谢!”她终于应道,手掌握下药片。   此刻看着他的睡颜,尤优的心并不安稳。她这样的做法和明子有什么不同,她痛恨明子的卑鄙,利用不是他的孩子骗婚,那她自己呢?如果他醒来发现真相,他会怎样?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他难过。   做与不做在她心里颠倒了几次,她的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肖罗宇好像微微动了动手指。尤优又惊出一身冷汗。她颤抖的手伸向他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衣扣。   她熟悉的肌肤,她熟悉的气息,她渐渐地大胆起来。他本是她的,是顾枫夺了属于她的东西。没有顾枫,他会回头爱她的吧。   带着这样的希翼,她完成了她的使命。   对,这就是使命! ☆、走火(十三)   犹若烈火焚身,火舌一寸一寸舔舐他的皮,烤焦烧灼,一忽儿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七窍生烟,肖罗宇挣扎着逃避火的入侵。火势很猛烈,燎原之势顷刻间将他全部吞噬。   游走在暗势力中多年,肖罗宇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中招了。但大脑里唯一的一丝清明在这剧烈的火焰中被一思一缕地蚕食和掐灭着。   尤优眼里他干净如孩童,性/感到让人难以自持。可他身上的伤痕累累让她触之心疼,曾经他在她身边时身上没有一条疤痕啊。现在他为了那个女子落下这一身的伤,她确是该恼恨。只是对那个女人的恨意转化为对眼前人的绵绵爱意。   她凝视他,缓慢而虔诚地拥抱住他的身躯,发自内心地说,我会好好地爱你,从来始终如一,也必将始终如一。你信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深深地无悔地爱你。   肖罗宇在沦陷中,有人想控制他的躯体和神经,他天生就不是能受控制的人。即使这温柔乡很美,他也不会放弃反抗。抗争——才是他生命的本色。即使抗争是疼痛的……   但是渐入佳境的美妙,让他飘飘欲仙,能给他这感觉只可能来自一个女子,他在混沌中开悟,嘶哑着要表达他的喜悦:“枫——是——你吗?”   尤优一个机灵,如此强大的药力,他居然能开口讲话!她的动作略一停滞,听身下的人,再次唤道:“枫……”清晰深情,对她不啻耻辱。她心下呐喊:“我要得到真实的你!肖罗宇你是我,只能是我的!”   尤优加快了动作,近乎疯狂。他很配合,仿佛就是要给她最好的感受。从最初她与他相亲开始,原来这个才是最美好的感受,他在把她错当成别人时才会给她的感受。尤优的心充满悲伤,悲伤是带有力量的。一波高/潮迭起后,她真的疲累了。她俯下身,对着他的唇就要吻上去。   顾枫从来是羞涩地,这个事情从来都是他主动,即使他教导她主动,她也是一脸害羞钻进他怀里,今天为什么有这么强烈地掠夺,让他有些力不从心。顾枫为什么要给他下招儿。这事好不蹊跷。   肖罗宇缜密的大脑没有一刻停歇。火球不断地将他砸向深渊,让他更加陷落。他每一步找回不受控的努力都更加艰难。他从不认输的,还有他好想她,他要拼却性命看一看她的脸。   尤优就要吻上他性/感的唇瓣,余光猛然看到躺着的他睁开了一双凌厉的美目。她吃了一惊,如此强烈的迷药作用下,他怎么可能醒来,她惊得下意识地停滞了动作。   肖罗宇目光有些涣散,难以聚焦,但是这样的模糊中,他已经辨清了眼前与他缠/绵的光/身女子不是顾枫。他大吼一声跃了起来。尤优滑下他的身体。他的手已经钳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来气。这是对敌人才有的敏捷和狠辣。   眼前的景致依旧是颠三倒四的,他充血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手加大力道。尤优的脸成了紫绀色,双手本能地挣扎着去掰他的手臂。那如铁箍一般的手臂纹丝不动。他的脸和眼狰狞至极。图穷匕见,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尤优慢慢地合上眼。   她腹部暗红的长疤开始渗出血迹。肖罗宇在逐渐恢复神智,一时恨意交织了无奈,他松开手,尤优滑倒在床上。   从迷药中依靠强大的意志力醒过来,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反噬,何况他的心脉受过损伤,经这一折腾,他胸口压抑不住的剧痛,顷刻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得他们两个身上都是血迹。   尤优惊讶害怕,却不及她开口。肖罗宇已踉跄起身,冲进浴室。他拧开冷水,将头浸入水中。半天抬起湿漉漉的脸颊,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剩下的是心口真实的火辣辣的疼痛。   他返回室内,迅速穿好衣服,看都不看床上的女人一眼,大踏步走出去,摔门离开。   巨大的摔门声震动尤优的耳骨,她闭着眼不敢睁开。眼角缓缓地渗出两行清泪,他离开了,她才有勇气动作。她蜷起身躯,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腹部的刀口和脖颈的掐痕都抵不过她的心痛,痛到她不能呼吸。   她早该想到他是谁呢?这个事情的结局就该如此。   她的脸上身上沾着他的血,她忐忑的心里最想的居然还是,罗宇你怎么吐血了呢,是我不好,对不起,让你受了伤,对不起! ☆、走火(十四)   顾枫眺望窗外,神情颇为幽怨。到家的第二日,父亲强行命令她退回豹眼戒指,然后她相当于变相被软禁了。顾江尘自然是怕她去找肖罗宇。只是回到H市肖罗宇一连三天杳无音信。纵然人不见踪影,电话总可以打一个吧,信息总可以发一个吧。她打过电话给他,他竟已经关机。她盯一眼手机心内叹息。难道他看到退回去的戒指生了她的气,他该知道她的无可奈何啊!   突然,手机叮叮地响了起来。顾枫两眼放光,马上抓过来看。手机里是彩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好奇,点开来,来自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几张照片。这一打开,她的脸惨白。   照片上是赤/身交缠的男女,数张照片各种姿态不堪入目。仅从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陶醉。这是他和他的女人。   顾枫的手直哆嗦,这才是他失踪的原因?她孤独等待中,他在如常一样享受温香软玉。那些日子难道于他都是过往烟云和泡影,如果那些都是临场发挥的高超演技,那么还有什么是真的?不,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他又是哪样的人?在认识她之前甚至以后的日子里,他不一直放浪形骸,与不同的女子寻欢作乐吗?还有,她撒娇问他为何不哄她,他说过那句“在某些情形下,不必!”   照片真实地摆在她面前,数种思维盘旋在她脑子里,她逼自己冷静下来,这事情必得当面问个明白。她再度拨出他的电话,但是他依旧是关机的声音。   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是难捱。顾枫抓狂,却无计可施。她狠狠地摔了手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舟加班到八点多,昏头涨脑地走出办公室。停车场里空荡荡的,他径直走到他的宝马车车前,开门上车。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从他身后伸出来,触到他的后脖颈,他吓得惊叫。   后座上,肖罗宇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我,顾舟,不要怕!”   豹子的舌头又舔上他的脖子。罗宇忙唤住:“蚩尤,行了,他已经明白了你的友好。”   “这个是——友好?”顾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不然呢,你的脖颈已经被它咬断了。”罗宇说。   “你出现时能不能正常些。直接就坐到我的车里,也太没有礼貌了吧。而且还带着豹子吓唬人……”顾舟不满。   “没办法,你爹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的车号他都有监控,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来找你,所以我的车在这里停不了多久。我不坐到你车里等你,在哪等你?”他解释道。   “那你还能带着豹子招摇过市,目标有多大呀!”顾舟不解。   不带着豹子,遇到顶尖高手过招,以他目前的身体恐难支撑下去。但这些他不打算告诉顾舟,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见小枫,你想办法把她带出来。”   顾舟为难:“你也知道现在我爹看她看的有多紧,我怎么把人带出来?如果私自带出来,让我爹知道了,我不是找死吗?”   “我不是去不了顾宅,只是不想当着你爹和你们全家人的面搞得鸡飞狗跳,剑拔弩张,让彼此没有余地。我必须见她,所以只能来找你。”肖罗宇强势依旧。   “你想见她我理解,我不是不通人情。小枫天天也不快乐。可是这事难办的很。即使我编个理由带出来,我爹都会安排人跟着她。”顾舟摇头。   “你古灵精怪,总会有办法的,你来摆平。”肖罗宇无心再说,直接命令道。   “喂,没有你这么求人办事的吧。”顾舟愤愤地。   “就今晚吧,你回去准备,我在金尚公寓等她。”他更加直白。顾舟彻底黑面:“你是做惯了少主,江湖上那一套都带到我们家来了。你觉得这样合适?”   “如果你们不来,我就真的上门去找了,你希望到时我大闹顾宅,那时双方都不好看,是不是?”他温和些。“算我求你,你卖我个人情,日后我还你啊。”   “你这样说话还顺耳些。只是我实在不能保证,我尽力吧。”顾舟见他服软,自己本心里也不想妹妹难过,便答应下来。   夜晚的同学聚会应该很正常,要借口就用最通俗的借口好了。顾家四少爷要带五小姐出门去H大参加同学聚会,并不阻拦保镖跟着,还请来路寒袖帮衬,就是个光明正大的活动呗。顾江尘看着乖顺的女儿和儿子,不便阻止,于是顾枫被带出了门。 ☆、走火(十五)   金尚公寓的灯亮着。站在门口的顾枫有丝踌躇,顾舟一边看着身后,一边焦急地对她说:“他在里面等你,我们好不容易甩开了保镖,你还磨蹭什么呢,快进去吧。”顾舟其实很奇怪妹妹的反应,当告诉她可以去见肖罗宇时,她没有惊喜,反而淡淡地忧伤。   是的,顾枫已经从那时拼命要问个为什么到害怕去面对。如果他就冷淡地承认他与尤优就是又睡在一起了,她又将如何自处。终于明白,原来她对他是无计可施的,无论他怎么表达他对她的超乎常人的爱情,她始终怕失去,她不能天然地信任他,却又离不开他。这哪里像顾枫呢,在感情里变得这样卑微。难道爱情就是让人学会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门忽然在他们面前打开了。肖罗宇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挡着室内的光,压迫感更甚。顾枫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那男人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你来了,快进来啊。”   “呃……”她垂着头,都不敢看他,只是被动地向前跨了一小步。   顾舟更加惊奇妹妹的反应:“小枫,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见他?”   顾枫知道这次见面不容易。不想顾舟更加疑惑,于是跟着肖罗宇迈进屋去,不忘对顾舟讲:“哥哥,一会儿我打电话让你来接我。”   “这个自然,你也不能耽搁太久啊,让他们发现就不好了。”顾舟说完,看着顾枫进门去,心底隐隐不安。   起初见到她的狂喜,此刻见到她反常的反映,肖罗宇的心忽悠一沉。但是他很快压抑下他的忧虑,依旧开心地拉她进门,就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这个怀抱是下午才和尤优纠缠过的怀抱吧。她于是用手轻轻地一挡,尽管动作轻微,不过已经够明显了。肖罗宇是多敏感的人,他察言观色,看着怀里小人儿低垂着头,那神情没带着恼可也没带着喜悦。三天了,她不想亲近他,而且好像和他很生分。   他觉得是自己这么迟才来找她见她,让她不高兴了。女人不高兴会使小性儿,需要哄的。于是他的唇轻轻地擦着她的耳际,低磁的声音说道:“想我了是不是?我没给你消息你着急生气了吧?”   她耳边他的呼气让她心里燥热,可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他与尤优亲热的画面。她生硬地扭开头,几天来头一次有了委屈的出口,马上眼泪汪汪。   “是我不好,不生气了。”他大手托住她的脸颊,唇瓣温和地吻在她的泪眼上:“我不是来了吗?”   她还是试图扭开头,侧过脸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他有些急:“枫,你到底怎么啦?你说句话,好不好?”   她觉得羞耻,问不出口,可心里又过不去那个坎儿,于是直挺挺地僵立着。   “好了,是我的错。我补偿你。”他依旧试图缓解,搂紧她,对着她的鬓角深深地吻上去,轻柔地滑下她的面庞。   他就是惯用这样的方式哄女人,这就是他的补偿。那是不是就用这个补偿了尤优的刀伤啊。她觉得恶心,顾不得许多,就推开了他,自己挪开到几步之外。   肖罗宇很愣,满心的创伤本以为她会温柔地抚平。他费尽周折见到她,却是这样一幅冷脸。他盯着她,猝然心累,无奈地低语道:“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这是怎么呢?”   顾枫梗着脖子站着,就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孔雀。   “你也不能呆太久,别这么站着了,如果实在不想和我说什么,我叫顾舟上来接你。”他心疼她,口气温软。   她的样子却也不想走,就冷冷地看着他。他火气真的上来了,吼道:“这样有意思吗?你说是在一起还是分手,我听你的。痛快点!我不喜欢婆婆妈妈!”   他急了,她更委屈,直接摔过去手机,哽咽道:“你说这些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他嘟囔着打开手机,迎面就是一张他与尤优赤身相拥的照片,他一激灵,快速地划拨屏幕,一张一张真实的纠缠,一张比一张真实的袒露,让他的气血上涌,直冲天灵盖。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急火攻心般,胸腔要炸裂,血腥冲上他的喉咙。   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生怕当着她吐出血来。   见他闭目沉默,她难过极低低地:“这些是什么呢?你和她在一起,而且是真实地在一起,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真实的交付吗?我等不到你的电话等不到你的讯息,等来的就是这些你享受的瞬间和真实的交付……是你要和我分手,与她重温旧梦吧。还是你根本改不了花花草草的本性,我永远只是其中之一呢。”   她每一句话都打在他心口,他喉咙里充盈着血,仿佛开口就会溢出。他强忍着,试图慢慢地将血吞下去。血腥却总是不断地翻上来。   “连解释都不给我吗?看你那欢愉的模样,难道你是被逼的不成?”顾枫凄惨地冷笑。   却见他急走进浴室。肖罗宇反身关门,张口呕出血来,胸口马上舒服很多。水池里的腥红让他怔忡了。他眼底有一抹潮湿,眼睛酸酸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黯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解释么。她是他的又如何?他头一次开始估量,他还有多长的生命可以给她呢?   他不是要她说话么?可是她说了,他倒没话了,转身进了浴室,半天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状况?   顾枫烦恼悲伤,又开始默默地流泪。 ☆、走火(十六)   肖罗宇彻底稳定了情绪,拉开浴室的门,门外站着泪眼婆娑的顾枫。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的心又翻江倒海。   顾枫抽噎道:“你解释下好不好?你不是的……“刚刚明明刚烈如铁,此刻卑微到底。   “我不是的,那非我所愿!你信么?”他冷静开口。   她抬起大大的眼看着他,水眸里浸着日月星天,他再忍不住,攫住她的头,嘴唇落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地亲上去,带着怎样的悲怆?他的舌尖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为什么是这样的味道呢?顾枫不及细想,已经淹没在他浩瀚的柔情中。   他缠绵地吻过她,霸道地再问:“你还信么?”   她闭上眼流下一串泪珠儿,停顿片刻犹豫,茫然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她的样子,深知她其实心有芥蒂,只是不忍放弃。他扳正她的小脸,低低地:“别为难自己。如果你很在意,却又不想离开我,我不介意你找个忠实干净的伴侣……”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男人绝美的脸孔,那上面居然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他只是补充道:“我不介意你是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要你能心里平衡些的话就好。”   她挣脱他的手,如避蛇蝎,大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啊。你当我是什么?你的身体出轨了,便觉得我也是那样的女人吗?”   “是,我的身体出轨了。不管是不是我所愿,总是已经既成事实。所以我无权要求你的忠诚和干净。”这一天的悲伤才充盈了他的心,他曾是多么地在乎他真实的性,他只想把真实的自己交付给她,终究是枉然。如果说事情发生时他还有些懵懂,那么那些照片已经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真正发生过什么,无可挽回。   “你这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真是怪异。难道你是在乎我有过前夫,我的第一次不是给你?”她惊叫。“还是你觉得我和井上靖有过什么。我告诉你,不止我和靖没有过任何不干净,就连北武彻也没有真正怎样我。即使你与那么多女人纠缠不清,我也没有预备用弄脏自己来报复你。”   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他们还没有讨论过这么深入的禁忌问题。   顾枫愤慨的情绪,让肖罗宇始料未及。其实他很在乎自己的干净,他是觉得他对不起他爱的她。他曾经也对女人的干净很挑剔,她是他的例外。可她又怎么会想到他说出这样一些话,其实是他的忏悔,他对爱的妥协隐忍和让步。   顾枫气的浑身发抖,口不择言道:“你还真是花花公子的本性,这么久我居然愣是把你想成了男神。这件事情让我见识了你的品性,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让我受够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沉默。她气得在屋内转圈圈,然后伸手问他:“我的手机被你摔烂了,把你手机借我用用,我给四哥打电话……”   他递她手机,却也握下她的手,黯然地:“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甩开他的手,任性地叫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那匪夷所思的想法我也懒得再揣摩了。”   他情急下,脱口而出:“小枫,其实今天请你来,我是想问一问你,我的戒指你还要不要戴?”   顾枫吃惊,彼时感觉滑稽:“你的思维得多跳跃,我们刚刚在争论什么你不懂?你觉得你的戒指我还戴得上?”   “我没有想会这样?可能我表达的方式有些问题,但是……”   “我没觉得我理解错了。”她固执。   他一愣,看着她愤怒的脸,霎那心灰意冷,终于:“算了,你怎么理解都好,分开也许对我们都好!”坚持,已经让他们都累了,不是吗?   “这才是你一晚上最想说的话吧。每次分手你都会让我说出来,仿佛错都在我,您还真是玩弄感情的高手!”顾枫气急,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但愿我从来没有认识你。”   她竟是这样看他的,是的,他的过往永远抹杀不掉,他极力挣脱摒弃又如何?她对他远没有达到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不是她的错,是他遇到她太迟了,他已是一张染黑的布,回不去本真的颜色,又让人怎样看清楚他的本色呢?   肖罗宇觉得很累,力不从心。他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对感情要认真呢,怎么会有人真正看上他,他们又怎么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爱情!自卑涌出,泛滥成灾。谁会想到,谁愿了解,他的内心其实不堪一击。   顾枫离开后,他一个人昏昏地睡去,睡睡咳咳,每每会咳醒,然后再昏昏地睡去。这些日子的奔波让他疲累。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傍晚,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吃力,他的枕头上都是血,他深知自己元气大伤。   他的师父为了堤防他在武功上超越自己,曾在他初学武的时候让他吞食过克制心脉的药物,一旦心脉受损,他的功夫便会大打折扣。很不幸,他多年打杀,又怎么能保全自己不受伤。   这次伤的如此重,他深知他是伤了心。这个是真真正正地伤“心”!   当晚回到济庄,正堂里大家都在。肖济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一边不经意地问道:“这一天一夜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   “只是在公寓里睡着了,睡得有些沉有些久,让父亲担心了。”他恢复了冷漠的他。   “我还真以为留不下你,你一走了之!你想走,我不强留你。”肖济淡然。   “承蒙父亲不弃,我不走,留下来经营济庄。”他回复。   肖济抑制住心花怒放,佯作惊讶:“真的?”   “真的。我会将济庄的生意做的更好!父亲,放心。”他素无表情。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好,你好好用餐!”肖济笑道。   “太好了,二哥不会走了,这下也不会常常跑到日本去,我们全家呆在一起的日子多了呢!”肖妍拍手笑。一桌人似乎都很开心。唯有他恭谨地用餐,不悲不喜。尤优偷偷地用眼瞄他,他哪里不对了?但是他肯留下来总是好的,哪怕是因为顾枫。   饭后,尤优远远地跟在罗宇身后,眼看他要走进他的禁宅。她鼓足勇气追上前:“罗宇,我——”   他只微抬眼梢,冷酷的眼风已经扫过来。尤优马上讲:“我是来道歉的,我——”   “滚!”他只冷冷地吼出一个字。   尤优被冻住了,就见他打开房门进屋,然后狠狠地关上门,在她眼前,那便是他们之间永恒的距离。 ☆、强势(一)   窗外夜色很浓。在冬雨中泄了一地的灯光,就算天长地久的绯闻故事里有浪漫,那浪漫是和男人们站在相同立场上的共谋。现在,猜度得到里面的审时度势与委曲求全。这是可度人、可度己的女性立场,甘苦自知。   他们之间的故事是那样收尾的。当顾枫讲给寒袖听时,寒袖吃了一半的蛋糕噎在嘴里,眼睛瞪的铜铃般大。“你们就这样分手,最终分手?明明是尤优挑拨离间呢。小枫,你不是胡闹?”   “照片总是真的。那本就是个充满诡异的男子。”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是空的。   “可你还爱他啊。我说的没错吧。” 寒袖惋惜。其实她也懂得顾枫受的伤,所以随即安慰道:“分开也好的啊。那就彻底地忘了他,这一次千万别再纠缠不清!”   他与她中间阻隔着这么多,感情如逆水行舟,一个漩涡一个漩涡闯过去,感情才会慢慢地亲厚,但是那种搏击后的遍体鳞伤和筋疲力尽,实在太难过。   因为如果要走下去,你必须告诉自己,我还有勇气有能力承受一次又一次伤害和力竭。   顾枫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只是她并不能完全放下,和忘记。   就这样错过,也许才是最好的爱情。   永远留在记忆里的爱情。   身体生了病,思维也停摆,情绪会跟着忧伤。顾小姐此刻就是这样的离恨天模样。   她病了这么久,江一帆殷勤地探望,井上靖一天几个电话,说不上惊喜,至少有感动。在最难过的时候,有人惦记。而同一城市里的那个最亲厚的他,再没有消息,他连争取都不做,真应了他自己那句“有些情形下,不必”。   难怪寒袖总是嚷嚷,这两个绝好的男人中,你选一个吧,就算不吃回头草,起码你有个超级大备胎,百年不遇。至于那个男人你别等他了,飘忽不定的到底是他的行踪,还是他的爱情啊。   但是就只有那个男人占据着她整个心灵。   窗外夜色正浓。济宇总部大楼几扇窗子的灯光亮着。肖罗宇俯首案头翻阅项目报告,时不时用笔划出横线和问号,偶尔会有长段的批注。他一双剑眉越拧越紧。项目报告、投资意向书、融资方案、合作协议……今日但凡他过目该敲定的,没有一项让他满意。   他按下话机,叫进姚助理,斥责道:“就这两个多月我没有打理济庄的生意,怎么大家的水平下滑得这么快?是坐升降机下落的么?这些项目和企划各个部门有用过心思么?明天全部拿回去返工,按照我的要点重新梳理重新报告。还有,明天一早9点召开各个部门主管会议,我不听废话连篇的汇报和喋喋不休的抱怨,我要一个一个地问情况,让他们准备说清楚。说不清楚的,马上给我走人!”   姚助理恭立一旁听训,对前半部点头称是,到了明天一早的会这一节,他停顿了,略一思索,回复道:“肖总,您抓工作的作风没人可以比,关键的是,你的思路清晰有益,下边的人才能做的好。可是明天的会……”   “怎么连会都不能开了?不是这样散漫的吧!”他沉下脸。   姚助理心一紧,马上说:“不是,肖总,早晨向你请示过,今天下午各个部门已经放假了。今天是除夕。往后的三天是法定假期。”   今天是除夕?他一怔。这一个多星期来,他接手生意一直在忙碌,竟连春节都忘记了。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快10点了,遂对姚助理歉意地:“对不起,我真的忘记了,这么晚了,耽误了你下班休息,不好意思!加班费我会让财务部记档,你赶紧收拾东西下班回家过节。”   “您客气了,我没有关系,这本是我份内工作。您还没有下班,作为助理我当然不能下班。肖总,阿有已经等你多时,说家里老爷请您回去吃团圆饭呢。”姚助理赶紧汇报。   “哦。”他淡淡地应,揉了揉眉心,吩咐道:“让阿有告诉家里,我这里忙不回去了。另外让他给我买份便当,我带回公寓去吃。”   姚助理讶然,忍不住说:“今天是除夕,肖总要一个人吃便当一个人过节?”   “不可以?”他起身,强势的口吻反问回去。   在他,有什么不可以!   姚助理不敢再讲,马上改口道:“恭喜发财,新年大吉大利。”   “谢谢!”他已经走了出去。   街上已经有饭后去逛花市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很热闹。肖罗宇闭上眼睛,一个人冷清倒是习惯了,心里连悲凉的情绪都不存,他是越来越麻木,麻木好,没感情就没伤害,至少不会咳血。   车子到了金尚公寓,他自己拎下便当,对阿有说:“你也赶紧回家过节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爷,老爷还在等你呢。好歹您明天一早回去吧,我来接您!”阿有劝说道。   “我知道,明天我让你来接。”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他实在懒得回去吃团圆饭,懒得应酬一大桌子人,懒得见不想见到人。但是,毕竟是个节日,他明天会回去应个景,权当给肖济个面子。   自从肖济知道尤优事情败露,惹恼了肖罗宇以后,对他倒是迁就了几分。见他不但留下来继续经营公司业务,而且还如从前一般恭敬,更怕他追究到自己送了迷药给尤优的前因,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所以对他非但不像从前严苛,反而有些讨好巴结。   房间里很安静,肖罗宇安静地坐下来,打开便当盒子,顺手翻开今天的报纸。日本《读卖新闻》头版显赫位置报道了日经指数大跌,数家知名企业股价跌落得厉害,井上财阀赫赫在列,而且是下跌最惨重的一个。这个最惨重让他的心跟着一紧,迅速地阅读着,有数据分析,井上财阀将面临融资窘境,文章甚至犀利地指出,如果处理不得当,不排除破产的可能性。多少有点危言耸听,但是这个下跌总是个不好的预兆。   肖罗宇赶紧打开电脑,查阅井上财阀最近的数据。股票起伏有一两周光景,这样的波动本就不寻常,井上庄园的人一定没有特别分析和注意。从前期推断来看,今天拉出的那条大阴线真让人不容乐观。他心情沉重。   这是不是有人做局呢。他离开时,井上庄园形势大好,几个大项目都走上正轨,收益可观,年终的报表喜气洋洋,反复琢磨股价都没有下跌的道理。当初融资的艰难,他都挺过来了,联合一众小财阀互利共赢,共度难关。如今这个事态,如果开了这个口子,引发市场动荡狂抛井上财阀的股票,那么资金链断裂是极有可能的,引发的连锁反应简直不敢想。很可能这是一张多米诺骨牌。   他的剑眉蹙得更紧,但愿他想多了,也许只是市场缩水反映的激烈些,累及井上财阀,此时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在杞人忧天,正犹豫要不要给井上靖打个电话。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会来金尚公寓找他?他脑海中立时闪现出顾枫。就像圣诞前夜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她睡在他的床旁,有着动人的惊喜。他马上摇了摇头,他是幻觉或者根本幻听了吧。她怎么还会来?   他因为井上庄园的消息,在阴郁中,敲门声再度响起,更清脆了。   走至门前,打开门,没有惊喜。门外站着肖妍,手里抱着多个联体保温盒,一张俏脸笑意浓浓:“二哥,我给你带晚餐来了。”   肖妍进门,看到餐桌上,打开的便当盒,吃了一半的餐食,心内轻叹。她推开便当盒,马上打开保温盒,将菜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最后居然还有一盘饺子。她解释道:“妈妈说你在日本呆的久了,北海道那里接近中国北方,你可能习惯吃饺子。还有这是盆菜,在H市是必不可少的年夜菜,你看鱿鱼、冬菇、大虾、发菜、红烧肉这么多菜炖煮在一起,寓意合家团圆,满堂吉庆。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又极少在H市过春节,不知道有讲究吧。这是发财蚝豉,保佑我们家新年发财。这年糕,一定要吃,年年高,这是煎堆、这是油角……”肖妍活像个推销员,她其实一进门就感受到房间里的冷清和压抑,所以一直不停地说,生怕自己冷了场。   肖罗宇的心暖起来,温和地:“我知道了,也记下了这么多讲究。这么远,你还跑来给我送饭,谢谢你,也谢谢绮姨。”   肖妍将他按在椅上,递他筷子,调皮地:“现在开始用餐吧。”   肖罗宇本来就没啥心思吃饭,尤其刚刚的财经新闻又让他坐立不安。但是肖妍让他盛情难却,所以他乖乖地坐下来,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肖妍坐在他对面,手支着下巴,看着哥哥:“为什么不回去吃团圆饭呢,爹很失落,妈妈也不开心,尤姐姐更加不开心……”   “我让大家扫兴了。实在是很忙,也晚了,就想早早休息。也免得打扰你们。”   “二哥,可是和尤姐姐之间闹了不愉快?所以连济庄都不爱回。”肖妍小心地问,果然见肖罗宇阴沉了脸。她立即改口道:“我是听三哥混说的……”   “小囡,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他勉强说道。   “三哥还说你和顾家姐姐分手了……”她甫一开口。他“当”地一声放下了筷子,肖妍一个机灵,张大嘴巴看着他。   看他不是一般黯淡的脸孔,极力压抑也压不住般,肖妍胆战心惊地说:“爹爹让我带话给你,明天宁家有宴会,要你一定要去。”   “我知道。”他冷哼一声。   “顾家也会去。”她蚊子声。   “我知道!”他声音硬冷。   “不过顾姐姐病了,应该不会出现。”她怯怯地。   “病了?”他下意识反问。   “对啊,病了很久呢。宁哥说一直卧床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在这茫茫书海中,没有推荐的文能够被读到,绝对是运气和缘分。只是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个文,所以如果你读到了能不能让我知道呢? ☆、强势(二)   宁府,正是一派中国春节的祥和喜庆。   顾江尘、周晓逸率众早早到了。弟弟江波一家和他四房的五个子女十分齐全。宁公带着女儿女婿和外孙几个马上迎上前。两家晚辈们纷纷给长辈拜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不绝于耳。两家人寒暄着往大堂走。   宁公爱怜地拉着顾枫的手说:“听说你从英国一回来就病了。今天居然也来了,爷爷真高兴。快随爷爷进屋,仔细再被风吹着。”   “哪个春节都必须来给爷爷拜年啊。我的病基本好了,倒是劳爷爷挂心。是小枫的罪过。”她娇声娇气。   “外爷,她就是顾枫啊。”此时众人才特别关注到,跟在赵宁身后的一个红衣女孩。火红的裙,亮红的唇,有着大胆野性的美丽,整个人像梵高的画,色彩鲜亮,正是一个青春逼人神采飞扬的小美女。   “这个是宁欣?”江尘最先反映出来,惊讶极了。   “四叔好。我是Eva,宁欣。”她热烈地回应。   “宁欣刚从巴西回来。”宁宁笑眯眯地说。   “巴西?不是一直在美国读书吗?”晓逸问。   “我喜欢周游世界。最近刚刚去过巴西。”女孩爽朗地笑。“碰巧赶上春节,就回来看看外爷、爸爸、妈妈和哥哥了。”   顾枫已经反映出来,这是宁家的小公主,赵宁的妹妹,赵宁欣。一个从小游学在外,个性突出、独立自我的女孩。正因为她从小在外,行踪不定,虽然两家人关系亲密,孩子打小一道玩过,但是长大后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见面。她主动拥抱了小女孩:“Eva,你好,我是顾枫姐姐。”   “我知道,你是这里最美丽的姐姐嘛。我外爷就是太思念我,每每都拿你当亲外孙女在疼。”宁欣调皮地笑。   “你还好意思说,你常年不在,都是小枫来看外爷,陪外爷聊天,逗外爷开心。”赵宁故意板着脸说:“你们年龄差距最小,所以外爷还真是拿她当你在疼爱。”   “我都疼爱,两个都疼爱!”宁公笑呵呵地一手牵一个走进屋来。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陈汉生依旧大摇大摆,在宁公这里,什么恩怨公案都不提,风平浪静只在这一隅。   肖家到时,宁公和宁家人又都迎了过去。宁宁拉住肖夫人和小囡喜笑颜开,也忙忙地给他们介绍赵宁欣。这宁家的小公主长大后在H市露面极少,宁府的宴会有名,新春宴席素来更是名声在外,H市有头有脸的都会来,于是她在一众达官显贵间一时风头无两。   宁欣的活泼外向,让肖驰很有好感,他本也是个嘴里抹蜜的公子哥,所以一来二去,他们两个聊的欢实起来。倒是顾家两个风度翩翩的少爷默不作声,看着好似心猿意马,不知想些什么。不是宁欣不够出众,只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人,彼此竟也不知道就是同一个人。   顾江尘一边与人闲聊,一边注意到了肖罗宇没有来。却听得肖济正低沉着问肖妍,女孩信誓旦旦地说明,昨晚话已经带到了,二哥答应会来。赵宁不以为然,懒散地帮腔:“他性情乖张,想是有不愿见的人。” 隔旁有耳,尤优深埋下头。她知道赵宁在这个场合所指不是她,只是她深深地自责。与肖罗宇关系僵到这一步实非她的初衷。   说着话,就开席了。并没有人刻意提到肖罗宇,顾枫暗暗松了口气,想见又不愿见到他的矛盾心理暂时可以搁下了。   席间,宁宁看着不苟言笑的顾舟,乐了:“顾家的小四少爷平时最是风趣幽默,今天怎么不见你开口?”   顾舟这段日子很是心事重重。寒袖全家到H市过春节,因为顾枫生病,寒袖常常跑到顾宅来陪伴小枫。这本是毕业后与能寒袖接触的最好时机,他自然提起百分百的兴趣围着女孩转。可是就是在家里,他总觉得寒袖和大哥顾晓更加亲近而且有说有笑。顾晓休假纯粹为回来过节,每每寒袖来他都会在家里,而顾舟还要上班,在英国他们也因为顾枫彼此熟悉,所以起初的一两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顾舟也没有多想。但是见到四五次时,他开始怀疑。即使他再大条的神经,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还是敏感的,这敏锐的感觉并不好,寒袖好像更喜欢和顾晓在一起啊。   “宁姨在和你说话,小舟你在想什么?”晓逸提醒发呆的顾舟。   宁宁又“扑哧”一声笑了,对着晓逸说道:“逸姐,我刚生下欣儿时,摆满月酒,江尘就说了这个女娃娃长的好看,和小舟的年纪也般配,不如我们两家订娃娃亲吧。”   晓逸未想到今天宁宁提到这个话题,不知她何意,微红脸颊,点了点头:“是有这样一回事。”   “如今欣儿长大了,你看俊俏么?”宁宁促狭地问。   一旁的肖夫人抿嘴一笑:“我看他们两个甚是般配。”   宁宁拿眼扫向主桌,跃跃欲试:“我们就抽空问问我爹和江尘的意见,如果可以就趁着这次欣儿在H市,我们两家把婚事定下来吧。”   桌上的女眷和晚辈都笑起来,顾舟和宁欣两个人始料未及,脸红得像番茄。晓逸看着窘迫的顾舟,为儿子开脱道:“宁宁瞧你的玩笑开的,两个孩子都不好意思了。他们年纪也不大,不急,先接触下再说嘛!”   “逸姐,我这是玩笑可也不是玩笑,宁欣和顾舟无论品貌家世都登对得很。顾家当然是江尘做主,这小四少爷的婚事江尘也不会等闲视之,宁欣难道不是他最好的选择。”宁宁不软不硬地挑衅道。   周晓逸忍了忍,温婉地回敬道:“不管怎么说,婚姻讲究的是两情相悦。现在这个开放自由的时代,我们做长辈的更不应该干涉太多。孩子们如果玩得好,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我倒是很开心。如果没有缘分,我想也不要强求吧。”   “逸姐啊,话是这个道理。可再自由的时代,豪门望族也是要讲规矩和门当户对的。你想想,如果顾舟再闹出顾枫一样私订终身之类的风波,恐怕江尘更要生气。”宁宁并不松口,借机打压她。“倒时不好明说,可也少不得暗自怪罪你教子无方。”   “这个就不劳妹妹为我操心了。”晓逸仪态万方地回答。   在座的贵妇人,除了肖济夫人以外,对二十几年前的感情纠葛都一清二楚。大年初一,听着两人之间陡然变得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只好选择默不作声。   “妈妈,这个是什么跟什么?”宁欣皱着眉不满地说:“娃娃亲也可以作数的?我第一个就不喜欢。”   “对的,我就力挺Eva。”肖驰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心里很不服气,明明自己和宁欣聊的开心,宁宁上来就提到什么门当户对的娃娃亲。这是看扁他还是他们肖家呢。   肖夫人忙拿眼风扫他,肖妍赶紧说:“三哥,你别掺和,没你的事。”   牵扯到肖家,肖妍都出来解围了。赵宁当然不能再坐壁上观,嘻笑道:“妈妈,宁欣这样优秀,恐怕H市的名门望族上门提亲的会排长队,你没见她今天多风光。晓逸阿姨说的对,顾舟即使是最好的人选,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你这一说,倒让他们起了尴尬。”   宁宁干笑两声:“我习惯开玩笑的啊,逸姐你别往心里去。不过这个事情你还是可以问问江尘的意见啊。”   她一口一个“江尘”叫的亲昵,晓逸听着反感,但也不好发作。   顾舟接上话:“宁姨这样看的起我,我真是荣幸。宁欣妹妹今天一见,觉得很可爱。您的好意我顾家心领神会。”   “还是你会说话。”宁宁笑道。   顾枫知道自己和肖罗宇的情事早就在H市传得沸沸扬扬,不止曾经在传媒大厦门前不顾彼此已婚身份旁若无人拥吻,而且她还和他私奔到日本,他们又私订终身,遭到江尘和肖济的一致反对,以致闹出顾家退回婚戒一幕。上流社会最喜欢这样的谈资和绯闻,谁不愿看大家闺秀出笑话?如今风闻两人终于分了手,这西洋景该多满足人们猎奇的心。顾枫看出母亲脸色不好,小声地:“妈妈,我以后会听话。”   “不干你的事。”晓逸怜惜地看着女儿。   “小枫呢,你很像你母亲,容貌模样和行事风格都很像。呵呵。”宁宁话里有话。   正噎得顾枫母女没话说,突然见宁欣明显两眼放光看向门口。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正走进来,颀长帅气的身材,果决从容的步履,仅仅这一姿态便足足展示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似乎故意很低调很安静,但是强大的气场奔涌而出,已经无意间引得一席众人纷纷侧目。   顾枫不用抬头,已经感知得到谁来了,心狂跳起来,悲伤也跟着涌动。 ☆、强势(三)   肖罗宇目不斜视走进宴会厅,已有侍者引他到肖济旁坐下。宴会的主桌上均是各大家族各大总裁各大势力,当家主事人和他们的共同经营者、接班或者即将接班的继承人同坐一处,比如宁公和女婿赵乔,顾江尘和顾江波,陈汉生和陈瑜,肖济身旁的位置一直空着,自然是肖罗宇的。   肖济话语责备,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过的讨好:“你怎么才来呢?宁公的宴会也迟到啊。快先赔礼,然后吃点东西。”让众人好不诧异。   “宁公,各位,对不起,我来迟了。给各位拜年,新年吉祥,恭喜发财!”他马上起身端起酒杯先干为净。   “不妨事,晚些就晚些,大家聚聚也只为闹闹开心。你难得在H市过春节,快坐下用餐吧。不知港式风味的春节菜品你习惯吗?”宁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很好,谢谢!”他今日易了容,所以没有表情,口气确是谦恭的。   “宇儿,这次回来会多住些日子,济庄还有赖他的经营。”肖济不无自豪。   “听闻就前几天,济宇公司已经拿下了九龙那块热炒的地皮。肖兄,你的二少爷要不要这么能干啊。记得留我们几块肉吃哦。”马上有人开玩笑说。   “济宇仰仗各位的提携才对。”罗宇谦逊地说。“今后,各位有什么需要济宇效力的尽管吩咐,罗宇愿做鞍马劳顿。”   “二少爷真是会说话,难怪那地皮就你谈下来了,让我等眼红的很。”有人打哈哈。   陈汉生冷笑着问:“肖少主果真离开井上庄园了?道上还风传你要离开江湖呢,还有不少势力搜索你的行踪,怎么你却堂而皇之地呆在济庄了。那么是依旧在道上混了。”直截了当地戳到他的痛处。   他的声音未见一丝起伏:“陈老板称呼错了,少主这个称谓,肖某既离开了井上庄园,万不敢再用。至于传闻,既然是传闻,您认为需要信么?”如昨的强势和不露痕迹。陈汉生吃了个瘪。   那边赵宁欣自他进门落座,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身材这气质这风度绝对是鹤立鸡群般出类拔萃,稍一动作就让人着迷。看他坐在肖济身边,兴奋地推了推肖驰,问道:“他是你哥哥?”   “对啊,是我二哥。”肖驰得意:“气度不凡吧。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不用,我自己去。”宁欣说完起身就向主桌走来。   宁欣的举动着实惊着了众人。只见她飞快地走到肖罗宇身旁,脆生生地开口道:“肖先生,我是Eva,赵宁欣,宁静的宁,欣赏的欣,认识一下呗!”   其实肖罗宇来迟了,是因为早晨日经一开盘,他一直在追踪和研究这小半天的大盘走势,关注井上财阀的起起落落。他想着不要贸然给井上靖打电话,以免让他们不安,还是稳住心神,自己先期注意动向,然后再与他们沟通,毕竟他已经不再是井上庄园当家的少主。   他的心思全然在那个上面,来参加宴会就是应酬,进门也只是做足应景的功课。谁成想突然蹦出一个女孩,站到他面前,并且这样自我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他抬眸,望向眼前的红色人影。那是一张生机勃勃的脸,漂亮大气,眼睛炯炯有神,目光正牢牢地定在他身上。   只见他抬眸一望,美目灿若星河,深邃悠远。宁欣骤然失神,未及听到他回复,就激动地说道:“你的眼睛长的好漂亮啊。”   “这是我的外孙女。”“这是我女儿。”座位上的宁公和赵乔惊讶宁欣的大胆举动,马上齐齐开口介绍。   “哦。赵小姐,幸会。在下肖罗宇。”他垂下眼眸,平静地回复道。   “肖——罗——宇!罗列的罗,宇宙的宇?”她慢慢地念出来。他淡淡地应了声“恩。”   “我二十一岁,现在美国加州读大学三年级,喜欢周游世界,刚从巴西回来。你呢?”她兴致勃勃,热情不减。大胆到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他一愣,他知道他的易容遮挡不了眼睛,但是已经改变了他的面孔啊。即使他再招惹女生,却是极少有人这样的场合如此直接大胆。   “对啊,就是问你,你多大了,做什么?”宁欣嘿嘿笑了。“这桌上除了你我都认识了。”   “我在济宇公司做事。”他冷淡地回了几个字。   “呵呵,这样的场合不方便说,也是,当着这些长辈不太好。那这样你留个手机给我,过后我找你玩吧,我们好好聊聊。”宁欣丝毫没有女孩的矜持,仿佛在她,这就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情。   宁宁坐不住了,疾步走过来,唤道:“欣儿,大人们在聊生意,你回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知道,妈妈,我要到电话就回去。”宁欣居然落落大方。整个宴会厅都看着这里,已经有人忍俊不禁。   “欣儿,这样很没有礼貌。”宁宁低声斥责道。   女孩很委屈:“您知道我向来想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就会做什么。他很独特,我不能和他做个朋友吗?”   宁公微笑道:“罗宇,你不要见怪,我这个外孙女从小特立独行,从9岁起在美国读书,到14岁就是一个人住在美国,所以行事率性而为。她只是喜欢交朋友而已。”   变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罗宇怎样应付。肖罗宇不是等闲男人,他不会顾及女孩的面子,很坦率地回复道:“对不起,赵小姐,我刚巧对交朋友没什么兴趣。”   等闲的女孩听到这样拒绝的话,早无地自容,起码觉得难堪,会立刻离开。赵宁欣也确实不是等闲的女孩。她“扑哧”一声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有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有办法搞到你的手机号!我要和你交朋友,这样才有挑战性!”   早有人憋不住笑起来。陈汉生对宁公讲道:“宁公,我看你这外孙女对肖少爷很有兴趣呢!肖少爷也是不可多得的黄金单身汉,不若趁着肖济在这,两家合计一下可能性,订个亲那是喜事一桩,新春佳节喜上加喜。”   “这样的玩笑可不要乱开啊。”宁宁不满地反驳。“江尘,宁欣和顾舟可是订过娃娃亲的,是吧。”   逼得江尘回了一句:“那是儿时的玩笑。”他心里知道肖罗宇一到会有波澜,万千准备没有想到在这里额外生了枝节。原来觉得宁欣搅进来很好,正冷眼旁观他们斗嘴,谁料宁宁一句话就引到他顾家身上。   赵宁与肖妍交好,肖家女儿清清白白,依着宁肖两家的情分,娶回个媳妇也罢,但是这个宠在手心的小公主,要嫁给江湖大哥就另当别论了。宁宁一定是不愿意的。陈汉生搅混水的本性一点不会改。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依然如此。   宁宁得了江尘的认可,立即说:“刚才还在拿这玩笑,我和晓逸逗趣,要张罗着欣儿和小舟的婚事,这丫头都不依。这才见了一面的……”   “妈妈,你错了。有感觉的,不一定是见过几次面啊,一次就够了。”不期然宁欣开口了,宁宁惊的目瞪口呆。不止她,大家都被她的行为和话语震住了。   肖济多想攀上宁府的高枝呢。他与顾家有过节,不喜欢罗宇和顾枫交往,但是绝对愿意娶到名门望族的千金做媳妇,宁家是再好不过的门第。宁欣又表达的如此直白。   肖济还不赶紧顺杆儿往上爬!他一清嗓子说道:“宁公,我觉得令外孙女与犬子有缘分……”   “欣儿不是那个意思。”宁宁又说。   “我是这个意思。这男人我看上了,要嫁也没有关系啊。如果一定要通过婚姻才可以进一步了解他感受他。我可以嫁给他啊。”宁欣坚定地说。   “欣儿,你胡说什么呢。”赵宁冲过来拉她:“你根本不了解他这个人。”   “他吸引人就够了,我想了解他就够了。”宁欣耸耸肩,摊开手,急切地说,对阻拦的亲人们十分不解。   “宁公和赵先生的意思呢?”肖济马上询问坐着的两位。   宁公和赵乔正在为难,沉默的肖罗宇开口道:“父亲,我的婚事您不用替我擅做主张。”   “难道你不愿意么?你单身,三十了,该成家立业了。赵家小姐模样好性情可爱,对你有意思。这些还不够?”肖济温暖的声音让他诧异。   “我没有想再婚!”他故意把再婚说的响亮。   “你三十了,有这样年长,成熟沉稳。你结过婚呢,阅历很丰富。”宁欣对他的一切都兴致勃勃,完全从欣赏赞叹的角度去解读。   这女孩率真,其实肖罗宇从她的表现里对她并不太反感,所以抛出婚史想打消她盲目的兴趣盎然。可是她果真很奇特。   肖济笑道:“人家大小姐不在乎你再婚!”   闹剧够了没有。罗宇有些忍无可忍:“父亲,我不想结婚。”   “没关系,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宁欣俏皮地:“罗宇,好不好?你会发现我很有趣的。比如我独自闯过亚马逊丛林,遇到过蟒蛇,比如我登上过阿尔卑斯山,比如我在非洲草原和狮群合影……”   “你和他倒真是登对。”赵宁无奈地解嘲:“他驯养豹子当宠物。”   “你养豹子吗?我超喜欢食肉动物呀,一会儿你带我去看豹子好不好?”宁欣两眼放光。“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你这么美的一双眼睛,这样有型的身材,你的脸怎么会如此平板,还没有表情,我知道有人会易容术,你有没有?”   这女孩果然奇特。很纯真很纯真的目光看着他,干净的渴求的让人不忍拂意。她无所顾忌地缠着他问:“到底有没有,你告诉我吧。我好奇,会睡不着觉的,要不我自己试一试揭不揭得下来,行不行?”她已经伸出手,肖罗宇微微偏开头,好在女孩的手停在半空,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 ☆、强势(四)   顾枫一直低头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曾经多少甜蜜的片段划过她的脑海,他与她的最初相识、柔情相恋、缠绵相思、伤痕累累的分手……   如果当日她依了他的坚持,与他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去圣维塔大教堂举行了仪式,那现在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她会冲过去拉开宁欣吧,告诉她这是她的男人。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有了这个如果,也许就没有所有的后果。其实在布拉格,肖罗宇恐怕已经预见到了,回到H市他们面对的便不是两个人的婚礼,是她太天真。   只是这男人,她真的还想嫁么?顾枫反复地问自己。即使对他那天的话如此失望,她不还是放不下么?而他呢,她说分手,他便放下,她病,他没有讯息,甚至他进门来这半天也没有望过她这里一眼啊。这男人身边时刻都会有投怀送抱的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还要一个玩腻了的不识抬举的她干什么呢?   心里纷纷乱乱,身上也忽寒忽暖。大病初愈的她,坐了这么久的确又累又乏。她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住,装作若无其事地坚持住。   晓逸、顾舟刚刚看到宁宁将话引到顾家身上,不禁注目那边接下来的情势,肖夫人、肖驰、肖妍关心肖济要与宁家联姻,其他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看那边剧情的发展,没有人特别关注顾枫的反映。她伸手取了桌上的果酒,倒了一杯,慢慢地浅酌。   尤优紧盯着宁欣和罗宇的情形,眼见宁欣逼迫更甚,一咬牙起身走近顾枫,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你过去帮他解个围。”   顾枫抬起微醺的眼眸,冷冷扫她一眼:“你是他前妻,你该去呢。我是谁呢?情人不情人未婚妻不未婚妻……”   “顾枫,你真就看得下去?”尤优不满。   “你多强大啊,已经赶跑了我,现在需要你再去斗一个新的小三儿了。”顾枫嘲弄地。   “这不是斗气的时候,你快去!这丫头这么死缠烂打下去,他更无法脱身。”尤优拉她的胳膊。   顾枫执拗着不动:“我不管,要去,你去。”   如果不是因为肖罗宇最近根本不理她,不得不面对时充满冷漠的敌意,尤优早就上前去了。她是直脾气,忍不住对顾枫低吼道:“如果我能过去,我会求你去。我就看不出他喜欢你什么,你关键时刻就是缩头乌龟,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是个累赘……”   “我们不是已经如你所愿分手了么?你还假装什么慈悲,让我恶心——”顾枫愤怒地回敬道。   尤优情急拉起顾枫的胳臂,就要推她过去。顾枫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醉了,奋力挣扎,不肯起身。尤优力气大直接拽起她来。撕扯之间,顾枫身子一软,再坚持不住,向下滑去。本来尤优和顾枫低语,顾舟不便掺和,却见她俩声音渐高,说着说着撕扯开,顾枫就要滑倒,顾舟反映还算快,一把捞住妹妹。   站在肖罗宇眼前的人儿,娇憨调皮生动有趣,不为世俗牵绊,是个真性情的女孩子。那曾有些像当初的顾枫,他心驰神往,只是那段情如过往烟云,消散得让他抓不住。   不过这样放得开的女子,肖罗宇确实没有见识过,有点意思。见他始终抿嘴不语,宁欣笑了,一摊纤手:“被我缠烦了吧,那把手机号码给我,我这会儿就不缠你了。”   那边顾舟的惊呼响起,主桌人都不免循声望去。“有人晕倒了”,“顾枫晕倒了”,七嘴八舌的声音传过来。   “顾枫,她不是病了么,今天应该不会来。”这是肖罗宇的第一反应。顾江尘已经起身离席匆匆走过去。宁公和宁家人也着急地跟了过去,宁欣便也张望着凑了过去。   人聚得多起来,宁公吩咐下人:“赶紧先扶枫儿到沙发上躺下,快请医生来。”顾舟马上抱起顾枫要走。   肇事者尤优一脸惊讶,半举着两只手,似乎没有搞明白顾枫怎么就突然昏倒。“你对她做什么了?”晓逸怒气冲冲。   “没有……只是……拉了一下……”尤优有些无措。   肖家人刚刚也没在意发生了什么事,茫然而惊慌。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肖罗宇愤怒而冷酷的声音响起,尤优一个机灵抬眼看向站在人群外围的他,下意识地辩解:“罗宇,不是啊,只是……”   “你闭嘴!”他恶狠狠地叫道。   宁欣惊诧回头,肖罗宇站在他们身后,双眼喷火像要吃人,让她陌生而悸动。   这时,顾舟怀里的顾枫动了动,好似半梦半醒,众人见她动了,安静下来,却听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宇……”很轻却很清晰,又好似完全无意识。   就这一声,揪起肖罗宇暗沉许久的心。他推开众人,一个健步跨过去,手伸向顾舟,命令道:“把她给我。”   顾舟如被催眠一般,松开手臂。罗宇小心翼翼地接过顾枫,低磁的声音很动人:“我在!”他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凉丝丝的,闻到她嘴里呼出的是酒气,他心疼又无奈:“你又不能喝酒,为什么喝酒?我们离开,我带你离开。”   他抱着她往外走,顾江尘威严的声音响起:“喂,她是我顾家的千金小姐……”   肖罗宇身形一停顿,淡淡地:“我照顾她醒了酒,好不好?明天一早就送她回来。您放心,我不缠她。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守诺!”   就这简短的几句话,淡淡的,却充满宿命的感伤,听者心酸。江尘竟一时无语对答。 ☆、强势(五)   肖罗宇抱着顾枫上楼开门进屋,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给她脱去鞋子,盖上被子。一落到床上,顾枫就如到了家一般,轻轻翻个身,蜷缩一下,找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酣然入睡。   因为喝了酒,她小脸红扑扑的,越发映衬她的脖颈晶莹玉白,长发披洒在枕上,她美的销魂。罗宇就坐在她身旁,眼睛一瞬不眨地瞧着她。在他心里,还是喜欢她。那么怎么办?小枫,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枫醒来时,室内暗暗的,窗帘低垂,天应该已经黑了。她一时辨不清自己在哪里,最后的记忆是在宴会上与尤优起了争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觉得口渴的厉害,支撑着往起爬,身子软头昏沉,爬动竟然比较费力,胃里本来火烧火燎的不舒服,这样一折腾,忍不住张开“哇”地吐出来。   肖罗宇在客厅听见声音,马上冲进来,打开壁灯,看着狼狈的顾枫,慌忙近前:“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没关系,来,我抱你去洗洗,这里我来收拾。”   顾枫蒙蒙的眼神看着他,好半天才反映出这里是金尚公寓,面前人是肖罗宇,心里更加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她人已经被他抱起来送进浴室。他忙着帮她漱口,给她放洗澡水,然后转身扶住她要帮她脱衣服。他的手在解向她的衣扣时停顿住:“你自己来吧。自己洗澡行不行?”   似乎不太行,但是好像有他在也不太好。于是她点了点头。肖罗宇刚出了浴室门,就紧靠在墙壁上,来自身体的反映如此强烈,让他有些羞愧。好容易强压下冲动,浴室里传来“啪”的一声响。他唬了一跳,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她已经脱了衣服站在池边,一大瓶浴液摔得粉碎,浴室里氤氲着水汽和浓郁的薰衣草香气,她的胴体非常完美,凸凹有致,比他第一次见到时要多了些成熟和丰腴。那年她十八岁,转眼近四年。   她垂着头呆萌呆萌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浴液,似乎无限惋惜,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正面对着怎样的男子。肖罗宇本身就是敛尽锋芒的“食肉动物”,她却无意间一再地拨/弄触发他的本能。   根本克制不住,他就不想克制了。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要她,怎么了!   她愣神间已经被他抱起放进浴缸,他喉咙里咕噜一声,嘶哑性/感地:“我帮你吧,看来你一个人不行。”   就是这样帮么?肖罗宇将自己的湿衣服湿裤子抛出浴缸。她喝了酒确实反映迟钝,等她有所反应时她人已经在他的身下了,在他磅礴的动作里,然后她的酒全醒了。水一波一波地荡漾出浴缸,铺满地面……激情蔓延……   顾枫知道自己不仅仅身体欢喜,心也喜欢。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于是闭上了眼睛。他抱着她,感受着余波荡漾,水波轻轻地滑过他们的身体。这样的缠/绵为哪般?纠/缠在心底的结,是爱的网,也是理不清的伤。   肖罗宇多么不舍离开,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很低俗的错误,她一直忌讳的他们之间原始的吸引力。虽然刚刚的接触,他知道她与他一样渴求,但她一直闭眼不语,一定心里还有芥蒂。   他直起身躯,尴尬地低声说道:“我先出去收拾一下,再抱你出来。”   男人迅速出浴裹上浴巾,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残片,然后走出浴室。顾枫仿佛才喘口气出来,头仰靠在池边,手缓缓地划过还滚烫的身体。她首次承认了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那就是,无论她的心怎样矛盾,她的身体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甚至依赖了这个男人,就如吸食了罂粟一样上瘾。   他那天说的话闪现在她脑海,“如果你很在意,却又不想离开我,我不介意你找个忠实干净的伴侣……”她突然觉得他很了解她……让她想哭。   肖罗宇去而又返,他已经穿戴齐整,手里拿着浴巾俯身在池边,温和地:“洗好了吧,我抱你出去。”   “恩。”她低低地答。   他用浴巾裹紧她,抱在怀里走出浴室。她喜欢在他怀里的感觉,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靠着他有力的肩膀,安全舒适又让人心动,这就是一生的港湾啊。   床铺已经焕然一新,他将她放在床上,取出一件白衬衣:“这里没有女生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穿我的衬衫……衣服我帮你洗好,明早就会晾干。”   要不要这样体贴?她有点醺醺然,马上说:“我自己来。”   “我来吧。我答应你爹照顾你醒酒。”他轻语。   “我爹知道你带我回来了?”她接着问。   他背转身正要走开,“明早送你回去。仅此一晚。我很珍惜。”   他走过去的背影高大帅气,让她莫名地忧伤。她不知他怎么说动父亲的。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病不起,父母兄姐亲人陪伴左右,言语间的不是劝说更像劝说的说辞,全部都是她能迷途知返很正确,一定要再找个世家子弟做丈夫。江一帆常常出入顾宅,待她亲切温暖,如兄长如伴侣,关怀备至,全家人都觉得如果他们能够复合那是上上选择。   但是她在心里就是无法忘记他,甚至想着要去忘记他,都会觉得怕,不,她是很想他。穿上他的衬衫,在他的气息和味道里,她能感受从心往外的愉悦,越发坚定她想他。   “头还晕不晕?”她的沉思中,他已经再度回到她身旁,手里端着一碗汤:“我下午煲了醒酒汤,你喝一些。胃里空不舒服,一会儿我煮碗面给你吃。”   他体贴的有些不像他。她好想说“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怕自己就缴械投降了。投降了,她又要回到患得患失的怪圈里,纠结的不像她自己。他们又要面临一堆的问题,她会给他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和烦恼。他们在这世界上没有归属和容身之地。   可她不想就说出口,她享受这样的相处,与他在一起每一分钟都值得珍惜。   她端着碗,慢慢地喝下汤,清了清嗓子:“我好多了。谢谢你。”   “来坐在床边,我给你吹干头发。你再躺下休息。”他已经不由分说,拉过她,打开吹风机,发丝在风里飞扬。他动作娴熟从容,很有美感。   她乖乖地坐着,任由他摆弄他的发,一边诧异一边甜蜜,这感觉真的很好。吞下去的是裹蜜的刀锋,即使流着血也是甜蜜的心甘情愿。   他们谁也没有再讲话,就听着吹风机嘶嘶地吐着风气,暖暖的忧伤…… ☆、强势(六)   这一晚,对他与她来说都隽永难忘。   她记得,他煮面时,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他的身影永远那么从容不迫,动作永远那么优雅迷人,煮个面也可以那么帅。   她记得,他们坐在桌旁一起吃面,和在英国时一样,他喂她她喂他,只是不再调侃说话,两个人默契十足,无言的一顿面食吃的有滋有味。她的馋猫形象再次深入他心,吃完面她的唇边粘着一小块儿面条,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煮的面真的很好吃。他什么都好。   于是他抱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抬手想去拿下她唇边的面条,突然就愣了愣,直接迫近她伸出舌头将面条舔进嘴里,嘴唇轻轻地游到了她的唇瓣上,很轻地试探了一下,见她仿佛甜丝丝地等待着,便长驱直入,纠缠更深。他捧着她的脸,她搂着他的颈子,两个人吻的昏天黑地。忘记了身外的世界,忘记了彼此间的沟壑,忘记了未来的离难,只剩了彼此的相拥相依。   肖罗宇抱起女孩走进卧室,轻放在床上,一颗一颗咬开她扣子。他吻遍了她的全身,吻她的颤栗和激情。这一夜,他们狂放到底,是否因为仅此一夜,他们格外珍惜。要尽彼此以后,他们累极了,相拥而眠。   很早,肖罗宇就醒来了,脑子里转着一堆的事情,昨天没有看日经最后收盘多少,井上庄园走势如何?他该起床去看一眼。大屿山的一批货有些冒险,他还是应该这一两天趁着假期有空亲自去探探虚实……   他的怀里顾枫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生怕他跑了一样,她粉妆玉琢的脸蛋,眉眼弯弯仿佛在一个甜美的梦里。他立刻放弃了起身的想法,拥着她,凝视她,也是一种满足。这一生竟是心心相系的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儿了。   顾枫缓缓醒来,晨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睁开大大的眸子,身旁的男子正在看她,美眸充满宠溺的爱,那绚美那深情让她不敢直视。她垂下眼睑,有丝慌张。   他捕捉她的神情,心底有丝苦涩,终于开口道:“我倒杯水给你,然后吃上药。”   “不,不是——”她慌忙打断。   “不是?”他的声音有惊喜。   “也不是。”她哭丧着脸,怎么表达她的矛盾和两难。   “那是什么……你说,我都依着你。”他温柔至极的声音,磁性完美。   她抬眸看向他,深深刻刻,手轻抚上他身上的疤痕:“你不要再受伤好不好?我会很心疼。”   “我知道。我答应你。”他眼神中流淌的都是柔情。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沮丧难过。   他轻吻上她的鬓角,低低地:“怎么呢?一早晨的,开心快乐才好。一切都会很好,是不是?”   “我会不想走,会不想离开你啊,哇——”她终于放声大哭。   “小枫,枫,枫——”他慌了:“别哭——”   “你——让——我——哭——哭——够——就——好——了——”她越发放声大哭。   他很想说,不想离开就别走了。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痴人说梦。他们纠缠了这么久,他可以很强悍跟坚定,那是因为他吃过太多的苦、走过太多的路,他没有更多亲情可以挂念,他也没有什么世道不能忍。而她不同,她出身高贵优越,最难割舍的就是亲情,他们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道德观差异巨大,所以一旦他们在一起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会心有起伏。   他不能为了自己留她在身边。他必须理智地给她决定,那才是对她负责任。   他只是给了她宽阔的肩膀让她肆意流泪。   她终于哭够了,抽噎着:“你是不是什么都放得下啊。”   “为什么这么说?”他用手抹去她的泪。   “我病了那么久,你怎么也不来看我。”她原来在埋怨。   “我不知道你病了。”他内疚地道歉:“还是前天听小囡说起你病……我没有想到你昨天也会去宁家赴宴……”   “在你,真的是女人如衣裳。”她低低地叹息,不知是恼他还是恼自己:“是我自己不好,我陷得太深,既然不合适,我就该慢慢走出来……”   她总是这样想,他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心里闪过难过,可是,在他,没有什么打得倒,没有什么过不去。   他突然沉默了,她心下擂鼓:“你生气了?其实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忍不住不怀疑不吃醋,忍不住要使小性儿,我忍不住,我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爱哭,我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就放手,我从不犹豫从不自卑,但是……”她说着又想哭。他大手掌轻抚她的背脊。   好半天,罗宇失落地说:“其实,我有去过你家巷口,有时车会停在那里,希望你能走出来……只是常常会看到江一帆进出。小枫,单纯从朋友角度,平心而论,你更适合和他在一起。”   他很理智。   “你为什么要和我家里人的想法一样呢!”她愠怒。“我又没要和他怎么样?”   他恢复了淡淡的神情:“世家子弟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我出身草莽,没人教导我如何长成谦和友好善良温文尔雅的好青年,我有些坏毛病根深蒂固。不过这一张皮相长的好,我只是吸引人而已。你喜欢我,就和我玩玩就好了,不必太认真。玩过了,有一天你就觉得我没什么意思了,然后我们就不用再联系。”   她讶然看着他:“你还是生气了?我不是玩玩就算的……”   “那你就试着玩玩就算,不就好了。”他故意生硬地。“我们起来吧。出去吃早餐,然后,我送你回去。”   “罗宇……”她委屈,不知两个人之间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有了别的女人啊,所以你对我不再是那样——”   他登时黑面,一早晨是她在无理取闹好不好?居然还会污蔑他又了别人。他切齿道:“你说什么?”   “你这些日子不理我,真的是又有了别的女人?”她吸鼻子。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沉着脸问。   “这个怎么可以试?”她沮丧。   “可以试。”他一本正经,直截了当地进入了她。她完全没有防备,倏然惊叫。经过昨天一夜的疯狂,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很快就累了。他审视她的小脸:“我有别人,我会这么饥渴?!”   “我们,是不是只有这个?只合适这个,其他的呢?”她力竭掩面。   她的质问他怔了,随即犹如受辱,惊跳下她的身体,大声吼道:“顾枫,你真是够了!”   她不语,静静地躺着,她等的就是他的怒。   半晌以后,他平复了心情。牵她洗漱,换好衣服出门。H大旁的茶餐厅,他们一起用早餐,他依旧体贴入微地照顾她。他们不再讲话,仿佛彼此都知道是友好地告别。   他载她驶往顾宅,车子泊在巷口。从前,在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车就泊在这里无数次地看见过她……   “你进去吧。好好休息!祝你幸福!我走了。”他低低地讲。   她沉吟片刻,果断地从颈上取下护身符,放到他手上:“这个是老和尚开过光的,特别灵,能保佑你一生平安。送你啊,不许不收。”然后飞快地开车门,跳下车去,转身走开。   他顾不上喊,她已经消失在顾宅厚重的大铁门里。   肖罗宇看着手上的凤凰,心内最后的希望也掐灭了,她是真的要离开,难道他还曾经有期望?不,不该有!即使剖腹割心也必须离开她。   进了大门的顾枫,再也撑不下去,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手臂泪如泉涌,只是流泪无声无息,天不知何时飘起小雨,难道是上天明白她的心情。我用胡搅蛮缠激怒你,用锋利的话语刺伤我们彼此,唯如此你才能真的放下“可恶”的“不识抬举”的我,既然在一起成了彼此最大的包袱,既然彼此已经给不起幸福,不如彻底相忘于江湖。   我的爱人祝你平安幸福。 ☆、强势(七)   大年初二,又下起冬雨。宁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神思乱窜。怎么是这样的呢?长到二十一岁,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接触过的男生也不少,英俊的、有才华的、体贴的、幽默的、聪明的、坦率的……各式各样,她好奇过,也被吸引过,但是没有一个人让她有过这般挂念的感受,简直就是坐立不安。那些后来都成了哥们、朋友,而这个人只见了一面,她却渴望与他能有些交往,甚至更长些,最好是一辈子。   瞧他昨天对顾枫的温柔细腻,她简直妒忌了。宁欣甩甩头,拍拍胸口,安慰自己道,不,她对他只是好奇,他只是吸引人,因为神秘而让人动心罢了。   好奇和心动,还有什么比这更强大的驱动力。既然如此,她索性去找他吧。   肖罗宇的车子在雨里停留了一阵,他就呆呆地坐着,缅怀哀叹似乎都算不上,就是给自己一段空白的释放。他恭敬地将她的护身符戴在了脖颈上,然后驱车离开。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却也必须放轻松。   大屿山包金牙听说济庄的豹二爷亲自来了,受宠若惊,当然是惊的成分更大。这笔生意是一个月前肖驰谈下来的,那位三爷狗屁不懂还装蒜,口气不小却无能,对那个草包,包金牙本想以次充好蒙混过关,自己大赚一笔。谁成想到要交货时,居然听说济庄当家的豹二爷回来了。他就起了一头包,想着赶紧拿正经货补上去,可是一则交货的时间已经到了,要凑齐他可也要费些周折,二则他贪图小便宜,还抱着侥幸心。   豹二爷已经到了门口。包金牙马上迎出去将二爷请进正堂。寒暄几句后,肖罗宇就直奔主题:“我们要的货后天到期。包爷已经准备好了吧。我想亲自看看。”   “好了好了,只是都在仓库里备着呢。二爷这会儿要看可能不方便,您看这雨越下越大……”包金牙没说完,就见肖罗宇的脸已经沉了。   “自然,二爷冒着这么大的雨从市区来,该看看货。”包金牙马上改口道:“我让人抬过来。”   “不用了,我亲自去仓库里一箱一箱地看。”肖罗宇起身。这批货是供给特殊渠道的,对济庄也是三天后交货,如果出了差池,钱是小事,信誉可就没了。肖罗宇向来知道包金牙滑头,重要的货源他一定不会倚重这种人,但是肖驰无能啊,这两个月里烫手山芋他不知留了多少下来。   包金牙心里打鼓,还是强撑着:“那就有劳二爷了。”   仓库大门已开,货箱也打开了。肖罗宇走近前,在前面的两箱里分别抽了3把枪检视,都是正宗的好货。他的眉目渐渐舒展。到了第三箱,他抽了5把枪,包金牙开始紧张。到了第四箱,他随手抄起一把,包金牙出了一头冷汗,脸上却保持着讨好的微笑,他抱着侥幸,心说这是高级A 货,国际市场价格也不便宜呢,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果然肖罗宇并没有说什么,放下了这一把,又抄起一把,如此这般,这一箱里居然抽了6把枪来检视。第五箱打开,他依旧检视了6成的比例,第六箱,他检视了全部。此刻他正在端详着握在手里的最后一把枪,似有所思。   包金牙偷眼瞧着他素无表情的脸,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好腆着脸问道:“二爷,可还满意?”   “你说呢?”   “我这么好的货,二爷自然是满意的。”他斗胆说道。   一只冰冷的枪已经抵在他的额头,肖罗宇冷笑道:“你觉得二爷我是玩玩具枪长大的是吧。爷我给你个机会,你倒不思悔改!”   “二爷,不是,这真的是……”包金牙还想狡辩。   他的枪抵的更紧,冷冷地:“你这里前两箱是真货,从第三箱起就掺了A货,按照30%的比例装的,这是A货惯例,可恨的是你在后三箱里居然还掉包了真货,60%都是A货,对吧。”   这主儿的确精明过人。包金牙求饶道:“二爷,那我也是被人家骗了,我——”   “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谎,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他扣动扳机,包金牙吓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爷,饶命,我不敢!我补上我有货,我补!”   这是肖罗宇要的结果,还有三天交货,要凑齐这些数必得靠包金牙填上。他一把拉起老包,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行,就这么定!你给我补好!否则,你等着我平了你的买卖!”最后一手重重地拍在包金牙肩头,老包痛得直咧嘴。   他不动声色往外走去。身后有声响阴风袭来,他轻巧一躲,子弹偏了,他转身间袖中的飞刀已经抛出,动枪的人喉咙中刀已经断气了。   包金牙吓瘫了直接跪行到他跟前,求饶道:“二爷,那是他不懂事,我可不敢,我不敢……”牙齿打着磕绊。   “一掏出枪那刻就已经慢了,慢即是输。就凭你这些乌合之众,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我过招呢!”他冷冷地:“凑齐好货,明日就给我送上门,再出妖蛾子,二爷我不吃素!”说罢扬长而去。   返回金尚公寓已经下午四点了。出了电梯口,肖罗宇看到在门前盘腿而坐的赵宁欣有丝惊讶。   宁欣正在低头玩手机,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因为等待的久了不耐烦。她眼睛余光看到一双皮鞋,上面溅了几点泥浆,往上瞧去一双修长的腿,她激动地一跃而起:“你可回来了,肖——”   抬眸间望见是一张绝美的脸孔,棱角分明,轮廓清晰,剑眉挺鼻薄唇,美目自不必说,脸上每一处无不是精致完美的呈现,单从五官已经长到妖孽般极致,可气质却那般刚毅果决从容冷静……这个是他的真容,她瞬间被击倒了,心狂跳不止。如此绝美的男子,如此出挑的气质,不是极品是什么?   “你原来长的这么……”她难以形容,只好惊叹道:“难怪要易容,这样的面容和这样的气质,太诱惑人了。”   他没啥反应,很忽略她,径自开门。她从惊讶中醒悟,马上拉住他的胳膊:“喂,我从早晨等到现在。你总该请我进去坐坐吧。”   他抽出手臂,略一思索,淡淡地:“进来吧。”   宁欣兴奋地跟进门,自来熟一样坐在沙发上。“我央求肖妍好久,她才肯告诉我这个地址,也只让我来碰碰运气。看来我运气不错,你真的回来了。”   他也坐下来,冷淡地问:“有事么?”   “交朋友啊,你那么有趣,我想看看你的豹子呢,我……”她欢快地说。   “我没有兴趣,赵小姐,请回吧。”这就下了逐客令。   宁欣愕然,不甘心又委屈,是的确实没有人这样直接地拒绝她。可是他不是普通的男人,她隐忍下接着微笑道:“罗宇,你看我等了那么久连午饭都没有吃,外面雨下的又很大,你有没有吃午饭啊?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做饭我们先填饱肚子吧。等雨小一些,我就回去,好不好?”   生机勃勃的小脸渴求地望着他,让人不忍拂意。他没啥心思,也知道饭是要吃的。“那随便你吧。我还有事请忙。”说罢转身进了书房。   肖罗宇打开电脑查阅这两天日经指数走势,不禁大蹙眉头。大盘波动厉害,井上财阀虽然略有调整,但是依旧没有止住下跌的趋势。他将十数家关联公司的走势一同研究起来,又将这几日井上庄园的公开数据一一做了盘点,几日的财经新闻做了梳理。正在沉思间,宁欣来敲门:“罗宇来吃饭吧。”   “你先吃。”他兀自沉思,正在思考其间的关联。   “要凉了,要么我端来给你吃吧。”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孩。   他关上电脑,起身跟着她到了餐厅。香味飘来,她煮了一锅粥,有菜有蛋有肉有干海鲜,看来是他厨房里能找到的原料她都用上了。   她拉他坐下,骄傲地说:“来尝尝我的手艺,很不错的。这是独家秘籍,我的什锦杂烩粥。”   他被动地坐下来,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果然味道鲜美,特别好吃。这一勺吃下去,他倒真的觉得自己饿了。   她紧张地看他的反应:“怎么样,怎么样?”   “不错。”他回了两个字,语调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宁欣已经心花怒放,坐下来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你这人一定不自己做饭,但是对吃喝还一定很挑剔。”   对面的人不接话。他真的不是个能聊天的对象,因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接任何言语的对话。宁欣倒也不生气,心想不急,你肯吃我做的饭就好。心下还小小的得意,于是抬眼瞧他,他的表情居然有着淡淡的伤感,是的,没错,是伤感。   宁欣很惊讶,素无表情的脸孔上这份伤已很醒目,而且必是掩饰不住的,必是她的餐食她的话,让他有所感触。是关于顾枫吗?昨天晚上她缠着哥哥和肖妍讲他们的故事,倒也了解了个大概,他们曾经轰轰烈烈地相爱,到现在却还是没能在一起。这个是他的感伤?   肖罗宇知道从前自己的确不做饭,有美织子和阿正服侍他,但是他天生悟性奇高,只要他想,他自己操弄的饭食味道也是不错的。尤其遇到了好吃的顾枫后,他对餐食便也下些功夫。   昨天他们还在一处吃面,今天他们已经陌路。上次的莽撞分手,虽然没有联络,但他心生希翼,总觉得她还在那里,只等着他去找她,他想待他们都冷静一段日子,然后只要他愿意,她还是会和他纠缠下去。但是今天早晨她明明白白将护身符塞到他手里,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真的该是从此陌路。   从此陌路,这感觉让他想起来不寒而栗。 ☆、强势(八)   肖罗宇不讲话,沉默地喝着粥。宁欣本是十分外向活泼的人,但是见他的样子,知道他定是心情不好,便给他清净,也不开口说话,不去打扰他。既然不能说话,但是没有说眼睛不能看他吧。   这男人的“花容月貌”,当真秀色可餐,不,宁欣觉得比她做的粥味道还要美好。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从发到眉到眼,从鼻翼到唇边,从肌肤到锁骨,从颈项到手指,她觉得这顿饭太值钱了,这样完美的男子她真的是没有见过。   肖罗宇感觉到对面女孩的目光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他懒得理会,快速地吃完粥,放下勺子,淡淡地:“赵小姐,你的粥要凉了。”   他率先开口了,她激动不已,勺子搅着粥:“你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最有韵味的男人。”话是赞美,真心实意,倒不让人觉得轻佻。   他没有言语,她嘿嘿笑了:“我知道一定很多人对你说过这话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你的眼睛是你全身最有魅力的地方,女人呢可以用顾盼神飞来形容,男人嘛,你这双眼睛岂止是有神,简直就是一个深邃的世界,当得起这世间真正的美眸。即使冷寂着也是有内容有韵味的。”她咽下心语“我想知道不冷寂时,柔情似水时是不是更加美不胜收。”她的下一个愿念便是——我想见识见识。   他依旧波澜不惊。   她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你额头宽洁,天庭饱满,说明你有大智慧。你的鼻梁一看就是行事坚毅果断的人。手指修长有力,权势在握,自信爆棚。你的嘴唇嘛,这种薄唇最是风流。不过你最性感的地方是颈项,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是完美到爆的优美曲线,美术学院的高材生一定喜欢画你的曲线呢,能让人心旌动摇……”   她说了这么多,他不打断也不附和,既不微微羞涩也不沾沾自喜,只是冷静地看着她。这男人定力了得。   “你怎么也要有句话吧。”确实有点挫败感,宁欣咕哝一句。   “你吃完,我送你回去。”他冷淡地给了一句话出来。   看来他的心真的不在状态。她识趣地不再聒噪,赶紧吃完粥,然后起身来收拾碗筷和桌面。她是大小姐,干活却十分麻利,一会儿功夫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得干净利落。然后她洗净双手,站到他面前,微笑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一路无言是肯定的。车子送到宁府巷口,宁欣坐在车上甜甜地笑:“我今天很开心。只是,你看在我很乖很听话又给你准备了餐食的份儿上,有空时能不能带我看看豹子?我真的真的特别喜欢。”   她确实不是那么不知深浅地招人烦。那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肖罗宇不好意思拒绝了,终于回复道:“好吧。最近有些忙,等我忙完。”   她也不追问何时,有这个“好吧”就够了。“一言为定呢!”说完,她冲他挥挥手,跳下车去,伞也不开,欢快地奔跑在细雨里。   宁欣奔进家门,宁宁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质问道:“你去哪了?和谁在一起?”   母亲少有这样讲话。宁欣先唬了一跳,随即嘻笑道:“妈妈,我不过去朋友那里玩一会儿,你怎么这个脸色怪吓人的。”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严肃地告诉你,交朋友我不管你,但是他不行。和肖罗宇连一般朋友都不能做!你还要离他远远的。”宁宁大声说。   宁欣睁着大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宁宁。宁宁和缓下口气:“欣儿我知道你独立爱交朋友,恨不得对整个世界好奇。这么多年,妈妈管过你吗,没有是不是?这次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那个男人碰不得。”   宁欣撅起小嘴,依旧笑道:“为什么不能碰?他有三头六臂还是妖魔鬼怪?他能吃了我?”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宁宁轻叹:“你心智成熟,不是个没见世面的小女孩了。其实你心里清楚,妈妈为什么不同意。”   “我不清楚。”宁欣正色地说:“我知道他可能和顾枫有些什么,但是这不妨碍我和他成为朋友。他就像一个宝藏让我渴望挖掘。所以我不同意妈妈你的看法。”   宁宁被实在地噎了一回,直言道:“他的背景不是做正当行业的,临到危险,济庄有的人能全身而退,他是唯一不能的。他行走黑白两道,你要跟着他,到头来只有被人追杀的份儿。你知道顾家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顾枫最后为什么理智地离开他,都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本身就是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宁欣瞪大眼睛看着母亲。不待她反映回话,宁宁继续不屑地说道:“更别说他那个花花公子的性情,玩弄过多少女人都不知道。你昨天见到那个济庄的尤小姐,是他的前妻,刚结婚不到一年就离了。他在日本还有个小师妹与他之间也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情,据说还订有婚约。和顾枫之间更是剪不断理还乱,顾枫因为他离婚,名声在H市名媛圈中有多坏你知道吗?这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风流韵事。还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更不知道有多少。他做生意无往而不胜,有一条就是依靠女人上位,你根本不懂。他在日本贵妇圈里是出了名的……”   “妈妈,你不要说了,太恶毒了!”宁欣忍不住大声反驳道。“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是你太天真了,孩子。他那个外表那个性情,如果要追求你想玩弄你,简直易如反掌,你根本躲不过。他喜欢追求名门贵族家的大小姐,然后依靠她们上位得到其家族的利益。他因为顾枫从顾家得到多少利益呢。顾枫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真的会身败名裂的,到时所有的男人都会视你为玩物。这世上的傻人只有江一帆一个,你以为你有这个运气,顾枫在被他玩弄丢开后,还有一个备胎等在那里啊……”宁宁恨恨地。   宁欣从不知母亲能说出这样刻薄无情的话,她捂住耳朵,大叫道:“妈妈,我不要再听了!简直不堪入耳!”   “我是为你好!”宁宁生气地说。“你以为你见过世面,独立得很,你根本很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他现在对你不过欲擒故纵罢了。”   “妈妈,你太过分了。”宁欣实在不能忍受,转身跑出家门。   “喂,你去哪里?”宁宁在她身后喊。   宁欣跑出花园,跑出了大门,只觉得胸中撮着一团火要将她烧成灰烬,即使倾盆大雨也浇不息她的愤怒。那个男人是她的朋友,她花了一个下午好容易建立的友谊,在妈妈眼里倒成了他别有用心,她必须远离之。凭直觉,她也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她对人有起码的判断好不好呢!   天逐渐黑了,宁欣在雨里跑了很久,实在累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停在了金尚公寓的门口。这是真的着了魔了。   敲了许久的门,就在宁欣近乎绝望之时,门开了。肖罗宇看着门外站着的女孩,浑身上下全部湿透,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着他,倔强地嘴角微微上翘,声音带着犹豫和祈求:“我和妈妈吵架了,从家里跑了出来。我实在走累了,发现走到你这里来。我在H市朋友不多,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呢?”   这个场景,起码现下确实不太好拒绝。肖罗宇闪开身体,让进宁欣。女孩看来是受了些刺激,不复有下午的活泼,呆呆地站在门口。   他不得不提醒道:“你先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了,不要着凉。”   “哦。”她还是有些呆,往左转身又转回来往右去。   他伸手往左边一指,说道:“浴室在卧室里面。你先洗澡吧,我这里没有女生的东西,你可以先穿上浴衣。我出去一下。”   “好。”她低头向房间里走去。   肖罗宇下楼,地库里开出车子,到了最近的商场,快速地拣了几件女孩的衣服和用品,返回公寓。   电梯门开的霎那,眼前的场景足以让他血液凝固。门口站着顾枫,门里站着穿着浴衣的宁欣。看到肖罗宇,宁欣如遇大赦,马上指向他:“顾姐姐,他回来了。”   顾枫快速回头,看见他脸上的诧异,她眼光下滑,落在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数个女装衣袋和内衣品牌的袋子。她心心念念的人是这样的。她早晨才离开,不,不,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垂下眼睑,心凉到底,原来连疼痛都不用留。   “小枫——”肖罗宇立即知道这个误会有多大,刚要开口。   “我是来还门钥匙的。”她抛了钥匙给他,扭头就走,等不及电梯,直接奔进楼梯间。   肖罗宇忙将袋子甩给宁欣,紧跟着追了下去。 ☆、强势(九)   从十八层楼梯往下跑,这是十八层地狱吗?顾枫没头没脑地往下跑,大脑空白,只知道往下冲,一路跌跌撞撞。   肖罗宇很快追上了她,拉住她的手臂,她不知哪里来的蛮力,奋力挣脱开,接着往下狂奔。他再次追上去,这次搂住她的腰身,紧紧地制住她的行动,她在他的怀里捶打撕扯,他只是不放手。   她挣扎不开,又不甘心,太激烈地反抗,他知道要让她先平静下来,便也顾不上多想,将她的身体迫在墙上,右手捏住她的脸,嘴唇直接钉上她的唇瓣。   她柔软的唇瓣,迷人的芳泽,虽然早晨才分开,可这一天他已经觉得很漫长。他没有陶醉太久,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嘴里弥散开浓重的血腥味,顾枫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他的唇瓣上,毫不留情。   他分开两人的头,她的唇边一片血迹,在黑暗的楼道里看着诡异,那是他唇瓣的血。他从心里打了个冷战,刚想开口解释。她已经嘶哑但清晰地给出一句话:“请不要再弄脏我,谢谢!”   他震惊地看着她,一时傻了。她却直接推开他,夺路往楼梯下走去。他接着跟上去,挡住她,又不敢太近的动作怕引起她的反感,急迫又沮丧,低喘道:“刚才那个——,对不起,我不是要——枫,你容我解释一下。”   她绕开他,急切地走,他轻拉她:“哎,你小心,不要磕碰着——我们坐电梯吧。我送你!”她甩开。   她依旧不停留地走。他只好一路跟,低声下气地祈求道:“你听我说,我和她没有……”“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说……”“真的不是那样的……我没有……”他解释祈求。   她没有停,更没有听,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大门。   “在下雨呢。你等我开车出来送你。”他急切。她拉开大门直冲进雨幕。他马上冲出去:“小枫——”   门外停着一辆车,车上人看到冲出来的女孩,马上下车撑伞走近前,将一方晴空罩在她头顶。而她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雨幕如注倾泻下来,隔着雨幕看着顾枫冲进江一帆伞下。画面定格,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   肖罗宇喉咙里的“枫”没有再喊出来,他彻底失声,硬生生地收住追过去的脚步,傻呆呆地站在雨里,看着那一双人影,看着顾枫背对着他半靠在那个男人的肩头饮泣。他的世界他的爱情他的希望在那一瞬间迸裂坍塌。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决然转身离开。   “他走了。”江一帆伸出手缓缓地拢过顾枫的湿发。   “我还来找他就是一个错误。我非要把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化成泡影才甘心吗?”她喃喃地,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   如果说看到宁欣开门她还只有震惊,那么后来看到肖罗宇拿着女装和内衣购物袋出现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了。是心被人扔在地上踩个稀巴烂的感觉。浪漫的樱花道,北海道的雪景,恍然似梦的布拉格,梦幻般的婚礼诺言,他让她怎么安放自己的记忆。这几年她到底都干了什么?与他相恋又剩下什么?她觉得耻辱!   一帆扶她上车,一边递她纸巾:“不要再哭了,今天你已经哭太多了,眼睛会受伤。”   是的,早晨离开金尚公寓时,她在顾宅大门旁几乎哭了一个上午,坐在雨里流泪,无法停止,和肖罗宇分手让她难过到绝望。是一帆发现了她,当时他说,我知道家里人给了你很大压力,但是感情是自己的,既然放不下,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去找他谈谈。   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已经和他说分手了。我只是哭一会儿。你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便不语,站在雨里为她撑着伞默默地陪着她。   “你回去吧,不要管我,行不行?”她难受。   “我从你十岁看你长这么大,你说我能不能这样看着你一个人在雨里哭?”他也难受。她是他青春岁月里的最动听的歌啊。   她哭累了,他提议去吃饭,带她离开压抑的家。他们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个下午。顾枫脑子里想的全部是布拉格,在布拉格广场啤酒屋里与罗宇谈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啤酒屋的老板用老式相机给他们拍下了婚纱照……她犹豫了,怯怯地问对面的男子:“如果两个人还有感情,是不是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是的。”江一帆给出了特别肯定的答案。   “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有爱都可以宽容么?”她追问。   “是的。”他再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她卑微地说道:“我还是想回去找他。我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他。”   “那么就回去找他吧。”他继续鼓励她道:“现在么?”   “现在。”她慢慢恢复了她的坚定。   “你不需要打个电话确定一下他在哪里?”一帆问。   “不需要。我知道他不会离开。”她渐渐地眉眼有了欢乐。   这个是爱的力量。一帆默然无语,半晌:“我送你过去。如果他不在,不能留你一个人。如果他在,你留下,我离开。”   一直在她身边如此守候的一帆啊。顾枫此刻想起那番场景,心戚戚然,特别内疚。整个世界仿佛都已变换了模样,不再是最初,也永远回不去。她累了,真的是筋疲力尽。   “我们回家吧。”坐在车里的顾枫终于说道。   顾宅已经开始摆晚饭了。见到顾枫和江一帆进门,晓逸一颗心算落了地。其实今早管家就来回禀说五小姐一个人在大门口哭,一帆马上起身说去看看,这一看两个人都没了踪影。   当时江尘无奈地说:“一帆这孩子还真是痴傻脾气,对枫儿真好。搞不好,枫儿说要回去找肖罗宇,他恐怕都会陪着去。”   “你昨天就不该让肖罗宇带枫儿走啊。”晓逸埋怨道。   “她的心结靠我们棒打鸳鸯不会起作用,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和解决。”江尘很冷静。   “你当真不怕她又跟他去了?”晓逸担忧。   “枫儿是孝顺孩子,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和她讲了那么多,她应该听进去了。这些日子不是在慢慢地好转吗?我觉得你越是限制和绑着着她,不准她与他交往,她或许更加逆反,不如由她自己想明白吧。她自小有主见,很理智,与肖罗宇又纠缠了这么久,我相信她最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江尘安慰妻子。   看来是江尘想的正确,顾枫真的和一帆回来了,尽管双眼红肿,神情悲戚,可总算是回到了家里。   晓逸走近前,抱抱女儿,亲切地:“你大病未痊愈,可别再折腾自己了,看昨天好好地就晕倒了,让我们好着急。”   “妈妈……”顾枫扑进妈妈怀里,感觉很温暖,家才是永远的港湾,亲人才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她其实很幸福。这是那个男人给不了的。   “快去洗一洗,马上用餐了。”晓逸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有许多你爱吃的东西呢。我们都在等你回来,等你们回来。”说罢,十分感激地看向一帆:“帆儿也去换了衣服,下来吃饭。”   饭后,顾枫呆呆地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刚刚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这是她熟悉的家。她曾经拼命要断离的家。当她在布拉格和法兰克福被追杀,是她的父亲重新出山,急切地赶往危险之地救她于水火,不惜将好不容易洗白的平静生活打碎。大哥顾晓讲给她,因为父亲曾经做过的事,他们几个子女童年都不幸,母亲从此落下心悸失眠的毛病。她的选择已经给一家人带来了潜在的危机,他们不能失去她,她也不该再让他们伤心。   更何况她心里的他,怎么可以啊——顾枫紧紧地抓住胸口,泪腺已经干涸,心疼依然清晰。完全冷静下来,她已经能理解,或许他有苦衷,就像他与尤优曾发生的事情一样,也许他与宁欣真的是清白的,但是那个场景终究是她心理上接受不了的浓重阴影。这个男人太招惹是非,他本性里有些东西她永远无法改变。这种滋味她吃怕了——   江一帆轻手轻脚地走上阳台,将外套披上她的肩头。她惊动,迅速回视他。她如一只惊弓之鸟,她真的是被伤怕了。一帆心生怜惜,轻轻地揽住她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没关系,还有我呢。我说过,我会一直在。”   她心内涌出酸涩:“这对你不公平。”虽然大家刻意不让她知道,但是顾枫自己清楚那些所谓的豪门贵族是怎么看她的,她的身上贴着“荡妇”的标签,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好好休息,我们慢慢来。”一帆温和地说。   “我……”她想拒绝。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她唇边一挡:“你现在不冷静,也累了,先别急着肯定或否定,我们来日方长!”   “我们不可以。我不会再——”她还是清晰地说出来。   “你刚刚二十二岁就要否定自己的未来吗?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顾枫啊。”他和煦如常。   “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你喜欢的小枫了。”她转身面对黑漆漆的夜幕黯然神伤。   “你的成长更动人。你始终是我喜欢的那个人,这个从未变过。你相信我么?”一帆的语气少有的坚定。   你信吗?你还信吗?还有一个叫肖罗宇的男人强势地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想相信,但是内心遵从不了自己脑子的决定。可是身后这个叫江一帆的男人的话,她信!尽管可能无关爱情。   漫天星光,很像罗宇的眼睛,他那深邃悠远的美眸仿佛就望着她,写满柔情蜜意。他最后在雨中留下的身影却是模糊不清的,越来越远。她仿佛就做一个梦,闯入了一个神秘的花园,奇花异草,芳香扑鼻,美轮美奂,那是可以铭记一生的体验和感动。 ☆、强势(十)   疲倦至极。   肖罗宇机械地按电梯,机械地回到楼上,机械地开门进屋。宁欣正在屋内不安地踱步。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酿成了大祸,不知如何挽救。见肖罗宇进门,赶紧跑上前。   那男人好像已经忘了屋内还有一个她,径自走到客厅的酒柜前,打开一瓶威士忌,嘴对着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酒去。   宁欣有些惊骇,还没见人这样喝过酒,冲过去,握下他的酒瓶:“嗨!这样喝酒会醉的。多伤身体。你身上都被雨淋湿了,快去换衣服吧。”   他不语,夺过酒瓶,接着灌下全部的酒。   宁欣发现他的嘴唇在流血,更加慌张地问道:“你的嘴没事吧?”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是空洞的冰冷,这双眩美的眼眸,如同冰窖,宁欣打了个冷战。她已经知道自己这祸定是闯大发了,赶紧解释道:“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我打开门才发现是她,我只好说你出去一下就回来。然后你就回来了……”   “走开!”他恨恨地。   “我可以去跟顾姐姐解释。”宁欣些微委屈道。   解释?他们之间已经不是解释不解释的问题了。顾枫已经彻底地离开他了。肖罗宇悲从中来,抡起手中的酒瓶向酒柜砸去,再拎起一瓶酒又一瓶砸下去,稀里哗啦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酒瓶碎了一地,酒液横流。那破碎的声音才是他最想发出的心的呐喊。   宁欣吓坏了,条件反射地跳到几步之外,惊恐地看着男人疯狂的举止。好半天,酒柜已经一片狼藉,他砸无可砸,颓唐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闭上眼睛。   室内安静下来,静默的吓人。宁欣大气不敢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请不要再弄脏我,谢谢!”顾枫这句话反复回荡在他耳边,雨幕里她依偎着江一帆的背影不断在他脑海上演,他的心脏痛的喘不上气,头痛欲裂,一时脸色惨白。   那状况确实异于常态,宁欣顾不得怕,走近前些:“罗宇,你没事吧?”   那一阵紧急的疼痛忍过去,他的心情完全平复了,再没有波澜起伏,重新沉积成一潭死水。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她那焦灼担忧的小脸,一脸的纯净,很像那个“她”。顾枫终究是那样看他的,她和她们没有分别,枉他为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她们自以为高贵,她们认为他肮脏。这个可笑的世界,他为什么反而认真了呢?   “罗宇——”看他表情古怪,宁欣越发担心。   突然,沙发上的男子笑了,湿漉漉的脸庞很性/感,酒精微微染红他的颊,如此俊美的容貌果真一笑倾城,只是,这笑容很玩世不恭,但是让人完全没有免疫力。宁欣愣了,随即跟着涨红脸。她的反应全部落入他的眼底。   他开口道:“你喜欢我?”   宁欣再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话,傻傻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你喜欢我,不是吗?”他问的更加直接,言语轻佻。   宁欣霎时脸红得能滴血,如同心事被揭穿,看着沙发上像换了一个人般的男子,心里跟着难过地问道:“罗宇,是不是顾姐姐说了什么,你特别伤心啊。”   “你们家没有告诉你,我是那种没有心的男人吗?我只会要别人的心,自己没有心。你做好准备了吗?如果你足够坚强,不是玻璃心,就来吧,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一场浪漫美丽的爱情。敢要么?小姑娘。”他挑眉道。   宁欣觉得眼眶发酸,咬着唇轻问:“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本如此,是你把我想的太完美了。”他冷笑道。   “我这就去找顾姐姐说清楚,她误会你了,是不是?她——”宁欣立即说道。   “哈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和她只是情人关系。情人是随时可以一拍两散的,情人是任何一方都可以单方解除这种关系的,情人只是双方恪守游戏规则的身体游戏。”他越讲声音越冷。   宁欣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傻傻地站着看他。他瞟了她一眼:“怎么了?如果喜欢我,就坐过来吧。今晚我可以满足你。”   那声音是如此寒冷,宁欣悲伤得难以自已,这男人让她心疼心碎,继而想为他做些什么。“罗宇,我理解。”   “你理解?”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站起身,走近她。宁欣下意识地后退一大步去。他不屑地:“你理解为什么要躲?”   她故作镇定,调皮一笑:“没有啊,只是头一次不太适应。”   他有意走近她,俯头要吻向她,宁欣闭上眼睛,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压迫感,她像个殉道的女神,努力地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   肖罗宇的头停在半空,面前是姣好的一张脸孔。他多么恶劣跟卑鄙,他居然不如一个刚刚认识24小时的女孩勇敢。他心里难过无处发泄就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他的伤为什么要转嫁给她?这女孩没有任何理由为他的伤买单!   如果当初不是他的随意,怎么会让顾枫爱上他?其实是他一手毁了顾枫的幸福,他伤害了他最在乎的人。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以去领略和触及爱的,他不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他生来就是一部赚钱机器和杀人的刀。   半天没有动静,宁欣偷偷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他的眸光让她震撼,那里只有一种情感,不是冷漠不是情愫,而是宿命的忧伤。   “罗宇——”她心疼地惊叫,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他似乎在某个情绪中猝然惊醒般,转身走出几步外:“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去吧。不要和我在一起,也不要住在这里,会毁了你的清白。”   “我不走。”她摇头。“那些流言蜚语我也不怕。”   “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你——很好,谢谢!”他礼貌地说道。   她愉快地笑了,真的像暗无边际的夜里盛开的百合:“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玻璃心。而且我们光明正大,只是好朋友,我为什么要避嫌?”   她磊落大方的样子,让他的心很暖,他点了下头:“既如此,好,你就住这吧。作为好朋友,我可以提供你的临时住所。”   他去洗澡换衣。看着镜中自己破了的唇瓣,就想起顾枫的毫不留情,手指停在垂挂在胸前的她的护身符上,反复地摩挲着,这个她是不是会要回去,他苦笑。或许还是他送回去吧,这个东西是她的传家宝贝,他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该再留着。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若更加干净些,他喜欢了无痕迹。 ☆、强势(十一)   假期上班的第一天,济宇公司高级主管会议就从一早晨开到了中午12点,还没有结束。据说,很多主管被肖总诘问的直冒虚汗。   公司前台小姐正和几个同事八卦着今天的会议,顺便议论下超级总裁那破了的嘴唇。   宁欣提着保温饭盒走进来,大方地向前台小姐问道:“请问你们肖总在吗?”   几个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她。前台小姐迅速进入角色:“请问小姐贵姓,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来给他送午餐。”宁欣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盒子。   “午餐?姚助理没有说给肖总叫了外卖啊。”总有些人打着什么幌子来接近他们家绝色总裁,前台小姐不客气地说道。   宁欣不以为意,依旧笑咪咪地说:“我是他的朋友。我刚刚打他电话没有接,我怕他去吃饭,所以就直接上来找他。”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都说是肖总的朋友。前台小姐不客气地:“肖总还在开会。他或者姚助理通知了,我才会让你进去等候。”   “那他要去吃午餐是不是要从这里路过呢?”她继续问道。   “是的。”那女孩刚回答完,立即反应过来:“不过你不能在这里等的,这里是公司前台,你站在这里不合适。”   “那我能在哪里等他?”宁欣耐心地再问。   “哪里都不行!”前台小姐声音不高但很坚持,看得出对待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宁欣嘿嘿笑了:“来找你们肖总的女孩是不是特别多啊。”   “知道了还问。你不也是吗?”她扭开头不友善。“你还是赶紧走开吧。我们肖总的口味很刁的,公司里有专门的厨师为他服务,不会吃你送来的东西。”   “那个未必呢。”宁欣微笑,想起这两天她住在金尚公寓,都是她下厨做饭,肖罗宇直呼好吃,所以她才会来给他送午饭。   正在明来暗去地斗嘴间,里边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大拨人走出来,肖罗宇和姚助理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擦着汗的高管们。   见到他出来,宁欣开心地走近前:“罗宇,我给你带来了午餐。”   “肖总,我已经劝解半天了,这位小姐不肯走。”前台小姐立刻说。   肖罗宇对前台小姐摆摆手,专心对着宁欣:“你怎么来了呢?你有没有吃饭?”   “我做了午餐,我们一起吧。”她兴致勃勃。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温和地:“来吧,到我的办公室来。”然后,他带着她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从高管到姚助理,从前台小姐到普通同事,都面面相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绝对是让人大跌眼镜的话题。   有人说:“这个女孩好像是宁家那个常年在外的大小姐。”   立刻有人揣度:“肖总的嘴唇不会就是她给吻破的吧。”   “哎呀,这个话可不要乱说!”   办公室里,肖罗宇和宁欣面对面坐着,她的饭做的很好吃。他忙碌了一个上午确实饿了,将所有的都吃光了,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靠进大椅里:“你的手艺真是不错。”   宁欣骄傲地扬着脖子:“那是,我的厨艺天下无双。吃过的都说好。以后我开家私房菜小馆,请肖总来做个广告。你说我馆子门前的女孩子应该得排成长队吧。”   罗宇“扑哧”一声笑了,他承认和宁欣在一起很快乐。任何事情在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惊扰的时候都是美好的。   可也就突然想起个问题,他正色道:“你出来也有两天了,家里会着急的,今天就回去吧。”   “怎么不欢迎我住了?这才两天你就想赶我走,还说是好朋友呢。再说,我走了,有人给你做这么好吃的饭菜吗?我这也算付了房租吧。”宁欣振振有词。   “你知道我无所谓,对你影响不好。”他无奈地笑笑。   “我已经告诉家里了,我住在朋友家里。”她不以为然。   “你不怕他们找上门就行。我真的无所谓。”他再度提醒。   “我知道了,这个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主张。”她扮了个鬼脸。   两个人正说着话,姚助理敲门道:“肖总,您中午约了顾先生,他到了。”   肖罗宇猛然想起一早给顾舟打了电话,他是想着主动把顾枫的护身符还回去比较好。上午一忙,他居然就忘了约过顾舟。可是宁欣在这里……不由他细想回话,顾舟已经推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桌上放着空着的保温饭盒,两双筷子两只勺子。宁欣坐在肖罗宇对面,两人脸上笑意融融。这画面很有些意思。顾舟其实立刻很生气,他以为肖罗宇找他要请他帮忙与顾枫重归于好,谁想到看到这样的场景。   “肖总,找我来,这是什么意思?”顾舟尽力放平稳声音问。   罗宇连忙起身,只好直接说出目的:“顾舟,是这样,我想这个东西还是还给小枫比较好。她又不愿见我,所以请你代劳。”   顾舟沉着脸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那只护身符,这一下子勃然大怒:“昨天,我爹发现她的护身符不见了,她咬定她弄丢了。原来她给了你!你如今又找到更好更新鲜的人儿了,是吧,你就把她抛开了,连这个也要还回来了。你知道她有多难过。你就是个畜生!禽兽不如!”   “顾舟,你怎么骂人呢!”宁欣惊讶。   “宁欣——”罗宇制止。   “嘿,赵大小姐好眼光!”顾舟不屑地:“你要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顾舟,不干宁欣的事。现在我把这个还给你们家……”罗宇低低地。   顾舟愤怒地打断道:“谢谢你良心发现。我会走,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他“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肖罗宇脸色黯淡下来,对宁欣抱歉道:“对不起,害你一起跟着挨骂。”   “可是,那天明明就是个误会,她为啥不听你解释?我去解释给他们听,我和你不是那样的关系。”宁欣愤愤不平。   “是我不够好,是我对不起她。”他挤出个苦笑:“宁欣,你会被拉下水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怕!”她大无畏地。   那样子看上去让人有些心酸。“算了,不说这些。正巧我手头没有要紧的事,这会儿带你去看豹子吧。”他转移了话题。   “真的?”她兴奋地狂跳起来,上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罗宇,你真好,你太好了。”她笑的阳光灿烂,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宁欣果然和豹子玩得熟,她知道摸着豹子的下颌,会让豹子很舒服,才一会儿功夫,蚩尤已经成功地变成了她的跟屁虫。肖罗宇H市豹苑的草坪上,一人一豹玩的不亦乐乎。它跑她追,时而打闹时而拥抱,完全忘记了自己穿着高跟鞋。她乐极生悲了,跑得高兴,高跟鞋一歪,跌坐在地上。   肖罗宇半躺在长椅上,正看着她和豹子嬉戏得有趣,只见她身子一歪摔在地上。他忙起身奔了过去,蚩尤奔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追,又调头奔了回来。   罗宇扶起宁欣,关切地问道:“脚扭了没有啊?”   蚩尤也伸出舌头舔她的脚踝。宁欣摸着豹子的头:“没事的,蚩尤,不要担心。”   “喂,我是活人呢,你倒先跟豹子讲话?”罗宇又好气又好笑:“到底伤到了哪里?”   宁欣粲然一笑,拿起掉了的鞋跟:“我的脚没事,是它掉了,很糗吧。嘻嘻。”   “脚没事就好了。走吧,我带你去买双新鞋,算我赔给你的。”他扶住她,蚩尤跟在身后摇头摆尾。   “可是我想和豹子玩,那是真的豹子哇,真的可以一起玩的豹子哇。”她嘟囔道。   “今天你总不能赤着脚对吧。哪天有空还可以玩。”他安慰道。   “你说话算数?”宁欣两眼放光。   “算数!一言为定,总行了。”他对她的孩子气完全没有脾气。   “好,好。”她一脚高一脚低,索性要脱下另一只鞋,掰掉鞋跟。他见她艰难,犹豫一下说:“还是我抱你吧。”然后,不由分说抱起她。   就这样被他抱了起来,宁欣的心忽悠一下荡的老高,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阔坚实,他们是好朋友,她这样想着,她微微地靠近一些,又靠近一些,终于放松了靠在他怀里。   在他的臂弯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瞬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似檀香非檀香的男人气息,抬眼瞧着他有棱有角的下巴,性/感的薄唇,英俊非凡的侧影,这样的男人要想不爱上的确有些难。这些天朋友相处的融洽,让宁欣赶紧压下了心里冒出的小气泡。   有些想法不可以有。他之所以对她这样好,是因为他当她是好朋友,这个不涉及男欢女爱。只是好朋友,就好了,她不贪心。她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放心地靠在他怀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车子到了临近的商场,人来人往,宁欣当然不好意思被抱着,于是刚停下车就踩着鞋子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走。   “喂,你急什么呢?还是我抱你,左右就这两步路了,一层就有卖鞋子的了。”罗宇马上冲过去,一把抱起她。   “这个好像不好,这里是公众场合呢。”她在他面前头一次有了难为情。   他觉得有趣,笑了:“你这丫头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吗?”   进了商场一层,他们还是太扎眼了,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孩,一个那样绝美的男子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样的行为举止和这样的外表想不吸引人的目光也难啊。   他特立独行习惯了,对待别人好奇的仰慕的爱恋的目光也习惯了,从容不迫地将她放在Fendi鞋子专柜的座位上:“先挑双时装鞋子,然后我们去买双运动鞋吧。” ☆、强势(十二)   顾枫是被路寒袖硬给拉出来的。所以合该她魂游天外她不能有脾气。   女孩搅着已经半冷的咖啡,却一口未动。寒袖挥手让侍者再上一杯热的。“不用了。”顾枫低低地说。   “你枯坐了半天可是开口了。卡布奇诺,不喝了?换个什么?”寒袖关心地问。   “什么都不用,我不渴。”她说。因为和肖罗宇在一起久了,他只喝牙买加蓝山,都是喝现磨的咖啡,喝惯了,便再也喝不了别的味道。而且咖啡真的很苦,现在这种苦一点点都能苦到她心里去。   “瞧瞧你这苍白憔悴的样子,我都生气!”寒袖怒其不争:“如果是那么样一个男人,不是都听说有了新欢么,分手就分手吧。决定分手了,就放下,你顾枫不是这么输不起的人。你那些倔脾气硬骨头都到哪去了?”   顾枫垂头无语。   “小枫,江一帆对你真的很好。即使这样依旧对你情有独钟,你还在犹豫什么?说句不厚道的话,要想走出情殇最好的办法真的是赶紧投入下家的怀抱。有他的温暖呵护,你很快会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寒袖苦口婆心。“你知道,我约你出来,他追过来电话叮嘱我什么——”   她抬眸看向闺蜜。寒袖轻叹道:“他说,好好陪你逛逛街玩一玩,不要提这些事,不要给你压力。这男人真是大情种,离你远了怕你伤着,离你近了怕你吓着……这么多年,我真是看出他对你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有责任的男人的爱情,懂得珍惜当下好不好?”   “我知道!”她失去光彩的小脸,看着让人心疼。   “你知道就不要这幅作死的样子给人看了。”寒袖恨恨地说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她,却长长一叹,无限怜惜地说:“其实,我知道,小枫你对那段感情付出太多,你们感情深厚,他对你也很好,其他那些事或许都有捕风捉影的成份在里面,但是,真的不是很相爱的人就可以结婚可以一辈子在一起,要合适才行,脾气性格家庭都要合适才行,你既然知道有那么多不适合,你既然选择了保护家人回归家庭,还是尽早放下吧。”   这几句话太贴心了,戳住了顾枫的泪点,只是这些日子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越过桌子握住寒袖的手,终于说道:“其实我在尽力,你知道么?我和一帆也不是没有感情基础。可是好难,我总会无意识地说出和做出与他在一起时的事,然后会让一帆很尴尬,我就觉得特别抱歉,还会觉得特别对不起罗宇。”   “你有什么对不起肖罗宇,这我倒不懂了。”寒袖悻悻然。   “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分手对他也不会好受。”她无力地辩解。   寒袖哑然,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是那些事情终究不是好事情,他也有错在里面!”   “我知道。”她抽回手,又还原成那个木讷的苍白女孩。   “拿出勇气,忘了他,忘了从前。”寒袖大声地:“接受一帆,在一起,重新开始!”   她点头。寒袖起来拉她:“好了,起来,我们逛街去。”   “可是我真的没什么心思。还是坐坐好了。”她黯淡。   “你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我们多买些东西,女人逛街花钱是最开心的事。我们开开心心的。”寒袖鼓励道。   整个商场的专卖店,她们几乎走遍了,寒袖热衷于打扮顾枫,她们手里大包小包,都是帮她买的一堆东西。   “小枫,这双miumiu的鞋子很漂亮呢,今年春季的新款……”寒袖拿起鞋子欣赏着,一边对身旁的闺蜜说。一抬眼,发现顾枫愣愣地看向门口。正是呢,有个男子抱着一个女孩走过去,不光顾枫,所有店员都在看,一边看还一边花痴:“好帅的男人,好有福气的女孩。”   “去了Fendi店里呢!”有人情不自禁追了过去。   那男子的身形这世上怕是独一无二。路寒袖的火“蹭”地窜上来,放下鞋子,咬着牙花恨道:“我倒要看看他干什么!这么招摇过市!信不信我当面甩他个耳光!太不要脸了!”   顾枫木呆呆地,嘴角竟然似笑非笑。寒袖吓坏了,摇她的胳膊:“小枫——你没事吧?”   “没事。”她的声音清晰,而且还转头冲她笑了一下:“我们也去瞧个热闹,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什么是不是一样的?”寒袖心里发毛。   她居然主动拉过女伴的手,寒袖踉跄着跟上她,嘴里打了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了……”   “这么好看的戏码你不看?你不是还要替我甩他耳光呢!”她冷静地说。寒袖只觉得浑身发毛。人已经被她拽到了Fendi的专卖店里。   导购小姐正在依照罗宇的吩咐,将他看好的一双又一双鞋子摆在宁欣面前。有那么多人围着看,再自若的宁欣也有些脸红了,抬头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男子,感叹这男子真的内心强大到不可思议。   罗宇温和地问:“你喜欢哪双?我看这几双都不错,试一试吧。”   “你觉得呢?”她越发娇羞。   他认真地看了看后,指着一双亮粉色的:“这个你穿上应该好看!”   “先生好眼光,这是春季最新品,本店刚刚到货,全H市也只有我们这里的专卖店有货。小姐,你先试一下。”导购小姐热情地推荐,一边扫了眼围着的众人:“先生、小姐感情真好,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看看这么多人围观,很轰动哦。”   宁欣脸皮发烧,想解释又觉得不好开口。罗宇不以为然,仿佛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关他的事,看她不好意思的小女孩神态,倒觉得分外可爱,不觉嘴角上翘。这微微一笑很倾城。带着几分眷宠和情谊,宁欣看呆了,一张俏脸更是红的美丽。   只听得旁边传来纸袋子“哗啦哗啦”落地的声音。宁欣扭头看去,猛然发现了人群中的顾枫,失声叫道:“顾姐姐——”   刚刚看到肖罗宇抱着宁欣走过去买鞋子时,顾枫震惊到思维停摆,却第一个意识给他找了若干理由。她拖着寒袖追过来瞧,实在是想印证她的理由,却发现她找到了让自己彻底绝望的理由。   她手脚虚空,手里的袋子落了一地。思维恢复了正常,该痛的痛,该伤的伤,该坚强的还得坚强。她弯腰去拾袋子,长发遮去脸孔,终于不用伪装了,她可以难过,在这一秒间。一双熟悉的好看的手帮她捡起袋子,递上前。   她平静地说:“谢谢。”就接过来,还能直起身面对面,原来这个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终于终于觉得不欠他的了,她只欠她自己的,一辈子还不清的伤害。她先把这个自己埋葬了吧,过去种种实在不堪回首。   四目相对,顾枫的目光平和的没有任何内容,任何情绪,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肖罗宇呆在原地,她居然没有任何表情给他,如此彻底决绝,这是他意料中的结果,准备这一刻已经良久,可怎样准备过都很难过。只是他的难过不会表露出来。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慢慢地走去,离开他离开他,越来越远。   寒袖吓坏了,在她身后喊:“小枫——”   她走的不快,步履从容,和平常一样。寒袖追过去,心疼地:“你真的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她反问。不,她的整个神态都是不对的。却又让人说不上哪里不对。   “我们回家?”寒袖问。   “我们回家。”她回答,然后继续往前走。   “出口应该在那边。”寒袖说。   “那边。”她重复,茫然的立住,哪边呢?她想不清楚了?   寒袖不觉泪冲上眼眶,上前拉住女孩的胳膊,拉她转过身:“是这边,我们走反了。”   “反了。”她机械地重复,怎么就反了?   这是什么样的打击?她刚刚说她觉得特别对不起他,而他呢,他带着新欢兴高采烈地买鞋子。寒袖都替她不值,吸着鼻子说:“你等着,我拽他过来,你有理由质问他,你知道么?”   “质问他。”她依旧重复,质问谁?   “小枫,你醒醒,这是怎么了?”寒袖害怕了。   她怎么了,她的灵魂仿佛飘在半空看着地上的肉身,嘲笑着她轻视着她。她心里感受的一切都是错的。她竟错的这般荒唐。   连拉带拽终于回到了顾宅,寒袖气喘吁吁。大家在准备吃晚饭,看到他们大包小包地进门来。家里人和一帆都迎上前问顾枫:“买了这么多东西,应该很开心吧。”   顾枫很恍惚,重复道:“很开心。”她开心吗?啊,心哪里去了?我的心呢?她好慌张,想找又不知往哪里找?   “小枫,你怎么了?”一帆敏感地问。   寒袖张了张嘴想说话呢,顾舟看到顾枫进门,将装着护身符的盒子直接递过去,没好气地说:“你的护身符找到了。”   顾枫机械地打开,看到手里这只护身符时,天崩地裂,混沌开悟般清明起来。答案写在这里了,他已经斩断了与她的情丝,他是什么都放得下的男人,他这么快已经放下了她,是她太执着。他曾给过她的那些,她曾感受过的那些,都是昨日黄花早已凋零。   心在这里啊,只是收不回。她才是那个很认真很认真的人。所以这场爱情游戏中,她是最大的输家。   她眯着眼迎着夕阳看手里的护身符,玉石上的凤凰栩栩如生,是时候了,她该涅磐重生! ☆、销魂(一)   肖罗宇翻动着手中今日日经指数的资料,其实思绪还停留在白天。顾枫那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让他悸动。事情怎么会蛮拧成这个样子,分手的情殇,演变成分手的闹剧,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他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但是他这一晚无心工作,反复地拿起手机又放下去,他想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又怕听到她更加决绝凛冽的声音,故而举棋不定,这不是他的风格。   宁欣端着咖啡,悄悄地走进书房,看到肖罗宇皱着眉若有所思。下午,在商场遇到顾枫以后,他抢上前帮她捡起袋子,两人面对面居然没有任何表情,爱恨了无?如此淡然冷漠。谁说过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淡漠。   顾枫什么也不用说,只这一眼面对,就足够了。   果然,肖罗宇虽然表面依旧是那不动声色的模样,帮她选好鞋子付款,带她买了运动鞋,然后离开。他本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她感觉得到,他失去了轻松的心情。回来的车上,他无语,晚餐,他无语,然后就关自己在书房里。   宁欣在书桌上放下咖啡,人并没有像每次那样识趣地离开。   罗宇意识到,抬眼看她:“有事吗?”   “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聊天。”她说。   “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他拒绝。   宁欣伸出胳膊,指着上面的小包说:“你看,我这里只是长了个小红包,有些疼,本来涂上消炎药水就好了。可如果你忽视它,或者处理不当,它最终会长成一个大脓包,然后破裂流血。即使后来脓包下去了,也会留下浅浅的疤印。你的皮肤好,你一定没有这样的烦恼是不是?”   肖罗宇立刻明白她要说什么了。此刻的她智慧聪颖,她在提醒他不要忽视对感情问题的处理。他立刻很感动:“谢谢你,我明白。”   “男人应该主动一些,积极一些,你这么酷,她如何能明白你的心。”宁欣哥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   他与顾枫之间已经是长成了一个“大脓包”,就在他措手不及之间。肖罗宇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出道以来对一切都掌控有余,唯有对与她之间的感情欲罢不能,欲舍不离,左右为难,无法决断,一再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要不要去找找她?”宁欣建议道。   “会吵架,吵架很伤感情。”他郁闷,不想说其实她身边始终有一个愿意等待她给她爱让她依靠的男人,出色到无可挑剔,人家青梅竹马,他抵不过那份深情。   “你让着她不和她吵啊。男人应该让着女人。”宁欣说。   “我没有要吵,唉,反正一言难尽……”他少有的烦恼模样暴露在她眼前。她笑了:“你也有这样的时候,我以为你总是那么从容不迫。”   “你笑话我?”他瞪一眼过去。   “没有,我不敢!”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说:“嗨,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相爱的两人为什么要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呢,多无趣。”   “因为在乎所以苛求。”他轻叹。“你还小,你不懂。”   “我只比她小不到一岁好不好?”她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还没有恋爱过,你不懂。”他又说。   她黑面道:“你这样说很打击女孩的自尊心呢。罗宇,我有那么差,连恋爱都没有过?”   “呃……”轮到他哑然失笑:“可你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相信喜欢你的人很多,但是你恐怕没有动过心。”   “这个你怎么知道。”她故意着恼。   “我——”他想了想道:“因为我有太多的经历。”   “什么经历?认识的女孩比较多?谈过的恋爱比较多?”她一连串地问。   “是吧。”他含糊地应道,就想起了初次认识顾枫,源于那场绑架,精致的美丽和倔强的坚定让他着了魔,从此卸下心的盔甲,为她,爱情真的难以言说。   宁欣一直细心地观察着他的变化,就瞧见他突然情绪低落了。他神采飞扬时她很开心,他情绪低落时她也跟着不愉快。她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知道自己真的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她无时不刻不被他吸引,可她知道他的心深陷在顾枫那里。他哪里像妈妈表述的风流潇洒处处留情呢,他其实是个很傻很傻的男人。   她深吸口气,终于说:“明天我就回家去。”   他很意外,看向她:“真的回去了?”   “你有舍不得吗?”她俏皮地问。   “当然。你是很好的朋友。和你在一起也很开心。”他说。   “那好朋友,我能不能向你要三个承诺,你敢不敢应?”她促狭。   他一怔,随即:“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提,别说三个,多少都行。”   “不,是三个承诺。我要你去做,你一定要答应的。”她坚持道。   “比如——”他谨慎。   她黯淡了眼眸:“我还没有想好啊,哪里有比如。你不敢是不是?没关系,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晚安!”她开门要走。   “喂。”他叫住她:“我答应你,三个承诺!”   她激动地回身看向他。他目光坚定,让她相信这绝对是一言九鼎的男人。她小心地问:“你真的答应啊?万一你做不到呢?你不怕我捉弄你?提一些无理要求?你不怕我设陷阱给你?你——”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能做到。”他肯定地回复。   她忽然很感动很感动,有他这句话,有这份赤诚的君子之交,她已经很满足,夫复何求。   肖罗宇看着她连蹦带跳地消失在门口,才想着端起咖啡。咖啡已经冷掉了。他承认三天来,宁欣宽慰了他不少,这丫头率性纯真,活泼开朗,懂得分寸,难得的是对他的感情纯净如水,不掺杂一丝情/色。他欣赏进而喜欢,很纯真的那种喜欢,也不掺杂一丝情/色。   与她聊天后,罗宇的心情平静一些。他的思维准备重新回到日经指数上,手边的电话响起。顾舟很不客气的声音传过来:“我在你金尚公寓的楼下,你在,我就上来了。”   “在——”他的“在”字刚出口,顾舟已经挂了电话。   罗宇心头一紧,马上走到客厅,未几想起敲门声。他拉开门,门外站着沉着脸的顾舟:“这是我们家最后一次找你,今后就是生意场上打交道。”   “进来坐下说吧。”罗宇让进他。   顾舟并不坐,而是拿出那只装护身符的盒子和那支精巧的樱花簪:“小枫让我还给你。”   盒子里有他雕琢的小睡豹,簪子是当年在日本泡温泉时他随手雕刻给她绾发用。当时都是随意之物,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意味。看着这些旧物,肖罗宇彻底怔了:“这是干什么呢?何至于此?我和她做不了夫妻,总还是朋友。”   “你的心真大。不知你的新欢知道了,对旧爱会不会心生怨隙。”顾舟讽刺道。   “顾舟,不是那么回事。”他辩解。   “那个是你的自由。东西我送回来了。我走了。”顾舟回身。   “小枫还好么?我都搞不清我和她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连这些旧日的小玩意都要还回来,不是太没有意思了。”他沮丧,心钝钝地痛,不舒服。   “你搞不清?呵呵,这话稀奇呢。那是小枫错了?”顾舟替妹妹憋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肖罗宇少有这样的忍耐退让。   宁欣在屋内已经听到了顾舟的谈话,她心里直替罗宇窝囊,想都没想,拉开门就冲了出来。“顾舟,你就是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乱往他身上扣帽子……”   顾舟看到从卧室冲出来的宁欣,一时惊掉下巴,继而狂怒:“原来你和她都已经住在一起了,肖罗宇你还狡辩什么,难道还想两个都要。你要不要这样卑鄙!”   “顾舟!不许你胡说八道!”宁欣气道。   “事实摆在眼前倒成了我胡说八道?”顾舟吼道:“赵宁欣,那天宴会他一进门你就看上他了,不是么?这才几天就已经和他住到一起,相好到要迫不及待跳出来辩解。”   “顾舟,这个事情与宁欣没有关系,你别扯上她。”罗宇马上回敬。   “你帮新欢帮的真快。对呢,向来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刚刚还惺惺作态,好似缅怀旧物。你竟就是这样玩弄女人的人。”顾舟愤怒。   “他不是!”宁欣激动。   顾舟冷笑:“大小姐您一定不知道,当初不是他死缠烂打,追求顾枫,顾枫怎会离婚跟他在一起?顾枫跟着他没名没份,堕过两次胎,两个月前刚刚失去了第二个孩子,跟着他躲追杀,不离不弃,刚回到H市他闹出和前妻藕断丝连,顾枫愤而分手,他可曾有过一丝内疚和怜惜,他可曾试图挽回。他照样过他的日子,照样追求新人。他是多冷酷的男人,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和他在一起,我真是要祝愿你好运!”   顾舟抛出的这些话,宁欣彻底被惊呆了。   顾舟蔑视地扫了眼罗宇道:“我终于明白了小枫为什么要这样决绝,她一定已经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吧。对你失望透顶!纠缠这么多年,她是与你做个彻底了断。你们放心,出了这个门,你和赵大小姐这么龌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我都觉得脏我的嘴。”   说完,他摔门而去。   肖罗宇面孔惨白。宁欣呆若木鸡,到底是妖魔化的肖罗宇,还是他本身就是妖魔。她不知该说什么。   静默了一阵,他缓缓地往书房走。宁欣忍不住叫了声:“喂——”   他站住,声音清冷:“他说的都是事实。”   宁欣不敢相信,大声地:“不会的,他们都妖魔化你。起码我们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   “我确实不是个好男人。”他平静无一丝微澜。   心海飘摇。我们始于情/爱,我们的感情在那些销魂的夜里萌芽滋长,可终究那个开始是暗黑的。   这是顾枫永久的结,何尝不是他的心结。 ☆、销魂(二)   顾枫从美容馆出来,一张脸好似吃饱了水,水润粉嫩,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寒袖嫉妒地说:“小枫,你就是生的太美,红颜多舛。”   “不是红颜老去就好了。”她轻叹。   “你离老去还早吧。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寒袖笑道。   “我觉得我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似的。现在是另一世里的魂。”顾枫的玩笑,让她觉得冷。   “你真的决定了,顺从家里的意思开青春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寒袖怜惜地问。   “家里需要我重新树立形象,我爹需要摆脱暗势力的纠缠,让大家看到我和一帆在一起,我就不再是任何人能威胁的棋子。”她淡淡地。   顾枫的情绪自那天以后变得很淡然很凛冽,寒袖说不上是好是坏,她更理智更成熟,也更安静更疏远。于是她打趣道:“你已经越来越高冷女神范儿了。”   “女神?狐狸精还差不多,不被人意/淫成/荡妇就好了。”她始终平淡,声音也没有大的起伏。   “原来的你可爱许多。”寒袖不由的自语感慨。   顾枫淡淡地微笑:“不说我了,说说你。袖儿,我的青春趴你选谁做舞伴呢?是我大哥还是我四哥?”   “呃……”她腾地涨红脸:“都没有吧。我一个人。”   “青春趴,要有舞伴的,好不好?”顾枫无奈。   “那我就街上随便拽一个。”她胡乱地说道。   “哈,那个太有趣了。不过说实话,你偷偷告诉我到底是对顾晓还是顾舟有感觉?”顾枫神秘一笑。   “我不说!”她难为情。   “其实我知道啊,我想除了我那个神经大条骄傲自大的大哥,我四哥也知道,顾舟其实很敏感。”顾枫神色黯然。前天让哥哥去送还旧物,回来时看得出顾舟很生气,又不忍再伤害妹妹,只说我们真是双胞胎,难兄难妹,感情的路走的都不顺。   寒袖噤声,这些日子的确和顾晓相处的融洽,而顾舟果真也不像当初她刚回来时常常来找她。她心下唏嘘。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冷不防背后有人叫:“顾姐姐。”   顾枫汗毛倒竖,挺了挺脊梁骨,站住脚步。宁欣已经追了上来:“顾姐姐,我能不能和你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寒袖一看是宁欣,气不打一出来:“还有你这样嚣张的小三儿?追过来显摆。”   “袖儿——”顾枫意外但立刻平静下来:“这样称呼赵小姐不礼貌也不公平。我不是那个男人的正牌妻子,没有结婚没有婚约,人家有权利交往别的异性。况且,他们交往之时我们已经分手。”   “顾姐姐。”宁欣傻傻地看着高冷镇定的女子,一时想不好她为啥与那日在自家宴会初次相见的甜美大相径庭。   顾枫冷淡地对宁欣说:“我觉得我们没什么要谈的,就不彼此耽误时间了。”   “顾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给我一些时间解释一下吧——”宁欣咬着唇恳求道。   “这事情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么?”她疑惑。   “真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他没有……”她竹筒倒豆腐般将前因后果简要地讲了出来。本以为顾枫会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枫依旧很平淡:“你说完了,我知道了。那么再见!”   “喂,顾姐姐——”宁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是你误会他了,他挺伤心的,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顾枫抽出手臂,心更凉:“他为什么自己不来解释?你却来解释?”   “啊?”宁欣一愣。   “答案很简单。他觉得不需要解释,你觉得必须要解释,因为你看不得他受了委屈,是吧。宁欣,你喜欢上他了。”顾枫低低地说。   “不,不是,不——”宁欣头一次语结。   “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尽了。无关他人。你喜欢他就大胆地去追求他吧。他对你有感觉,我看出来了。这些不用别人告诉我。”顾枫最后说,然后快步离开。   宁欣傻傻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了。   “他对你有感觉”,顾枫的话回荡在她耳边,不可能的,他明明心里只有她。   顾枫走的很快,寒袖小跑着跟。就见她努力昂着头,她只是不想自己的泪留下来,还为他而流。   定制的Party礼服到了,高贵的紫罗兰色,低胸深V,收腰长摆,顾枫穿在身上很女人。她没有选惯常的青春装,而是选了这件范思哲的女人装。江一帆承认,他的小枫长大了,性/感的女神范儿呼之欲出。这是那个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烙印。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永远不能忽视。   “不好看吗?”顾枫看着迷离目光的江一帆。   “好看!”他微笑道:“一时错觉,好像女明星。”   “你觉得好看就好了。”她不再在他面前撒娇,他们举案齐眉般相敬如宾,她有时还有一些歉疚的讨好。其实他只要她快乐她幸福,他以一己之能都可以给她。但是她好像没有了鲜明的情绪和率真的情感,隐藏起曾经的奔放,变得内敛安静。   江一帆有时觉得这份情绪的拿捏和把握与那个男人简直如出一辙。她与他在一起呆得太久了,难免沾染他的秉性脾气。这是让他陌生的顾枫,可他真的不能停止爱她。   顾枫走近几步,站在离他一步之遥,馨香可闻。“今晚不要走了,你留下来吧。”   一帆惊讶,他白皙的面庞瞬间浮了层红出来。她的邀请直截了当,她竟没有一丝羞涩。这也是那个男人教给她的,直白地表达感官要求?真心让他不适应。   她水眸直视他,他微小的反应都没有逃过她的眼:“你知道明天的Party一开,你就要承接我这个女人了,你真心愿意吗?”   她用词很怪异,承接?她对他从来都是珍品,不是勉强。   “当然,这个你不要怀疑……”他赶紧说。   “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一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还要我么?”她淡定。   “为什么这么说?”他轻叹。   她游移开目光,平静地说:“那一次我对你和盘托出我怀孕打胎,你居然当场向我求婚,我特别感动。这一次我差不多一样的际遇,你不但不嫌弃还要冒着让天下人笑话的风险,再次挺身站在我的旁边,你让我情何以堪!”   “小枫,都过去了,不说这个。”他和缓地开解。   “当初我执意决绝地离开你,我大街上当着大家的面和他跑掉,留给你巨大的难堪,你真的从不记恨么?”她问。   “小枫——我从不!”他答的肯定。她抬手覆上他的嘴唇:“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她很揪心,因为她自知已经给不出同样完美的爱。她在那场爱恋中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却身心俱疲。   江一帆知道他必须表示一下打消她的顾虑,既然她发出了邀请,他需要有回应。顾枫美貌动人,这样的低首婉转间更加扣动人的心弦。江一帆有些不能自持,伸手拥住她的肩,顺理成章地俯头向她亲去。   其实这个决定已经下过千万次,既然明天就要站到众人面前成双成对,她逃不掉这些亲热戏码,她必须的是他的,不管她心理生理上有多抗拒。   她不能拒绝他小心地脱下她的礼服,不能拒绝他吻上她的唇瓣,不能拒绝他轻揽她在身下,她不能拒绝他作为她的男人该行使的主权。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紧绷着,如待宰的羔羊,这哪里是欢爱,这分明是行刑。江一帆再热烈的情绪也被她的模样浇灭了。   而他居然不忍心,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有些累,今后我们有很长久的日子在一起。明天还有Party,你好好休息。”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颊,起身离开。   顾枫放松下来,心却在塌陷。她突然很想念那个男人,她为自己羞耻,但是这个想念疯长绵长。   肖罗宇今晚宿在济庄,他歪在床上打开了《沉思录》,每日自省反思,他喜欢这种方式,与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对话,让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下来。   手机响起时,他很懊恼了一下竟然忘记了关机。顺手牵过来,那个熟悉的未接号码吓着了他。他急忙回拨过去。她的声音果然是凛冽的:“宁欣在你旁边吗?”   “没有。”他答。   “你身边有人吗?”再问。   “没有。”再答。   “你能来么,来我家里直接到我房间里?”   “现在?”   “现在。”   “好。”   对她的要求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开出车子狂奔60多公里,肖罗宇出现在顾枫的面前。室内没有点一盏灯,穿着白色睡袍的顾枫站在他面前,在黑暗中如一座让人仰止的冰山。这么多年的相处,肖罗宇头一次觉得她是冷的,甚至比他还冷。   他想开口,她已经走近前,火热的唇黏在他的唇瓣上,堵下了他的话。她的手臂揽住他的颈项,她柔软的身体缠绕住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告诉他,她想要的是什么。她不需要他开口讲话,也没打算与他交流,直接地表达了她的诉求。   疯狂地满足之后,她仰躺在床上,伸手推了他一记,将他的身体推离开她。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紧闭双眸抖动的长长的眼睫。   “什么也不要说,你可以走了。”这是她清晰地说出来的话。   这个算是什么?肖罗宇愤怒,可是看着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他责问不出半个字。既然这是她的要求和选择,他就尊重她。终究是他欠她的,从最初到最后。   他从窗子进来,从窗子出去,犹如鬼魅。   这感情根本就是畸形的。她成了暗夜里的魔鬼。她做了最荒唐的事情。   他们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销魂(三)   浑浑噩噩。肖罗宇就在济宇的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夜。他觉得耻辱悲愤,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的。   自尊被践踏的刹那,他才明白他最初在济庄给了她怎样的伤害,他涌起前所未有的悲凉。   他突然觉得,他与那么多女人的露水“情缘”,原来是这样肮脏,怎么可以是无所谓?他从前的无坚不摧原来是这样的脆弱,是建立在沙上的强大。此刻轰然倒塌。   这一晚顾枫的行为彻底颠覆了他的思想,他觉得他的过去都错了,但是这个错永远无法更正。他与她之间遇到迟了,爱上错了,挽回难了。可怕的是她带着轻视和怨怼记得他,他知道这对曾经爱过的人来说是多么凌厉的惩罚。宁可是无奈的分手。他的出现和参与不该给她的青春的人生划伤。   爱情不堪玩弄,有它的自尊和骄傲。他伤了他的最爱,也重伤了他自己。   这致命的一击让肖罗宇经过这漫长的八个小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姚助理已经来上班了,敲门声惊动他。他开口的声音喑哑:“进来。”   姚助理抱进一摞批件,并提醒他一天的日程安排。首当其冲的是,上午10点与陈汉生见面谈东海开发合作的事宜。   他居然进入不了工作状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彻底被打败了。   “你帮我协调改期,今天一切活动都取消吧。无论谁来我都不见。”肖罗宇疲累地说。姚助理诧异,这是从未见过的肖总,对待工作他从来是第一位的。他总是那么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万事从容有度,心机深沉不露痕迹。今天的他的确有些不寻常。   “你出去吧,把门带上,谁也不要进来。”罗宇看出姚助理的惊讶,懒得理睬,直接命令道。   姚助理出去了,室内很安静。窗外蓝天碧海,万丈霞光下维多利亚港湾辉煌透亮。他的心却如黑洞般暗沉。她曾是他的阳光。   光与暗交接一瞬,光与暗纠缠,暗吞噬光,光扫除暗。终究还是在交锋后,各自滑向各自的轨迹。光冲向亮的天堂。暗滑向黑的地狱。   他可以对任何事都不放弃,唯独感情,他不能勉强她。   他对人生彻底迷茫了。既然从前的所作所为是不堪的,今后他该何去何从。他的手机起初不停地闪动,他不看是谁,关了机,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一个人从上午做到下午,看着窗外光芒渐敛,少有的彷徨。   门外似乎有些喧哗,他懒得理。室内已经渐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宁欣的声音闯进来:“我一定要见他,必须!”   “肖总吩咐过了,谁也不见。”姚助理追在后面说。   “姚助理,你出去吧。”他开口道。   宁欣打开灯,办公桌后的大椅上坐着的人,如孤魂野鬼,苍白着一张脸,阴郁的眼神空洞地不知看向哪里,想着什么。“我打电话你不接。然后你又关机了……”   “有事?说!”冷冷的三个字。这男人哪里不对了。   “你怎么了,罗宇?”宁欣担忧。“姚助理说你关自己在屋子里一天了,推倒了所有活动。”   “有事就说,没事就走。”他不耐烦。   宁欣自知一时半会儿无法让他敞开心扉,而时间的确不多了,于是直接说道:“今晚是顾家的青春Party,我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未及她说完,他犀利的目光扫向她。   宁欣见过罗宇冷淡的样子,但确实还没有见过这样犀利有攻击性的眼神,那双美目仿佛一把刀,刀锋直切入她的心脏。   “我不去。”他如极地寒冰一样的抛出三个字。   “你去见见她,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今晚一过,她就是江一帆的未婚妻……”宁欣急切。   “我不去。”他语调不变。   宁欣急了,冲到他面前:“罗宇,你如果喜欢她,就不要放弃,你去当面和她说清楚。”   当面——他们昨夜已足够当面,而且面对的很彻底。他们还能说什么!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他闭上眼睛。   “哎——”宁欣叫他。他不理睬。   宁欣大急,叫道:“喂,肖罗宇。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请求,你答应过我的,我的请求你都会做到。”   宁欣祭出第一个请求,要他给她第一个承诺。肖罗宇完全出乎意料。他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她。   她气鼓鼓地:“难道你想反悔不成?”她手指比成“三”,说道:“三个承诺,你明明白白答应过我!”   他的心很深地震荡了一回。他答应过,他不该食言。   他确实不想再出现在顾枫面前,那是赤条条的难堪。   宁欣总能给他勇气,可他难道竟不如一个女孩子勇敢?   因为顾枫,为爱低头,他难道是第一次? ☆、销魂(四)   青春Party闪亮登场的绝对是当仁不让的女主。顾枫长裙及地,妆容精致,女人味十足的裙装和华丽的珠宝配饰,将她映衬的非凡靓丽,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她端庄优雅冷傲高贵地站在旋转楼梯口的玫瑰心形小舞台上,犹如女王一般高高在上,身旁是修身白西服的江一帆。他们俊男靓女很般配。只是一个冷艳,一个温润,一个平静,一个激动。她在气势上远远强于身旁的他。   顾江尘站在他们身旁,注视着台下华服嘉宾。人已经基本到齐了。暖场的轻音乐停了下来,于是人群安静了,都抬眼望向正中央玫瑰铺就的心形舞台。   顾江尘微笑开口道:“感谢各位嘉宾朋友光临寒舍,参加小女顾枫的青春舞会。小女有幸在诸位的关爱下成长,曾经离经叛道,今日她安然站在我身旁,感谢上苍的眷顾,感谢各位朋友的关心爱护和宽容支持,我顾江尘和顾家铭记在心。”他话未说完,大厅的门出其不意地开了。人们不禁纷纷回首好奇地向门口望去。   肖罗宇一身黑西服挽着身穿经典小黑裙的宁欣快步走了进来。人群有些骚动,开始窃窃私语。宁宁马上迎了上去,沉着脸看宁欣,低吼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是我的舞伴呀。”宁欣的声音不卑不亢,清脆得全场都能听到。   顾家人的目光都不友善地扫过来。宁宁登时黑面,这个女儿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担忧地向顾江尘望去。所有人看向他们的表情,似乎都在问,你们确定自己不是来砸场子的?   肖罗宇一进门就被舞台上的顾枫吸引了,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未化过这么精心的妆容,修饰过的眉形,打造过的长睫,熏染过的眼妆,巧饰过的腮红,尤其过分亮丽鲜红的嘴唇……她本来天生丽质,无需上妆都美的精致无可挑剔,但是今日的妆浓烈,有些咄咄逼人,女王范儿十足,冰冷让人望而生畏,只是不像他熟悉的她。他熟悉的是那个妆容壳下的她。   他这样看着她,她根本没有看向他们这里,她如一只精美的雕塑屹立在舞台,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他的来与不来,他与谁来,都与她再无关联。他的心泛起苦涩的疼痛。   顾江尘对这边的骚动置之不理,依旧微笑着宣布道:“下面,就由小女顾枫和她的舞伴江一帆先生致开场舞。”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这掌声里,江一帆执起顾枫的手,缓缓步下舞台,向大厅中央的舞池走去。   那是一曲经典华尔兹舞曲。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她宛如翩翩飞舞的紫蝴蝶,轻盈飘逸,让人赏心悦目。一曲终了,人们又给予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牵着她微微鞠躬,向人群致意。   江一帆满脸喜悦,轻挽着顾枫的手臂,有侍者送上了两杯果汁,他端起一杯递到她手里,温柔体贴地问她累不累。她轻轻摇头。   舞曲接着欢快流畅地响起来,舞伴们纷纷步下舞池一秀舞姿。其他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赵宁挽着肖妍走近前,看着肖罗宇和宁欣干干地站着,不由得生气道:“你既然带欣儿来参加舞会,就该请她下场跳舞。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舞会对彼此意味着什么吧。都已经晒到大家面前,宁欣该你是什么人,你该心知肚明。”   “喂,赵宁,他是我哥哥,你不要这样没有礼貌。”肖妍不满。   “哥哥,不用你管。”宁欣嘟着嘴对赵宁说。   “你已经完全被他迷住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曾经是谁的男人啊。”赵宁直接地训斥道。   “不关宁欣的事,你不要训斥她。”罗宇低低地开口道。然后拉起宁欣准备离开他们。   顾晓和顾舟已经站在不远处。顾晓克制地说:“肖先生来便来了,希望你不要破坏了今天的氛围,好自为之。”   顾舟冷笑不语,一副“你们果然是在一起了吧”的表情。宁欣看着没有表情的肖罗宇,心知他一定很受伤,她怒了:“你们这些人真的好烦,顾家请我来参加Party,他是我邀请的舞伴,你们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他从前是谁的男人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的,行不行?”   怒气冲冲的话说出口,说惊了这几个人,她自知嘴一溜儿最后讲错了轨道又能引起误会,于是求恕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不及肖罗宇开口,顾舟冷冷地笑了:“嘿嘿,终于是承认了,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啊。”   “不是的。”宁欣急出一头汗。   “算了,越描越黑。”罗宇淡淡地,拉起宁欣:“我们去跳舞吧。”他本来对这些从前熟悉的灯红酒绿提不起兴趣,也并不想跳舞,他只想摆脱他们的围攻。他是为了宁欣的请求来参加舞会,他面上没有起伏,其实内心从未有过的一团乱麻。   他拉着她的手走出来,不远处站着江一帆和顾枫。她持着酒杯轻抿果汁,冷冷的眼看着走过来的他们。这一眼相见她没有任何回避,大大方方地瞅着他和宁欣。那眼光好冷,就是看着一个不足挂齿的陌生人。   宁欣讶然:“顾姐姐——”然后就推身旁的罗宇。那男人如被人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立着,看着她。这面前的女人如此陌生,从容貌到神态到气质,他心爱的人已经不见了,是他把她杀死了么?他万蚁蚀心般疼痛。   顾枫浅浅地浮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宁欣,欢迎你来参加我的舞会,祝你们玩的开心。”   “姐姐,不是的——”宁欣傻傻地。   顾枫已经亲热地挽上江一帆的手臂,与他往那边的人群走去。   漠视不过如此。难堪在心底。宁欣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难过地:“罗宇,你主动一些,上前和她说啊。你人都来了……”   “我来是因为你的请求,我答应过你的承诺。宁欣,我和她之间完了。”他低缓地讲。   “罗宇……为什么放弃呢?”宁欣鼓励道。   他回眸深深看向她:“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牺牲了自己的名誉试图成全我们。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是我们遇到的太晚了。你明白吗?”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似懂非懂。   “我很感谢你,我这一生会把你做好朋友,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帮助你……”他讲的艰难。   “罗宇,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明——白,你能把我做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对你不敢有非分之想,我知道你的心……”宁欣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谢谢你。我们离开这里吧。”他低低地说,然后转身。   “可是,罗宇,你总要争取一下……”她拖着他的手。   “不必了。她不需要。”他黯然。顾枫让他很失望,爱情让他很失望。哪怕她给他一个逃避的眼神,一丝不安的情绪,他也有勇气去追求,她没有。她统统都没有。   “不行!你这是怎么了?”宁欣焦急,只是拖着他的手不放。   人们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拉拽举止,纷纷侧目,慢慢地聚集过来。顾江尘很生气刚想开口,顾枫幽幽的声音响起:“既然带她来到这里,肖先生居然要走,这又是什么意思?宁欣可是一个好女孩,你不该辜负她。”   肖罗宇的脊背发冷,收住了脚步,猛然回头,直白的目光看向她:“我们好聚好散吧。”   “我们已经散了啊。”她镇定从容。   他突然意识到昨夜,原来是“怎样开始”“怎样结束”,她是那样残忍地结束了与他的关系。他与她之间所有的温暖记忆都被抹杀了。   他内心震惊到不敢相信,这是他倾尽所有去爱的女人?!他自责彷徨了一天,他甚至斗胆来到这里,想着哪怕再看她一眼……这么多年,他原来教会了她冷酷的残忍。   好吧,打碎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信念,换取她的涅槃重生也好!   是他,太认真了。在这场爱情中,他才是一败涂地的那个人,连残局都收拾不起。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碎落,慢慢地回复了平静,完整成一块坚实的冰,他慢慢翘起嘴角,展开一个绚美的笑容,一时室内生辉,他缓缓地说道:“哦,是这样的。我懂了,谢谢顾小姐指教。”   那笑容美到极致升腾出凉凉的寒意,那语气平静到极致转化成残酷的冰冷。顾枫内心惊讶不已,她惊讶自己感同身受的疼,她最隐秘的内心还会为他疼么?她极力稳定心神,面上不想露出一丝一毫。   宁欣吓坏了,大声叫道:“罗宇,不是这样吧。顾姐姐,你伤了他啊……”   舞池里正响起了探戈,铿锵有力的舞曲。顾枫悸动,只见肖罗宇走近前:“我最后请你跳支舞吧。”   她后退了一步,勉强立住:“我的裙摆太长,不适合跳探戈。”   他一步上前,拎起她的裙摆,用力一撕,未及众人反应,她的长裙就成了短裙。他扔开撕裂的布料,冰冷地看着她:“现在可以了。”   “好。”她的气势不输他。   他拉着她的手走向舞池。所有的舞者都停了。他搂着她随着音乐起步,表情严肃,舞步极尽缠绵。在他二十九岁生日上,他与她第一次跳舞,跳的就是探戈。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追随他,披荆斩棘在所不惜。今天他们终于可以并驾齐驱了,却将是分道扬镳的两辆马车,即将各自东西。   他们的舞跳的极好,他们的身形极其相称,他的王者霸气才与她的女王范儿相得益彰。怎样看着这样两个人都更加登对儿般配。   最后的舞曲尾音已落。他搂着臂弯里的她定格。舞步太美,连掌声都觉得配不上,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销魂(五)   他的眼凝视她,再冰冷坚硬的壁垒,在面对眼前的她时,也尽化作温柔的溪流。他知道自己一生在劫难逃。   他的美目流淌着不尽的情感。他的声音低婉到哀叹:“探戈很适合做分手的舞曲。”   “刀锋相见,残酷的美,是很合适。”她从容应对低低作答。   他犹如面对另一个自己,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她的妆容何尝不是他的易容,她的冰冷何尝不是他的残酷。   她面对他的目光居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直起身子,脱离他的怀抱。   他想了一天想不明白该怎么做,他来到这里之后也在彷徨犹豫,但是就在这一曲中他茅塞顿开——他们曾说,无论前路怎样艰辛,都不松开彼此紧握的手。他们曾说,我们在一起过一辈子,谁也不许先离开……   既然他们这么相像,既然他们如此般配,既然他们旗鼓相当,既然他们一起走到了今天,那么不容易。既然顾枫远非当初的她,她的涅磐重生是不是就为了能够更加坚强地与他比肩?他胳膊一伸,将她拽回到怀里,长臂一搂,将她的身体禁锢在他的怀抱。   舞已经跳完了。大庭广众地这样搂着她,实在有些不雅。她挣扎,当然未果,冷冷地眼神瞧向他。他喜欢这眼神,有挑战性,他浑身嗜血的细胞都雀跃不已。   “我改变主意了。”他冷冷地说。   “你什么意思?”她冷冷地回问。   “我这么抱着你,你说什么意思?”他搂得更紧些,她深V的前胸全部挤在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上,白皙丰满地呈现在他眼前,绝对的诱/惑!   她果然有些惊讶,尽管惊讶很短。她掩饰过去,扭开头去:“我不愿意!”   “你看着我说。”他命令道。   她转头直视他的眼,大声地:“我不愿意!”   “好,我们就一切重来一遍!”他团紧她,扭着走出舞池。   “我们说好了,最后一支舞。”她力气抵不过他,声音气势可不想输。   他简直心花怒放,这样冷艳酷烈的女子,他喜欢!   “我们说好的事情多了。我们说过彼此不松开紧握的手!我们说过谁也不准先离开!我们说过要注册结婚!”他面色平静声如洪钟。他就是要说给这里所有人听,他们曾说好过什么。   这几句话让她怔了,一时心潮起伏,她曾坚持了那么久,一切不也都是枉然?她的付出全部东流水。   她相信他对她有感情,只是他们还是老问题的牵绊,只是她无法预料再发生问题时她会不会再度崩溃。   这突然的变故,舞会上的众人自然可以看西洋景。顾家人急了,江尘、顾晓、顾舟、一帆都走上前,未待他们开口,肖罗宇左手一挡,冰冷地说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OK?谁来打扰,我对谁不客气!”   他回视她:“我不想离开你,我们在一起吧。从前我做的不对的,我改。有什么需要,你说。反正,你,我要定了!”霸道柔情。   “我——和从前不一样——”她刚想开口。   他打断道:“这样的你我更喜欢。你不觉得你和我很像?我们在一起久了,我沾染了你的柔软,你习得了我的坚硬。我们越发地契合。”   “不——”她又开口。   “我也有改变啊,你感受得到,我们真的很合适。”他马上又打断。他这是非要她答应的节奏。   顾枫板起脸孔,冷着脸道:“既然是我们解决问题,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还有你先放开我,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有意思的小女人。他放松些,温和了语调:“你说。”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肖先生,请你放手吧,我真的累了。和你在一起很辛苦,你知道么?你沾花惹草招惹是非,你不经意间的风流多情,都很伤人。你匪夷所思的想法,让人无法容忍。你固执己见说不通道理。我们之间根本对许多问题认识不能一致,是弥合不了的。所以,我很理智地回复你,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她长长的一篇话一气呵成,好似新闻官回答记者提问,她事先就对他的问题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不是个小女人,更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小女子。她已经从最初对他深深的迷恋,走到了反思他们一路磨难理智思考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的阶段。她天生不是小白,她是御姐和女王,好不好?   她内与外的反差,恰恰是他外与内的反差。肖罗宇内心极大地震惊。纵使他再喜欢她,她是他倾尽全力爱过的那个人,他此生再难有的唯一。也要她肯懂他,肯接受他。她真的懂他吗?难道是他本来就错了,还错的离谱。这个怀疑如一记闷棍敲在他心上,他的心脏真实地抽搐了。可是如果失去她?心脏再次抽搐地疼!提醒他,不行,要尽全力留住她。   顾枫的话让宁欣也吓了一跳,她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过来:“顾姐姐,他不是那样的,他对你——”   这戏真的有的好看了。顾枫冷笑道:“那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既然他是你的舞伴,麻烦你带他离开。”   “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宁欣话中带泪:“你到底懂不懂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我不懂,你懂。”顾枫继续淡淡地讽刺道:“不过作为发小姐妹,我奉劝你一句,当初我也是这样迷恋他,觉得全天下只有我懂他,只有我对他好……”她没有讲完,而是选择转身,往江一帆的方向走去。   未及走出两步,她人已经被拖了回来,再次回到他孔武有力的怀抱里。“你干什么?还是动粗。”她恼了,杏目圆睁。   “我就是个粗人。我就不放手!”他霸道地说。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如果再犹豫,他此生都将后悔。感情经不起质疑,感情要不得犹豫。此役逼得自己没有退路。不管她如何,此生他都要将她绑在他的身边,不再有例外。   “无赖,我的话你没听懂?”她怒。   “我就无赖了,怎么样?”他说。   她惊讶,这话好像自己曾经说过的。肖无赖?以后你的孩子就叫肖无赖。小五?往事不可追——她深吸口气。   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她,她有了无法遁形的惶恐,极力掩饰,转移了话题:“你已经有了宁欣,你——”   “什么叫我已经有了宁欣,我哪里和她有了相干?”他硬硬地问。   “你明明喜欢她——”   “你哪里看出我喜欢她?”他逼问。   “你这人太无赖了,你明明,你抱着她去买鞋,你看她那眼神,你——”她在结巴么,怎么说不溜话呢。她的气势丢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你吃醋了?”他突然笑了。她正盯着他,这一笑直接石化了她,她一早说过这男人你永远无法直视他的容颜和笑容,会失了本心。   “是你变心了,你居然倒打一耙说我吃醋。”她委屈。   女人,再强势的女人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都是小女子。   “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对吧。那么——”他放柔声音说。   “不对。”她恨道,前半句就打住,堵下那后半句转折。   这骨子里强悍的小女子真是不服输,确实有些难驯服。肖罗宇缓缓地:“那就勉为其难地重新喜欢一下吧。我可以给你机会和时间。”   “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她反击。   “因为你喜欢我啊。”他大言不惭。   “我没有,我再次声明我没有。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下去了……”她在他怀里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   强弩之末!肖罗宇勾起唇边:“你没有?那我们之间那些过往都是什么?”   “我错了,迷途知返行不行啊?”她辩解。   “不行!”他坚定地说道:“这辈子你想都不要想了,你就是我的了。谁也拆不散,什么也拆不散。”这语调分明回到了布拉格,即使枪林弹雨我也要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   顾枫哑然,呆呆地看着他。他立刻柔软下来:“那些你不解的误会,我一点一点掰开揉碎解释给你听好不好?你什么地方不满意,我都改。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儿,他明明是什么都放得下的男人,可是他就是这样固执地抓着她不放手。那曾是她的全部追随和爱恋。   “我们说过回到H市准备婚礼的。我们给自己倒的什么乱?”他自语道,就从衣服里掏出了那枚豹眼戒指,不由分说戴在她的手指上:“你看这戒指大小只有你合适。注定你是我的。注定我们要在一起。”   他的举止可笑又可爱。她终于轻声问出来:“可是我们面临的那些问题怎么办?”   “你觉得在爱情面前什么是问题?”他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璀璨一笑。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完全让她没了脾气,除了缴械投降。   感觉到她放柔软了姿态在自己怀里,肖罗宇也轻轻放开手臂,只用手握着她的手,清晰地承诺道:“一切交给我吧。”   这是一场什么戏,好像演员谢幕了,观众都没有反应过来。人群继续低调的安静。由一支探戈引发的求婚——对啊,好像他们就是要结婚了。   顾江尘阴沉着脸看着他们两个人。顾枫不敢抬头,肖罗宇大无畏的目光迎接他:“伯父,同样的话我当年带走小枫时就说过了,今天也不想再重复。我是认真的,我喜欢她,求你成全我们。”   其实,他们的一言一行,江尘早已经看得分明,其中的深情他也理解。他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感同身受。别看顾枫一直强硬地要求分开,实际上这些日子她不快乐,而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肖罗宇和顾枫实在是太登对了。   他瞪了一眼肖罗宇:“我们书房里谈!” ☆、销魂(六)   “你向一个父亲要他女儿的命,你是父亲你能答应吗?”一进书房门,江尘就怒问道。   “我人在江湖,没人能动得了她,我能保护她。”肖罗宇镇定地回答。   “混帐!你的爱就这么地负责任!她迟早被你拖累死!”江尘吼道:“这一路要怎么走过来,我心知肚明,你今天还没有我当年的家底和背景!你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你想过没有!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些天我犹豫了很久,其实也就是那曲探戈让我下了决心。我们一路走到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所有事都像在故意为难我们。如果我就此放弃了,我们前面吃过的苦能为我们动过的情买单么?”他平静地解释道。   江尘气仍不顺:“我今天办这个舞会,是让她让顾家彻底摆脱暗黑的威胁,你却把你的戒指套在她的手上!要再把她和我的家拖下水。”   “今后顾家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说。   江尘嗤之以鼻:“凭你一个人?罗宇你自视甚高!我问你,你有所归属吗?你依傍的又是什么?在布拉格在法兰克福,没有我和肖济过去,你带得回来顾枫和尤优么?”   一连串的质疑。江尘也不等他答,接着冷笑道:“你准备一辈子在江湖混日子,我女儿当一辈子大哥的女人?她胆战心惊地过生活,出门时刻带保镖。顾枫说的没有错,你们的问题怎么解决?她可以轰轰烈烈和你爱一场,可你们的家最终安在哪里,你们的子女最终如何度日!”   这些都是肖罗宇这些日子反复问过自己的话题,是的,他当下没有明确的答案,他需要时间,需要契机,需要走着看。他与顾枫之间一直需要的就是彼此信任,然后往长远找未来。   江尘看着他,声音更冷:“你从这里出去,从小枫手上摘下你的戒指,离开!”   “不,我不!”他坚决。“我会慢慢洗白,给她和家正当的出路,给她养尊处优,平安稳妥的生活。您相信我!”   “你的资本在哪里?井上庄园还是济庄啊?”江尘气道。“他们每个人都在利用你,你心里最清楚。井上庄园不可能是你的,济庄也不可能,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谁么?她和你父亲的纠葛不啻血海深仇,你当年生出来肖济恨不得当场摔死你——”   江尘突然停了,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果然肖罗宇的脸不是一般的惨白。他紧盯着江尘:“我的母亲是谁?”   “你不可能没有查过!”江尘敷衍道。   “如果您知道,告诉我。”他的脸都灰了。   江尘不忍,又确实不便说,抿嘴不语。罗宇盯了他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探寻二十几年的想法,眼下谈论这个不是时候。   “他不会让我查到,他会让一个人从这世间蒸发。他的狠辣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知道。这世上我身边的人大多是防着我利用我的,我知道。”罗宇幽冷地叹息:“伯父不愿意说,我理解。”顿了顿又续道:“可能我是自私了,将顾枫和顾家都拖进了江湖。事已至此,就请您给我些时间,我能做到。”   “我不想冒险。”江尘昂着头,莫测地冷笑道:“当然你可以带小枫走,像从前一样带她走……”那种方式,她终究还是会离开他,会回到家里来。而且他如今已经不能满足只是在一起,他需要她给他一个身份,名正言顺,他要婚姻!   “不,我需要她亲人的祝福,我要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否则我们永远没有未来。”他硬冷地:“如果我够狠,济庄和井上庄园都是我的。你要么,你要我就拿来给你换取我和小枫的未来。”   这句话以后,室内居然陷入了沉默。江尘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知道罗宇一直有情有义,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万般无奈,他对顾枫的确是满满的情深意重。他顾家搅进一个肖罗宇已经够了,他可不想水更浑。   “不,我不要。你来顾家。做我的女婿。入主顾氏。”江尘掷地有声地说。   罗宇大惊。看似这个想法并没有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江尘嘲弄地笑道:“怎么?你不愿意?不喜欢入赘。”   入赘,他当然不喜欢。谁会瞧得起入赘的男人,活在女人阴影里的男人,没有地位和尊严的男人,比如赵乔。他怎么也是堂堂的少主和二爷。他是自由惯了不受约束的灵魂。在这里他是谁?顾枫的丈夫,五小姐的男人。顾家有正牌的少爷,他这入赘的女婿更是难以立足。顾家岂是好呆下去的。但是他没有选择。他知道这已经是顾江尘最大的让步和诚意,他读得出来江尘作为父亲的成全。   “我会是个大麻烦,您想好了么?”罗宇缓口气问。   “你是个大麻烦,可是你要娶顾枫啊。只有你来了,帮我联手对付麻烦吧。”江尘冷冷道。“如果顾枫和顾家出一丁点事,我就杀了你祭祖!”   果真是当年的老大,够狠!   “好!”他深吸口气,说道。   “你先想好如何对肖济交待!我希望风波小些!然后筹备婚礼!”江尘凉凉地说。   书房内激烈的交锋,书房外的大厅也波涛涌动。   顾晓第一个火爆脾气:“他太过分了,这算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故意搅局是吧。小枫,你把他的戒指摘下来……”他拉过顾枫的手就要退下那戒指去。顾枫的手下意识地一缩,握成拳头。   “你什么意思?你还真的是要和他在一起?”顾晓怒道:“你懂不懂是非好歹!”   “顾晓!”晓逸焦急地唤住。她招呼舞曲再次响起,张罗诸位嘉宾下场跳舞。顾家这次脸丢的不是一般的大。关键是江一帆如何自处?周晓逸看向一帆。那男子的神情专注在顾枫身上,这个时候了,他想的居然还是她的心。晓逸叹惋,顾枫没有好运气得到这样的佳婿。   “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吗?”一帆低低地问。   “我不知道。”她全然没有了开场的气势,迷茫无助。   “这怎么能是不知道啊。”一帆长叹。就像对待自己至亲的人,不忍责备,只有关心。   她抬眼看向惋惜的一帆,声音充满了沮丧:“一帆,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你已经满身伤痕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吗?”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如果感情可以忍住,她又何必苦恼。   从她的神情,一帆已经知道了答案。正如她当年和他当众跑掉一样。她强大的理智一样拽不回她的心。她坚持那么久要义无反顾斩断情丝,实在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些天没有主动追过来表白。   一帆很泄气,径自走开,往吧台去拿了瓶酒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不是能喝酒的人,但是他有发泄不出的恶劣情绪,一张口就灌进去一大口。他喉咙不适应地咳。顾枫心疼,几步走近前:“帆哥,不要喝……”   他没有听错,她唤他“帆哥”。好久远的称谓。这次她回来,他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有距离,就是因为这些天她没有叫过他一声“帆哥”。   面前如花美颜,她数次让他难堪,可他就是恨不起来。他心底深深地眷爱着这张脸。从天真烂漫地小丫头,到生动有趣的小姑娘,这容颜越来越娇媚越明亮越诱人。   就像顾晓说的,他就是个呆子。当初顾枫怎么把他抢到手的,她与他醉酒后纠缠到了一起,从此他欲罢不能,她的身体有魔力一般。否则以他的彬彬有礼,绅士风度,他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未婚妻的事情。现在她被人夺走了,他早该攻陷的还是应该是她的躯体,顾晓暗示过这一点上肖罗宇占尽了上风。   顾枫看着一帆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特别抱歉:“不要喝酒,你会醉。”   他的嘴唇已经直接对着她的下来了。江一帆何时有这样疯狂的举止呢。顾枫吓呆了,就觉得他拧得她好痛,顶开她的牙齿,冲进她的口内强取豪夺,吮吸着她的芳泽,纠缠着她的灵舌,一遍一遍地索要她的回吻。一帆从不会这样吻她,而且这样当众的。他压着她,她推不开。   肖罗宇和顾江尘出了书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就是飞了过来,伸手揪起一帆的后衣领提起他,一帆正用力抓着顾枫,背后的力道让他脱离她时连带撕开了她的衣襟。   “刺啦”一声,不过肖罗宇的动作更快,他已经脱下西服外套抛在了顾枫身上。双目喷火一样看着江一帆:“她是我的女人,不许你再碰她。”   “是你抢了我的女人!”一帆少有的强硬回顶。“你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我今天和你没完!”他抡起酒瓶砸向罗宇。   肖罗宇轻巧一夺,反手制住了一帆手腕,将他反拧过来。顾枫惊呼:“你别伤他,他喝醉了。”   她心疼他?肖罗宇瞪向顾枫,女人黯淡的目光只看着一帆:“放开他,是我们对不起他。你是有功夫的人,这样算是欺负人,知不知道?”   他很听话,收了手。顾晓和顾舟马上上前拉开一帆。肖罗宇走近顾枫,抬手帮她理了理乱了发。她的唇线一片模糊,情绪也很低落,站在他面前,目光游移不知在想什么?他拉过她的手,她很轻地甩了一下,才让他握住了。   看客里心里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都等着看顾家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周晓逸求助地看向顾江尘,原本是要宣布顾枫和江一帆订婚的消息,现在可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真的是越来越好看,如果你跟到了销魂章节,往下走吧,保证每天一章,每天3000字 ☆、销魂(七)   遣散宾客容易,收拾室内的残局要麻烦得多。   顾江尘面色看上去倒没有太大的怒气,看着顾枫:“枫儿,这两个男人,你要哪一个?爹爹便给你做主。”   顾枫本来等着训斥,猛一听到父亲的话,惊讶抬眸。江尘鼓励道:“但凭你说,我都答应,这是你要的幸福。”   顾枫一愣,并没有立即说出口。她先抬眼去瞧仰靠在沙发上的江一帆。一帆醉了,一张俊脸红红的,喝了酒似乎让他很难受,他手抚在额头上,晕晕乎乎的样子,她心有太多的不忍。这样一个好男人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地伤害?而那个男人她是否还能真心交付?   她的目光在一帆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江尘迟疑地低唤:“枫儿?”   “你容我想一想。”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她身旁的肖罗宇听的分明,她说容她想一想。她在犹豫,并不是如他一样果决。她终究是女子。   “没关系,你好好想一想,我等你。”肖罗宇的心“嘣”地跳了一下,可是语气还是那样平静。   顾枫迅速抬眸看他,他却扭开了头,没有和她对视,对着江尘说:“伯父,我先回去。”   他就要回去了,这有点不符合他的风格,与他刚才的霸气逼人大相径庭。满屋人都很惊讶。他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江一帆又醉了,我再多说,对他不公平。”   “我送送你。”顾枫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来。花园里安静许多,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听得真切。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他的声音低沉冰冷。   “那你开车小心。”她真的止住脚步。   他猛然回头,看着路灯下的女子。她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神色庄重。她的心比他的硬。还是他比她爱的深。是他得到的爱太少了,是他不曾轻易付出,他这样珍视她,可她真的懂么?   他如鲠在喉,不愿再想下去,本心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毅然转身离开。   顾枫对江一帆内心充满愧疚,她上楼换了衣服,直接到顾晓房间看望一帆。顾晓一脸深刻的失望,看了看她,倒不说话,回身带门出去了,把房间留给他们。   看着一帆的睡颜,梦里他也紧皱眉头,她更添伤感。她就这样坐着,仿佛这就是一种陪伴,除此之外她做不了任何事情。一帆为她做过太多,她无以回报。脑子里浮现出所有的画面,真的是一场纠结的爱。   “枫——”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他发出低低的呼唤。   “一帆——”她凑近前“我在这里呢!”   他骤然睁眼,充血的眼眸紧盯着她。顾枫起身拿过水杯:“一帆,你口渴么?要不要喝水?”她一手准备扶起他,一手将水杯递到他的嘴边。   江一帆一扬手,打翻了她手中的杯子,杯身落地清脆的响动,惊着了顾枫。她未及反应,肩膀已经被他扭住,整个人被他用蛮力压在了身下。   “一帆——”她惊呼,奋力抵抗。一个酒醉的人力道之大实在让人无法想象。江一帆胡乱地啃着她的脸和颈子,撕扯开她的衣服,她身子一凉,滚滚疼痛已经从身下传来。   “不要,不要……”她却喊不出来,嘴被他吻的死死地,他疯狂野蛮地推动身躯,似乎向她索要着她今生亏欠他的所有情谊。   怎么可以是这样的?难道他与她之间也要怎样开始怎样结束吗?顾枫头一次觉得自己污浊不堪。   当初,他是顾晓的同学。她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他时她才十岁,那一眼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孩子就深深地镌刻在她心田。她暗恋了他整整六年。后来,他成了她表姐的未婚夫。他订婚那天,她喝的烂醉如泥。他赶来看她,不禁劝地陪她喝起酒来,两个不胜酒力的人,他们醉在一起,她抱着他哭。那一夜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他。她说,帆哥,我今生就想成为你的人,既然不能够,你就把我的身体拿去吧。   十六岁的她青涩却大胆,炽热如火焰,她甚至想的是可以不嫁给他,但要给他生个孩子。她如此喜欢他,她就要一个属于他们的记忆。   那一夜他们错爱。从此江一帆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为了她,温文尔雅的男子在顾宅大厅掷地有声地悔婚。他包揽了一切“罪名”,他“承认”他疯狂地爱上她,要过她,他们有了事实,他们必须在一起。从此,他坚定地站在她的身旁,无论她漂泊到哪里,无论她多么任性和放纵,无论风雨。   命运的轨迹总是不可思议,冥冥中不知会把人推向哪里……   顾枫的眸子有些湿润,她突然很难过很难过,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下,虔诚地接受了他。   江一帆借着酒劲大爆发了一次,从未有过的生猛,持久猛烈的让顾枫耳热心跳,身体不受控地跟着他一路狂热到底,全力释放。一帆一直克制有礼,欢爱也从来是温和安静的,今夜,他如暴风骤雨,她始知他强悍起来原来并不输给那个他。她没有想到,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最完美的一次欢爱居然来自即将分离。   黑暗中,顾枫烧红了脸,她是不是骨子里真是个淫/荡的女人,还是肖罗宇挖掘出她全部的潜质,她竟学会了享受欢爱。   一帆倒头沉沉睡去,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干过什么。她翻下床,一脚踩在水杯的碎玻璃上,赶紧捂住嘴巴,痛得叫声被她硬收了回去。想着他无知无觉,怕他也受伤,她忍痛收拾了地面。   看着熟睡的一帆,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她的衣服完全被撕碎已经不能再穿了,便拾起一帆散落在地的衬衫,套在身上,狼狈慌乱地出了门,艰难地挪着伤脚,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就让它过去,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不断对自己说,可是说一遍气馁一遍。她曾那么清坚决绝,但是临到跟前,她不忍心还是不忍心。一夜,或许可以抹杀,十二年怎么抹杀掉啊。她怕,怕就此害了一帆,那她会自责一辈子。   顾枫打开自己的房门,闪进屋,深吸口气,终于可以放下瞬间的荒唐。其实心里乱七八糟,没有头绪。   月光皎洁洒满屋。冷不丁感知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戳过来,顾枫打了个冷战。抬眼一看,大惊失色。   肖罗宇坐在临窗的沙发上,好像已经坐了很久。   她无所遁形地惶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头脑完全懵了。这个时候怎么会让他撞见,这个太丢脸了。犹如灭顶之灾。   他眼底的她,只穿着男士衬衫,内里中空,脚步虚软,整个人散发出妖娆的妩媚气息,不用问就知道她刚刚干过什么。   他回到济庄失眠,他想打电话给她又不敢,他坐立不安,于是驱车返回。他渴望她给他个安心的答案。她不在房间,他有不祥的预感,可是他说服自己安心地坐在这里等她,他该相信她对他的感情。现在她站在他的视野里,这样一幅境况,真是不如不见。   昨夜也是在这里,她那样高傲的姿态视他为玩物,今夜,还是在这里,她用事实再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切是不是已经悄然改变。再没有余地?   僵持了几分钟,尴尬在蔓延。   他觉得他还是该找句话说,毕竟是他闯到她的房间,不请自来。“我——”他想说他突然想她所以他回来了,他觉得自己矫情,他已经够卑微,似乎没啥意思了。“对不起,吓着你了。我这么进来好像不太好。我走了。”说出口的是这样的话语。   她这样暴露在他眼前,这和捉/奸在床真的没啥区别,她还有什么颜面和他在一起?她本来在等待他的指责和怒骂,可是他没有,他的语气不是一贯的冰冷,反而带着淡淡的自责。这世界真的乱了套了。   见他要走,她想起去追,忘记了脚底刚刚被扎伤了,钻心地疼痛让她闷声一哼,跌在地上。   他意识到什么,赶紧走过来,一把抱起她:“怎么了?”   “脚伤了。”她小声说。   他瞪视她两秒钟,她明明刚才去欢爱了,没听说有人干这个事情脚会被弄伤。她的脸在黑暗中也能看出羞愧得像红苹果。   他将她放在床上,打开台灯,她整个右脚底都是血淋淋的。“药箱纱布有没有?”他问,随即想到问了也白问。不过处理伤口对他再熟稔不过。最后他用开水消了毒的小刀帮她取出玻璃碎片,用布拭净她的血迹,包扎了她的伤口。   “明早再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不深,应该没有大问题。”他直起身子,转过身去。灯光下,她那些欢爱后的痕迹更加清晰,让人无法忽视。他当然不忍注视。   “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之间分明客气到疏离。   “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地开口道。   那个还用问么?他觉得难堪,走至窗前:“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罗宇,等等。”必须唤住他。他果然止住了脚步。顾枫坐在那里,欲语又止,反复几次。   “有什么你就直说。我承受得住。”他不忍。   为啥他这样说?她抬眼看着他,终于肃穆了表情:“你坐下来听我说吧。”   她于是开始讲述,讲她和江一帆的相识、相恋,她的夺爱,她给出的第一次,江一帆悔婚,他们在一起的甜蜜,他一直为她等待,他这些天悉心照顾她的病,温柔地开导她,他为她挡风雨,他的无私……讲到刚才他的宿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销魂(八)   顾枫不知为啥要讲给他听,实在是心里太紧张吗?到底是为了解释自己刚刚犯下的荒唐错误,还是为了要表达她内心的挣扎让他能懂?   她一直讲,几十分钟不曾停顿。她最后说:“今天下午在舞会开始前他还问我是否想好了,是否决定和他在一起,如果反悔还来得及。他晚上喝了酒,他不胜酒力,就醉了,醉了才对我做了这样的事。”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他内心已经十分平静。   她看不透他,不知该怎么答。又或者她脑子还是浑酱酱的,不知该怎么办。他怎么不说,他不在乎她与一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的直觉就是她犯了这错,让他逮了正着,肖罗宇是何样的男人,他根本不会忍。   见她不语,肖罗宇抬眸,重复了一遍:“你想对我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我想,一帆很脆弱,他的心都在我身上,他从来没有过这么疯狂的举止,我很怕我害了他,你说我会不会真的害了他呢……”她轻叹。她想向他讨个主意?   “你想选他,而不是我!”他依旧平静。该死的平静。   “罗宇,不是的——”她为难。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你心里根本还有他,否则也不会——”他实在说不出口,他前脚表白对她的感情,她后脚和前夫上了床,而且是顶着强行的名义,实则一眼就能看穿她并未反感还很情愿,简直混蛋逻辑。他站起身,冷冷地问:“你是觉得,我应该没有问题,对吧。你不觉得我会伤心,或者我的伤心很短就能过去,是吗?”   “我现在选择不了,我不敢选——”他的口气把她吓着了,眼泪刷地流下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为难。”肖罗宇仅仅说了这几个字,转身向窗,飞身而出。   顾宅的早餐从来摆的定时,顾家的孩子都会守规矩地按时用餐。江尘上桌时,晓逸和孩子们都已经坐好了。他扫视了一圈,问向顾晓:“昨晚,一帆醉了,人回去了吗?”   “没有,他还在我房里睡着呢。”顾晓回答,然后似有意无意看了眼顾枫。“我昨夜在顾舟房里睡的。”   “帆儿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死心眼儿。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晓逸叹息。   “爹爹,妈妈,昨天舞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特别抱歉。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家里难做。”顾枫低低地忏悔。昨晚肖罗宇撞见她和一帆的事情,他那样走掉,她还有的选择吗?   一桌人都愣了。江尘惊讶:“枫儿,你说什么?”   “我想我会和一帆在一起吧。”顾枫战战兢兢地说,觉得心里憋屈的难受。昨晚她好似从坚强的女王被打回了原形,仙女的魔杖失效了。   “你干嘛那么委屈自己,我没有说不同意你和肖罗宇的事情。”江尘疼惜地说道。   可这怎么可能?顾枫惊呆,看着父亲。江尘继续说道:“你们的情谊,那支舞里全屋子的人都看出来了。我不想你不开心,他又如此坚决,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阻拦,想办法就是了。”   本以为她会开心。可是顾枫的表情很怪,呆呆地。“怎么了,这不是枫儿想要的吗?”江尘奇怪。   “可是,一帆怎么办啊?”顾枫长叹。   江尘真有些搞不懂这个女儿在想啥?她从来很果断,不是小儿女般扭捏作态。“你的心不在他,今后的痛苦不是更大。”   “可是,我不忍心。”顾枫难过,支吾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罗宇不会要我了。”   “你说的什么?”江尘费解。“他要娶你的心坚硬似铁。丫头,到底怎么了?”   顾枫张了张口,发现真的无颜讲的更多,只好低低地说:“爹,我已经跟罗宇说了,我会选择一帆……罗宇是强悍的,他至多难过一阵就过去了,可一帆,我怕我会害了他,他那么认真……”她知道自己在找借口。   轮到江尘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半天想起问:“肖罗宇肯放过你?”   “他不会为难我。”想起就是心疼。   “呀,他倒是越来越让我意外。这个男人有些意思。”江尘自语道,转而看向女儿:“枫儿,这样也好,既然你决定了,皆大欢喜。大家用餐吧。”   “爹怎么就能同意了他和小枫的事情,倒十分让人好奇。”顾晓不屑地。   “也没什么。只是他答应我为了小枫,入赘顾氏。”江尘轻描淡写。   “入赘?”顾晓鄙夷地:“那不好似签了卖身契一样的身份……”   “是啊,我没有想到他肯。”江尘若有所思。“我起初只想打消他的念头。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低下高贵的头入赘呢。”   “其实也不奇怪,他既然井上庄园都放弃不要了,这个有什么要紧。”顾舟插嘴道。“再说了,我顾家家大业大,在顾氏工作也是很体面的事。”   “在顾氏工作,和入赘是两个概念。按照我们祖上的规矩,只有法定血亲和姻亲才有资格掌管顾氏。除了你们兄弟姐妹,男子谁娶了我们家的女儿,愿意在顾氏工作,可以成为副总,不愿意的还可以经营自己的产业,何时愿意何时不愿意都是他自主选择。但是入赘只是进我顾氏工作,可以有职位,不能再有自己的产业和额外的身份。名门望族的入赘要昭告大家,这个男人我们家要了。”江尘讲的严肃。   “可是他的身份很麻烦的,济庄如何能放,井上庄园也不好说。他的背景还是要拖累……”顾晓不解。“即使入赘也难办。爹怎么就答应了?”   “因为他坚持,他坚持要娶小枫。所以,我们还是想办法帮他一起洗白。”江尘玩味:“所以我才奇怪他昨天那么坚持,然后居然可以放弃了。但愿他是的真的不为难枫儿就好了。我们家也就从此太平。”   “爹是说,他肯答应入赘?”顾枫惊讶。   “恩。”江尘应道。   最后的尊严他都可以放弃,为她。她浑身一机灵,他太出乎她的意料。纵使跨越千山万水,他也要娶她为妻。这男人莫不是疯了。让她的心好疼,直接疼到灵魂深处。   她闭上眼,造化弄人,她一手搞砸了一切,伤了她最爱的人。   “老爷,夫人,江少爷起来了。“仆人来回话。   “赶紧加双筷子,请他下来用餐。”晓逸忙说。   顾枫猛然想起他的衬衫还在她的房间里,刚想起身,就见江一帆已经走下楼梯来到餐厅门口。   一帆的脸还有些泛红,不知是醉酒的作用,还是羞愧,开口先道歉:“昨天失态了,对不起伯父伯母。”   “没关系。一帆你不要这么客气。这里还是你的家。”晓逸微笑着说。   江尘慈爱地说:“是啊,帆儿,今后更是一家人,枫儿也不想离开你。”   一帆十分惊讶,迅速抬眼看向顾枫。女孩微微垂眸,并不与他直视:“你昨天那么难过,我不忍心。我不能想象……”她是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要的不是同情,顾枫。”他低沉坚定。   “我们有那么多过去呢。”她极低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那他呢?”他反问:“你和他呢?”   “你相信我。”她嗫嚅,她让人家相信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帆,小枫没有改变,怎么你又开始怀疑了?”顾晓不满。   一帆看着顾枫,沉默一会儿,面对她的明显逃避,他愤怒了。“你可以骗过我们大家,你可以骗过自己一时,你骗不过自己一辈子吧。他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你比我清楚!你根本自欺欺人!”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分开,也不是必须……”顾枫淡淡地失意,心乱如麻。   “我——”他语结住:“当然不是,只是——”   顾枫心里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做什么。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面对罗宇时慌乱了。她不想伤害一帆,可她的心里的确装的是罗宇,她不知罗宇对她昨晚的行径在意到什么程度,她当时是不是就是很懦弱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她的心思可以唬一唬家人,根本在一帆面前一戳就破。   “你不离开我,我当然求之不得,小枫。”一帆放轻声音,随即拉出她。   屋外,他红着脸问:“对不起,我昨天醉了,昨夜我是不是强行那样你了?有没有弄疼你?”这个就是一帆,凡事都会从她的角度想。   她摇了摇头,突然就说,“他知道了。”   一帆一愣:“因为他知道了,他不要你了?”   “我觉得特别无颜,没脸见他。”她低着头。   “昨夜发生的事情让你下的决心么?”一帆心凉。   “也不是,我就是心很乱,想起我们的从前,我不忍心。”这两个男人要弄疯她吧。   “你别难过,小枫,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啊。你知道的……”一帆低低地动容。   “我知道。”她难过,眼中蓄满了泪。一帆不忍,用手去擦。这绝对是折磨,从昨天开始,他如中了蛊,他对她的身体容颜没有丝毫免疫力,就是想亲近她得到她。他低头就亲向她的泪,最后合上了她的唇。她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没有生硬地拒绝,她渴求安慰,她被动地回吻了他。   “喂,我说,你们秀恩爱要不要这样不分场合?爹让你们进去把饭吃完……”顾晓戏谑的声音响起,可话锋一转:“咦?你来干什么?”   “昨晚她的脚受伤了,还是重新消毒比较好,别感染了。”肖罗宇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出现。   这人突然出现在花园里。顾枫和江一帆骤停,吃惊地看着几步之遥的男人。肖罗宇淡定中有丝尴尬,手里拎着药包,随意地摊了摊手。   “你脚受伤了,怎么搞的?”一帆急切地一把抱起她就往屋内走。   闻言的家人,都关心起来。顾枫被放在沙发上,一帆帮她脱下鞋子和袜子。可她隔着众人,在找罗宇的人影。 ☆、销魂(九)   江尘已经看出些端倪,无奈地吩咐:“让那个男人进来。”   “他交给我药包,人已经走了。”管家说。   顾枫的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江尘气道:“去追,让他回来。”   管家马上去了。不多时,肖罗宇出现在客厅门口,淡淡地问:“伯父找我?”   一家人都觉得尴尬,江尘轻咳一声,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你包扎伤口是内行,过来帮个忙。”   肖罗宇可能是这些人里最镇定的。他不卑不亢,安静地走近前,蹲下来,悉心地给她脚上的伤口消毒、敷药、然后用纱布包上,非常漂亮齐整,动作干净利落,美感十足。   “每天换一次药就行,注意不要沾水,三天就能好。这是三天的药量。”他像专业医生下医嘱一样说道。   顾枫的泪一直没有止住,不住地往下流。他站了片刻,终于低低地:“你哭什么呢?也不是这样疼的吧。”   她的左手上还戴着他的豹眼戒指,她右手下意识地不停抚摸着。   “你要不要还给他?”一帆瞧见了,低低问她。她一愣,抬起泪眼看向罗宇。   他在看着她,可是他的目光没有内容,连冰冷都没有。“不用还了,你不需要,就丢掉吧。我不要了。”他平静地说道。   和那年的那句话一样。那年,他将从不离身的豹锁送给她做定情信物,她突然离开他,他们分手后,他没有要回豹锁。她执意还回去时,他把它挫骨扬灰了。那个悲壮的场景,她至今记忆犹新。   顾枫悸动,更紧地握住拳头。她伤了他,很深地伤了他,她怎么才懂呢。如当头棒喝,从昨天到现在,她稀里糊涂地都干了些什么?!   “没有别的事。伯父,我走了。”然后也不待江尘表示,他回身就走。   “罗宇——”她喊道。他没有停。她让人惊诧地下了地就追。   “小枫,你的脚——”一帆忙叫。   那身影被动地停了,顾枫一把抱住了他:“对不起,我——”   “不必。”他轻描淡写。   她开始哇哇大哭。   “你舍不得他难过,我知道了。我不会为难你和他,我也不是纠缠的人,更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你放心。”他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今天早晨,只是想起你的脚伤,就顺路来送个药,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怕。”   “我不是要离开你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昨天只是慌了,我——”她知道她错的离谱,边哭边说。   他诧异,突然有些怒:“大小姐,你当我是什么?你昨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怕他受伤害,你选择他。因为我坚不可摧,对么?你有想过我的感受么?还是你觉得我就不该有心。我没心没肺,我和你这一路走来,我为的什么!感情不堪玩笑,你到底懂不懂,我有多认真多在意!”   “对不起,对不起——”她再度觉得自己无耻,很无耻,她根本就配不上这两个男人的深情。   肖罗宇觉得自己窝囊,简直窝囊透顶。“我真是疯了,才会这么疯狂地喜欢你,我要是没疯,我怎么会这么没原则没底线地任由你践踏和折磨!”他咬牙切齿地说。   她只管抽噎,手拽着他的衣服不放,低着头完全一个认错态度极好的孩子。就这样纠结着,见他冷着脸不语也不动。她带着哭腔怯生生地唤道:“罗宇——”   “你——现在当着他的面,当着你们家人的面,你说明白,我和他,你到底选谁!”他低吼道。   “你!”她立刻说,这是他给她的机会。   “你想明白再决定!决定了就不许再反悔!不许朝三暮四!不许出那样的状况!”他生硬的语调,又吓了她一跳,刚要收回去的泪一下子又流出来。   “喂,你别吓唬她了。”一帆走近前:“有话好好说。她脚还有伤,她——”   “她就是被你惯坏的。一点原则没有!”肖罗宇真生气了,瞪了眼江一帆。   “她是被你带坏的好不好?你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不说,后来又怂恿她婚内出/轨!”一帆愤怒地吼道。   她是坏的,既然在他们心目中她都是坏的,她还有什么要选的。她是很坏啊。昨天居然做了那样的事,刚才居然还和一帆接吻,又让罗宇逮了正着。她简直憎恶她自己。   “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吵。”她嘶哑着说。   肖罗宇彻底失语,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抚着额头,半天:“顾枫,你冷静一下吧。我们都冷静冷静。我上午还有事,就不陪你们扯这扯不清楚的事了。”他推开了她,径自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了,说走就走了。顾枫的心凉到底。戒指人家不要了,也明说了懒得陪你扯没用的事。情到浓时情转薄,大约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肖罗宇负气走掉。顾枫关自己在房间里。眼见着日落,晚饭已经摆好,从公司回来的江尘和顾舟进门。大厅里坐着无精打采顾晓。   “一帆呢?”江尘问道。   “他心情不好,先回去休息了。”顾晓回答。   江尘皱眉问晓逸:“枫儿怎么样了?”   “一天没有出门,饭也不肯吃,谁叫也不开门。”晓逸轻叹。   “还是那个男人厉害。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生意场上,谈判犀利,思维敏捷,陈汉生节节败退,看得我直解气。”顾舟还有闲心玩笑。“爹啊,我很赞同你收了他入赘,那么我顾氏所向披靡。”   江尘没有答话,只说:“顾晓,让你妹妹下来用餐。”   “你还能再势利些吗?”顾晓跳起来捶了一记顾舟,上楼去请顾枫。   “爹爹回来了,让你下去吃饭,小枫,你自己看着办啊。”顾晓敲了敲门,搁下话就走。   江尘看着缓缓走下来的女儿,先是问了一句:“你的脚伤怎么样,还疼不疼?”   “不疼。”她答。   “吃过饭,我有事和你谈。”江尘起身进了餐厅,一家人跟着坐下来。顾晓觉得父亲特别严肃,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谈。他瞄向顾舟试图寻找到答案。顾舟撇撇嘴,不语。这是很沉闷的一顿饭。在顾家极少出现,顾宅餐桌上的氛围一直很好,轻松活泼,畅所欲言,但是今晚不寻常。   “爹,有什么话跟女儿说。”餐后,顾枫主动开口问道。   “我知道你对肖罗宇有感情,你亲自去找他,让他回到你身边。”江尘直接说道。   不只顾枫,晓逸、顾晓、顾舟都满满的震惊。顾晓率先发问:“爹,刚才顾舟的玩笑话你不会当真了吧。那男人离的越远越好,上午明摆着他和小枫也闹僵了,我们干嘛要去求他呢。”   “是啊,爹,我那只是玩笑。”顾舟接着说。   晓逸紧张:“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想撇清有人未必让我们安宁。他们从前交往的历史有人也未必肯放过。”江尘轻叹道:“他此刻应该回了金尚公寓,我让保镖开车送你过去,枫儿,你记住了吗?不论如何,要他回心转意。”   父亲没有明说,可是好像也说明白了。她不懂,但瞧见父亲说的那么严肃认真!“我试试看。他恐怕生气了,我不知道能否成功。”她有些垂头丧气,但是她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爹——”顾晓生气道:“我们堂堂顾家的千金小姐,他来求我们,我们还要想想嫁不嫁。这算什么,让我妹妹去求他!”   “哥哥,是我的错。”顾枫羞愧地低头。   “只有你爱他才是对的吗?”顾晓怒。   “不是吵架的时候,顾枫,你赶紧过去。”江尘说道。   金尚大厦。顾枫敲了许久的门,她已经怀疑肖罗宇真的不在。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门突然开了,宁欣生机勃勃的脸出现在门口,人未看清,话先抛过来:“难道你没有带钥匙吗?我正在炒菜,哪里顾得上开门!”   待看清是顾枫时,一时吃惊的不敢说话。   顾枫起初的震惊远大于她,但是经历了昨夜和今晨,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过不去了。她平和地问:“他在吗?我要见他。”   “他——还没有——回来。”宁欣结巴着说。   “我能进去等他吗?”她问。   “当然,当然的。顾姐姐,进来啊。”宁欣忙不迭地让开门。   顾枫进门,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言语。   宁欣站在她跟前:“姐姐,他的胃不好,他中午胃痛的难受,我才来给他做晚饭,你别多想。”   他胃痛,宁欣知道。顾枫没有多想,她觉得自己也不配再多想,温和地说:“你能照顾他,挺好!”   这是怎么说话呢?宁欣愣了愣,换了个话题:“你们昨晚的舞跳的真好。”   昨晚以来,她的世界上演了最荒诞的剧情。她多希望她的生命里没有昨晚存在。她无心聊天:“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等他。”   “那好。我去厨房,姐姐自己倒水喝吧。”宁欣出去了,最后的话语很像这里的女主人。   金尚公寓,顾枫很熟悉。他们有许多愉快不愉快的记忆都在这里发生。可她从不觉得她是这里的女主人。这是不是和人的心态有关系呢?   她走至窗前,夜幕下的H大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她第一次站在这里看到过H大校园是在哪一年?不知不觉,日子过得飞快。尽管冲突不断,纠缠不清,伤心流泪,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可她曾是那样全身心地爱着他,追着他,那绝对是一种纯正的幸福。她突然觉得她与他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很可能永远不再来。   房间的灯在顾枫的恍惚中亮起来,肖罗宇回来了。他进门看到凭窗而立的她,似乎并不奇怪。她回首看向他,她与他之间隔着从门到窗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他们彼此凝视,却谁也没有开口。 ☆、销魂(十)   宁欣从厨房蹦出来,银铃般的声音埋怨道:“罗宇,你怎么才回来?你答应过我的晚上按时回来吃晚饭,否则你的胃怎么受得了……”   “我不是回来了吗?不要叫了,我已经放下一切工作回来了。”他无奈调侃,声线柔和。   怎么听着他们都像一对儿和谐的情侣。   “那快来,先吃饭。顾姐姐,你一起来啊。”宁欣一边拉罗宇,一边邀请顾枫。   “我吃过了,你们用餐,我在这里等。”她安静地说。   肖罗宇略一思索,还是走近她,问道:“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   “我可以等在这里,然后和你谈吗?”她垂着头看着脚尖问。“如果没有不方便,我就占用一点时间。”   “也没有不方便。只是你要等着。”他对她讲话的语调竟然让人听不出情绪。说完,他转身和宁欣进了餐厅。   顾枫依旧站在窗前,她试图从十八层的窗看出去,找寻H大她当年的足迹。夜色茫茫,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不是吗?   餐厅里的隐约传来他们的说话声和宁欣的笑声,听不清说什么笑什么。他和她在一起很愉快。饭后,宁欣收拾碗筷。这是居家过日子的感觉。顾枫曾经无比羡慕的感觉,当初她在尊爵小筑在英国公寓里都有过这种快乐……   “你先等一等我,我送宁欣回去。”他的声音响起在门口。   “不用了。”宁欣欢快地说:“顾姐姐等了你半天了,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   “我送你。”他声音充满歉意。   “不用!”她推回他,冲他眨眨眼睛:“你好好和顾姐姐谈一谈啊。”宁欣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俏皮的声音消失了,室内陷入了死寂。   走出楼门的宁欣抬头看向巍峨的高楼,他们那盏灯她找不见。其实她的心空落落的。看到他们在一起,宁欣五味杂陈,既为他高兴,又为自己悲伤。对的,她有悲伤。她对他已经有了难舍的眷恋。   室内两个人的沉默让明晃晃的灯光显得刺目。顾枫其实准备良久,可还是找不好开口的理由。   肖罗宇平静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一丝浮动,她不讲话,他也无语。   “我是来说,我——你上午让我冷静一下,然后作出选择——我是来说,我选择你,行不行?”她生硬地挤出这句连贯不连贯的话。   “顾江尘让你来的吧。”他突然开口。   她唬了一跳,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浮出的嘲弄的冷笑:“你那话说的自己觉得像要和我共谱恋曲共浴爱河吗?刚刚传出肖济要为我订婚,你爹就着急了?我好奇,我有那样重要了?他居然希望你真的嫁给我吗?”   顾枫静下心来,仿佛有些明白。“他大约是希望你入赘顾家。”   “你是来跟我谈交易的?”他越发冷淡。   “那样的条件,你怎么可以答应呢?即使你答应,我也不同意。”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跟着你,哪怕浪迹天涯,我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这话很感性。只要她给他一点点温暖,他的心就会波动。“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我自然是这样想的。”她难过。   他慢慢走近前,手轻捧起她的下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昨晚和今晨的事?”   “……”她解释不出,大大的眼眸求恕地看着他。   “他醉了不假,他强行的也不错,可完事后你那个样子,那不是被强行的不妥,是欢爱后的慰籍。还有早晨那个吻,那个是强迫的吗?你当我是瞎子,是不是啊?”他痛苦:“你什么意思?你两个男人都喜欢,你知不知道,顾枫。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辩驳。   “你没有?”他松开她,吸口气,悲伤地:“为什么我每次舍弃一切只为了你时,你都让我觉得我根本抓不住你,让我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刚到英国时如此,昨天又是如此。难道你给我的就都是幻觉,永远是镜中花水中月?”   “罗宇,对不起……”她哀伤。   “对不起有用吗?”他手指向她的心口:“问问你的心,你此刻要和我在一起是不是问心无愧!”   天下所谓最难事大约就是你需要证明爱,可你无法举证。   如果爱情是需要被证明的,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可说?   沉默在蔓延,一切仿佛都向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顾枫知道有许多女人喜欢他,她也知道他随便招招手大把的女人就会蜂拥而上,她还知道宁欣已经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她更知道他本来就是个翩翩飞在花丛中的男子,是为了她硬生生地收敛了风流的性情。   既然是自己搞砸了一切,不管有意无意,她都该承担后果,尽管这后果沉重而可怕,她必将失去他。   顾枫呆了半晌,想起问:“你们家要你和谁订婚?尤优还是宁欣?”   他抬眸直视灯影里的她,解嘲地:“你希望呢?”   “宁欣吧。她单纯善良,好奇爱冒险,与你很是相当。她又有一手好厨艺,照顾你合适——”她是发自内心地说。爱他,就是希望他幸福和快乐。   “顾枫,你简直有病!”他吼道。   她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那是她满心里都为他的疼。   又冷场了片刻。她问:“你的胃没事了吧?”   肖罗宇双手抱着头,悲伤羞愤,彷徨失落,他那么喜欢她,不,他爱她。“爱”这个字眼,他轻易不敢用,他从小没有得到过爱,他对爱遥远而陌生,但是他内心对爱充满了敬意,他珍视这东西如生命。他一直逃避着他的爱情,他愿与爱绝缘,因为他怕疼。他全情付出了为她,果然痛不欲生。   竭尽所能,倾尽全力,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放下他骄傲的姿态,他变得卑微小心,他取悦隐忍,可是他依旧遍体鳞伤。眼前,便是对这段感情,这个人,放弃又不舍,留恋又屈辱,进退两难。要尊严还是要爱情,他真的是无法抉择。   “胃,好了吗?”见他不说话,顾枫又怯怯问了一句。他还是不语。她最后低低地:“那你保重,我走了。我——打扰了——”她慢慢回身往大门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只听他缓缓地说:“中午她打电话找我,问我是否与你和好,我正胃痛的难受,声音发虚,她追问我怎么了,我说胃疼。她便立刻到公司给我送药,并说晚上来给我做晚饭,我同意了,就把钥匙给了她。”   顾枫才反应出,他这是解释给她听为什么宁欣会在这里。不由得满满的感动。明明是她的错,他再一次让步。她无颜至极,难过地:“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心。”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懂得我。”他武断执拗地如孩童:“可能因为我们的开始太奇特,因为我从前太放纵,小枫,你到现在都没有完全信任我的感情。我真的很悲哀。”   她惊了惊,可是心底闪过希望,马上毫不犹豫地回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我……”   “走开!”他生气地斥责。   她垂下头,厚着脸皮再走近些,拉了拉他的衣服:“如果你骂我一顿可以出出气——要不你打一顿也可以的,只要不太疼。”   冷不丁的抛出这样一句话,肖罗宇呆了呆。她红着脸继续孩子气地拽他的衣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呢?我错了……那个,他是我的初恋,我承认我不能完全忘情,但是与和你是不同的感情。我真的爱你。我爱的是你。我想着与他彻底分手,他性子软弱,我只是怕他承受不起。我游移不定的是怕他受伤害,并不是因为还想和他在一起。那些事那些事……那些事,我错了,我解释不清,那瞬间都是怎么了。可是,你给我养成了很坏的习惯啊,我拒绝不了男人强势的进攻……”越说声音越低,越来越说不清。   他瞪视她几秒钟,这是啥意思,他自诩聪明绝顶,怎么连个小女子的话都听不明白了。只知道她服软了,她在求他,可是怎么说来说去,最后归结到了,倒是他错了。   “不是,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你还能再强词夺理一些吗……这是什么解释啊……根本在蒙混过关……”从来思维敏捷,口才了得的他,张口结舌。   就是蒙混过关。“那我知道错了。怎么办呢?要不你惩罚我?怎么惩罚都行。”她厚着脸皮向他蹭去。   不带这样的,明明是他生气到不行,他恨不得撕碎她,可是这个蹭在他身边的女孩,他终究是舍不得。   “你罚我啊,跪搓衣板行不行?”她异想天开地要逗他。“对了,没有那东西,那跪键盘,我跪键盘,直到你消气。”   “你还真是脸皮厚!”他鼻子里哼道。   “罗宇——”她继续蹭着他。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非常严肃地看着她,非常严肃地说:“顾枫,如果你再和别的男人亲近,再做出那样的事,包括搂抱亲吻,我会杀了他,再杀了你,你记住我今天的话,我会杀了你!”   她猛然打了个冷战。他扳正她的身子,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直视他认真的眼睛,他冷冰冰的声音问:“你重复一遍我说的话。”   “如果我再和别的男人亲近,再做出那样的事,包括搂抱亲吻,你会杀了他,再杀了我,你会杀了我!”她机械地重复。   “我没有开玩笑,你懂吗?”他眼中的杀气,她懂。   她点头:“我懂!”   “那你想好,是不是还要和我在一起。”他口吻很硬。   他这是不太信任她?她自惭形秽,垂下眼眸:“罗宇,如果,如果,你觉得我肮脏不可饶恕,你不要我,不再想和我在一起,我没有意见……”   “如果我能够让自己离开你,如果我能,我他&&的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爆粗道。 ☆、销魂(十一)   她是他度不过的劫。今生今世,注定纠缠不清。   “你的脚好些没有?”罗宇一边问,一边拉她坐下来:“脚有伤,别站着。”   “没事!我不疼!”顾枫有些拘谨,完全没有了刚才厚着脸皮蹭着他祈求原谅的劲儿。   他握着她的手:“我刚才吓着你了是不是?”   “不,是我不好。”她深深地埋下头。“我只是很自责,我……”   他摩挲着她手指上的戒指:“傻丫头,你入黄泉我都会去陪你。”   她惊动,抬起头,目光如受伤的小鹿:“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相信我。”   “我信!”他点点头。然后,沉吟片刻,说道:“小枫,我说过我要向你解释清楚我和尤优……”   “不要解释了,”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有苦衷。”   “那确实不是我的本意,我被算计了。而且我那天说出的话,我当时的意思是觉得无论什么原因,这事我对不起你,只要你开心你去找平衡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知道我错了,发生了这些事,我更觉得我大错特错。感情和身体都是唯一的,相爱的人应该彼此忠诚。”他低低地说,看着她的眼睛,真挚诚恳。   这男人绝对不是轻易道歉的人,但是他道歉了。可是她依旧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惊讶看在他眼里,他执起她的手,将戒指放在唇边一吻:“你就是我的唯一。此生不变。”   “可是,你确定,我吗——你好像有洁癖……”她不安。   “谁说爱情一定是完美的相遇?”他淡淡地笑了。   这个笑容足以融化掉她心里的疑问和隔膜,很温暖很安心。她的他,此生不变。她终于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   “我们整个春节都没有过好,我们弥补一下,要不要出去庆祝?如果你的脚可以的话,不行我就抱着你。我们去哪里?”他轻吻在她的发际。   “哪也不去,我就要这样抱着你。”她呢喃在他怀里:“罗宇,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从落地窗眺望H大校园,想起我们无数的从前。我曾经以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好时光都过去了……永不再来……你说如果我把你丢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们的好时光刚刚开始。我们结婚——”他揽着她声音近乎梦幻。   “可是我不要你答应我爹的霸王条款。这个事情我去和爹说。”她撑起小脸望着他。   “我不在乎。有你就好。反正我就要正式娶你为妻。”他坚定。   “我在乎,我在乎,我……”她咬着唇。“我爹既然让我来找你,让我与你重归于好,自然会让步的。”   肖罗宇心中却莫名地浮出一道阴影。顾江尘这样焦急显然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单单一个肖济有意放出的消息,并不足以让他催促顾枫放下顾家的尊严来求他复合。一定是哪里又出问题了。联想起白天日经走势平稳了没有两天,又开始出现有人大肆做空的迹象。有什么不寻常在逼近。   “你又心不在焉了,想什么想什么?”顾枫举起手指划过他的唇线。   他轻咬她的手指,若有所思。   “你又学豹子咬人,好坏!”她撒娇。   “我们去浅水湾拜拜望海月老像吧。”他突然说。   “恩?”她疑惑。   “枫,我好怕我们的姻缘又断了。”他自语道。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他都没有迷信仙佛,他笃信自己。但是这次他怕了,爱情果然是最脆弱的东西。   看他认真的样子,她再次觉得自己不可饶恕。她紧紧地抱了抱他的腰身:“是我的错,在布拉格我就该和你去教堂。那么就什么也拆不散我们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唏嘘:“只是我们去拜一拜总是好的。”   “好,我们就去拜一拜。”她起身。   夜幕下的大海平静无波。肖罗宇牵着顾枫的手,两人在月老像前虔诚地跪拜,表情严肃庄重。   拜完月老,牵起顾枫的手,肖罗宇心情好很多,海风吹在他们脸上,仿佛都荡漾着丝丝甜蜜。   他打横抱起她沿着海滩走去。“我可以自己走的。”她抗议。   “脚伤了不要走太远。”他温柔地,看着怀里小乖猫一样的女孩,说不出的喜欢,有意调侃道:“这些日子你好像轻了不少呢。恩,我需要好好地把你养肥。”   “听着好像养肥了要宰杀。”她轻哼道。   “对,养肥了,放在身下没有那么硌得慌,宰杀的舒服些。”他满脑袋想的都是啥啊。   她张红脸不服气地挑衅道:“喂,你好像是靠被人养肥的好不好?有专门的大厨给你做饭呢。”   醋意颇浓。他笑着看她:“我最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不过说实话,宁欣的饭做的的确很好吃。你呢,不及她,你连我都不及。所以只能我养肥你了。”   爱一个人要抓住他的胃,爱一个人要养好他的胃,爱一个人情愿为他洗手做羹汤。顾枫心里很感动。他的胃不好,是她失职。她暗暗下决心,要好好地练练厨艺。   见她不说话,他停了脚步,放下她的身子,将她仍旧搂在怀里:“真的吃醋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宁欣是很可爱啊。”她含糊地应道。   他急了:“我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我发誓没动过那个心思,也没有作出过一丁点越格的事……”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这里已经被你占满了,容不下别人。”   “我知道。我统统都知道。”她感动于他的情真意切,看着他的急,又觉得好玩。“如果没有我,大约她还有机会。但是有我,已经把你的心占的满满的了,而且并不准备让出来。我要呆在里面不走,一辈子都不走,赶都不走,我是谁啊,我超级无赖……”她抚着他的胸口心满意足。   “小无赖!”他搂得更紧一些,心里甜蜜的要溢出来。“对了,带你回别墅去。我已经把辛巴和四夕接过来了。”   “为什么不早说呢?”她兴奋。   “你哪里给我机会说啊。”他反问。   她拉起他就往车子方向奔去。“喂,你的脚——”他追上她,再度将她从地上捞起,抱在怀里。   远处一辆极隐蔽的车内,一双眼正用高倍军事望远镜窥探着他们,嘴角浮出诡异的冷笑。   别墅里,顾枫亲昵地搂着四夕,四夕拱在她怀里,一副儿子见了亲娘的感觉,嗷嗷地叫得可怜又让人动情。顾枫将脸埋在它头顶的皮毛里,喃喃地:“四夕,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好想你呢。”   辛巴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罗宇揉着它的下颌,眼底绽满笑意。   蚩尤没有辛巴淡定,似乎不满意地来回踱步,好像四夕抢了他的风头。   罗宇也很奇怪,顾枫不用懂得豹子喜欢什么不用取悦他们,他的豹子好似天然都喜欢她。豹子通人性,必是知晓他的心吧。   允许豹子登堂入室,在别墅里上窜下跳,大约只有顾枫在时,肖罗宇才有这样的心思。就连管家都很意外,素来有洁癖的少爷,尽管爱豹成痴,也曾和豹子同眠,但是这样任由着三只豹子在房间里闹腾还是头一次呢。   顾枫有些累了,罗宇瞧了出来。便吩咐人将豹子辛巴和蚩尤引领走,只留了四夕,像在井上庄园里一样为它在卧室门外搭了小窝休息。   管家早已按照吩咐送来睡衣套裙洗漱化妆等物品,恭敬地回复道:“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知顾小姐满意吗?如果不妥,我再次采办。”管家对这个露面不多的女孩记忆深刻。   果然,罗宇吩咐道:“老林,以后称呼夫人。我马上就要和顾小姐结婚了。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恭喜少爷,恭喜夫人。”林管家马上笑道。“今后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老林就是。”   顾枫不好意思起来:“谢谢你,老林。”管家退了出去。   她嘟起嘴,看向他:“我们还没有结婚呢,你就……”   “我就是想把这幸福分享给所有人。”他喜上眉梢。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他看上去当真俊美无双,风神俊朗。他真的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看着我发什么愣?你的脚不能沾水,我抱你去洗漱吧。”   上一次他们在一起,那场水里的缠绵她还记得,霎时就红了脸。   “这个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都快成我老婆了。”他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事实上她错了,他为她宽衣解带,洗浴擦身,细致认真,却是半分歪斜心思都不存,就是在照顾一个不方便的病人。细心地照顾好她,将她放在大床上,他自己才去洗漱。   待他出来,在她身边躺下,抻起云被盖住彼此。即使是同床共枕拥被而眠,他也没有半点要碰她的意思,连一个吻都没有。直接道:“晚安!宝贝。累了,休息吧。”随即关了灯。   黑暗中,顾枫的心一下子惴惴不安起来,难道他还是在意昨晚发生的事?   她的小手在被子里慢慢地摸索到他旁边,很轻地拨弄了下他的手指。他的手很快反握住她的,黑暗中听他的声音磁性到让人心发痒:“有事呢?不是累了,睡吧。”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为啥不像每次一样火急火燎地要我啊。她红着脸,又心不安,睡不着呀睡不着。手指继续在他手心里画符。心里暗暗地说,你还说我不解风情,你才是不解风情,明明和好了,和好的标志是什么,难道你不懂?   他手心里的小手不安分地画来划去,似乎在暗示什么,又不好明说。他心里清楚,只是想起昨晚的一幕,有些放不开。其实他已经憋得有些难捱。 ☆、销魂(十二)   顾枫暗示了半天,见他没有动静,总不好她一个女人主动吧。心里知道他还是有芥蒂,虽有些沮丧。但是,她也想到了,对于一个很有洁癖的男人来说,她应该给他时间。这个事情还真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手来。他的手里一空。这一空让他的心也跟着被拽的一沉。那种很怕再失去的感觉,让他一把拉过她的胳膊。   顾枫被他一拉,整个人就到了他身边,触手可及他袒露的肌肤,还是好触感,肌肉结实的让你心跳加速。她禁不住慢慢地触摸上去,手指沿着他肌肉块的边缘一块一块的画着轮廓。一个一个地数,嗯嗯,她的男人有两块隆起的胸肌,有八块分明的腹肌,有两条很帅的人鱼线……手指停在他的腰间脐眼,冷不防被他握住了,他将她的手向身体下方移了移,安然地放在了已经膨胀到滚烫的地方。   她羞的想逃,他的手压在她手上,不允许她挪开。不带这么调戏人的。黑暗中,他并不开口,但是她已经烧红了脸颊。   他轻轻一扯,将她拉到怀里,唇擦上她的额头眉梢,滑向她的耳际,轻柔地舔着她的小耳朵,他吐出的嘶嘶气息,让她浑身一抖,所有感官打开。   他吻遍她的脸颊,耳根脖颈,她已经燥热难耐,敏感到浑身战栗。他的手指轻轻在她胸前一勾,她就不由自主地发出“呀”的低吟,待到他的唇瓣吮住她的前胸,她已经忍受不住,身体彻底地向他靠去,极力地找寻他。   他的唇舌在她胸前逗留好久,手顺着她的大腿边缘慢慢地摩挲。他今日似乎要做足前戏,逗/引得她心里抓痒,无法自控。这是要逼她求他的节奏。她咬住唇瓣,不想低头。   她不说,他便继续游戏,唇舌在她身上掠夺,手掌在她身下游走的更深。她喘息沉重,体内蕴藏的能量要爆裂一般。这个太难忍受了,让她崩溃到想哭,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咕的声音。   他意识到自已有些过分,可是她似乎更加倔强,在这种事情上,她也不肯低头么?他心下低叹,他的小娇妻,果然只有让他妥协的份儿。为她,他已妥协的足够彻底。   他放开揉搓她的手掌,拉紧她塞在身下。霎时充盈的感受,她如沐春雨,梨花绽放,美的妖娆。眼睛里的他,魅惑性/感,便是主宰天地的神灵,皮相优美,孔武有力。一吞一吐间,两个人风里云里你来我往,缠绕绵长。   他带着她上天入地下海,天地间遨游,大千世界的美一一饱览经历,无数次险峰风光让她叹为观止,终于在他怀里屹立群山之巅,领略到无法言说的壮丽。   这世上终有一个人是你的另一半,你们的结合完美无缺。如果失了他,你终生带着缺憾,注定无法完整。   顾枫娇喘微微,身体仿佛就是个躯壳,所有的精华和灵魂都被掏空了。罗宇缓缓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手掠过她粘湿的发际,正要直起身躯,冷不防她一把抱住腰身,重新合在她身上。   黑暗中,她闪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爬上他的脸颊,珍视地轻抚,软濡地开口道:“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答应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清晰而坚定。   她搂上他的颈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其实这些天我好怕,我并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我只知道每天坚强地撑起面具,一步一步往前走,却觉得日子好长,没有尽头,走到好累好辛苦。”   她嘤嘤地哭泣,他轻叹:“傻孩子,你那该来告诉我,你需要我。”   “我不敢。而且你——唉——你——”她边流泪边叹气。   他擎住她的脸颊,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你啊,简直就是一头小倔驴,今后放柔软姿态在我怀里就好。”   “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了你对我的好。”她不好意思起来。   “你只知道十分之一还差不多。”他轻哼道。   她的头蹭在他的胸前:“不,是全部。”她伸出舌头舔上他的胸口,在他心脏上画出一个心形:“我知道这里这颗心都是我的。你放心今后我百分百地信任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   “那我该不该一样的画个心形,然后说——”他照葫芦画瓢也伸出舌头舔上她的心口。   她马上颤栗,身子立刻紧绷起来,低叫道:“你不行,你不要——”   “你的胸——长得真好——这些年发育的更好了。”他一边舔着她的肌肤一边赞叹。感受到她的反应,他坏坏地笑了,刻意在她的心口狠狠地咬了一记:“你要不要这样敏感啊,枫。”   她身子一抖:“你太坏了,你这个人调/戏起人来,简直就是个魔鬼。”   “魔鬼大概都不及我。”他得意地。“你还真要学会和魔鬼打交道,我不太好满足地说。”   她扑上去撕他,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好了,不闹了。再闹我还会想要……”   “我还会想要呢。男人呢也是满足女人的。”她撅起小嘴欢快地叫道。   他讶然:“难道我是娶了个女权主义至上的太太吗?恩,好吧。女王陛下,臣随时听候您的召唤,你说几次就几次,还可以两次送一次,要不三次送两次,四次送三次也行,五次送四次……”   她彻底羞红脸,撕他的嘴:“你快住嘴了,太难听了,什么都乱说……”   “你不知道我脸皮厚?”他嘻嘻笑道:“你说吧,还要几次,我刚说了你只知道我的十分之一,还有十分之九可以用哦。”   她瞪着他:“不是吧……”   “是不是,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已经不由分说压下她。接触的瞬间他意会:“原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是——”她难为情,心说,那都是你挑/逗的啊。   “我们还真的是难得的契合,旗鼓相当。”他大显身手,愉悦到不能自持。他动情地吻住她的唇瓣,身心合一,还有比这更快乐的夫妻吗?他已经很满足,带着虔诚的感恩的满足。   疯狂的一夜,销魂的一夜。彼此生命中最难忘的一夜。她是他的噬骨销魂,无论前路曲折蜿蜒,他都不会再放手。   可能真正睡觉时天已经亮了。顾枫实在太累,睡得沉沉的。待她睁开眼爬起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枕上是一张便条,罗宇龙飞凤舞的字:“亲爱的,我必须去公司处理事情,你自己吃饭,等我晚上回来,一起回家。不要一个人出门,切记!”   不要一个人出门!总觉得文字背后让人深深地不安。她捏着字条正在发呆,桌上的手机大力地震动。她摸过来,江尘的声音传来:“枫儿,你在哪里?”   “在他的别墅里。”她小声说。   听筒里都能听出父亲似乎松了口气:“那好,你们晚上一起回家来。”   “爹,我要先和你谈谈……”她跟着说。   “不要离开他擅自行动,枫儿记住了吗?有什么晚上谈。”江尘道。   “他去公司了,我一个人在……”   “他的别墅想必非同寻常,那你就呆在里面不要一个人出来,记住了。”江尘叮嘱道。   “可是,爹爹,我必须和你说,我不同意罗宇入赘的事,我们要结婚,但是他不能——”顾枫焦急。   “我说过,晚上谈。”江尘打断道。“好了,我挂电话了,你听话,不许一个人出门 ,记住!”   他们为什么说的是一件事,顾枫心里打鼓。别别扭扭地洗漱,看到管家摆好的餐食也没有胃口。   罗宇的电话打进来,声音很是温存:“枫,你醒了?有吃早饭没有?这会儿,估计都该吃午饭了。”   “你在公司里,我过去陪你好不好?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了。”她眼神发亮。   对方在电话里沉吟,她哀求道:“我不会打扰你的工作,一个人在家里实在太闷了,而且,我想你啊,我——”   “我理解。你等着,我让阿有去接你,记得带上辛巴。”他终于回话到道。   带上辛巴。她真的很不安全是不是?她不忍说破去问他,应道:“好的。我带上辛巴,只是,会不会吓到人。”   “没关系,阿有会带你从专用电梯上来。”他说。   能够见到他,她的心情立刻大好起来。连忙让管家把饭打包,穿上外套,简直等不及阿有的车子到。   一人一豹悄然闪进济宇公司肖罗宇的办公室,连隔壁房间的姚助理都没有察觉。顾枫得意洋洋地走近正在奋笔疾书的男子。   肖罗宇猛然抬头:“这么快?”   “我等不及见你。”她胳膊支着桌面,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你吃饭没有呢?我从家里给你带来了吃的。我们一起——”   “你先那边等我一下,我有些紧急的事要处理。”他又埋下头去。   她略略失望,不过很乖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一边抚摸着辛巴的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辛巴显然不喜欢被像小宠物一样抚摸,发出低吼。他纹丝未动,眼皮不抬,专心在他的工作上。工作认真的男人最迷人。他哪里都迷人。   肖罗宇头不抬,却开口道:“书架上有书,有杂志报纸。你别发花痴了。还有,辛巴不喜欢人家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摸它的头。它的忍耐有限度,你放它随意就好了。”   爷,你还真操心。顾枫吐吐舌头,放开辛巴,去拿书来读。根本翻不了两页,眼睛又飘回到他身上。他冷峻的侧脸,他刚毅的鼻梁,他有型的下巴,他性感的嘴/唇。他突然放下笔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摞资料走了出去。她就跟着转身伸长脖子去看。   肖罗宇到隔壁交待了姚助理相关事项,走回来关上门。走近顾枫,手拿下她手里的书:“书都拿倒了,你到底有没有文化?”他俯身圈她在沙发里,笑意盈盈的美目看着她。   爷,谁受得了你这样的眼光? ☆、销魂(十三)   她迷失在他流光溢彩的美眸中,微微向上挺身就亲上他的唇瓣。她居然上来就调/戏他,他们才刚刚分开几个小时而已,但是但是,他承认,他也要命地很想她。他捞起她的身段,加深了她的吻,两个人纠/缠着唇舌,几次的欲罢不能。   她越吻越嚣张,舌头纠缠他的不放,他越吻越霸道,手臂开始越收越紧,将她紧紧地挤在怀里。   敲门声响了数次,也许他们太投入,充耳未闻。   “肖总,有急电,要您亲自接听。我转——”姚助理不得不推开门,话音停在半空……眼前的景象太过绮丽,虽然耳闻过肖罗宇是个相当风流的男人,但是姚助理眼里的肖总严肃认真,工作精益求精,作风强悍,不苟言笑,怎么也没见过这个样子……简直就要把怀里的女孩生吞活剥,彪悍是彪悍,却是足够的情/色。   姚助理进退两难,好在肖罗宇意识到进来人了,嘴唇离开了顾枫,手却还揽着她的腰肢,看向门口的他。   “我敲了门的——”那两人泰然自若,倒是姚助理不好意思。   “姚助理,这是我的妻子顾枫。小枫,这是济宇的姚助理。你们见过的。”肖罗宇介绍说。   当然是见过的。只是这个介绍姚助理还是很惊讶,妻子?一天之间他就跑出个妻子来。好像这几天宁府的宁欣出入他的办公室更加频繁呢。姚助理马上意识到不该多想,于是恭敬地:“肖夫人好。”   “你好。”顾枫羞红着小脸,悄眼找罗宇。这个人要不要这么张扬,明明还没有结婚,弄得好像已经正式了一样。   “肖总,有急电,要您亲自接。是一位叫工藤的先生,他说报上名头,您就会接。要我给您转过来么?”姚助理问道。   罗宇心下一紧,面上平静道:“转过来,我接。”   他松开了顾枫:“你去里面的卧室等我吧。我需要接个电话。”   要避开她的电话,她知道男人的事还是少问为妙,何况他是这样复杂背景的男人。她乖乖地进了卧室。扶在门上想听,可是听不清。   工藤?工藤?这个名字好熟悉,对了,他们被困在法兰克福时,找上门来的那个日本人。她的心揪到嗓子眼里。凭直觉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情。罗宇到底有多少牵绊,他们的未来会不会受到影响?她心乱乱地。   豹子辛巴在她旁边踱步。她坐在床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肖罗宇走进来,俯身看着她:“想什么呢?一个人傻傻的……”   他声音和悦依旧,她一把抱住他,不想让他看出她有不安,抱着他就安心很多,心情马上会转暖,遂甜腻地:“想你呢!”   “真是把你带坏了,简直连羞耻都没了。”他宠溺地嗔怪道。   “难道你不喜欢我坏坏的样子?”她再度拉近他的脸,她精致美丽的脸庞让他迷失,他喃喃地:“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下一秒钟的话,温和中带了点严厉:“但是,我还有工作,如果你总这样让我分心,我要打发你回去了。”   “那你打发我回去啊。”她调皮,扑上去就亲他的脸颊。   “你敢挑衅,越发太岁头上动土!看我惩罚你!”他咬牙切齿道,直接压她在床上,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一记,她轻声地“呀”了一声,不用说,会留下一个蝴蝶吻痕。   “罗宇,你有吃午饭吗?”宁欣的声音就那样闯进来。她站在办公室中央,正对着卧室的门,卧室门并没有关,香/艳的一幕正在她眼前。她的心瞬间摔落,跌的粉碎。   宁欣为自己的反应惊讶,她明明对他不抱那样的心,可是为啥看到他搂着顾枫亲热,会肝肠寸断,心灰意冷到稀里哗啦。   “赵小姐——”跟着进来的姚助理像是来阻止宁欣的,看来晚了,又忙着退出去。   豹子辛巴从卧室里钻出来,对着宁欣就“嗷”了一声。“辛巴,不要伤她。”罗宇马上起身叫道。   “辛巴?它好漂亮。这是你养的另一只豹子?”赶紧狼狈地收拾心情,宁欣垂头看向豹子,化解了刚刚的尴尬。   “是啊,我刚刚让人从日本接回来的。”他回答。“你——”   “我敲了门的,你可能没听见。”宁欣大方地一笑。“原来顾姐姐在这里呢。”   顾枫从屋内走出来,宁欣有丝不安:“他的胃不好。我只是想着给他送些可口的饭菜。”   “罗宇夸你的饭菜做的好吃,以后你要多帮我,教教我做饭菜!我会好好照顾他。”顾枫也很大方,然后就说出来。“宁欣,我们要结婚了。”   “真的么?”看得出宁欣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那要恭喜你们呢!我要准备份儿大礼送给你们!”   罗宇不由的有些感动:“谢谢你。宁欣,如果不是你,或许……”   “嘿嘿,我们是哥们呢,不说这个。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你们简直太般配!”宁欣笑道。   “谢谢你,宁欣。”顾枫由衷地感谢道。   “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谢来谢去,好俗气。”她扬了扬手里的饭盒:“你们吃饭没有呢?来,尝尝我的午餐。”   饭局看上去很是和谐,其实这饭吃的难以言说。餐后,宁欣收拾东西就离开了。罗宇和顾枫有一点安静,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不得不说,宁欣是个特别的女孩,她可能永远会在罗宇心里留下一个独特的位置。   “这个小妹很可爱。”顾枫打破沉默歪着头看向男子。   “她一直在促成我和你,她拉我去你的舞会,是为了给我向你表白的最后的机会!”罗宇低低地解释道。   “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地真心你爱你,可不可以呢?”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现在,你好好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到屋里看书去。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她的宽容和理解,让他心宽阔起来,勾着她的小手:“我知道你不会使小性儿。我的你最好。”   “我们之间信任特别重要。我要信任你的感情,你告诉我的,要百分百地信任!”她乖乖地说:“我不想再错过好时光……”   他温润了目光,静静地看着她。爱情能驱走心上的阴霾吧。宁欣只是插曲,那隐在背后的操纵之手才让他不安。是的,不安。这辈子,他没有过恐惧和害怕。今后也不会恐惧和害怕。爱是责任,更是力量!   顾家的花园安静而美丽。上一次,肖罗宇开车载顾枫回来,曾经说过有空要好好看一看。今天,他们回到顾家时,正是黄昏,夕阳西斜,景致在淡淡的昏黄中很是动人。   他停了车子,携着她的手:“和我在花园里走一走吧。”   “好。”她见他兴致好,心里也高兴。两个人穿过小径,从湖畔、假山,走到游泳池、庭院,远远能望见青色的后山。“山上是停机坪,山下有海,哪天我们再去。”   庭院里紫藤树下有一个别致的秋千架,造型复古唯美,淡淡紫色木质,绳索像缠绕的紫藤花,座椅后背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几乎可以和紫藤树融为一体。罗宇惊奇:“你们小时候玩秋千呢?这秋千架做工真是精致。”   “我妈妈特别喜欢荡秋千,所以这个是我爹爹特地命人打造的。我们小时候常常在上面耍,有一次大哥把绳索拉歪了,爹爹还好一顿生气,打了他的手板。每年都会有人来专门维修这个秋千架,只是年代越久,我们越不敢真的拿它来荡秋千了。”顾枫盯着秋千架回忆道。   这秋千架显然是主人爱护有加,每天命人擦拭,看上去光洁如新。“你要不要上来坐坐,我推你荡秋千。”他拉过她的手,放她在座椅上。“放心,如果它出了小问题,我能立刻修好,一模一样。”   他的巧手她知道,嫣然一笑,坐在秋千上:“我那些东西,你还是要给我。我的樱花簪子,还有盒子……”   他在她头顶爆“栗”一个:“也只有你这小倔驴会想到把这些东西都还给我,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她回头,做了个鬼脸道:“喂,你从前叫我小狐狸,现在成了小倔驴,一个比一个难听……”   他俯头在她耳边:“那叫你小宝贝,好不好?”   “你肉麻不肉麻。”她一挑眉眼,不屑地。那一眼的风情,着实迷人。他轻吻在她的腮边,轻叹道:“怎么办啊,我越来越不能自控地喜欢你。就恨不得把你吃在肚子里,谁也夺不去,你也跑不了,才甘心。”   话音未落,他轻推起秋千,她随风荡起,越来越高,开心地欢笑。“宇,好棒啊。”   她高高地荡在秋千上,长长的裙摆飞扬,笑声洒落,岁月静好。他心底有些莫名的感动,幸福就在眼前,求上苍赐给他吧。他愿意用下一世再下一世的炼狱酷刑来换。   顾宅大堂里,顾江尘端着茶立在窗前,晓逸走近前:“江波一家和孩子们都到了,今天的家宴都备好了,很丰盛,枫儿——”   “他们也已经回来了。”江尘努努嘴向外。   正是,远远的秋千架下一双人影,顾枫向罗宇挥舞着手,他兴起,直接飞起翩翩坐在她的身旁。秋千高高地飘荡,他们依偎在一起,那景象甜美的诱人。   “其实他们很合适。你看枫儿多开心多幸福。”晓逸的心已经被打动。   顾江尘心情很复杂,有些事前因后果皆是缘,情缘孽缘姻缘,如果没有他与周晓逸的感情纠葛,顾枫不会遇上肖罗宇,如果不是枫宇的感情纠缠,他也不必重出江湖。虽然前路不可知,同样走过情缘孽缘,尘逸既然成就了姻缘,他此刻已经真心希望枫宇同样能拥有美满的姻缘。   “你想什么,难道还在犹豫?”晓逸问道。“尘,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怕的,你放心,这个家也不怕。”   “如果犹豫,我昨天就不会让枫儿赶紧去挽回罗宇。”江尘轻轻揽过妻子的肩膀,微叹道:“不知他们做好准备没有,迎接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 ☆、危机(一)   顾枫觉得这一晚顾家大堂的灯格外温暖。   他们携手走进顾家大厅,顾江尘表情平和语气平和:“家宴已经备好了,罗宇坐吧。”   江尘的表情和语气奠定了整个晚宴的基调。母亲一如既往的和煦温暖,叔叔和哥哥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被安排坐在一起,长幼有序,虽然是坐在桌子的最末端,但是他们在一起。   “谢谢。”罗宇神态自若,顾枫心里忐忑,悄眼看向他,他回了她个温和的笑容,帮她展开餐巾放在腿上,一举一动都是关爱。   “我们开始用餐吧。其他的事情饭后再谈。”江尘说道。于是谁也不敢造次,一顿饭安安静静,和和气气。   饭后,大厅里摆上了茶,江尘坐在正位上,晓逸和他并排坐,江波坐在他的次手边。顾晓的脸一直阴沉不定,顾舟很沉默。顾枫的两个姐姐顾珍和顾程坐在很旁边,江波的妻子邬宛宛带着女儿顾琳也坐下来。三个姐姐都禁不住仔细地打量着肖罗宇。   顾家做主的有股权的有继承权的人能来的都到齐了。这个仗势,分明就是大事要议定。顾枫觉得必须先下手为强,她不及落座就开口道:“爹爹,我早晨就跟你说过了,我不同意罗宇入赘……”   “顾枫,这是谁家的规矩,爹还没开口,你坐都不坐就先发问。难道你和这个男人混在一起,连基本的规矩都没了。”顾晓生气地指责。   “小枫,坐下。”罗宇很镇定,拉她坐下来,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胳臂,对他摇头。   “罗宇,我们先前条件是谈好的,对吧。”顾江尘缓缓地开口道。   “是,伯父。我不反悔!”罗宇回答。   “那好,我们也是遵循老辈的规矩,要签份入赘契约。”江尘示意江波拿过合同呈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好,我签!”他从容不迫。   “爹爹,不行——”顾枫急了,就要去撕那张纸。罗宇拉住她,拾起桌上的笔,顾枫一把夺过去:“不可以,罗宇,这个不行!”   她大力拉起他,对着江尘愤愤地:“爹,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他。这个契约我不会让他签,我宁可跟着他浪迹天涯,顾家的股权和继承权我都不要了……”她边说边拖着他往外走。   “小枫——”他拉着她,不动。   “为什么非得放弃尊严呢,大不了我去济庄做你老婆,黑道大哥的大嫂,一辈子见不得光我认了。再不行,我们就找一处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再坏不过就是追杀逃亡,我都经历过了,我不怕!”她坚定如铁。   他深深地震撼,拥她入怀,一时百感交集,从未有人这样强烈坚定地对他,为他,很温暖,温暖到他觉得自己从前有多么刻骨的孤单冷寂。他紧紧地抱着她,生怕放手她会不在,顾枫悲伤地:“宇,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会离开你,天涯海角——”   “我知道我知道。”他深深地吸口气,把心里的澎湃慢慢地压下去,动容地说:“小枫,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因为我,因为你,他们已经卷进漩涡,我们不可以一走了之,撒手不管。一切已经由不得你我置身事外。我们不可以那么任性。”   她惊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新仇旧怨,这个家不再是太平的了。你懂吗?”他深吸口气道:“我既然选择了你,既然拖累了你 ,我有责任和这个家共进退。身份地位都没有关系。你觉得一个入赘的身份我就会让别人看低我吗?我没有变,一切都一样。”   顾枫呆呆地听着他的话。他握着她的小手,展开暖心的笑容:“来,坐下来。待我签完契约,我们回家。”   “爹爹——”顾枫眼睛里含着泪大声地恳求,顾江尘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顾枫无奈地看向罗宇:“我知道有些不得不,但是我不要这耻辱跟着你一辈子!”她还是不肯。   “耻辱么?有你怎么都好,对我来说,你最重要,其他的一切无所谓,你知道我的脸皮厚。”他拉她坐下来,拿起笔,甚至连契约内容都不看,只在落款处,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扔掉笔。   见他签的顺手,江波拿起那张薄纸,有丝疑惑:“你不要细细看一看契约条款?”   “不必了。我要的就是和顾枫的婚姻,我需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他淡淡起身,拉起小枫,最后看向顾江尘:“伯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们先回去了。”   “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事和你谈。”顾江尘发话了。   顾枫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惴惴不安地坐下来。顾珍和顾程两个姐姐亲热些,围坐过来,七嘴八舌地开问:“小枫,你真是想好了,跟着这个男人?”“看上去他对你很动心。”   顾晓的风凉话飘过来:“昨天还是紧张的气氛,爹让你去找他,一天光景两个人就如胶似漆了。你们两个人之间波波折折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看就是都不成熟,对待感情草率,你一个小姑娘任性些也罢,他一个大男人,也这样任性,靠谱吗?”   顾舟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枫,这个时候反悔还有余地,事到如今四哥也就多问一句,他和宁欣到底到了哪一步,你知道不知道?宁欣很晚住在他公寓里,我可是亲眼所见。”   “小舟,这个事情你怎么才说出来?”顾晓惊讶。   “大哥,事情总有是非曲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再怎样,小枫和帆哥都是不可能的事了,你也就别再瞎忙活。”顾舟皱了皱眉。   “放着一帆不要那是她没有眼光。肖罗宇那个男人口比蜜甜,心比刀狠,我倒是很担心整个顾家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入赘,你知道他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是不是正好借机别有用心,然后整个顾家就姓肖了。”顾晓气道。   “大哥,”顾枫急了:“为什么这样说他?罗宇不是——”   “你们都不要吵了。”晓逸厉声道,走近顾枫,居然也是满眼担忧:“枫儿,你四哥说的有理,到底他和宁欣有没有什么不一般。他自然是会给你解释的天衣无缝,但是,如果是真的,这个可太可怕了。”   “妈妈,你不要听他们说,我心里有数。”顾枫坚持。   “你心里真的有数吗?”晓逸轻叹:“你和他纠缠这么久了。如果你有数,哪里会这样波折?而且上次明明你看似伤透了心……”   有口难辩就是顾枫现在的情状。她觉得他答应入赘是委屈了他,可是她的亲人们觉得他可能别有用心骗了她。   “这男人长了张好脸孔,小枫,你可真要看看牢。这是我头一次觉得,你的美貌有了对手,不再是男人见到你就会臣服,这个男人在容貌上绝对与你不相上下,女人见到他都会臣服。”顾琳阴冷地撇嘴道。顾琳始终觉得,江一帆之所以爱上顾枫,与自己悔婚,是因为她惊人的美貌。   顾枫被噎的没话说。顾晓看着她,痛惜地:“无论如何,你欠一帆一个解释。他又不是猴子,让你次次当猴耍。这么多年,他无怨无悔地守候你,就是为了当初的承诺,当初在这里,我还记得,‘今生背负天下的骂名,也不再负卿’。这一次以后,你真的只有自求多福了。他恐怕最后的感情也被你折腾没了。”   一帆是她深深的愧疚。顾枫不再言语。   书房里,江尘坐进大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罗宇。”   “谢谢,伯父。”他大方地在江尘对面坐下去。   “谢谢你,刚才在大厅里讲的那番话,考虑我的家人我的感受。”江尘轻语:“我没有看错人。我也知道入赘对你不公平,但是若不如此,恐怕撕扯更甚,风波更大,是非更多,你和小枫能不能顺利完婚都不好说。”   “伯父,不必客气。其实即使她不能成为我的,我也会帮她帮顾家。别说这祸是我带给她和你们的,就算不是我和她之间,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伯父肯把小枫嫁给我,我万分感激。”罗宇口吻平静。   江尘听在心里起了波澜,这个男子如此聪明剔透的心。   罗宇淡淡微笑道:“伯父请我单独谈,不是要说工藤的事吗?”   “你知道?”   “猜得到。工藤这个人势力极大,野心也大,他想要我过去帮他,但是他做的另一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即使在黑道也不可以做,连沾都不能沾,比如制毒贩毒、贩卖/人口、卖/淫,我有我的底线。这个麻烦的确是我给您给顾家惹上的。”罗宇很冷静。   “他想要小枫,昨天正式向我提出要娶她。”江尘长叹:“我才让枫儿赶紧去找你。”   “杂碎!”罗宇冷酷地骂道。“他就是故意在挑衅!”   “很麻烦的是,我查出来陈汉生现在和他搅在一起。他们对顾家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手。所以,我需要帮手。我不怕重出江湖,但是顾晓和顾舟不是吃这碗饭的,必须是你,罗宇。”江尘这些话说的很诚恳。   “您花园里的秋千架设计的宛如一个珍品,让我这喜欢雕雕刻刻的手艺人都看着心动。”肖罗宇突然这么说道。   江尘一愣,旋即笑了:“你倒比我那两个亲生儿子更像我,你伯母总这么说,我们的性情有些相似。”   “这个我可不敢比。我这人没有好出身,比不了您世家少爷的身份。”罗宇也笑道:“可能因为我们都是道上混的吧。做大哥的情义两肩挑,见惯了这世上名利生死,最在乎的不过一段长情。所以,你放心,陈家的麻烦我定会帮你。”   “那我们成交。明天我就准备广发请柬,邀请H市的名流来参加入赘家宴。时间定在哪天合适,你和肖济摊牌需要多久?”江尘问。   “最近济宇也有几件麻烦事,你能不能等我处理完。”罗宇沉吟片刻:“毕竟他是我的生父,我这样挺小人的。”   “要不,我邀肖济来聊聊,找一个两全的方式?”   “你和他过结有多深,你不清楚,能够坐下来聊吗?”他无奈:“今后如果济宇有难事,你容我去帮衬就行了。那个名担不担的倒无所谓,出生入死我还得去,到时你别拦着我。”   “这个自然应该!我已经觉得入赘这个事亏待了你。”这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而且方方面面思虑周全。顾江尘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   他们刚刚走出书房,来到大厅,宁宁惊慌失措地和赵宁奔了进来,一见江尘腿一软,眼泪就下来了:“宁欣失踪了。江尘,你帮我……” ☆、危机(二)   “人在里面,先生请进。”黑衣侍卫恭敬地回禀。   工藤心里擦起一点小火星,他整了整仪容,推开大屋的门。宁欣被缚了手脚放在椅子上。工藤走近去,抬起她的脸,这一眼看去,怒了,狠狠地摔下她,回身大叫道:“混蛋,你们抓回来的是谁?”   立刻数个黑衣侍卫疾步进门。工藤铁青着脸,吼道:“人都找不对吗?简直是废物。”   有人出列,低头解释:“先生,这位小姐近几日频繁出入济宇公司和金尚公寓,今天中午确实从济宇公司走出来,我们一时错认,就绑了过来。请先生责罚!”   侍卫长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她是宁府的千金,你们不止绑错了人,还惹了大麻烦。”   “是!”数个黑衣侍卫立正低头谢罪。“请先生责罚!”   “你是说她常常出入济宇公司和金尚公寓?”工藤若有所思。他派了一批人盯着肖罗宇的动向,这个应该不错。“难道说,她也是肖罗宇的女人?”   “千真万确,先生,她曾经在金尚公寓住过三个晚上。”   “哈,有意思。这男人原来真的够花。我倒怕他收性了。是他的女人就好,他会来的。”工藤冷笑道。   只是他不经意间落寞,本以为今晚可以见到那个小女人,有着绝色姿容、清冷神韵的女子。就那么一面之缘,他居然动了心。   “先生,陈先生在会客厅求见,已经等了多时。”侍卫长恭敬地禀告。   工藤冷哼一句:“看好她。”就走了出去。   陈汉生见到工藤进屋,友好地寒暄:“工藤君,不知一切还顺利么?”   “你指什么?工程、项目、投资、合同,还是女人?”工藤冷冷地问。   “工藤先生想要什么自然什么就是顺利的。”陈汉生奉承道。   “我想要顾枫,好像不太顺利!”他很直接。   “向顾家求婚,是难办些,顾枫毕竟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友。但是如果先生把生米煮成熟饭,事情也不是那么难。到时候做了顾家的女婿,顾家的生意自然也跑不掉。”陈汉生巴结着说,他此刻心里都可以想象得出顾江尘愤怒的模样,实在是痛快。   “我如此抬举顾江尘,肯屈尊做他的女婿,可他不给我面子。既然他不想做我的岳父,我也不会顾及他的生意。”工藤淡淡地,似乎这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是啊,在亚洲谁不想和先生攀上关系,多少名门望族的小姐想嫁给先生呢,您是无冕之王!您动一动,黑白两道都要地震的。”陈汉生这话倒也不虚。   工藤向来是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政商军界,他有深不可测的世袭家族背景,不止日本本土,在整个亚洲都有势力,他想染指的事情似乎没有能逃脱的。只是他多年来低调行事,并不太露面。   与肖罗宇合作过几次后,他深觉这个男人是个难得的人才,听闻他离开井上庄园,工藤觊觎将他招至麾下完全为己所用。他亲自出山去要人,那人居然不识抬举,让他大为恼火。   谁知,初见顾枫,那样一个年轻水嫩的美人,气质却是能驾驭一切的大嫂级别,让他心生欢喜。自从他最宠爱的女人死后,多少年,他行走风月,却难得动心。   动心之于他们这类的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各式各样,形形色色,但是让人动心的,可遇而不可求。   见工藤沉思不语,陈汉生接着巴结道:“先生这是真的看上顾枫了?”   “我像开玩笑?”工藤阴冷地,心说,我大老远跑来H市不为了顾枫,为了谁?然后他不耐烦地:“你手头的工程项目我感兴趣的不多,至于你和济宇合作的那个东海油气项目,我可以直接从济宇手里拿过来。”他口吻轻松自如。   陈汉生一愣。工藤似窥探了他的想法:“怎么?济庄我要不得?我不来则已,我来了总要H市贡献几桩陪嫁吧。我想要的没人可以阻拦。”   这意思是,他的价值并不大。陈汉生头有些懵,马上献上另一策:“先生,有一个人可以制衡肖罗宇。”   “谁?”工藤果然感兴趣。   “北武彻!”   工藤不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见利忘义的势利小人。陈先生可知道,行走江湖第一要义就是信义。必得有这个信义,才能无往不胜,无坚不摧,屹立不倒。那等小人不值一提。我怎么可能和他打交道。那是犯了江湖的大忌。”   “可是他的功夫厉害,据我这些年暗中观察,能和肖罗宇打个平手的高手只有他一个人。先生只用他这个长处就行。正因为他是势利小人,才好摆弄。驱使他都不用先生出面,我来帮先生跑腿!”陈汉生一副讨好的嘴脸。   工藤略一思索:“陈先生,先回去吧,有事我自然派人上门打扰!”   陈汉生唯唯诺诺地退了。工藤才往卧室走去,九岛利佳已经打扮妖娆候在那里。   见工藤进门,她妩媚上前,帮他脱去外套,解下领带。工藤突然说:“你那个小情人,肖罗宇,你有多久没有见了?”   利佳的手一顿,濡软的声音:“我现在心里只有先生一人,何如提他?没来由地扫了我们良宵的兴致。”   他抓住她的手狠狠一扯,道:“我把你带来H市,是要你缠住他,你不懂?”   “是!”利佳委委屈屈地回道。   工藤今日肚子里的邪火正憋的难受,也不待利佳一件一件地宽衣解带,一把攫住她的身子直接推送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剥/光了她,就挺了进去。刚猛有力,毫无半点温柔怜惜。   九岛利佳身为名媛,实在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工藤是何等男人,岂容她掌控。偏偏今晚工藤提到了肖罗宇,那个相当英俊会调/情有魅力的男子。他凭空消失在她的世界。她这样的女子本不该有想念,一切不过过眼云烟,只是在被人提及时,她曾动过的情缓慢地升腾出她的心域。   工藤掐起利佳的脸蛋:“看来你是真的想他了……”   “先生,我不敢!”利佳见过大世面,但还是有些微恐惧。   “不敢?水汪汪的,一情一爱装的满身都是。”他有分厌恶,说不出的情绪,今晚就是很挑剔,因为没有见到他想见到女人。   “那也是对先生的情与爱啊。”未及她讲完,工藤“啪”的一个耳光扇过来。她“呀”的低叫。   “还敢说谎!”工藤怒道。   门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工藤火道:“谁?”   门外侍卫长清晰地回禀:“先生,肖罗宇来了。”   这实在是个不能不回禀的消息。工藤正在大力推送中,不禁大悦,力气大了些许。利佳听闻那个名字心头一震,倏然觉得内里疼痛,不觉很轻地“啊”了一声。   工藤看着身下凌乱的美人,邪恶地跳了跳眉头,大声回复道:“把他带到这里来。”   利佳的眼神立时慌张了。工藤冷笑着起身道:“你慌什么,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你。你不是也想他了,正好见见。”   她不敢反抗不敢说个“不”字,只顾简单穿上睡衣。   门开了,肖罗宇已经走了进来。室内的灯一下子由昏暗变得明亮。华灯亮如白昼,灯下萎靡暧/昧的气象一览无遗。九岛利佳只穿着低胸的丝质睡袍,袒露的肌肤上青紫交加,再难保有她雍容的仪态。她在灯光下似乎狼狈到无法自处。更别说暴露在曾经爱慕的情人面前,简直比凌迟她还有痛苦。   工藤也穿着睡袍,嘴里衔着一根雪茄,大佬的嘴脸阴冷地看着他。   在这里遇到九岛利佳,肖罗宇很意外,既不想她尴尬,也是有要事该速谈,他很快收回目光,保持他的平静,看向工藤:“打扰先生休息,见谅!”   “不客气。我说过我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工藤眯起眼看着他。“你也看到了,女人我们都是共用一个的。兄弟客气什么!”   罗宇暗咬牙花,直接说道:“先生,想必知道我的来意,我的朋友宁欣小姐被您的手下误带了回来,她家里很急。我来接她回去。”   “有这样一回事!”他不抵赖:“不是误带,是我让人请回来的。只是他们请错了人,我本意要请的是顾小姐。”   “先生什么意思?”罗宇极力隐忍。   “今晚我以为会是顾小姐在这床上陪我,可是手下办事不力,请错了人。那个女人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你可以带她走。”工藤狂妄地说道。   “顾枫是我的女人,先生应该清楚!”他这声音已经冷冰冰地。   “哈,我刚说了,我们是兄弟,女人可以共用一个。我对你可以例外,不分彼此。”工藤邪恶地笑道。   怒火冲上罗宇的天灵盖,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冷静无比:“你敢动我的女人,你试试看!”   “我们就试试看!”工藤冷笑道:“我也告诉你,那个女人我看上了。”   “好,先生的战书我收下了,现在不打扰先生的春宵,我带人走。”说完转身离开。他超乎寻常的冷静和从容,让工藤心下惊诧不已。试图激怒他无果,他的沉稳定力、冷静萧杀才是最吸引人也最可怕的地方。   九岛利佳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那背影飘出去。工藤阴森森的声音炸响在她耳畔:“从明天开始你去勾/引他,如果他肯回心转意归属于我,我自不会亏待你,荣华富贵随你挑,他也可以给你用。如果他不能,我看你也不用再回日本去了。”   “先生,我做不到,请你放过利佳吧。”她哀求道。   “天下有比利佳更柔媚的女子么?天下有利佳勾/引不了的男子么?男子就是利佳手里的利器啊,利佳有什么做不到?”他放纵地大笑道。 ☆、危机(三)   肖罗宇赶到关押宁欣的房间。宁欣已经被解了手脚的绳索,却见有两个黑衣男子正在戏/弄她,将她逼在墙角里,毛手毛脚。宁欣缩成一团,紧闭着眼,手和腿乱挥乱舞,但是依旧敌不过两个强壮的男人。原来是工藤特地私下吩咐了要做做戏给肖罗宇看。   宁欣本身生的漂亮,那两个人便起了色心,借故假戏真做,便不只揩油占便宜那么简单了。   闯进来的罗宇怒气冲冲,一手一个撕开两人,上前抱住宁欣。那两个黑衣人上前要打,侍卫长已在门口喝止,恭敬地对罗宇道:“肖先生,先生吩咐你可以带着这位小姐离开。”   “我怕——”宁欣抱着罗宇,她天不怕地不怕,独闯亚马逊丛林都没有怕过,面对蟒蛇猛兽也没有怕过,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害怕。   “他们有没有伤害你?”车上,罗宇小心地问。   “还没有……可是很过分啊——”她嘤嘤地哭了,更紧地抓着罗宇的胳臂。   他只好在路边停了车,抬手拿了纸巾去擦拭她的泪水。她少有的无助和软弱,她再抑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手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我真的好害怕——”   “我知道。别怕,有我在,宁欣,来擦干眼泪,你是最坚强乐观的对不对?”他抚着她的后背,安慰跟鼓励。   可是怀里的女孩依旧瑟瑟发抖。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宁欣,不怕啊,我在呢。”他心里涌出难过,说到底也是他把她拖累了。   “我还没有过男人啊,如果真让他们给糟蹋了,我真的不要活了。”宁欣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罗宇悲愤,心里把工藤骂了个底掉儿,他不止明目张胆地要小枫,来侮辱他,而且还伤害宁欣,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了这仇。   其实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罗宇任由着宁欣在自己怀里哭够。待她情绪慢慢稳定平复,她松开手臂,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头偏向窗外,目光呆滞迷离。   罗宇害怕这样的宁欣,她一直那么生机勃勃兴高采烈,他探过身去:“宁欣,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大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会吗?”   “会的,相信我!”他肯定地说。   他不是她的依靠,她要怎么相信呢。她不禁抽泣起来,再将头转向窗外。他很内疚,充满歉意。   宁欣饮泣了一会儿,看向他,声音极低地胆怯地问道:“我能不能向你要第二个承诺。今晚不要离开我,我怕我会做噩梦,我害怕……”   一连串晶莹的泪珠滚下来。她矛盾自责:“我知道我的要求无理,可是我怕,我——”   “我答应你。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他马上说。   “真的么?”她似乎不敢相信。   “我说过你的三个承诺,我都会无条件地答应。”他动容。   “谢谢,真的谢谢。”她的泪又落下来。   “谢什么?我们之间不要说谢。”他轻叹。   车子拐进顾宅,他拉她下车:“你妈妈和哥哥在这里等你呢。我们先进去,然后我带你回金尚公寓,好吗?”   她点头,但是那个活泼生动调皮骄傲的小公主已经不见了。罗宇深深地叹息。   顾宅的灯大亮着,江尘和晓逸在安慰哭成泪人的宁宁,赵宁焦躁地踱步,顾晓和顾舟劝说半天,也没啥更好的主意。   刚才听说宁欣出事,江尘头一炸,可是没等他开口,罗宇暴怒,扔下一句:“一定是那个变态老杂碎,我去要人。”迅即就奔了出去。顾枫一句“你小心”仿佛留在了他身后的空气里,她不知该做何感受。   顾家,宁家人等着呢。肖罗宇带进已经哭肿眼睛的宁欣。向来独立达观的女孩,怯懦地跟在肖罗宇身后,亦步亦趋,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寸步不离。到底什么样的伤害,让她如此这般?   宁宁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女儿,一边抚摸她的脸一边哭道:“欣儿,我的欣儿,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我没事……”委屈的泪往下流。   宁宁看向肖罗宇,一把推开他,气道:“我早说过你不要和他扯在一起,你就是不听,看看他会给你带来怎样的灾难!”   “妈妈,他救了我……”她又要去拽他。   宁宁拉开她:“这种男人你离的越远越好,听见没有……”   不成想宁欣“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怕,我要他,我怕……”   “这事已经让她受了极大的刺激,你不要再刺激她了。”罗宇明显心疼,走近去,宁欣马上脱离开妈妈的怀抱,扑进罗宇怀里,牢牢地搂紧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我在,不哭了,宁欣,不哭!”   赵宁拉住尚不肯罢休的宁宁,母子俩只够惊讶地看着他们。顾家人更加惊讶地看着他们。然后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顾枫。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他们就要结婚了,他现在和那个女子大庭广众地抱在一起,这情况是有些诡异。   “好了,宁欣,来,我们洗把脸,然后我带你回家。”罗宇慢慢地拉开她,她仍在不停地抽噎。   “妈妈和哥哥带你去洗脸啊。”宁宁忙把女儿拉过去。宁欣起初不肯,罗宇鼓励地一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然后我们回家。”   女孩似乎平稳些,慢慢地跟着他们去了。   肖罗宇咬了下嘴唇:“她受了极大的刺激,我——”   “我理解。”顾枫轻步上前,手捂上他的嘴:“你不用解释。我说过从今后我会百分百信任你的感情,我不会变。”   罗宇很惊讶,一时间感动到不知所措,她展开个微笑:“我是很坚强的。我什么都不怕,真的什么都不怕,否则怎么当大哥的女人!”她嘟起嘴巴,握起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那笑容如绽放的铿锵玫瑰,暗夜里让人心中充满力量。他握下她的手,有丝愧疚:“傻丫头,我该说什么好。她虽无大碍,但是真的让他们给吓坏了,所以今晚,我答应她和我在一起。你不介意我带她一起回金尚公寓吧。”   “一起啊……”她瞬间有些茫然。   “只是照顾她陪伴她,我答应她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急切。   “不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她赶紧说:“那个地方三个人怎么休息呢,要不你和她回去吧,我留在家里……”   “不行,从此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他紧张说。   “你把辛巴留给我,而且,我在家里,有爹爹……我应该不会有事。”她居然很冷静。   “顾枫,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既然认定了他当你的男人,你还放他和宁欣单独呆在一起……”顾舟忍不住了,直接冲过来:“我就不懂了,她有家,有哥哥,有父母可以陪,她宁府也是高宅大院护卫森严,她找什么借口!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他说不出口,又气的不行。   “哥哥——”顾枫难为情,转而对着罗宇说。“你不要管,你去做你的事,把辛巴留给我……”   “不可以。”他不能说她才是工藤的目标。“从此,你不能离我半步。”   “你才孩子气。你有那么多事,我怎么样不离你半步。”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傻,放心,我不会有事。”   “你既然答应了宁欣,还是不要食言的好。罗宇,你放心,小枫在家里应该是安全的,起码这一夜不会出问题。”江尘开口道。   罗宇感激地看向江尘。此时宁欣已经洗完脸出来了,直接奔向他,她的心思里似乎只有了他,那代表着安全安心。   “那我把辛巴留给你。手机要开着,让我随时知道你,明天一早我就来看你。”罗宇妥协了。他从院子里牵进辛巴,蹲下来耳语:“辛巴,保护好女主人,你明白的,对吧。”辛巴骄傲地低吼,然后乖乖地走近顾枫。   “知道了,不早了,你们回去吧。”顾枫俏皮地挥手告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颓唐地坐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宁家的人都走了。一向温柔的周晓逸忍不住对着顾江尘发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帮,我倒不明白了,你去帮她的女儿,你什么意思?”   “晓逸?”江尘有些愣,旋即解释道:“你该看出来罗宇的为难,而且枫儿也……”   “枫儿,他既然是你认定的男人……”晓逸转而对小枫叹息。   “不要说了,妈妈。我知道你们都要说什么。我觉得跟过去住才难过,简直没有尊严……”她低低说。   “你就不该纵容了那个丫头的无理要求。”顾舟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我下午说过没有,我撞见了他们住在一起,宁欣早早公然地住在他的公寓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他这样袒护她,他这男人风流成性,你不知道啊?你还把他推给她去。”   顾枫不作声。晓逸继续对江尘叫道:“她女儿丢了,到我家来找人,她也是有权势的大家族好不好?自己怎么不能去找?人带回来了,她一个谢字没有,顾江尘,我告诉你,她不要总觉得我欠她的啊。”   “逸,不是这样的,她只是着急了。”江尘辩解。   “你永远会帮她说话,是吧。那个肖罗宇简直和你一模一样……我看他们这婚不用结了。”晓逸气道。   “妈妈,爹爹,你们不要吵了。“顾晓赶紧劝道。   “枫儿,你和妈妈回房间。”晓逸怜惜地:“这样拎不清的男人真的不能要。”   “我了解罗宇。妈妈,不是这样的。”她无奈:“他只是觉得对不住宁欣的深情。”   “这就是大错特错的想法。你大度,就会有小鬼难缠。因为她是没有得到的那个人。”晓逸少有的强硬。“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逸——”江尘无可奈何,低低地求恕道:“不要当着孩子们说这些陈年旧事了。”   “你闭嘴!今晚我陪着枫儿,你搬到客房去休息!”晓逸冷淡。 ☆、危机(四)   顾枫眼瞧着父母要吵架,他们可是一向恩爱有加,人人称道。她立刻说道:“妈妈,不要轻易对自己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啊。能在一起相守二十几年是多幸福的事,你知道吗?我羡慕都来不及,嫉妒的要发疯。我不求多,只要给我和他满满的十年,我只要十年,我不贪心——”   她是劝人的,却没来由地说哭了自己。一屋子的人都傻住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不会让我知道,他愿意倾尽全力给我一方安稳的幸福。但是我感觉得到,深切的不安。我们不可以再失去彼此,我们那么相爱,我们不会再输给彼此,我们相信对方,但是我真的怕我会输给命运,命运无情……”她已泪眼婆娑。   “枫儿——”晓逸内疚而惊讶。   “妈妈,珍惜你爱的人还在身边的每个日子吧。你不知道那可能面临失去的惶恐有多可怕。”顾枫哭倒在她怀里。   周晓逸五内俱焚,她的女儿,她自小培养她独立乐观坚强,可是为什么要和她一样的命运。“孩子,没事的有妈妈在,你爹爹一定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会在一起的……”   顾枫彻底敞开了心扉:“你知道看到宁欣那份恐惧和害怕,我有多理解多心酸。那感觉我体会过。我当初被他绑架一样的恐惧,我回来后天天做噩梦。就是刚刚,我觉得我无法面对罗宇,我们的开始太不堪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经是我的噩梦……我不想不愿回忆起与他的那段开始,我并不想见他,今晚。看到宁欣,我想到了我自己,所以我理解。”她孤独而矛盾。   这样的心结始终无法完全解开。   顾枫蜷在床上,并无睡意。黑暗中辛巴绿幽幽的眼睛忽闪忽灭。这个夜晚,顾枫回忆起与肖罗宇最初的相识,身体马上就会反应性的疼痛,心里马上就会觉得羞耻和屈辱。她蒙上被子,大口地喘气,她这是怎么了。好久了,不是今晚的宁欣,她可能已经主动屏蔽掉了那感受,但是它还是说来就来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邪恶和狰狞就会跳出来。   好容易平息一会儿,她喘口气出来,方听见床头柜上的电话在无声地震动,她抓过来,肖罗宇的声音传过来:“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是睡着了吗?怎么可以不接我的电话?没事吧?”   “没事。”她咕哝出两个字。   “枫——”他敏感:“真的没事?”   “没事,你也早些休息吧。晚安!”她挂了机,仿佛才呼吸正常。   肖罗宇愣愣地看着挂断的手机,心里怪怪地,不敢往下多想。突然,床上的宁欣在梦里大叫:“不要碰我——罗宇——救我!”   他赶紧奔过去。宁欣汗涔涔地醒来,见他在身边,一把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上,喃喃自语:“太可怕了……”   “只是梦,过去就好了,梦都是反的。”罗宇安慰道。   宁欣低低地:“罗宇,你要了我吧,好不好?我怕……”   “恩?”他没反应出她的话的意思。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似乎拿出来最大的勇气和决心:“你要我吧。我不要婚姻,不要你的一生,不会缠着你。只想把自己的初夜给你。”   他呆了,再没有想到她这么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他吃惊到不能言语,宁欣羞愧又绝望,滑倒在被子里,呜呜地:“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怕,我怕真的被那些人夺去清白,我只想给一个我想给的人……你当我胡言乱语……”   “这个……不行……我……不合适,我有小枫了……”他尴尬:“宁欣,我知道你只是受了刺激,过去就好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哭的更凶。   他不忍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怕!安心睡吧。”   “谢谢……”她仍在不停地抽泣。   这一夜,宁欣梦魇不断。肖罗宇在床旁守了一夜,脑子里既想着工藤的威胁,又担心顾枫的状态,几乎一夜未眠,仿佛到了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醒时,身上盖着毯子,而床上的宁欣不见了。他一惊,迅速起身,拉开卧室门奔了出去,大叫道:“宁欣——”   宁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算放下了。她回视,那张哭的有些肿的脸好歹表情平静了。“你起来了,早餐一会儿就好。”   他百感交集:“你应该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   “我没事了,看到太阳好多了。”她努力笑了一下。   “你快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看他还是愣着,她又说。她看上去的确好很多。   肖罗宇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两个人坐在桌旁,开始用餐。起初很沉默,快吃完时,宁欣低语:“对不起,我给你填麻烦了。”   “不要这么说,是我牵连你,让你受了伤害……”罗宇内疚,也不好解释的更多。   “昨天夜里那些话,你不要在意好不好?”她更低的声音。   “什么话?你一直做梦,梦呓无数,都是乱七八糟的,有的都听不清楚……”他温和地说。   宁欣很感动,微微湿了眼角,努力的忍了忍,淡笑道:“那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的吧。”   “当然,一样的,好哥们!”他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谢谢你,罗宇。”她由衷地感叹。   “我也要谢谢你。”他慨叹。她明明还有第三个承诺,她没有让他为难。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他开车送她回宁府,到了门口时,他问:“行不行呢?”   “放心,可以!总会过去!你要小心啊。我虽听不懂日语,不知他们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语气很可怕。”她担心。   “我不会有事,你一定要放宽心,一切都过去了。有事打电话给我。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记住了。”他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她下车。脚步坚定地往前走,行不行都要往前走,一个人必须独立坚强。有些事只有一个人扛过去,最后帮你的只有自己。   罗宇的车子急速向顾宅驶去。   顾家已经摆完早饭。江尘直接把他带进书房,问道:“昨天那个状况也不好问,到底怎么回事?宁府一早打电话说,工藤那边派人上门道歉说是误会。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工藤又不好打交道,宁欣也没有什么大事,宁公告诉我,就打算息事宁人了。”   “工藤要的人是小枫。最近宁欣出入我的济宇公司和金尚公寓比较多,他的手下误抓了宁欣。他是跟我较上劲了。便是一个脾气,得不到我,就毁了我。”罗宇冷冷地说。   “工藤是动真格的要对付你我和顾家。他向我提亲,我就火了,他我一般的年纪,居然打小枫的主意——”江尘暴怒,一拳打在桌面:“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他深不可测。伯父,我现在还不知他要从哪里下手。我们小心应付吧。”罗宇说。   “我的家宴请柬准备好了,你需要给我明确的时间。”江尘说。“你和小枫可以先去排期注册结婚,婚礼我们需要策划一下——”   罗宇沉默了些许。江尘敏锐地看他:“你怎么不回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对宁欣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纠缠。”   “不,不是,我和宁欣很干净,这个您放心。”他沉吟片刻。   “是你强硬地提出要娶顾枫啊。”江尘严厉地说。   罗宇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动容地低语道:“伯父,您该了解我有多么想娶她。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她该怎么办?这种情况您遇到过吗?您告诉我,她会不会傻傻地一辈子当我的未亡人?!”   江尘震惊,看着他,半晌:“傻孩子,说傻话。多不吉利!为了她,你得努力活着!”   “我知道!”他隐忍下糟糕的情绪,甩甩头:“是的,必须。”   “你上去看看她吧。小枫没有下来吃早饭,说是瞌睡。不过昨天晚上那情形,女人心里都不会舒服。”江尘叹息。   肖罗宇上楼去,轻轻敲顾枫的房门:“小枫,是我。”   门开了,顾枫青着小脸站在门口,看见他,让开门。罗宇进了门来,温和细语:“你没有吃早饭?还瞌睡?”   “恩。”她一头栽到床上。罗宇先将豹子辛巴从窗子放出。回身坐到床上,手轻柔地拢着她的发梢:“瞌睡就再睡一会儿,不是生我的气就好。”   “为什么生气?”她翻了个身过来,躺着看他。“难道你真的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会吗?”他俯头对着她娇媚的小脸。   “你不会。”她却别过脸去,问道:“宁欣好些没有?”   “好些,我已经送她回去了。你对她倒是很关心,真是个善良的小人儿。”罗宇的脸凑向她。她依旧躲了躲。他摸不准她的脾气,低低地恳求道:“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我哪里有不高兴?”她沉思着:“只是昨天的她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什么经历?”他没有反应出来。   “你知道,我曾经很怕你么?我也做过很多噩梦,每个梦里你都是凶神恶煞,强迫我做那些特别让我难堪羞耻的事……”她叹道。   他惊讶,第一次听她说起,他结巴了:“我哪有——我有吗——我——”   “我们为啥是那样开始的呢?”她皱着眉头,无限苦恼。   这个是他从未想过的。只听她喃喃地:“王子和公主不是应该有个童话般的开始吗?”   “那个已经过去了呀。”他不解。   “就知道你不会懂。”她有些失意,翻了个身躺过去,不再理他。   “不是——”他觉得很是无厘头,就直接压过身体去:“你纠结那个干啥呢?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亲上她的发鬓和颈子。   她一个机灵,躲一躲,避开去,嘟囔道:“你是不是只会用这种手段来哄我呢?” ☆、危机(五)   女人是不是就个很麻烦的物种?肖罗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依旧温和道:“哪个手段?我真的要被你绕晕了,亲爱的,请明示!”   “没有了。”她的心结他永远不会懂。顾枫叹口气,坐起来:“我起床去吃早饭。你呢?你有没有吃早饭?”   “我吃过了。”他答。   她解了一半的睡衣扣子,在听到这句话时,动作停了,接了句:“又是宁欣做的早餐。她倒真的是勾住了你的胃。”   他一怔,未想她说出这话,她脱了一半的衣服,整个前胸露了出来,风光旖/旎,在他眼前。他的头便拱过来,低喘道:“咱不乱吃醋了,乖,我们再睡个回笼觉吧。我其实很困呢。”   没来由的,他抱着她啃起来,还嫌她的噩梦过不去是不是呀?体下的疼又来了,心理作用太强大了。她嚎叫一声,狠狠地推开他,跳下床去,抓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   她这一叫,肖罗宇吓了一跳,刚刚醺醺然的睡意和激情都被吓跑了。他们互相瞪视对方。她那一脸惊恐让他害怕,马上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解释不出什么,只是呆呆地。   他起身走近她:“枫,怎么了?”   她后退一步,就看着他的脸色黯淡。他很敏感,他主动退后了几步去,无奈地摊开手:“到底怎么了,你说话,你急死我啊。昨晚有人闯进来过?有人伤害你了?”   她只知道摇头。他着急地再问:“那是什么?你说话啊。”见她不语,他接着:“你相信我。我没有和宁欣怎样,真的没有过什么身体的接触。我就是吃了顿早餐,以后她的饭我不吃了……你别让我猜……”   “我刚刚告诉你了。她昨天的经历,让我想起我的那段日子,让我崩溃的梦魇,你就曾是我的梦魇。”她低低地懊恼:“我不知道怎么了?你碰我我会怕,看到你都会觉得身体疼,觉得羞耻,觉得……”她努力在坦白,坦白到崩溃。   他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跟什么?过去那么久的事,他们昨天还好好地在一起,琴瑟和谐,甜蜜不可分离。老天可不可以不再开玩笑了。他要去解决的问题已经很多,但是偏偏他不能怪她半分。果然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果然,他这一世就是来受伤的。   他很沮丧,抱住自己的头,揪着自己的头发,却无计可施。半天,想着安慰她:“没事啊。你换衣服,我先下楼去。”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想说对不起,可是又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顾枫苦恼地在房间里转圈圈,磨蹭了好半天才下楼来。江尘和顾舟正要去公司,看到她,父亲叮嘱道:“枫儿,你最近呆在家里别到处闲逛了。他的豹子还在,你注意安全。”   “是啊,宁欣出了那样的事,确实该小心。”晓逸补充道。   “罗宇呢?”她问。   “说公司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他已经走了。”江尘说道,顿了顿,思索一下:“枫儿,你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既然选择相信他,爹爹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   “我会啊。”她答。   “还有,找个时间和一帆好好谈一谈。”江尘又说。“去吃饭吧。”   “恩。”她应。   “小枫,你还是很有福气的。我倒没想到他会做饭。他亲自给你做了早餐,你赶紧去吃吧。爱心早餐哦!”顾舟嘿嘿笑道。   顾枫很意外,奔进餐厅。牛奶煎蛋、水果拼盘、三文鱼沙拉、面包培根三明治,看似简单,每一样都很精致用心。他说他要喂肥她,想着想着就搞的自己眼泪汪汪的。她要多想一想他的好,多想一想他们的不容易……但是,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手机拨过电话去,他没有接,他一定很忙。   待她吃完早餐,他的电话回来了:“有事?”声音淡淡的。   “早餐很好吃,谢谢!”她说。   “恩,就这儿。没别的事,我挂了,很忙!”他说。   “喂,等等,你晚上回来吃晚饭吧。”她说。   “当然,不然去哪里?我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他理所当然的声音。   “我怕你生气了——”她乖乖地。   “有些,但是,我习惯了。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实在要出门,带上辛巴。记住了!就这样吧。”电话挂了,还是好霸气的样子。   顾枫对着电话撇撇嘴呲呲牙,不过他平静的声音已经让她的心情好转。她必须我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于是想到了投桃报李。   一个下午,顾枫都在准备晚餐的食材。厨房的唐阿姨看着她弄得到处乱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因为这孩子看着长大,又没有小姐脾气,相处的很好,于是直接问道:“五小姐,你真的要亲自下厨炒菜么?”   “是啊。”她瞪起大眼睛:“阿姨有你教我啊。”   “但是,我很担心——”唐阿姨说。   “我只烧这几道菜,专门烧给他吃。你教我就好了。”她执着。   见顾枫忙活的满头大汗,唐阿姨不好意思打击小姐的积极性,但是真心觉得,她在做饭这事上好像是少些悟性。   晚餐都备好了,孩子们都已经齐了,饭菜上桌。江尘摊开报纸,对晓逸讲:“再等等,罗宇还没有回来。”   顾舟“噗”地笑出来:“爹,已经开始拿他当准女婿了。”   “他的嘴巴甜,果然已经哄的爹高兴了。”顾晓一旁哼道。   晓逸阻止:“小小,小心说话。”   顾晓也不收敛:“爹,你搞清楚他的用心没有?不要最后顾家成了他的啊。”   江尘已经习惯了顾晓的刺头儿脾气,也不抬头,平淡地:“反正你也不考虑回来接手顾氏的生意。日后小舟需要帮手,总是在几个女婿里找。他倒是顶合适的人选。”   “爹,顾舟可不是他的对手,日后镇得住他么?”顾晓接着发炮。   “大哥,你真操心,要不你回来接手,你绝对镇得住他。你那张嘴无理都可以辩三分。”顾舟嘻嘻笑道。   “怪道,你昨天好像也横眉冷对的,今天怎么就好起来?”顾晓转向弟弟。   “今天签了大单,心情好呗。”顾舟吹起口哨。“我们这妹夫聘礼下的很大,东海油气项目的开发权已经一脚踢开了陈汉生,全部由我们和济宇来做了。紧接着九龙的地块,我们也会合作。”   “爹,他这样济宇全部的生意都拉上我们好吗?”顾晓皱眉。   “这是他的诚意。顾舟说的对,他的聘礼很丰厚。”江尘回道。   “我是说,济宇总是不干净的,可顾氏不一样……”顾晓刚开口。江尘已经抬起头,严肃地:“到今天你仍认为我们可以撇清一切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可是爹爹当年答应了妈妈的……”顾晓急了。   “小小,这些事你不要管了。再过几天你的假期也结束了,你回英国去吧。”晓逸打断道。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家里。这个家不呆也罢。”顾晓气道。   果真都是指不上的。江尘心下凄然,这个家真正有了状况,还可以指望谁呢。   “大哥,你少说几句。”顾枫劝道。   “肖先生回来了。”仆人的声音传来。顾枫忙起身去接,拘谨地站在他面前,他不以为意,很自然地往里走。咦?好似这就是他的家一般。   江尘放下报纸:“布晚餐吧。”   罗宇看到大家都在,马上领会到什么:“在等我么?对不起,我手头有些急事,回来迟了。下次迟些,我会及时告诉家里,你们也就不用等我,可以先用餐。”   “没事,今天并不晚。罗宇,先去洗一洗,然后来用餐吧。”江尘说。   “谢谢,伯父。”   “不要客气。你可以改口叫我爹了。”江尘似不经意地讲。却见罗宇傻愣愣地站着,又补道:“怎么?觉得还是正式举行过仪式再改,也行,我不勉强。”   “不是,只是不太习惯。我还从没有叫过‘爹’这个字眼。”他微笑了一下。   “那你叫肖济什么?”江尘诧异。   “父亲。我觉得‘爹’是只有很亲密的关系才可以叫出口。我和他之间好似没有。”他低语道。“那个,我去洗手。”   江尘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让他很有莫名的好感,隐约知晓他的身世,更加多了份怜悯。他知道,对肖济,肖罗宇不会有任何亲密的情绪,仅仅是一种责任的牵绊。他给自己身上绑的责任太多了,这或许是他真正的悲哀。   晚餐的坐序依旧讲究,罗宇和顾枫坐在最末端,因为只是顾家四房的人,还更轻松些。肖罗宇落了坐,发现他面前摆着两道与众不同的菜。顾枫抢着说:“一道是豆豉青蛤,一道是咖喱鱼丸,我亲自做的,你喜欢吃海鲜,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是呢,枫儿忙了一个下午,总算弄出了两样可以入眼的,厨房里还有许多半成品……”晓逸偷笑道。   “妈妈,要鼓励,不要拆台。”顾枫抗议道。   罗宇很惊讶,拿起筷子尝了尝,一个腥味重了,一个略咸了。看着她殷切的眼神,他忍俊不禁:“不错,真的很好。”   “谢谢鼓励。”她开心一笑:“其实我知道,以你的挑剔,这些大约都不入你的口,当初我可是看到过阿正是怎么给你准备餐食的,那个简直就是——鱼肉哪里最鲜美,只能取那一块来做食材,秋葵什么时候的最新嫩,必须要那个时候采摘的……”   “我没有那么挑剔,而且是你做的,我已经很开心。真的。”他微笑道。“你们家的氛围很好。我喜欢。”   “这里欢迎你!孩子!”晓逸温和地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谢谢。”他心里涤荡过暖暖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过。他不是惯于煽情的人,更不是轻易能被打动的人。心多少年都是冷寂的。可他终究是幸运的,他也可以拥有幸福。打开心门迎接春暖花开。 ☆、危机(六)   “明天,我们去金尚公寓把你常用衣物和用品搬过来吧。”顾枫一边铺床一边说。   身后的男子淡淡地应道:“好啊。”他们很像老夫老妻一般。   “你晚上要工作,我先让他们准备了一张书桌摆在这房间里。”她接着说:“爹说给我们准备了东面的几间房子,找人装修一下,作为以后的婚房,你要不要看一看怎样设计?”   “你定就好。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答。   “可是你原来在济庄和井上庄园都是那么大的办公区和住宅区,我怕你不习惯。对了,豹子可以养在后院,爹说那里可以盖一座豹苑。”她讲。   “你们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我没有意见。至于地方大小,没有什么问题。”他说。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她回身看向他。   他已经在书桌旁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了。诡异的日经走势图,他分析了数日,综合了各个方面的资料数据,但是仍旧没有找出做空背后的有用线索。像在和时间赛跑,直觉让他不敢松懈……听到她的问话,他回复道:“没有啊。”   一心二用的家伙,他哪里顾得上生气呢。顾枫心里叹息了一句,不忍再打扰了。随手拿起一本法文书,倚在床头翻开来。   室内的时光静谧温馨,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向罗宇的背影,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让她知足。   突然传来急速的敲门声,顾枫打开门,顾舟站在门外,没好气地说:“爹爹请你们赶紧下楼去,有贵客来了。”   “贵客?”顾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肖罗宇也起身走了过来。顾舟瞪了他一眼:“下去你不就知道了。”   果真是贵客登门,当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江尘在大客厅里正椅上坐着,沉着脸,不讲话。沙发上坐着肖济、肖驰、尤优,门口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阵势张狂。这是要打群架的节奏?   肖罗宇立刻奔下楼来,那十几个黑衣人一见他立刻收敛身形,皆肃穆恭立,齐声称呼道:“二爷!”   “父亲,这是干什么?”肖罗宇走过来,在肖济跟前站定,直接开口道:“今天上午我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跟您说明清楚了。并且做过保证,虽然济宇的总经理我不做了,但是济宇所有的大事难事需要我的事情我都会及时处理。您已经同意了。现在这么晚了,这个架势跑到这里来又是什么意思!”   肖济冷笑道:“老二,你果真是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好积极呢。这入赘家宴没摆、婚礼也没举行,你已经住过来了啊。我是去金尚公寓找你了,你不在,才来这里,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   “父亲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他尽管心有不悦,但是口气还是恭敬的。   “后来,我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当着顾家的面讲清楚解决了比较好。”肖济不以为然。   “行了,肖济你也不用卖关子。现在罗宇和枫儿都已经来了。有话你就直说。”顾江尘开口道。   肖济瞟他一眼,冷淡地:“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住在哪里我就有权到哪里找他。”   “父亲,有事你就说吧。”罗宇不希望江尘和肖济起冲突,于是干脆地说道。   肖济挤出个莫测的笑容:“宇儿,我自觉,这段日子待你不薄。你放着好好的主事少爷不做,偏偏要来人家做低人一等的入赘女婿。你上午呢,也算放低姿态恳求了我。就因为我是你的亲爹,我不想为难你,所以我答应了你的请求。但是,事有凑巧,我不知你和尤儿过节在哪里,可是她现在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你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   语出惊雷炸响在屋内。济庄各位均有些小小的得意,尤优脸上是复杂的娇羞。顾家人可不人人惨白了脸,有惊讶有愤怒,齐刷刷地看向当事人。   肖罗宇的惊讶很短,面孔很快恢复到平静,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平静的骇人,说出口的话更是冷酷至极:“做掉。”   简单干净的两个字,让众人更加惊讶。尤优一下子泪流满面,再忍不住,颤颤巍巍起身走近几步:“这总是你的骨血……”   “当初在井上庄园你和他们同谋堕掉小枫腹中胎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想?”他冰冷到不可思议。   “那是你师父和井上明子他们主导的,我只是被胁迫……”尤优哭道。   “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哭。再谈这个事情意义也不大。”罗宇冷着脸。   “我知道你有了新人,但是我跟了你十四年,我的青春都给了你,我清清白白的一生只给了你一个人,现在你就这样的态度对待我肚子里的孩子么?”她装可怜道,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能打动他。   “你不是要我的态度吗?我给了你决定。”他并不为所动。   她必须做最后的争取,拖着哭腔道:“罗宇,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事,但也是对你的一往情深。这是你的孩子,我想生下来,我不会打扰你的新婚。求求你。好不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你最好自己处理好。不要逼我出手。”他没有丝毫心软,摆明了这个孩子他不会要。   “顾小姐,请你求求他,我自己可以抚养这个孩子,让我生下来吧。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啊。”尤优哭的撕心裂肺,转而对着顾枫讲。   “你给我闭嘴!滚!”罗宇怒了,吼道。   “顾枫,我求求你。你也曾经要做母亲啊……从前我都错了,我赎罪,要我接受怎样的惩罚都行。求求你让他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这是个无辜的小生命,我真的不忍心。顾小姐,求求你。”尤优越发哭得可怜。   顾枫听闻这个消息一直在傻愣愣的状态里,猛然听尤优喊她的名字。虽然非常讨厌她的虚伪,但是见她哭得伤心,想起自己的经历不觉心有戚戚焉。她悄然看向罗宇,刚想开口。   只见肖罗宇几步走近尤优,一把捏住她的颈子,凶残如死神:“你找死是不是啊?”   顾枫吓住了,急忙上前拉住罗宇的胳膊:“罗宇干什么啊,快放手。”   罗宇冷厉的目光瞪着尤优,恶狠狠地说:“我再说一遍,滚!”   “你——不是——这样——绝——情——”她的脸已经成了酱紫色,痛苦地挣扎:“你——杀——我——吧。”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他狰狞地冷笑道。   “罗宇,放手哇!”顾枫急了。“她总是个女子,无论她做过什么,你有多恨她,不能伤及她的性命啊。何况她现在有身孕,我理解她——”   “所有的,你都会感同身受,是吧。”他回视她,悲愤地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呢?”   顾枫傻住了,看着他一时无法言语。   江尘坐不住了,知道可能有隐情,但是罗宇的态度太过冷酷,看着让人发指。何况好似这邪火要冲着顾枫来了。“罗宇,闹出人命不好看?”   肖济本想由他们闹腾够,此时看罗宇似乎动真格的,不敢大意,只好开口劝道:“老二,这是你的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尤儿纵使做错过什么,对你的情谊确是真的。”   罗宇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直接对着尤优狠绝地说:“你是要自己去解决,还是我现在就帮你解决。”他的手滑到她的腰际。   “不要,求求你——”尤优哀婉得让人不忍看。   “二哥,”肖驰也无法再坐视不理:“那个太伤身体……”   “尤儿,我们走!”肖济瞪了眼狠辣的罗宇,一把拽过尤优。“我竟没有想到你是真正冷血无情。”   “你说的不错。用这个要挟我没用。父亲,如果我知道她还留着这个孩子,即使她生下来,我也会杀了他!我向来说道做到。你们看着办。”他极平静的口吻讲出如此使人毛骨悚然的话。   “只是不知顾家和顾小姐对你是否有重新的认识!”肖济大步向门口走去,临行向顾江尘仍了一句话:“顾老四,叨扰!”   他们消失在门口。顾家大厅里死寂一片。   半晌,谁也没有言语谁也没动。顾江尘轻咳一声:“按说,尽管这事情不光彩。可毕竟这是你的私事,又发生在你入赘顾家之前,我不想管,但是你刚刚的做法还是太血腥,你有想过我们的感受么?”   “别人的感受不重要。顾枫的才重要。”肖罗宇淡淡地,也就看向呆站着惨白脸孔的顾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语。   “我刚才问了你一句话,所有的你都感同身受,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他平静地重复道。   她猛然瞪向他,颤抖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叹息似有若无:“我曾是你的梦魇,我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失去过两个孩子,我拖累你被迫接受血腥和杀戮,你确定你心里对我是爱么?还是恨——让我为你陷的这么深,然后一脚可以踢碎我的心,那么也就在灵魂上彻底杀死我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顾枫惊讶。   “我是胡说的,你肯定地告诉我个答案——”他阴兀地盯着她。   “我当然是爱你的。”她马上说。   “我相信!”他闭上眼睛。   “罗宇,我知道你恨尤优,我知道你的愤怒和难过。但是,我还是想说,那总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是你的血脉,你真的忍心吗——”顾枫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出来。   “与其生下一个孩子,像我一样长大。那我宁可掐死他。”他冰冷地说。“我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顾枫又打了个冷战。罗宇放缓些语气:“你的怜悯多了些,她不值得!我们上楼吧。”   顾枫没有立刻跟上他的脚步。他站在台阶上,回视,居高临下,微抬眼眸:“怎么,你怕我了?”   其实,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感受,怜惜难过恐惧伤怀还是因为深爱? ☆、危机(七)   “爹啊,这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顾舟仿佛才从刚刚的一幕中喘口气出来:“你不觉得他太吓人了,简直杀人不眨眼,有些丧心病狂,这是大魔头么?”   “那个女人跟了他那么久,又是他的前妻,这样做确实有些过分,难道所有的情谊都可以翻脸不认。那他以后会如何对枫儿呢?”晓逸担忧地问。   “必是尤优让他恨之入骨吧。”江尘知道自己解释的苍白无力。   “再怎样,怀孕这个事情,总不是人家女人一个人能做的吧。”晓逸不解。“无论原因是什么,他有错。”   江尘无法为他辩解更多,罗宇今晚的表现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的冷血成就了他今日的传奇么?但是他似乎也大可放心,肖罗宇对付陈家和工藤的本事一定让他更大开眼界。是的,罗宇是一把锋利的杀人的刀。   肖罗宇和顾枫一前一后进了房门。他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又坐在了电脑前研究日经行情,依旧是没有任何头绪。他内心的不安在加剧,起身走上阳台,燃了根烟,来回踱步。似在沉思,接着又燃了第二根、第三根。   顾枫呆呆地坐了下来,看他在阳台上吸烟,总觉得他在排解什么不良情绪。她的心跟着起伏。   罗宇吸完烟进来,瞥了眼呆坐在床边的女孩,淡淡地:“我还有工作,你累了,就先洗漱休息吧。”   她鼓足勇气:“你明天跟我家里人道个歉行不行?他们一定被你吓坏了。”   他注视她几秒钟:“好。”   “谢谢啊。”她如释重负,准备去洗漱。他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哎,你想一想,是不是真的还要和我在一起?”   她一个机灵回眸:“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性格比较极端。过去不堪的事情太多了,我怕你日后面对不了。”他冷静地说。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相信你,我对你的感情不变。恩?”她定定地站住,直接表白。   他轻垂眼眸,低语:“我骨子里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怕你后悔,小枫。”   “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不会变。除非你变心了。”搞得她也开始没有把握。   “我们不再怀疑彼此。我们说过的。是我不好。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单手掩面,已经疲惫不堪。   顾枫慢慢走近前,抱过他的头揽进怀里:“从此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家很温暖,我的家人会和我一样地爱你关心你。”   她的怀抱很温暖,他早说过他或许是一条被农夫救起的蛇,不,他是一只嗜血的豹子。他顺势咬开了她的衣扣,头蹭在她的胸前。她微微地颤栗,努力在控制自己,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扫兴。   他其实有感觉她的不安,松开手,故作安静地说:“你先去洗一洗吧。”   “好。”她如蒙大赦,却不忘安慰他:“那你等我。”   混沌的世界清晰的头脑疲倦的心灵。肖罗宇一直觉得他比别人敏锐,他此刻觉得这真的不是个优点。   顾枫躺在床上一直在战兢中,可是直到肖罗宇关上电脑,去洗漱,回到床上在她身边躺下,关了灯,他都没有再碰她。只是浅浅地道了声“晚安”,翻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后背。   暗光中,她身旁男子的后背影孤独冷寂。她的心揪起疼痛。她深深地知道,今晚的事件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他在乎他的干净纯粹,但是恰恰因为尤优的算计,他失去了他始终恪守的洁净,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尤优执意生下孩子的哀求,勾起他对自己身世飘零的难过,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一道伤。而她恰恰在早晨给了他最大的质疑,是爱是恨?   是爱啊。她从不怀疑自己的感情!既然是爱,她为啥那么矫情?为啥不能更主动地打破藩篱,解开自己最后的心结?   她觉得她的心贴他好近。如果她都不给他安慰,这世上还有谁能给他温暖?她挪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   她的举动让他意外,又不确定她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他没有动。见他不动,她的小手干脆钻进他的睡衣,开始抚摸他赤/裸的肌肤。不安分地捏一捏抓一抓挠一挠,然后在他的身上画了个心,这个暗示似乎很明显。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他握着她的手,可是依旧不动。她有些着急,猛地向上一挺身推倒他骑到他的身上,俯头就吻上他的唇瓣。他大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她,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她的主动跟勇猛。   她倾力吻着他的唇,要勾起他的更多的回应。身子不自觉地扭动起来,不是勾/引的勾/引。他的身下立刻跃跃欲试。她倒毫不含糊,一不做二不休,很直接就坐了上去。她这是女强的意思?他有些忍俊不禁,索性一动不动,看她表演。她急的满头汗,这样不尴不尬是个啥?只有自己勉力勤奋吧。   她吃力地移动身体,可是并不得法,着实艰难。她的脸火烧火燎。因为黑暗,还好,看不到她羞臊的表情。身下的男人不给出半点回应,真正是骑虎难下。她有些生气,手握成拳捶在他胸膛上。   她实在是有些笨。这样骑着他却不会动,虽然很舒服,但是他想要更舒服。他终于出手了,大手握住她的纤腰,有力地帮她上下运动。   这个姿势新鲜,所以她格外敏感,于是很快就缴械投降,瘫软在他的身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虽然刚刚开始了兴致,却轻握下她的腰身,将她放平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好容易主动一次,采取了女强的姿态,却成了他与她史上最短,想想都丢人。那男子再度轻轻侧过身去。   她不解,而且委屈了,心说,她已经放低姿态做出了让步,主动成这样了,他还是不领情么?   “喂,”她忍不住叫他。“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乖顺地转身对着她,看着她的目光冷静,哪里像刚刚动过情的人。他真的是挺可怕的。   “你在想什么?”她问。突然,不知怎么就想起在布拉格,她在啤酒屋里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他说“我在想,我很快乐!”   就如针扎了她的心,疼的她一哆嗦。她咬着唇瓣,无比挫败:“罗宇,有什么,你跟我说,好不好呢?要我怎样做才可以消弭掉你的心魔?”   他有丝诧异,终于开口道:“我的心魔?我有什么心魔?是你的啊。你说,我们就是那样的开始,这个我改变不了……我觉得我已经做了很多,我才是那个不知你要什么的人。”   “我们,我们——可是我刚刚已经——”她懊恼。   “曾经有许多女人要的就是我的性,和你刚刚一样。”他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我不是——我那是——我——”她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那你还费什么话?”她有些生气了。   “你刚刚说完我就知道了啊。”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容你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继续,如果你可以的话,”   她瞠目结舌,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男人?   “很奇怪我不像个恒温动物是不是?有时觉得心很近,有时觉得就是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又洞察了她的心。   “我知道今晚她让你很受伤?肯定是那一次你让她受孕——”顾枫理解地说。   他粗暴地打断:“不要提她!”   她同情地抱住他的腰身:“罗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爱你,真的。我再不矫情了,我改——”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够好。”他微叹道。“你愿不愿听我讲讲我的最初。”   “恩,好。”她将头埋在他怀里。   “我特别了解心理作用的强大——小枫,你知道美织子的故事。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想起男女之事会恶心到吐。所以我一直有洁癖,从不直接接触女人的身体。当初为了克服这个心理,我接受了我父亲的安排,混迹于风月场中,后来短短的一年,我有过数不清的女子,全部是要了人家的第一次而绝对不要第二次,有时候醒着并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懒得看她的脸,我很残忍吧,不知毁过多少女孩的清白。”他低低地讲道。“这个心理阴影,终于变成了我心口的疤,只是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纵情声色,游刃有余。我没有付出过任何情感,也从不觉得怎样不对。”   “所以我理解你,小枫,理解你对我的最初感受,我们之间的确有个不堪的开始。我从开始着手要绑架你,就对你起了浓厚的兴趣,你漂亮的让我惊为天人,你活泼开朗像一缕阳光照进我的心底。但是最初的最初,我的确是只有一个心思,我想占有你,每次看到你我都会难以自控。我想要你。我没有想到我最终会对你动情。原来爱情是这样美妙——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只是我太肮脏了,我配不上你。”他戛然而止。   “怎么这么说,你很好。我喜欢。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刚刚就想我要极力打破心的藩篱,既然我爱你,我就不该计较过去,我要和你成一对神仙眷侣——”她扬起小脸,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眸,让她看上去非常动人。   “谢谢——你不知你有多好。”他感动,揽紧她。   她嘴唇吻上他的:“你不喜欢别人,那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这就是他爱的小女人——永远有着出其不意的勇敢和坚强。   他瞬间温柔了声线:“你倒很不知羞呢。”   “刚刚在一起那会儿,你常常要我给你生孩子啊。”她瞪着大眼睛。   “你的身体要再恢复一段日子。”他疼惜。   “那个好像不影响爷你现在的行动哦。”她低不可闻的声音怨念道。   “你越来越放肆——等着我来收拾你,对吧。”他有意磨着牙齿。   “磨刀霍霍向牛羊。”她哀叹。   他已经翻身压倒她。她忽而正色地看向他:“宇,轻一些,告诉我你的好,不要让我记得你的虐……”   “当然是好的,会很好,爱情面前什么不美好,恩?”他温柔如水,一点一点开启了爱之门。美好铺天盖地,他们极尽缠/绵。他们就是特别合适,在任何方面。 ☆、危机(八)   入赘家宴如期举行。   以顾家的家世地位,这个宴会大家没有不捧场的道理。H市的宁家、陈家、肖家几大家族和势力以及各行业有头有脸的大佬都携眷出席。场面够宏大,可是看官们抱着什么心态就只有个人心知肚明了。   谁让顾家这位五小姐出名,而且绯闻搞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绯闻男主赫赫有名,又有入赘这样的噱头可以谈资,实在是很能激起大家的兴趣。   周晓逸深知这一点,所以贵妇们的八卦打探,她一概文雅地含笑作答。于是大家放弃了从顾家打探的路子,改为互相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拉着宁宁问东问西,甚至尽管熟不熟,有人也会腆着脸去向陌生的肖夫人问询一二。   宁宁因为宁欣事件心情一直不好,自然没有好气,说出口的话大多夹枪带棒:“那是肖家的少爷,和顾五小姐交好各位不是都知道的,顾家小姐魅力大呢,所以人家肯入赘,这个事情很正常啊。”   肖夫人文弱,只会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他的决定就代表他自己的心意吧。”   明眼人都看出来,肖济一直冷着脸,都不与左右大佬交谈,显然几万个不高兴。   陈汉生火上浇油地说道:“肖兄够大度呢,放着这样能干的儿子不用,由他给人家做嫁衣。”   肖济瞪一眼他,不想回应。陈汉生继续挑拨道:“肖兄,这是在生顾老四的气吧。你是知道的他惯用拉拢的手段,最后搞的你有苦说不出。我二十多年前就深受其害,现在一样吃着哑巴亏呢,你那宝贝儿子捉了我个可有可无的小错误,撕毁了和我的协议,转头把好处都向他未来的岳父交了聘礼……”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肖济冷冷地说。   “肖兄,我是替你不值,而且奉劝你,看牢济宇,莫要让这个小子吃里扒外地倒空给顾家。”陈汉生讽刺道。   肖济的火早窜到脑瓜顶,可是又是无可奈何的事。那天借着尤优有孕他试探了下肖罗宇,他那冷血无情的表现确实让自己不好再拿捏住,由此他知道了他去意已决。其实从罗宇离开井上庄园他就应该意识到,顾枫对肖罗宇的影响已深入骨髓,难以转圜。这男子多年的玩世不恭浪荡风月只是因为他真的无所谓,他骨子里可是一点没有变,还是和他生母一样天生的高贵忠诚洁身自好为爱奋不顾身,这类人的本性不会变,根本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肖兄,多年前我们站在一个阵营里,今天我也不会不帮你。”陈汉生见肖济沉思不语,凑近他补充道:“今天我会让这里有好戏看。也许做得好了,这入赘照样不成,儿子还是你的……”   闻言,肖济一愣。他知道陈汉生多出诡计,手段很是下作。虽对他的为人不太喜欢,但曾经各取所需,跟着他倒是不曾吃亏半点。今日他之言,也许是个转机,遂问道:“你要我如何谢你?”   “自然是济宇的合作啊。你的儿子短短一年间把济宇打理的这样好,在道上有口皆碑,实力雄厚,我要仰仗的地方还多。”陈汉生说。   “这个不是问题。”肖济素来一言九鼎,却忍不住好奇:“只是你要如何进行?”   陈汉生哈哈笑起来,斜了眼身旁的美女。肖济注意到了,其实早在陈汉生进门之初,他就注意到了,以往所有的大场合陈汉生都会带他那魂游天外的小弟陈瑜出场,不知是不是要借着能见到周晓逸,让陈瑜有些反应看起来还是个活物,而且可以给顾江尘尴尬下不来台,何乐而不为。但是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带着陈瑜,反而带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不及肖济更细地揣摩,音乐响起,众人都不自觉地起立鼓掌。原来顾枫已经挽着肖罗宇的手臂从楼梯款款地走了下来。   这的确是一对儿璧人。肖罗宇选择了一身白色的西服,暗紫印花领带,衬托得他俊美帅气气度不凡。顾枫放弃了礼服,上衣是一件挺括的嫩黄色收腰短外衣,下身是一件刚刚过膝的白底渐变紫色绿色大花散落的A字裙,脚上是大紫色的细高跟磨砂皮船鞋。她没有绾发,披着直长的发丝。整个装扮看似极家常,偏偏透出了傲娇的青春和随意的俏皮。她整个人美丽优雅、高贵骄傲、可爱活泼、神清气爽。   他们的确很般配。   他们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宴席中央。顾江尘微笑着宣布:“感谢各位光临我的家宴。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女儿顾枫和小婿肖罗宇。从此,他就是我顾家的人,请各位做个见证。”   掌声响起来,由不由衷的,这都是一个需要承认的既定事实。   肖济等着看陈汉生出手,门口却传来一声“嘿嘿”冷笑。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五十开外,精瘦干练,冷冽骇人。   顾江尘算到了有人会搅局,只是没有想到工藤真的就亲自来了。他看向肖罗宇,后者很平静,让他的心稍安。   “顾先生,不欢迎我么?这个日子里,您的府邸来的都是客人。看在我诚意十足的面子上,该请我进来表示下欢迎吧。”工藤操着很不熟练的中文讲道。   他是不会中文的,他确是带着诚意来的。   “请进!”顾江尘挤出两个字。   “今天顾小姐真是漂亮,惊为天人。”工藤对着顾枫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下今天冒昧前来,想请顾小姐重新考虑夫君的人选。在下深深地为你着迷,日思夜想,诚盼与小姐携手白头。”这么无耻的话,他讲的自然霸气理所应当。   “工藤,她是我的夫人,你放尊重些。”肖罗宇斥责道。   “没有婚书,我就还有机会!”工藤不示弱,转而对江尘道:“顾老先生,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这是头一遭上门提亲,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小女已有夫婿,今天就在众位亲友面前他们正式缔结婚约,你既来了应该知道。”江尘不客气地说。   “今日是你招婿入赘的宴席吧。他们还算不上就缔结了婚约,顾小姐和我结婚,我能庇佑顾家世代平安,何须招赘。”工藤直截了当。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爱的男人是肖罗宇,请您回去吧。”顾枫开口更加不客气。   工藤已经惊着了众人。顾枫的口气更惊着了工藤。他两眼冒光,这女子正是他想要的,大气果决美丽勇敢,他才不要放弃。   “顾小姐,在下是真的喜欢上了小姐。如果小姐肯给在下机会,我会让小姐多多了解在下,成为我的女人,一定会让你为你的选择骄傲。”工藤继续说。   “那是痴人说梦。先生请便!”顾枫口气越发生硬。   “如果不能得到小姐,那么我就先杀死你身边的男人。”如此残酷的内容,他用了干净利落毋庸置疑的口吻。   肖罗宇挑了挑眉毛:“你确定你杀得了我?”   “哈——”工藤狂笑道:“那你就等着瞧好戏!”他顿了顿,又道:“顾小姐可想好了,否则以后你求我都没有机会救他,那个时候不要怪我的无情。我这人喜欢把话说在前头。我再问一遍,顾小姐可想好了?”   气氛骤然紧张,工藤的势在必得,十拿九稳的口气实在让人心里打鼓。   顾枫就冷冷地瞪着他:“我想好了。我爱他,他不在了,我就陪他去,你一样得不到我。”   “你——真是让人喜欢——”工藤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赞叹。可是话锋一转:“只是,你怕倒时连死都没有机会。别说我没有警告你,你会独活,你的家人却会为他陪葬。”   “你住口!滚出去!”肖罗宇怒了,吼道,身形已动,大有出手之势。   “我会走,今天也不想和你动手。顾家小姐还有顾江尘,你们想好啊!”工藤冷笑着离开。   工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剩下的大厅里寂静无声。竟有人公然挑衅到这个程度?而且是对着曾经黑白两道威风凛凛的顾家。简直张狂至极。顾江尘隐忍半天,怒火还是没有压下去。   “伯父,不必担心,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论功夫,工藤至多与我打个平手。”肖罗宇低声安慰江尘道。   “他因何这样有底气威胁我们?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和软肋在他手上?”江尘担忧。   “哈哈,”陈汉生大笑道:“他的把柄和软肋可太多了,我碰巧拣到了一个。”他推了把身旁女子的纤腰,将她推至众人面前。   顾枫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九岛利佳,只是诧异于她今非昔比地有些安静和软弱。肖罗宇心头不悦,问道:“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日本社交名媛啊,肖先生多年的情人,你有多少生意是利佳帮你搞定的,你心里有数吧。”陈汉生不怀好意地笑道,一边对利佳说:“九岛夫人,我说的对吗?你朝思暮想的情人在那里,你千里迢迢来H市找他,是不是也想向这忘恩负义的男人讨回公道呢!”   九岛利佳美丽的大眼睛望着面前的男子,一时并不言语。   她没有了从前的气势,也没有施出她拿手的妩媚,她只是怔怔地瞧着他,就是一个普通女子面对曾经的爱侣,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场面有些尴尬。肖罗宇率先缓缓开口道:“我们从前的确认识,那个又如何呢?”   “他的从前我知道,我不觉得这个有问题。爹,我们的家宴正式开始吧。”顾枫女王般昂着头,大气地说道。她是今日的女主,她就是要坚定地昭示众人,她要定这个男人,不用别人指点不由别人挑拨,爱是她自己的事。 ☆、危机(九)   这就是顾枫的气魄。九岛利佳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肖罗宇爱她,为什么工藤也迷恋她。这个女孩,与她初见的那模样已经成长了些许,更加从容大气果断,与那男人倒是真的相契合。   “她就是九岛夫人,日本东京有名的名媛啊……”“果真长的漂亮,让人印象深刻。”“你不知道这个肖少爷很多女人么?你看他那个长相,你是女人你大概也乖乖就范了。”“所以顾家小姐喜欢的不得了,为了他,作出出格的事体不止一次呢。”……   利佳可以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她垂下眼眸,后退了一步。陈汉生惊讶:“你不是求我带你来参加这个宴会么?”   她不予理睬,只是乖乖地站在他身边。见一面,已经足矣。   利佳的态度让私下议论的人慢慢地收了声。   家宴正式开始了,顾枫和肖罗宇按照风俗给所有人敬了酒,礼到,没人当面挑理。即使肖济不过冷着个脸,肖罗宇唤声“父亲,请”,肖济一饮而尽“从此我们父子情分没了”。   顾枫及时补台道:“父亲,别这么说,您是他的亲生儿子,这血缘关系更改不了。”她主动唤了“父亲”,肖济吃惊,随后冷笑着说风凉话:“顾小姐这称谓我可不敢受,希望你和你的家不会拖累他太深,发发慈悲留他一条性命。”   “父亲,言重了。”罗宇悄然皱了下眉。   “您放心,我从此好好体贴他关心他照顾他——”顾枫大方地表示。   她这一晚让他格外感动,他心里知道,她总觉得这个入赘的身份委屈了他,要尽一切力量弥补。   他深情地看着她:“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就好。”这样两句朴素的话语,道出他们之间的辛酸和快乐。她亦情深地回望他,嫣然一笑。只要在一起,风浪又有何惧呢?   顾江尘看着两个孩子,心下感慨,只为了相守他们付出了太多。他挽过晓逸,端起酒杯,正色地说:“罗宇敬过这杯酒,你也改口吧。我想听你叫我们一声爹爹和妈妈。”   在顾家虽只有几天,却是肖罗宇一生中最有家的感觉的日子,也是最快乐的日子。他自然地呼出:“爹爹,妈妈。”   江尘和晓逸微笑地应着。江尘大声地面对众人说道:“今天我顾家幸得一个儿子。他这个身份不低于任何人,他就是我的亲人,从此我顾江尘必将全力保护他疼爱他!我顾家就与他同生共死!”   江尘的话使在座的都意外,顾晓顾舟兄弟都愣了,向来对入赘的女婿谁会这样表达感情,而且刚刚工藤的宣战犹在,这几句话可真是平地惊雷,意气用事的紧。   顾枫感动到眼睛湿湿,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抱住父亲:“爹爹,谢谢你,谢谢你!”   “傻丫头,我又得了个儿子,该高兴呢!”江尘拍了拍她后背,微笑道。顾枫不好意思地抬头,展开个明亮的笑容。   江尘向罗宇伸出手臂,示意拥抱一下,他立即呼应。两个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是理解的宽慰的心意相通的,是男人之间的极度信任和相互欣赏。   这个拥抱过后,江尘严肃地宣布道:“即日起,肖罗宇就是我顾氏的副总裁了。今后,他将代表我顾氏和各位打交道,希望各位见到他如同见到我一样的支持。”   这个宣布让大厅里哗然。罗宇也吃惊了,因为现在的顾氏还是上一代顾江尘和五弟顾江波主导,顾舟还没有正式接上总裁的位置,而且没有做到副总裁的职位,还只是个销售部的主管。罗宇和顾枫的婚礼也没有进行。江尘这是迫不及待地就让他上岗了。   旋即罗宇就明了了江尘的深意,既然工藤如此大胆地公然挑衅,那就响亮地回他一记耳光好了。顾家的小姐就嫁给肖罗宇,你要动动就试试呗。宣战宣战!如何!   “我支持四哥的决定。”江波第一个站出来说,而且向肖罗宇伸出了手,将他拉到他们身边一起面对大家站定。   是时候顾家必须站在一起。顾晓和顾舟也起身,不管情愿不情愿地,都开口道:“我们支持爹爹的决定。”江尘很满意合家团结。   顾家是H市首富,他的家宴上,宁家、陈家、肖家和各位大佬都不会少。盘根错节的恩怨拿不上台面,波涛暗涌的冷嘲热讽却是必不可少。但是,顾江尘的霸气就是可以镇得住全场,二十多年来依旧如此。H市谁也不会表面上和这桩婚姻过不去,谁也不敢看低他的入赘的女婿肖罗宇。至此,家宴算大功告成。   觥筹交错着谈生意声此起彼伏。陈汉生见利佳不给力,也懒得理,便顾着和别人谈生意去了。利佳一个人悄悄走上阳台刚燃了根烟,吸了一口。罗宇悄然走过来,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事找我?”   利佳意外,扭头看他,夜色里他英俊的脸庞看上去更加干净纯粹。“恭喜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女人。”   “谢谢你,今晚没有让我为难。”他由衷地讲。   “工藤不会放过你们。他对顾枫的迷恋已经到了极其疯狂病态的地步,他搜罗了她许多照片,看着她的照片自慰,要求女人扮成她的样子取悦他。所以极少露面的他今天就这么来了,你不会奇怪吧。”利佳淡淡地讲。未几,自语道:“那个女孩很奇特,不仅有美貌,气质的确出众……”   “真是个龌龊变态的老男人。我和他已经不共戴天。他找你来,应该有所利用。”罗宇平静地说。   “对,他让我将你带回到他的身边,为他卖命。”利佳幽幽地说。   “难为你,利佳。”他轻叹。   “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话把你引荐给他,这才真正是引火上身!”利佳慨叹。“原只为要你这个人替他做事,可是他如今看上来你的女人,这个事情真的难办了。罗宇,你准备好了么?真的准备好了吗?我竟是害怕的。我怕你出事。”   “放心,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小枫和顾家出事。”罗宇自负道。   利佳看向他:“工藤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和势力,他的底细,我真的并不太清楚呢。罗宇——”   “我知道,我会小心。”他冲她温和一笑。   这个美如流星的笑容,利佳看呆住。就想起他们的初识,他带着素白的面具走进她的酒会,有人介绍他是来自井上庄园的人,那挺拔的身形惹得她多看了两眼,他知会地凝视住她,那双会说话的美目当时就让她陷落。   其后,他游走在她的酒会,谈笑风生,广交朋友。她装作无暇顾及,实际一直在偷偷地看着他。就是在阳台上他“巧”遇到她,看似慵懒的体态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看似有情的神态实则藏着一颗无情的心。当时她问他,你要什么?他直接回答,利益。她说,利益我可以帮你拿到,你给我什么?他说,我。   他就是那么直接。她故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看上你啊?我为什么会愿意?他轻启面具,坦荡地看着她。她彻底惊呆了,他居然是个绝美的男子,几千几万人都不及他的脸孔,更没有他的风度翩翩。面对她的花痴呆滞,他没有得意地嘲笑,目光真诚,说道,我可不可以和你交换。他就是把这作为了一种利益交换,而且认为理所当然。   她从来知道,她不曾怪他。她的处事原则莫不如此。他们旗鼓相当,一拍即合。他们愉悦地相处了几年,从他的青春年少,到他做了井上庄园的少主,黑白两道叱咤风云,所向披靡。   她竭尽所能助他,他回馈她无数的春宵良夜。无数的夜晚,却从没有一次是真实的他,没有一次唇与唇的直接对话,没有一次身与身的直接交流。他们都不是彼此的唯一,但是他们之间有难得的信任、坦荡和两肋插刀的侠气。他有情似无情。她知道他应该没有动过真情,但是他对她留了份念想,格外牵动人心。   利佳想着最初,眸光温润。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心的安放。   她熄了烟,给了他柔媚一笑。他说过,她的柔媚是他最初喜欢的,所以他愿意交换,不管多大的利益,女子必得入了他的眼他才愿意接近。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女子了,那个女子拥有这世上女子都仰望的幸福。   “你敢不敢抱抱我?”她温柔低语。   “好。”他走近她,双臂拥她入怀。这个是告别的,他大气侠义,利佳深深地知道,来见他这一晚,她只求这一个还让她温暖的拥抱。   “罗宇,你真的能全权放下长了二十几年的日本吗?工藤这一两日就回日本,井上庄园可能岌岌可危。花道府只会落井下石。多数曾经的朋友会是墙头草更不愿得罪工藤。记住,谁也不可信赖。我不能再帮你更多了,你要格外小心。”利佳伏在他的肩头低低地耳语。   “我知道了,谢谢你,利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工藤特别为难你吧。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利佳,有我,不要怕。”罗宇微微动情地说。   “我没有怕。”她双臂收紧,想让自己的心贴的他再近些。“罗宇,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会平安,放心!”   “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们都要好好地。等待后会有期。”罗宇说。   “等待后会有期。祝你幸福!”她由衷地祝福道。说完毅然抽离了他的怀抱,转身离开。九岛利佳依旧保持她摇曳的身姿,款款而行,那是一道风景。她依旧高傲地昂着头,她的尊严从不曾低过。她面庞平静,心底的泪流成了海。   有些话永远不能说。利佳在心底大声说:再见,我的爱人!永别,我的爱! ☆、危机(十)   看到罗宇走到阳台上去,走近利佳,顾枫的心是坦荡的。她已经完全信任他,不带半分怀疑。他们在阳台上交谈,屋内,她身旁就有人窃笑,趁机挑事儿,顾枫不以为然,一派淡定地端着她手里的酒杯不答腔。   “呦,你们快看他们抱在一起了耶。”有个长舌妇细细尖尖的声音叫起来,如一只细绳簌簌地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透过阳台的大玻璃门,肖罗宇和九岛利佳确实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她附在他耳边轻声喃呢,唇际擦着他的颈项,他谦和地听,不仅没有半点推却和不悦,反而微微动情,侧影迷人的帅气。   陈汉生眉开眼笑,憋屈了一晚上的得不偿失,终于可以尽情发泄出来:“九岛夫人那勾/引男人的本事不用细说,多少名流公子都是她的裙下臣。她和这顾家入赘女婿之间少说有六七年的情分在,可以说是她把肖罗宇推上了井上庄园少主的宝座,在日本她的酒会就是翻云覆雨手。九岛家酒会上的风流少年,惯用美貌交换利益的美男子,大名鼎鼎的少主,好像说的就是同一个人啊。”   有人附和着笑,大多数人可能心里很看笑话,嘴上并不说出来,这景儿多好看呢。宁宁是个例外,她向来敢说敢讲的,不屑道:“这男人我一早说过不碰为好。小枫你偏一根筋,江尘你还帮着他说话。依我看,你倒是该管束一下,免得日后丢了顾家的脸面。”   江尘深知宁宁的脾气,不想插言。晓逸更懒理,不搭理也许她闭嘴的还快些。   “宁姨,这话我不爱听了,怎么就丢了顾家的脸面。他不过是个念及旧情的人,对宁欣不也是很够义气。”顾枫气不过,抢白一句,却也是给宁欣留足了面子。   宁宁铁青着脸,也觉这样的场合她如此说话,多少失了她的身份,找补道:“义气也不能乱来吧,何况九岛是什么身份呢。我也是为你好,小枫。他长的太招惹是非了,你看看牢吧,可不要还没有真正举行婚礼,就又闹出事端。宁姨是替你着急。”   “谢谢您了。”顾枫隐隐不快,一扬头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见九岛利佳走出阳台,仪态万方地向门外走去。陈汉生想起去追:“九岛夫人,酒会结束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她是冷淡地,言闭走了出去。肖罗宇紧跟其后走了出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利佳,我送你。”   她望向他,从眼底绽放出柔媚入骨的笑意,这深深地一眼后,她轻拂下他的手去:“罗宇,再见!”   那笑容那语调,肖罗宇敏感地觉得不妥,可是扫了一眼大厅,众人几乎都在看着他,今天这个场合,如果他坚持出去送她,确实不太合适,多少有些冒失。所以他站住了,目送利佳离开。   当他的目光转回来看向顾枫时,她是平静地,甚至傻傻地给了他个笑容。他的心瞬间缩成一团,即使再多的信任也不可以挥霍。他快步向她走去,张口想解释。顾枫踮起脚尖,一口吻在他的唇瓣上,带着浓浓的酒味儿,狠狠地拧着他的,不由他不接不回吻。   这个长吻之后,她伸出舌头尖对着他的唇线夸张地画了轮廓,喃喃地:“我的,你是我的。”   他的小女人啊,让他哭笑不得。除了她,谁可以这样调/戏和宣布对霸道少主的主权。他微微一笑:“我是你的,永远不会变。”   家宴结束,宾客散尽。顾枫已经靠在罗宇肩头昏昏欲睡了。他深眸无限宠爱,语气无奈地:“你又不能喝酒,又喝酒干什么呢?”   顾舟没好气地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一个风月女子搂在一起,小枫的心已经被你锻造的如钢铁长城了。”   “对不起,我今晚那个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他道歉。   “那哪里是不妥那么简单。”顾晓冷笑道:“我爹当着全H 市的面力挺你,转眼你就给我们现眼,你是让顾家陪着你丢人是吧。你那些丰沛的感情能不能收敛收敛,拜托!”   江尘喝止:“你们两个行了。少说两句。”   “爹,对不起。”罗宇更深地致歉。   “九岛利佳和你说了什么?关于工藤?”江尘敏锐地问,他总是能更懂他。   “她说井上庄园会出状况——”罗宇忧虑。   “你长在那里,有感情自然是的。但是,对井上庄园的事你不要过于感情用事,乱了阵脚,工藤正是希望搅乱你的心。”江尘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对,就是搅乱他的心,让他乱了方寸。肖罗宇如醍醐灌顶,几日来的不明所以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利佳的话他刚刚也未完全想透彻。现在他一下子明白了日经指数暴跌和井上庄园被做空都应该是工藤所为。   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此做空行径,井上庄园被扳倒,不就如巨人倒塌,连带日经惨状,勾连全球股市滑坡,说明工藤得有多强大的实力,多阴险的手段。这是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到后来H市怎能独善其身,那么连锁反应必然会发生在顾氏、济宇……工藤的第一招棋步在井上庄园,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就是做空股价。罗宇终于知道了日经数日来的起伏和暴跌,是工藤的手笔和操纵。   肖罗宇不寒而栗,顿感无力,一个庞大的黑洞正向他们袭来。江尘曾问过他工藤之所以如此张狂,是不是他有软肋在他手里。利佳刚刚问他,是否能全权放下长了二十几年的日本?他的软肋,他的命脉在井上庄园啊。   见罗宇紧锁眉头沉思不语,江尘有些不放心了,问道:“怎么?”   “工藤恐要做空井上庄园。”罗宇说道。   江尘诧异:“日经的确近段日子不稳,但是整个世界经济行情都不好。大家做生意都在勉为其难。井上庄园位居北海道众财阀的老大,哪里那么容易被做空。会不会是你杞人忧天了?”   “靖大意了,而且工藤如此蓄意,我也是追踪了这么多天,刚刚您的提点和利佳的暗示我才想明白。我就怕无力回天……”罗宇紧张:“爹,我明天必须去一趟日本。”   顾舟迫不及待开口道:“爹刚宣布你的任命,明天你总要到顾氏董事局露面吧。”   “去日本这么急吗?你还是先稳住在H市在顾氏的阵脚比较好。”江尘说。   “爹,顾氏也要早做打算,我们的股价必须稳住,在H市能联合几家就多联合几家,防止H股大盘震荡,这是齐心协力的时候。”肖罗宇讲。   “有这么严重?你不要危言耸听,搞得风声鹤唳。明摆着是工藤要报复一下你,教训一下你,玩玩经济危机的游戏而已吧。在日本他或许可以折腾,在H市,我们未必是摆弄得了的。”顾舟不以为然。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要去趟日本,弄清楚状况。”罗宇说。   “你果然重情义,不想对井上庄园的劫难袖手旁观。也好,明天上午先到顾氏报道,下午你就去日本吧。”江尘点头同意道。   “谢谢爹的体谅。”罗宇感动。   “你赶紧带小枫上楼去吧。看她的样子怕是又醉了。”江尘轻叹道:“有些话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小枫再大度,也是女孩子,你也不要太随意的好。”   “我知道。今天实在是不得已。”罗宇不好意思地说。   肖罗宇说罢抱起顾枫上楼。顾枫的确是醉了。他给她脱衣擦脸她都没有醒,倒在床上就睡了。   肖罗宇坐在电脑前,将数日的分析资料重新梳理了一遍,越发映证了自己刚才的推断,心沉如谷底。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资金链能维持多久,才能保住井上庄园?目前急需大笔资金注入,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忙,利佳告诉他不要信任任何人。那么怎么办?   他一筹莫展之间,床上的顾枫动了动,居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他赶紧走过去,在床畔坐下来。女孩仿佛也有潜意识他在,翻过身抱住他,喃喃道:“不要离开我……不要搂着她,我不要你搂着她……”   孩子气地嚷嚷着。罗宇心疼:“我知道错了,丫头,不哭了,好好睡吧。”   “你搂着我睡。”她撒娇道。   “好,我搂着你睡。”罗宇和衣而卧。   几番安慰后,她终于睡去。罗宇心里如压着沉重的大石,想不周延对策,难以成眠。   第二天一早,顾家的餐厅,大家都到齐了,正在布餐。江尘照例在翻看晨报,晓逸凑近看了一版,下意识地说道:“昨晚又出车祸了,最近的怎么搞的?大家还真是要小心,”   “哪里?”顾晓不经意问。   “在去九龙的路上。半夜十二点多,死者因车速太快撞上了桥墩,车子起火,死者身份不能确定,应该是女性,地上有一只高跟鞋……”晓逸念着报道。   罗宇的心不知为何忽悠一沉,道:“我看看——”   江尘将报纸递给他:“车祸天天有,你们的妈妈提醒的好,你们就是要注意安全啊。”   车子起火,那照片惨不忍睹,车完全扭曲,死者已经辨不清面目,可是地上遗落着一只高跟鞋……罗宇的心生生地被蹂躏成一团,他双手无意识间将报纸握碎了,面孔惨白,嘴唇哆嗦,极力隐忍,于是闭上双目。   他太反常了,江尘似乎意识到什么:“罗宇——怎么了?”   “利佳。”他的声音嘶哑。   所有人都震惊住。江尘赶紧说:“那照片模糊不清,不能确定——”   “鞋子是她昨晚穿过的。”他悲愤。   “可是,也许就是有人知道她穿过,会不会有人刻意?九岛夫人平白失踪岂是闹着玩的?”江尘冷静地试图解释。   “她告诉我要小心。可她明明说了,等待后会有期。”罗宇有些语无伦次。   “所以也许一切只是阴谋,让你乱了心。”江尘再开解道。“我马上让警署的朋友查一下。”   罗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海里仔细思量昨晚一场一景一言一语,终于哀伤到难以自已:“原来她昨晚是来和我告别的。她早知结局,她是来告诉我工藤第一张牌会打在哪里?我该送她,是我忽略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过往连成一片,樱花雨下对酌,她踏着木屐在雪地上为他起舞,她躺在他怀里星空下看月亮,她宾客间谈笑着为他布局,她风风火火为他奔走……所有的所有定格在她昨晚最后柔媚的一笑……原来万事可以沧桑,永远无法改变。   利佳死亡。这是工藤送来的第一份“大礼”。   残酷的事实无法阻挡着来临。有时人的宿命是不是早已写好。 ☆、黯然(一)   顾枫不知入赘家宴上罗宇唤出的那声“爹爹,妈妈”是不是他们幸福的顶峰。她不敢猜测不敢臆想。   她的记忆返回到那天——,   那天早晨意外得知九岛利佳的死讯,后来警署也确认了这个消息。顾枫看出了罗宇的难过。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神情悲戚,沉浸在巨大的自责中。她安慰他:“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   “因为没有按照工藤的意思办事,他就杀了她,太残忍了。”罗宇吸口气道:“可是她是为了我,才拒绝了顺从工藤,宁可选择死亡,你说不是我的错么?”   “人已经死了,你难过于事无补。”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试图给他些温暖。   “是啊,人已经死了。请允许我为她难过一会儿。”他悲伤。“我要去警署替她收尸,给她入殓下葬。”   “好。”她支持。   “小枫,谢谢你的体贴。”他低语,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所以我才会看上你啊。”她说。   “你实在冰雪聪明,又大气宽容……”他赞叹。   “这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终于完全了解了你。”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受他给予她的安心。   “你长大了,我们都成熟了。”他不知是喜是忧。   “罗宇,其实你亦改变了好多,离最初的你相去甚远……”她感慨。   “这是你给予我的爱情的温暖和力量。”他拍着她的手说:“谢谢你开解我,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你是什么都放的下的男人。我觉得这一点你不会变。所以,我永远不会担心你有自己过不去的坎。所以,跟着你,我一生都觉得安心。”她轻言细语,如同天籁。   “我——放不下你,你记住,我什么都放的下,独独放不下你。”他回应道。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甜蜜地宣示。   “你记得今天的话,你不要离开我,你离开了,我可能真的就是行尸走肉了。只有你能在灵魂上杀死我。”他自语。   “我们不说这样丧气的话。”顾枫打气道。“我们好好的呢!”   “我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始。”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那天上午,顾氏董事局会议,通过了肖罗宇任顾氏副总裁的决定。数十家媒体蜂拥而至。比媒体更疯狂的好像是,顾氏的员工。董事局会议室门口起初有三两员工探头探脑,渐渐地越聚越多,人越多大家似乎底气更足,慢慢地将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有的女孩不满男员工挡路,低声讽刺道:“我们女孩子要一睹美男芳容,你们大男人凑什么热闹,该不是要公开异常的性取向了?”   “取向倒是十二分地正常,不信你试试?”男孩幽默地打趣:“可是听说那曾是黑道老大,那气势咱就想瞧瞧有多威风和霸气。”   “真是无聊。”有女孩小声嘀咕。   “你们不无聊?不知道他是顾家五小姐的未婚夫,还来发花痴。”就有男孩顶回去。   “那个全H市都知道。可是,花痴不犯法,看看更健康。”女孩大大方方。   门开了,顾江尘为首的董事们看到挤在门口的黑压压一片,着实吓了一跳。江尘看向江波:“我们有说今天不用上班?”   江波看着一群人直直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男子,憋不住笑:“他们大约是等着开全体员工会议,认识我们的新副总裁。”   已经有人低声惊叫出来:“果真器宇不凡,能帅你一脸血啊。”   然后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江尘微笑地冲着罗宇道:“看来你名声在外,大家很欢迎你,你和大家打个招呼。”   肖罗宇对这个轰动效应其实不太喜欢,但是他不得不:“顾氏的员工们,大家好。我是肖罗宇,以后请大家多关照。”说罢鞠了一躬。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无数的人拿出手机对着他狂抢镜头,他的手立刻在脸前一挡,冰冷地强势道:“对不起,工作归工作,我从不入镜,请大家配合,否则我会不客气。”   气氛一下子冷了些许。这是个冷面美男,有耳闻。可是不可思议的是,大部分人都收起手机,即使他这么拽,居然有人买账。江波吃惊后笑道:“我终于明白你的生意都是怎么谈成的,这是什么效应?”   “五叔,你别取笑我。公司门外的记者你们帮我挡掉,我从不在媒体曝光。”罗宇低声说。   江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吩咐道:“江波,你去跟记者交待一下,我和罗宇先简单谈谈工作。”然后引他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那天下午罗宇忙完利佳的葬礼,回到顾宅,准备整理一下,就飞往日本。   他的车子刚拐进顾宅大门,管家正守在门口,连声说:“姑爷,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四爷和五爷都提早返回了,有贵客在等您。”让他有些意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疾驰向别墅群。   顾枫就站在门口迎他。“谁来了?”他问。   “你在教堂为利佳办葬礼,我没有打电话打扰你。”她所问非所答。   他们快步拐进大厅,进了会客厅。客厅里分外安静,甚至是沉闷的。肖罗宇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客椅上的井上靖,心急速坠落。靖见到他,起身疾走过来,几乎是跌撞地扑到他的身边:“哥——”这一声已带出哭腔。   “井上庄园出事了?”肖罗宇故作镇定:“靖,没事的,你慢慢说给我听。”   “我们在东京地产的许多项目搁浅,资金链本来就紧张,有人故意操纵日经大盘,我们已经勉力支撑了数日,但是真的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恐怕撑不过这周,井上庄园要宣布破产……”靖沮丧地说。   “这些我猜到了。没关系,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本来我也打算回日本去弄清楚情况。”罗宇冷静地安慰他。   靖意外而感动:“你真的肯回去吗?我都怕我来都请不回你去?你走的时候说了,你再不会回去……”   “井上庄园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啊。”罗宇轻叹。   “那你还记恨我爹么?”靖小心地试探道。   “他总是我的师父,养我这么大,我怎么会和他记仇。”罗宇摇头说道。   靖的眼框一下就湿了:“哥哥——我爹他不好了,你一定要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   罗宇心头一紧:“师父怎么了?”   “我爹他瞒着所有人,接受工藤的挑战,与他对决,结果受了极重的内伤……”靖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时泣不成声。从小在父亲庇佑下长大的他,此刻除了心如刀绞,就是方寸大乱,失去了主心骨,他没了一丝主意。   罗宇的头一轰,炸了,一把握住靖的肩膀:“你说什么?不可能!师父一向聪明睿智,精于算计,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工藤的挑战?”   “我们的讲武堂让工藤的人放火烧了……爹气急……”靖嚎啕道。   罗宇一时傻住。讲武堂——那是井上庄园的标志。当初征服了日本列岛黑帮,恢复井上族徽荣耀之时,他们着手建立了讲武堂,大开大阖的穹顶,敞亮的武场,华丽的宴会大厅,那是他们声望日隆的象征。毁掉讲武堂意味着什么——井上庄园的倾覆!   “什么时候的事?”罗宇声音立时喑哑。   “大火是前日半夜,直烧到昨日早晨才全部扑灭,一片灰烬。”靖说。   “怎么一点消息没有?为什么不告诉我?”罗宇追问。   “这事关井上庄园声誉,我们当然极力封锁了消息。你在这里,要做顾家的入赘女婿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扰。”靖为难。“而且爹一辈子那么高傲,他自是不愿意向你低头——”   “你糊涂——靖!”罗宇恨道。   “我知道了。现在爹病的很重,所以我赶紧来求你了。我——”靖殷切地看着罗宇。   “他是我师父,我怎么会不救?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罗宇急切。   然后他看向江尘:“爹,我必须回去救我师父……”   “我知道。你本来也预备回去的。只是你此行凶险,我想你还是先去探探情况,救你师父要紧,枫儿暂时留在我身边比较好。”江尘说。   “谢谢,您替我想得周到。我把辛巴留下,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过也要小心工藤的调虎离山。我会及时沟通消息,这一两天稳定了那边情况,再做打算。”罗宇恢复了从容冷静。   “好。”江尘也不多说:“宇儿,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他们都知道,工藤能将井上秀石打伤,功夫当真高深莫测,未来的路已是凶险至极。   罗宇终于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枫,歉意地:“你等我去处理一下——”   顾枫知道,他这样的境况下去日本,已经远非昨晚决定的“去弄明白情况,当天返回那么简单”,情势就像刹不住闸的列车,随时可能脱轨。可是她打断了他的话:“你去就好。放心,我一定没事。我懂得照顾自己。安心等你回来。”   他知道她是最勇敢的女子,有幸得她,是他一生的福气。他可有福消受?他却展开个温暖的笑容:“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回来。不会太久。我随时给你消息。”   “恩。”她笑着应道。   他拥住她,她就势紧紧地搂着他,他们不可以只有这一个告别的拥抱啊。她为什么脑海飘出这样的想法。   那天罗宇和靖匆匆离去。   回忆里的顾枫呆呆地坐在椅上,思绪忽忽悠悠。伏在她身边的辛巴似乎知道她的心事,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腿骨。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在它头顶,就想起那次去他的公司,他在办公桌上忙碌,不抬眼调侃道:“辛巴不喜欢别人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摸它的头……”眼睛就发湿,她努力地压下去要流泪的感觉,从心心相印,她决定把自己全权就给他时起,她就告诉自己,做大哥的女人不可以流泪!   还是他刚到井上庄园来电话报了平安。一天过去了,他还没有消息给她,她虽有些急不可待,却忍着不想做个粘人的老婆。   老婆——他们的婚礼——可不可以给她一天名正言顺的日子,就一天也好。她的心冷寂寂的——似乎灵魂都跟着在震颤。 作者有话要说:  呼唤看文的你,给个响动。好伐? ☆、黯然(二)   与肖罗宇的婚姻,她注定要失去自由,已经别无选择。   顾枫无悔。   顾晓领着江一帆穿过院子里的草坪,往屋内走来。远远地可以看到四处都是巡哨的保镖。走的近前,已经看到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似百无聊赖,金色的豹子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一帆站住脚步,心中苦笑,这难道就是她选择要过的生活?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活动空间受限,人身安全有虞。这样的生活可有趣味?   顾晓见一帆停了,也停下脚步,看着好友消瘦的脸庞,于心不忍:“一帆,真的很抱歉——”   那男子冷眼看向他:“你为什么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要道歉也是他们两个人吧。”   顾晓吃了一惊,从前的一帆似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次之后的一帆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抑或是自己敏感了?   他们不语,并排走进门去。生人靠近,辛巴立时直起身躯怒睁豹目呲起尖牙,随时就要发起攻击。顾枫看到是哥哥和一帆,及时地唤住:“辛巴,他们是我的客人。”   辛巴才倨傲地打量了下来人,收敛起攻击性,重新蹲坐了下来。   顾枫见一帆沉着脸不语,只好起身先打招呼道:“一帆,对不起啊,我现在外出不太方便,只能让大哥请你来……”   “没关系,你有事吗?”他的语调冷冷的。   果然顾枫的表情有丝诧异。   一帆心里既难过又凄凉,她习惯了他的温言细语,好像他就不会发脾气一般,可是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真情,弃之如履,戏耍伤人,从她遇到肖罗宇那个男人起,他就成了超级大备胎,无论他怎么做,花多大的耐心和勇气,她都不回头不珍惜。可是他就真的无能到恨不起来,直到此刻,他故意冷起脸,不过不要她的同情和怜悯。这样最后的告别方能有些尊严吧。   见一帆始终板着脸,顾枫心里的愧疚更深,情急下直接对着他弯腰深深地行了个礼:“一帆,我特别特别地抱歉。我对不起你,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会祝福你——”   一帆一愣,连忙伸手扶她:“这是干什么?”   “你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吧。”顾晓无奈。“我把这里让给你们两个人。”   顾枫仿佛才反应过来:“对的,帆哥,你坐。我沏了你最爱喝的云顶茶。”   她唤他“帆哥”,多少钩沉出往事,他不好不坐。她莹莹如玉的手为他倒上茶,手指上那枚豹眼戒指闪了他的眼。   一帆解嘲地笑笑:“其实还有什么好聊呢?”   “也不是这样了。只是上次惹你负气走掉,想着事情总该有始有终,是我该为我的任性和无理给你道个歉……”顾枫低低地说。   “然后道个别吧。”一帆提醒道。   “这么多年的相处,除了两个亲哥哥以外,你就是我的哥哥,我们这个家随时都欢迎帆哥光临,我们就像亲人一样……”   “话说到这里,”一帆逼自己冷下心肠:“小枫,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见面吧。坦率地说,我付出过太多,虽然曾经都是无悔,可是到头来伤的无法喘息跟重新开始。所以,我们就天涯各边各自平安为好。”说罢起身。   “帆哥——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我甚至想不好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我的歉意——”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其实不需要。是我自作多情还死不悔改。是我的错。”一帆扭头不看她。   “留下吃晚饭吧。我能想到的就是——想给你做顿晚饭吃。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我,迁就我,我不是想弥补什么,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们可以相处成朋友——”她难过地说。   “那个似乎不太可能,起码我还不能。”一帆痛苦,不愿她见:“饭就算了,我们就此分别。”   “帆哥——给我个机会。”顾枫恳求道。   一帆内心挣扎,其实他何尝不想多看她几眼,哪怕终将分离,看到她心里还是不舍,他真是犯贱,就像前生欠了她的今生还不尽。   见他似乎有所松动,她劝道:“我的手艺练得不错了,你尝尝吧,权当捧个场。”   “好吧。”他坐了回去。看她欢天喜地地冲进厨房。她天性对许多事物好奇,永远有干不完的新鲜事想要尝试,除却做饭一样,她从来都是君子远庖厨。他们婚后,她无数次说过要学做饭,却从未付诸行动。何时起大小姐能够洗手做羹汤。她宁愿为肖罗宇去下厨,为他练就厨艺——想到这里,一帆的心就尖锐地疼痛。   顾枫在厨房里忙碌,一帆不觉跟在门口追逐她的身影。她的动作看上去的确很娴熟,看来世上没有会与不会,想与不想,只有爱与不爱。爱,就想去学会!   隐约听到客厅里手机铃声响,一帆走了回去。桌上顾枫的手机正铃声大作,他拿起来正准备给她送去,对方挂掉了,他就想放下来,手机铃声又狂躁地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肖罗宇”三个字,让一帆的思维和动作都呆滞半分。   在他内心深处,可以无底线地原谅顾枫,但是对这个名字这个人却恨之入骨,看着这三个字,听着这铃声,他有冲过去撕碎他的冲动。一帆愣神间,铃声又停了,未几再度狂响起来。   那三个字不停地闪现,似乎焦急地催促着人接听。一帆着了魔一样按下接听键。   “喂,小枫,怎么才接电话?你还好吧?”对面传来肖罗宇焦急的声音。   一帆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没有立刻答话。   “枫,你在吗?怎么呢?枫,说话啊。”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即使透着焦急,依旧好听,尤其有着对情人的温柔和关爱,暖暖的,听在耳朵里酥酥的,让人难以抗拒。难以想象这是那个冷峻美男发出的。   “小枫——枫——”更加急切地呼唤。他的急,让一帆有了报复的快感,那样一个遇事从容不迫的人,能为一个人这样急,而这急着的慌乱让他捕捉到,他有看笑话的本能。   “枫——”罗宇在压抑他的不安,听得出来,如果可以他大约已经从电话里冲了出来。   一帆怕他就此挂断电话,幽幽开口道:“肖罗宇,是我,江一帆。”   对面短暂的惊停后,很快传来稳定的声音:“小枫呢?”   “她在厨房里做晚餐,她留我在这里,吃她做的晚餐。”一帆冷冷地陈述道。   对方仿佛舒了口气:“她没事就好。那么我晚些时候再打给她。江先生再见。”   肖罗宇只关心她有没有事,全然没有在意她和他在一起。轮到一帆惊讶不已。“喂,你等等,她和我在一起,你居然没有反应?”   “你要什么反应?”话筒里都听得出他淡淡的笑意。   一帆怒了:“肖罗宇你不要太得意,你就觉得她是你的了,对吧,我现在和她在一起,我曾经和她感情深厚,她对我还有感情……”他有些口不择言,都不知道自己稀里哗啦在说什么,完全没了彬彬有礼佳公子的仪态。   “一帆,她和你在一起,起码说明她现在人身安全,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她的饭做的其实不太好吃,有时咸有时淡,尝试好久了还是连基本的咸淡都搞不清,但是她很有诚意,所以,请你也给她鼓励,好不好?”对方的男人诚恳地建议。   一帆愣了,再没有想到这样的话能从肖罗宇口里说出来。他惊讶地回答道:“当然,我会鼓励她。”   “那么,江先生,祝你用餐愉快。再见。”肖罗宇真的收线了。   电话的忙音,让江一帆很茫然了一会儿。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与顾枫之间渐行渐远。   肖罗宇毫无保留的关心爱护信任,让一帆特别汗颜,他这辈子都是君子,在小枫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的有礼男子,刚刚却背着她做了一件特别龌龊的事。   他心下觉得难堪,起身向厨房走去。顾枫正手忙脚乱,厨房一片狼藉。一帆苦笑下,走进来,拿下她手里的铲子,低声地:“我来,你出去等。”   “不,我,可以的。”顾枫坚持。   “我相信,你可以的。那我帮忙好了。”他说,然后就站在灶台旁,自然地用铲子炒起锅里的菜:“你去看看烤箱里的甜点好了没?小心别烫到。”   顾枫如在梦幻中。一帆终于不再那样冰冷,这竟是一种幸福。   一帆很纠结,一边炒菜一边梳理自己的心情。等菜品出锅了。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刚刚肖罗宇来电话,你去回个电话给他吧。”   “啊?罗宇有来电话?”顾枫果真不顾一切地奔了出去。   一帆恍惚中觉得手指好痛,原来放在锅边被烫起一串水泡。他回过神,看着锅碗瓢盆,这曾是他无限向往的与她拥有的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现在一切都是泡影。他有不死心吗?他还有不死心吗?   他转头,看向屋内听着话机走来走去的她,她嘴角荡起的甜蜜笑意,时而害羞时而娇嗔……模样真的好可爱,一如最初,深深地打动他。   但是往事已矣。想起肖罗宇那句,只要她没事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其实从来都是,只要她幸福,对他来说,已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能不能给个动静。 ☆、黯然(三)   肖罗宇放下手机,他的心情复杂,对她的思念更甚,他多么希望此刻他在她身边,可以吃上她亲手做的咸淡都不合宜的饭菜,可是这个当口他真的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儿女情长。只要她是平安的,一切便好。   从少主尊府走廊里的长窗向外望去,北海道还是冬天的景象,井上庄园雪影遍地,夕阳垂在天际马上就要坠落,垂死挣扎般的余光,散落在昏暗的景致上,让人的心情别让苍凉。   这次回到井上庄园,很有物是人非感觉。原来一个家和一个人一样,精气神这么重要。讲武堂的废墟,如引爆在这个家的原子弹,不仅摧毁的是一幢耗时巨耗资巨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巍峨壮观的建筑,而且摧毁了它的精神。   这冬天,在肖罗宇眼里头一次不是养精蓄锐,不是冬藏待春发,而是大萧条大败落。   昨天傍晚回来,赶紧往秀石的小筑奔去,途经讲武堂,那景象很凄惨,穹顶完全坠落,残垣断壁烟熏火燎,犹如古罗马角斗场遗址。他顾不上多看,就和靖进到师父的小筑。   秀石平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在昏睡中。木村和边一都守在他的床旁。   靖焦急地问:“爹,可有些反应吗?”   木村摇了摇头,红肿着眼睛对罗宇说:“自受伤以来,师父多半陷在昏睡里,神智清醒的时候不多,基本没有开口讲过话。我们呼唤也听不见似的,不理睬。我们请了一些名医来看,西医中医都有,人家都只摇头……”   罗宇当场为师父把脉,脉气很弱。但是他知道以秀石功夫修为,多半在自我调整的闭休阶段,当下他不清醒,倒是不好给他强大的外力干扰。所以他说:“先静养观察一段日子,不要轻易打扰他。”   “可是这已经一整天了,人不吃不喝不动,太吓人了。”木村担忧。   “给师父些时间自我调整,也是好的。”罗宇起身说:“我先去处理下公务,木村你彻夜不离守在这里,一旦师父有任何反应,或者清醒过来,马上让边一告诉我。”   木村点头:“大师兄回来就好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罗宇安慰性地拍拍木村的肩,回身对靖说:“我们先回少主尊府,给我看一下井上庄园现在的财务状况。”兄弟二人走出来时,心情沉重。   此时站在走廊上的肖罗宇心情更加灰暗。从昨夜到刚才,他一直在研究所有的财务报表,项目融资情况,真的是不容乐观。难以想象他离开两个多月后,看到的是这样颓废的井上庄园,这可曾是那鼎盛的井上庄园?   健雄悄悄地走至他身旁:“少主,井上财阀和庄园里中高层都已经等在会议室里了。”   “恩,我知道了。”他不得不整肃精神。所有人都知道讲武堂被烧了,知道秀石似乎病了,但是并不知道井上庄园井上财阀的经济状况以及井上秀石的病情都严重到什么程度。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鼓舞士气,与大家共度难关。   “少主回来就好了。大家心里有了安慰。你不知道刚刚看到这些中高层脸上的期待,我觉得有多难得。”健雄低声讲。   “少爷到了没有?”罗宇边疾走边问。   “到了。看上去精神可比那两天强多了。”健雄跟在身边说。“只是少主也要注意休息,昨天您就熬了一个通宵,后边的事情还多着呢。我让阿正给您准备了晚餐,一会儿开完会,您一定要去用餐休息。”   “我哪里睡得着。”他轻叹。   “您对井上庄园太重要了,不容有闪失。请少主为了井上庄园保重自己。”健雄恳求。   “我会。”罗宇淡淡应道。岂止为了井上庄园,他还有顾枫在等着他。如此看来重整井上庄园不会短期完成,总要有个把月的光景。他必须跟江尘解释一下,即使江尘宽容他,不用他入赘女婿的身份来为难他,可是面对顾氏董事局,新任顾氏副总裁的身份确实不好不履职。还有他是不是该考虑把顾枫接过来,她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脑子里思考的问题太多,让他如何能放松下来休息?   他们已经走到了会议室。健雄为他打开门,随着他们步入会场,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所有三十多名高管都起身鼓掌,一直目送他走到会议室中央的大椅旁。   这是绝对信任,健雄不觉眼眶微涩。这段日子井上庄园太不容易了,这段日子大家对从前少主的怀念他有深切的感受。所有人都怀念少主带给他们的辉煌时代,对井上庄园即将到来的灾难措手不及。   掌声经久不息,罗宇站在中央,也有些感动,他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伸出手臂压了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威严开口道:“诸位高管请坐。”   所有人动作一致,齐刷刷地坐下去。这个队伍还是从前他带出的队伍,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他们会与他与井上庄园共患难。这是士气,这是团队精神,这是力量。   肖罗宇精神为之一震,开门见山道:“井上庄园井上财阀过去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相信大家比我先知道先清楚,我代表井上家族感谢大家,在困难面前没有退缩,而是选择和我们一起面对。请大家相信我——肖罗宇有能力力挽狂澜!我们现在需要拿出勇气众志成城共度难关。需要一起建言献策研讨解决方案。”   少主还是少主,说话的语气行事的风格坚定果决从容不迫。有人小声嘀咕道:“少主,您回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主事官十分感慨,想当初肖罗宇独自挑战中东暗势力,杀了沙漠王赛赞,惹了众怒,庄主秀石曾经召集众人讨论是否将他逐出井上庄园。当时主事官力荐明哲保身,撇清罗宇与井上庄园的关系。但是这些时日井上庄园经济形势下滑,讲武堂被烧,秀石病倒。他才感到从前几年里太平日子过的太舒服了,没有想过危机会冲进井上庄园。而危机到来时,最先让他想起的居然是已经请辞少主之位的肖罗宇。“少主,关键时刻,看到您,就一切都好了,您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您怎么办。”   向来只听秀石一人命令的主事官都明确表态,而且态度诚恳。其他人更是丝毫没有异议。“主事官所言极是。”几乎众口一词:“我们不会放弃井上庄园,唯少主马首是瞻。”   “谢谢大家对罗宇的信任。现在我师父病着,我就把我回来后看到的情况梳理出些想法,和各位商量。”罗宇也不客气,不需片纸,镇定开口:“第一,东京地产的数个项目全部撤出,前期投入计风险成本,今后不再与工藤部有任何性质的合作;第二,中东、菲海等油气项目依旧可以执行,以防工藤部和花道府暗中破坏,需要加大力度推进,这是唯一可以再盈利支撑后续井上财阀发展的路子,必要时井上庄园的暗黑势力要全力保障;第三,传统长效投资依旧维持不变;第四,联合大财阀注资,全力拉升日经指数;第五,联合道上朋友合作,保障井上庄园顺利反击;第六,找到工藤部的薄弱点伺机反击,我意在他政治伙伴面前撕开他的伪装面目,先剪除他白道的支持,然后在黑道上给出致命一击,我一定要他偿还对井上庄园欠下的血债。”   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最后,他明确要求道:“各个部门所负责的事务均按照我的要求做调整,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各大财阀的支持,在三天之内必须顺利融资。我需要目前各大财阀的详细资金状况清单以及相关背景资料。请财务部会同法务部、公关部连夜准备,明天一早开始谈判。”   主事官赞叹他高效之余,有些担忧:“这是墙倒众人推的时代,万一大家不肯帮我们怎么办?如果日经指数三天之内还狂泻,我们的资金链就断了……”   “我不会让它再跌,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师父的基业。”罗宇严峻地说。   财务部部长跟着讲:“此时效法去年底融资困境再联合众小财阀出力恐怕行不通了,虽然他们已与我井上财阀建立了互利互信。此次必须是几家大的财阀合力保障,我们需要的资金缺口太庞大。”   罗宇懂他的言外之意,他知道从他在约一个月前关注日经走势起,工藤已经动作了,井上庄园错失了挽救自己的良机。所以工藤才如此猖狂。“大财阀必须也要有三家以上,突破口可以选在哪家?”   “我们与财阀之首千代家的关系,向来不睦。其他几家与他是共同进退的。”财务部长讲。   “千代,千代彦男,我就去会一会。”罗宇起身:“尽快将背景资料送到我的办公室吧。然后联络他们,我明日登门拜访。”这难啃的骨头绕不过去,即使他们不说,他也心知肚明。   财务部长马上回禀道:“少主,千代财阀的总裁千代彦男,前一阵子刚刚暴病身亡……”   “怎么这个消息没有公布于众?”许多人惊讶而好奇。   财务部长有些小得意:“我们也是在准备融资时找渠道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停丧不发,就是由于近日日经不稳,首相官邸方面怕引起进一步动荡。”   “那么现在谁在主事?”肖罗宇有严重不祥的预感。   “据说是他的遗孀,曾经香川家的大小姐,业内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千代敏之。”   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还有更棘手的难题。不过他很冷静:“好吧,就尽快联系千代敏之。”   “好。”财务部长恭敬地回复。   罗宇下个意识不好,立即反味出,马上改口道:“不用了,还是我亲自登门去吧。”   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如何,他必须去。当初融资艰难时,之所以避开千代财阀,实在是不得已。这一次他别无选择了。   还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啊。罗宇立刻吩咐健雄:“让小苑备车,我要去东京,即刻!”   健雄有些愣:“少主多少先回尊爵吃些东西吧。这早都过了用晚餐时间了。”   “那就去东京请千代敏之共进晚餐好了。”他微微勾起唇角,浮出一个转瞬即逝的魅惑的微笑。   立刻有人暧/昧地笑了,对着身旁的人极低耳语:“只要是个女人就好办,凭借我们家少主的惊天俊容,会有女人搞不定吗?”   “可是我怎么听说,少主对顾家小姐情有独钟,都已经到顾氏做了入赘女婿。”   “这个有关系吗?生意归生意,对男对女,少主都有他的办法搞定。反正有他,井上庄园无虞。”   会议室的气氛已经活跃开来。   走出去的肖罗宇的心情没有半分轻松,简直压抑到极点。小苑在驾驶位看着少主脸色凝重。少主侧头看着窗外,他只能尽量将车开得更平稳些。   肖罗宇打开手机给顾枫拨去电话。电话接通,她甜美的声音传来:“下午不是刚刚通了电话,你倒比我还粘人。”   “就想听听你的声音……枫,你来井上庄园来好不好?过两天我去接你,有你在我才什么都不怕。”他感性地说。   “我也想你,你确定我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她柔声问。   “你怎么会耽误我的工作,你就是我的忘忧草。”他心底忧伤,声音极力平和:“好了,听听你的声音,就好了,早些休息吧。我还有工作。”   “你要注意身体呐。健健康康地回来。”顾枫愉悦地:“那拜拜了。”她对着听筒给了他一记亲吻。   “拜拜。好梦,亲爱的。”肖罗宇挂断电话,心里难过。   隔了半晌,才将这难过的情绪压下去。然后,他不得不再度拨出一个号码。对方很快应答:“肖先生,居然是你的电话,敏之好意外。”   “千代夫人,您好!请问您在东京吗?”肖罗宇平静地问。   “在,当然在。”对方愉悦地答。   “不知我是否能有幸请夫人宵夜?”   “荣幸之至呢。你在哪里?”   “我在去东京的路上,飞机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会到。”罗宇说。   “好,我等你。”千代敏之答道。   他终于需要求她了,还有比这更加心花怒放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至结尾都是3000多字的长更,请读文的你给点鼓励。 ☆、黯然(四)   肖罗宇的车子在千代财阀办公大楼楼下等了很久。千代敏之站在大楼十一层,从窗子往下看去,他斜靠车身燃了根烟,修长的身材随意的姿态都诱人之至,典型的穿上衣服显瘦脱掉衣服有肉,如果可以摸摸他,触感一定不错……敏之觉得自己过于想入非非,有些贪婪。   路灯下,他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他的脸孔一如平常的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11点了,他的胃有些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又燃了一根烟,穿云吐雾间平复他实则不平静的心。千代敏之架子端的十足。他却又奈何不得。   千代敏之终于做完了面膜和水疗,她需要水嫩的肌肤动人的容颜,以最漂亮的姿态去见她这许多年的梦中情人。   看到敏之款款地走出大门,肖罗宇熄灭烟蒂,迎上前。敏之的脸孔在黑夜中放光:“对不起,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让肖先生久等了。”   “没关系,要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当然会忙。”他为她拉开车门,体贴地用手挡住门头。   敏之妩媚一笑,坐上车去,轻叹道:“有时我多想找个人帮我呢。”   他不回话,自己绕到左边,打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他的每个动作都那么帅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淡淡地给了她个微笑,她便心跳加速。只听他说:“我订了六本木的一家私密会所,我们边吃夜宵边聊天如何?”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她少有的温柔娇俏:“私密的地方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说话。”   他又不接话,开动车子往东京都港区方向驶去。   这家私密会所考究华丽,果然很合敏之的口味,她赞不绝口:“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罗宇为她拉开座位,说道:“千代夫人满意就好。” 他也落了座。   “你这样会办事,哪里会让我不满意?”她继续她的娇柔。   其实罗宇非常不习惯,倒宁愿她是强势的女强人模样。可又不好就坏掉她的心情,于是又问道:“千代夫人,想喝清酒还是——”   “我听利佳说,你对红酒特别有品位,我们要红酒吧。”她殷殷地看着他。   “好。”利佳的名字仍让他悸动难过,却不得不掩饰住,利佳之死不知敏之是否已经知情。他叫侍者点餐,点了一瓶白朗庄的精纯。   酒菜上得很快,然后罗宇摒退了侍者,亲自倒酒给敏之。他端起酒杯对着她:“千代夫人,请。”   “你不要千代夫人千代夫人地叫了,在我未出阁时我们就认识,罗宇,是不是呢?你还是叫我敏之吧。”她娇憨地笑道,自己率先改口道。   “谢谢,夫人赏光和我一起用宵夜。”罗宇沉吟,还是用了尊称,而且决定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我此行的目的想必夫人也清楚。井上庄园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今晚我们不谈工作吧。这样的良辰美景不要白白地浪费了,我们仅仅叙叙旧情如何。”她笑吟吟地打断道。   “夫人,井上庄园坚持不了多久,您不可能不有所耳闻……”他坚持。   千代敏之将酒杯直接蹾在桌面,脸色一沉:“我刚刚夸赞过你是会办事的。怎么好似急不可耐!”   “夫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沉声地,微微带些祈求。   千代敏之看了看眼前的他,他终于要求她了。她突然又笑了:“你这样的急不可耐要是用在和我在一起,我倒是会欢喜的不得了。”   他想堵下这样的话堵了一路,可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早知道和这个女人讲不出道理。她不是利佳。从他们初见,她对他表示出的野心勃勃的占有欲,他就十分不喜欢,甚至厌烦。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的拒绝退却都有之,上不了台面的躲闪也有之,但是终究躲不过这一劫。   见他不语,敏之放肆地大笑道:“罗宇,你可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尤其是风月场上搏杀出来的佼佼者,难道你怕了?我可是深切地记得你从前种种——”既然他要正经八百地谈生意,她就和他谈谈生意规则。   他冰雪聪明,当然听的出弦外之音。可他就是不想理那个碴儿,他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夫人,这钱是我井上庄园借的,您只要助我度过这一难关,日后我定会为您赚取高额利润。利息我可以再高一成,您注资后,日后的分成我也再给您高两成。”   千代敏之轻抿酒杯,冷酷地挑了下眉头:“你的能力我不怀疑。罗宇,井上庄园到了什么地步我也一清二楚。日后不说,这次救不救得活还得看它的造化。我为了你要得罪工藤部的。你跟我讲利润,多少利润可以让我忽视现在眼前的高风险呢?”   她从来是做生意的好手,果断狠辣一点不少。   “夫人,您现在是唯一能够帮我的人。”他诚恳地:“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请求您。”   “哈,交情。罗宇我们有交情吗?不过有生之年能听到从你嘴里亲口说出的请求我。我很满足呢。”她大笑着。   “夫人——”他微微垂下高傲的头,再次清晰地表示:“我请求您!”   千代敏之停了半分钟,接着微笑道:“我们喝酒。先不谈这么煞风景的话了。瞧你还是叫我夫人,你真的有诚意,就叫我敏之吧。”   他下了很大决心,回答道:“好,敏之。”   “倒好像要慷慨就义一样。”她咯咯地乐着:“罗宇,你的生意都是这么谈成的。可和别人描绘的场景大相径庭呢。”   他执起酒杯:“我敬您,请。还望敏之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至于工藤部,你不用担心,我会找到办法解决他的麻烦。”   千代敏之轻抿杯沿,含情目看着他,颔首:“你说的我相信,我香川敏之从未看错过人,你是我第一个看上也是唯一一个看上的男人。”   又要噎得他接不下话。他硬着头皮:“谢谢您的称赞,我很荣幸。”   “利润不是我想要的,罗宇。”她似乎在循循善诱。她有的是耐心:“你这样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心急如焚,可是心里实在不愿意。敏之如在看一只被戏耍的动物,这个过程对她真的是享受。气氛冷着僵着,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敏之,谢谢你对我的坦诚和感情,但是我不能,我不想对不起顾枫。”他决定不再虚与委蛇,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还是决定坦诚相见。   “她能帮你度过难关吗?她只会是你的拖累好不好?自古太美的女子只能是红颜祸水。”敏之不屑一顾。   他坚定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对不起她。”   “我不急,即使今晚这样好的氛围我也不着急。”她知道他就是徘徊在她门外的猎物。现在她有的是筹码,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来,我们喝酒。”   这酒的汁液如此酸涩,肖罗宇几乎难以下咽。千代敏之眯着猫一样的眼睛,媚惑地瞟着他。这样的眼神对他都是一种奇耻大辱。他坚持道:“我不能。”   “生意就是生意。生意要讲究利益均衡。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敏之放下酒杯,起身:“我忙了一天也累了。你送我回去好吧。”   “生意就归生意来谈,那就也请夫人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我现在就送您回去。”他内心无力。可是依旧绅士般起身,帮她拿起外套成开来,她缓缓地穿上,不提防就势倒在他的怀里,不由他不接。   “今天的酒有些醉人呢。”敏之喃喃地,一边妩媚地看向他俊美的脸庞,直接伸出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可惜了这地方,你到底是个有情调的人,真的很会选地点,这样的地点用作幽会再合适不过。”   他轻闪开脸:“如果夫人不适,我扶着你出门便是。”   千代敏之在他面前根本不能自持,转身就搂住他:“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这样需要求我都不肯要我呢?”   他拉开她的手臂:“夫人,自重。”   “你少跟我假装正经。你睡过多少贵妇少女我都一清二楚。我就是想要你——”她母老虎般发威了,吼道。   “不!”他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   千代敏之并不觉得耻辱,反而站定,看着他冷笑道:“很好,极有挑战性。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罗宇,千代财阀连同日本排名前三的财阀都可以注资给你。我的条件就是——你——必——须——娶——我——香川敏之为妻。”   肖罗宇大大地惊讶,一张素脸写满了吃惊。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吃惊的一次表情,无法掩饰不能隐忍。   千代敏之得意道:“我可不是别人,仅仅要你的春宵,我要婚姻,我要你整个人属于我香川敏之。你可以深度考虑,明天给我答复。否则井上庄园就等着宣布破产!”   “我也告诉你,这没什么可考虑的。我不会娶你。”他恢复了冷静,立即就针锋相对地回复道。   “嘿嘿!”千代敏之不以为意。“我们都是精明的生意人,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义气用事。除了对你这个人仰慕意外,我也需要帮手,能干的帮手,同我一起支撑千代财阀和香川家族的生意。你最合适。”   “我说过了,不!”他狠狠地。   “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井上庄园、千代财阀、香川家族,半个日本都是我们的天下,这不能满足你的雄心勃勃吗?我们联手完全可以击垮工藤部在日本的经济支柱。要事业还是要爱情,这个还用选择吗?何况你目前有的选择吗?罗宇你冷静地考虑一下吧。”千代敏之最后说。然后她踩着高跟鞋,高傲地有条不紊地走了出去。   肖罗宇愣在那里,对着她的背影,依旧冷冷地道:“不,那不可能!”他回身掀翻了桌子,听着那杯盘落地的巨大响声,他的心轰然倒塌。   他不是没有准备过,他知道说服千代敏之会很艰难。他却万万没有想过是这个筹码。他犹如万蚁嗜心,他如困兽,头一次觉得巨大的无能为力。   他软绵绵地坐下来,抱住头,不是一般的黯然神伤。 作者有话要说:  请支持和鼓励一下吧。 ☆、黯然(五)   飞回北海道札幌。小苑已经来接机。肖罗宇疲惫地坐在车上,心里很是张慌,这样的感觉在他还从未有过。   车子穿过凌晨的街道,驶进井上庄园的大门。远远地就看着边一站在门口,看到他的车子驶进来,赶紧跑过来。罗宇放下窗子,边一兴奋地说道:“少主,庄主醒了。”   “小苑,快,我们去庄主的小筑。”罗宇心底闪过一丝光亮。   到了秀石的小筑,木村已经站在院子里等他,迎过他说:“少主,庄主知道你回来了,看上去精神好很多,一直在等你呢。”   罗宇三步并作两步进屋来。秀石床前靖和明子都在,看到他进来起身相让,这次回来还是第一次与明子碰面。明子渴望见他,可又不敢正眼看他,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就垂着头赶紧闪到一边去。   他心已经够烦了,真是不再想理会,所以径自坐到秀石身边,轻唤了声:“师父——”   床上的秀石微微睁开眼睛,虽然病容没有改变,但是那目光如昨的沉透有力,艰难地低语道:“宇儿,你回来了。”   仅仅这一照面,罗宇就心一沉,知道师父的伤实在不清,自我调整休养生息了两天效果并不明显。他应该是在用意志力支撑。   不需说太多,就像父亲对儿子,生龙活虎地吵过架的父子,父亲面对出走多时的儿子,原来二十九年的养育之恩从不曾消逝。   罗宇伸出手握上师父枯瘦的大手,在他的记忆力,秀石从来是无坚不摧的,刚硬顽强,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少,可是如今……他难过:“我回来了,师父。”   秀石看似每讲一句话都很艰难:“回来——好。”   “师父,你不要说话了,我现在就帮你疗伤。”他回身示意靖他们几个人出去。   罗宇轻轻扶起秀石,尽力让他坐正,自己盘腿在他身后打坐,摒气运功,两掌对立缓缓地将自己的内力及于掌心,对着秀石的后心大穴发功。这一接触,他心头一紧,秀石向来内力深厚,此时一试,却觉得他内力亏空发虚的厉害。他心惊肉跳,只好再度逼出自己的极致内力来供应补充师父的虚空。如此数十次,直到自己大汗淋漓,实在支撑不住。   他轻轻放下秀石,看着师父的脸色微霁,心情方放松些。秀石仿佛舒服甚多,一晃神间沉沉睡去,听闻师父安详的呼吸,罗宇心安些。   浓重的乏力感袭来,他的内力消耗过多,胸口疼痛发紧。他重新在地上坐下来,调整呼吸,调适内息。良久以后,见师父还沉睡着,他勉强起身走出门来。   院子里,冬寒的清晨,靖、明子、木村和边一都焦急地站着等。看到他走出来,靖冲上前,罗宇说:“师父睡了,一会儿再醒恐怕会饿了,边一让人准备些濡软的粥和爽口的小菜吧。”   靖看着罗宇灰白的脸,心里感动:“哥哥,你快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一定为我爹耗了颇多内力……”   “我倒是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我先回小筑,你们照顾师父。有什么异样赶紧通知我。”他脚步有些虚浮,不想让他们看出不妥,便走得有些慢。   明子一路细碎步子慢慢地跟着他,也不说话。快走到小苑的车旁了。她才鼓起勇气开口:“宇哥哥,谢谢你。”   “不客气。”他回答得很生硬。明子便知道他对她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介意。   “宇哥哥,我郑重地向您道歉。”她对他一躬到底。   “不必。”他头也不回地坐进车子。   明子不敢抬头,只听得车子发动呼啸而去。她脚下的雪地上一滴一滴划出小小的圆圈,这泪憋在心里很久,只为留给他,内疚悔恨难过无奈,五味杂陈,即使倾尽所有,却再难换回从前的时光。   罗宇坐在车上,开始觉得身上不妥,可是还是支撑着给健雄打电话:“你马上让财务部、公关部准备海外几家与我们有往来的大银行名单和相关背景资料,越快越好。看看海外融资有多大的可能性……”   放下电话,他已经气喘不匀,其实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的背景和需要的亏空太庞大了,必是信任他们的人才能孤注一掷,从这个道理来讲,千代敏之的要求不过分。   难道他开始动摇了,准备妥协吗?他摇头,不,这一次绝对不可以妥协。他必须要他一生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他要顾枫。她的一颦一笑像远在天边的云彩,他眺望着追逐着,却如此力不从心,他脚步沉重,在发力奔跑却裹足不前。粗重的呼吸,巨锤敲响般的心跳,他仰躺下去,看着云彩飘走,不,他要追,再起来时胸口是火辣辣的疼痛,他忍着,忍着,不,他不能倒下,如果倒下了,她该怎么办?谁来保护她?谁来兑现给她的承诺……   健雄拉开车门,吓住了,肖罗宇半滑在车后座,看似已经昏了过去。“少主,他怎么了?”他吓得问前面开车的小苑。   小苑回头看到罗宇的样子,也唬了一跳:“我以为少主睡着了,车子开得很慢……少主回来就去庄主小筑了,好像是给庄主疗伤了吧。”   “我的天,一个忙了两个通宵的人,饭都没顾上吃几口,还去疗伤……”健雄眼圈都红了:“少主,咱不欠井上家的,是井上家的欠你的啊。”   “快看看,怎么办?”小苑已经下了车。   “我们先抬少主进屋——”健雄说道。   “轻易挪动他,会不会不妥?”小苑担心。“先拿毯子给他盖上。”   “你们叽咕什么?我不过睡了一会儿,这样大惊小怪。”罗宇迷迷糊糊听着耳边的声音,凭着多年的耳力判断着内容。“扶我起来。”   健雄忙上去扶,微倾的身子就让他胸口的血直冲上喉咙,咸腥味十足,他挣扎着坐起来,一忽失利,手紧紧顶住车座,鲜血喷薄而出。眼前黯淡,景象模糊,难道已经影响了视神经,他心下一急,又喷出口血。如果心脉的损伤游走到七窍,他的大限真的不远了。   他重新躺下去,闭上眼睛:“让我静静地呆一会儿。”   健雄无计可施,只好将他重新放下。   “去,张罗海外银行的投资,拿来念给我听。”他气息微微。   “好。”健雄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他转身间,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半晌以后,肖罗宇的境况终于好些,于是他们扶他进了尊爵小筑。他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听着健雄一份一份念给他听。念过一段,他会问一些,在心里慢慢地一个一个划去。这些海外融资在短时间内都不理想,而且基本没有办法做成。   “少主,公关部正在一个一个联络。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听他们的消息就行了。”健雄难过地说:“您多少喝些水,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现在就反胃。”他虚弱地说:“你让阿正拿个暖宝给我,我觉得冷。”   “少主,是发烧了么?”健雄凑近来试他的额头,手指触上的瞬间不觉大惊,他的额头如寒冰,哪里是常人发烧,分明是人如冰窖,健雄一个哆嗦:“少主?你怎么了?”他赶紧出来吩咐阿正拿过一个暖宝,交给罗宇抱在怀里。   肖罗宇心急如焚,过了这两天,井上庄园会如何,他已经不敢想。他头一次觉得挫败,他无力回天,他在坐等死亡。他是练武的人,他伤及心脉,现在累及七窍,已经出现体温反常的征象,如此功力尽减,这样的他拿什么和工藤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拿什么保护顾枫。   他头一次有些怨怼命运,他没有亲生父母的疼爱也就罢了,他身世不明他也不想追究了,他拼搏下的产业江湖不要也不要紧,名利权势地位都可以化作浮云,他唯一在乎的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线生机和希望。哪怕只有一天,让她成为他的新娘,只有一天就好。然后他用命换取她永世的平安可不可以?   他内心极其难过,再难保有他的冷静从容,他想流泪。   健雄吓坏了,只见两行血泪顺着肖罗宇的眼角缓缓地流下来。在他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透明的脸颊上。两道醒目的血痕,凄美得让人恐惧。   就这样一滴两滴血泪滴落在他的衣上。   听见健雄的牙齿在打磕绊。自己一手调教的健雄已经算得自己真传,遇事沉着镇定,必是自己的样子极其吓人吧,他从未见过。罗宇喘息着开口道:“你不要怕,没事。我养一养就好了。”   “我知道。”他伸手想帮少主去擦拭。   “现在几点了?日经应该开盘了。你去看看情况。我想一个人坐坐。”他歪在大椅里。   “好的,我去,可是你一个人……”健雄不放心。   “你看到的不要告诉别人啊。我的落魄就只入了你一个人的眼好了。”他轻语:“去吧。我不会有事。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可是——”健雄犹豫。   “去吧。让我安静一下。”他说。   健雄带门出来,交待阿正不要打扰少主,但要留心听着室内的动静。然后往少主尊府走来。   极让健雄意外的是,井上靖的车子泊在门口,顾枫娇俏地站在那里,身边蹲着豹子辛巴。看到他走过来,靖忙上前:“哥,在尊爵小筑吗?看我带谁来了,这是个巨大的惊喜不是?”   健雄傻在那里,想着刚刚流着血泪的罗宇,如果让顾枫见到怎么得了。   靖好生奇怪:“你小子傻愣愣地干什么呢?在替你家少主开心是不是啊?”   “开心开心。可是,少主刚睡下,他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我先回去看看,你带着顾小姐慢行。”他回身就跑了。   靖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健雄怪怪的。我们不要管他了,我们过去吧。”   “好。”顾枫深吸了口气,终于又来到了这里。她需要和她的爱人在一起,共同面对危险和挑战。他说了,她是他的忘忧草,听到她的声音就好很多,看到她来他一定会更加开心。她就这样满怀信心地往尊爵小筑走去,豹子辛巴要见到主人也禁不住兴奋,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身旁。   他们到了门口,健雄已经站着迎接了:“少主在书房忙着,顾小姐先过去看看吧。”   顾枫欢快地奔进书房,罗宇正在伏案翻材料。“看”到她,抬眸一笑:“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   “我给你惊喜啊。”她冲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的颈子,他摸索着握住她的双臂。“你高不高兴?”   “高兴。”他一直笑意满满。“我还有些事忙,你先上楼休息,好不好?”   “好,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她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依旧只有温和的笑意,轻轻地摸着她的小手。“快去吧。一会儿,我去看你。”   他就是哪里怪怪的,她又说不出来。“罗宇——你没事吧?”她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他垂下头,说道:“我真的有些急事要处理,乖!”   “我会乖。”她暂时放下心底的疑问,在他颊上印了个吻,然后蹦达出去。   他始抬眸,那是虚空的灰蒙蒙的一片,他已经看不见她。难道这便是他与她的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请支持和鼓励,有看文的露个脸吧。 ☆、黯然(六)   肖罗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即使千难险阻他仍旧需要坚持下去。他有她啊,怎么可以轻易放弃。于是,他勉力支撑起身子,盘腿打坐,吐故纳新,一呼一吸间调整自己的脉息。   顾枫走进卧室,阿正帮她放下行李。她问:“你家少主这两天可好?”   “少主很忙,这两天都没有顾上回来休息。”阿正回话。   “哦。”她在床边轻轻地坐下去,若有所思。昨晚听到他在电话里说,他想她,她便在家再也呆不下去,一早就央求父亲派人用专机送她来井上庄园。她刻意没有给他先打电话,一定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只是在起飞前知会了井上靖,让他叫这个的停机坪准备候机。   她以为她的到来他会狂喜万分,会抱着她转起圈,会热情到让她受不了。可是,刚刚见到他,他似乎有些敷衍。她多少有些失望呢。   她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知道他很累。她不该添麻烦。她深吸口气,她是个乖乖的小娇妻。于是从他的书架上抽出《沉思录》,给自己找了本艰深难懂的书,分散一下她满腹的疑虑。   健雄再回来时,告诉罗宇,今日的日经开盘井上庄园持续走跌,他不敢用太沮丧的语调来影响病着的少主,安慰道:“不过,边一那里有好消息说,庄主刚刚醒来,主动要了一些吃的,精神还不错呢。”   “嗯。”罗宇淡淡地应道,神态已经恢复了自若。其实他心里清楚秀石的伤有多重,只是早晨得了他的真气,尚能维持这几天罢了。能撑几天还真的难说。难道冥冥中,师父是要与井上庄园双星陨落?   “可是,少主,我们联络过海外几乎所有的银行、投资商,不是直接拒绝,就是准备期限过长,而国内的这些大财阀,都是一个声音,要观望观望。”健雄还是不得不如实回禀。   利佳早知道会如此,告诫他谁都不可信。罗宇此时的心已经超越了焦躁,平静如止水。“我知道了。健雄,你去吧。让他们接着努力,不要轻易放弃哪怕一丁点希望。我会想办法。”他语气凝重。   “少主此刻觉得是不是好些了?”健雄察言观色。   “好些。”他说:“让小苑备车,我要带顾小姐出去。晚饭时我们回来,让阿正准备饭食。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找我了。”   健雄诧异:“少主的身体刚好些——这天寒地冻的,您要带顾小姐出去?”   “别担心,我已经缓过那劲儿来了。”他平静道。   从来他决定的事,只有服从了。健雄应着退了出去。   顾枫坐在车上,被肖罗宇搂在怀里,感动又担忧:“我来只是因为我想你,你说你也想我,我就不让你分心,所以我来陪着你工作啊。你去忙事情就好了,我不需要你单独陪着我,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要紧事……”   他轻吻着她的秀发,喃喃地:“枫,我的要紧事其实只有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你好肉麻——”她甜蜜地嗔他,可还是不放心:“罗宇,真的啊,你有事情忙,我就守在一边看书就好,我只想陪着你。”   “不要担忧,我真的没事,我就想和你在一起。这两天累了,你来正好让我放松一下,多好。”他永远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亲爱的,那我们去哪里?”   “我带你去滑雪好不好?”他轻问。   “滑雪啊?”她兴奋地大叫:“我还不会,你不要骂我笨呢。”   “你笨吗?你的篮球打得那么好,说明运动细胞比较发达。你的舞跳得也好,说明柔韧性协调性都很好。再说我的女人怎么会笨?”他说道。   他夸起人来,真是让人受不住。可是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夸耀自己啊。“爷,不带这么唯我独尊的。你的女人连笨一点的权利都不可以有?”她调侃道。   “其实,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放不下了。”他今天是怎么了,肉麻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频频冒出来,让她红了俏脸。手握成拳轻轻地捶他结实的胸膛,摇晃着小脑袋:“好腻,我都替你害臊了。”   他的手缓缓地抚摸上她的小脸,她在他的眼底已经是模糊不清的人影,可是她的容颜永远清晰地镌刻在他的心上。他抚摸着她的轮廓,微微地翘起唇边,嘴角逸出绚美的笑容。她轻轻地吻着他滑过她唇瓣的手指,吻着咬着,嘻嘻笑着……如果时光能够停驻该有多好!   雪场。罗宇带着顾枫坐滑道缆车登上了山坡最高峰。他帮她换上雪服和雪地靴,戴上雪镜。   “不要给我雪板?”顾枫问道。   “我带着你滑吧,你第一次接触滑雪,先感受下好不好?”他已经戴好了雪镜,换好了雪板。   “你可以带着我?”她惊讶。   他完全听音就可以辨别出她的情绪和表情。“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他自信满满,如果她知道他从最高之巅带着她穿越蜿蜒的雪道,而他几乎是盲滑的话,她可还会放心将自己交付?   “我当然相信你。即使你要闭着眼睛带我滑,我都放心把自己交给你。”她活泼地笑道。   他知道她只是玩笑,她不知道她说的就是事实。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心意相通,他非常感动。   他一把抱起她,放在自己的雪板上,“来,抱紧我,亲爱的,我们要体验极速滑行了。”   这条雪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个转弯,熟悉到哪年雪大雪小地上的哪个地方会雪薄雪厚,他的确视力不济,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这一片苍茫的白色里,视野简直就是一片真正的迷茫。但是,他的心在快乐的飞翔。   顾枫从他起步下滑,就开始惊叫不断。她没有想到滑雪是这么快的速度,耳边只有风,身体不受控。好在他稳定游刃有余,她便协调自己的身体顺应他的姿态,慢慢地感受到她无需做什么只有放轻松就够。然后她可以享受与风比速的极限,享受雪花溅起追落在她身上的美丽,享受在雪白的世界里遨游的精彩,享受身畔男子的英姿勃发,享受她每时每刻为他而起的爱慕心跳……就是那句,把自己全权交给他,就好。   从山峰之巅瞬间滑落到山脚,须臾间恍然如梦,刚刚的极速世界犹如不真实的过往,顾枫望着山顶阳光耀眼的白亮,几乎不相信她真的是从上面滑下来的。   “好玩吗?”他问。   “好。真的过瘾呢。”她兴高采烈:“你教我学习滑雪吧,我想自己滑下来。”   “以后再教你,今天我就想抱着你,让你依靠我。”他有些洋洋自得。   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吧,我满足你的虚荣心。”   “冷不冷?”他揽紧她问。   “不冷。”她兴冲冲。   “你又没有滑雪,怎么会不冷?我们去小木屋里喝喝茶,暖一暖。”他体贴,搂着她慢慢往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屋内温暖如春,物品一应俱全。他对这里熟悉,所以即使只看得到轮廓,端茶倒水动作也还流畅。她窝在他身边喝了半晌茶,吃了几口茶点,觉得这小日子过的很悠哉。   就见他仰躺在床上,喃喃道:“枫,来,陪我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两天太累了,是不是?”她心疼,乖乖地躺在他的身边。   “我们分开只有两天,我怎么觉得这么漫长啊。”他轻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分开六年了吧。”她顺着他说。   “岂止六年,好像一生。”他低语。摸索到她的手,她手上的豹眼戒指,握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吻住。“我在想,我们在教堂里,神父问我们,肖罗宇先生你愿意娶顾枫小姐为妻吗?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永远珍爱她,与她白头偕老。我说,我愿意与顾枫结为夫妻,我愿意承诺,从今天开始,我将永远爱她、珍惜她直到地老天长。我承诺我将对她永远忠诚。”   “我愿意与肖罗宇结为夫妻。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永远爱他,与他白头偕老。我愿意承诺,从今天开始,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长。我承诺我将对你永远忠诚。”顾枫随着他轻念道。眼前仿佛就是他营造出的铺满鲜花的圣洁的教堂,他们手挽手深情对视互念誓言。   半天,她微微地笑出声音来:“我们在预演吗?”   “我们在预演,因为到那一刻我会紧张,我会感谢上苍终于得你陪伴终生。”他轻轻吻了她一记:“枫,你记得,我什么都放得下,独独放不下你。”   “我记得。”   “没有你,我就真的死了。”   “不许说死。”她呸呸地忌讳。   他抱紧她在怀里。“我独独放不下你。”   “我又何尝放得下你。”她喃呢。   木屋温暖生香,他们依偎着絮絮而语,地老天荒。 ☆、黯然(七)   我在佛前沉睡了千年,直到有一天遇到你,我落下一颗忧郁的泪。   千年前的一天,你无意中经过了我的路,抬眸瞬间,你撞进我的眼眸,我欢喜着我们的情缘。   前生千万次的修行,换得今生一次相遇。仅仅是,擦肩而过的缘。   所以你遇到我,请不要走开,因为我怕来生,再无缘与你相见。   顾枫看着罗宇的眼,那眼神异于平常的神采飞扬、炯炯有神,而是空灵飘逸,捉摸不定:“你想什么?为什么我总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我和你。”他眼角浮起弯弯的笑意,竟是别样的动人心魄。   “我知道这里的事情肯定难办。但是没有关系,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我是你的,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没有人从你手里抢走我啊。”她指的是工藤,她还不知有香川敏之。   “那如果有人和你要我,怎么办呢?”他玩笑着问。   “不给!”她直接回了两个字。   “好,你记得说出的话,不可以给啊。”他终于开朗地笑了。顾枫有些莫名其妙,嘀咕道:“怪怪的傻话。”   他抱着她,脸颊贴住她的,在她耳边轻吹口气道:“老婆,我现在想欢爱行不行?”   她腾地红了脸,轻啐道:“就知道你会歪歪心眼儿,想到的就是这个。”   “这个为啥就是歪歪心眼儿,老公和老婆爱爱,不正常吗?而且你来陪我,不是想我吗?不是也想和我……”他振振有词,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哪儿那么多反问句对付我?”   “我错了。绝对是老婆是对的。”他嘻笑道。已经干净利落地开始了动作。   “甜言蜜语。”她羞涩地躲进他怀里。   “我给你的是不是最好的?恩?”半晌以后,他低低地问。   她面红耳热:“当然。”   “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他又问。   “当然。”她闷哼着。   “不,你还是不要记得我,会有人比我更好,你这么美好,一定有人比我更好地爱你……”他粗喘着说。   “我——只要你——”   她在跌宕起伏间脑子短路,根本没有细想过他的话,这是很久以后当她慢慢回味与他的每个瞬间时,她才觉出他的每句话都有深意,他当时的矛盾、痛苦和不舍。   可惜,当时她就是那么傻傻地,只顾了享受他的欢爱,甚至过尽千帆,筋疲力尽,完事后还傻傻地说:“有人会比你给的欢爱更好吗?”   “没有。”他肯定:“我应该是最好的吧。”   “你不会这么自负吧。”她喘息不匀。   “我不可以自负?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优秀的男子,任何方面。这世上不会有女子配得上我。我更不会动情,给自己一个牵挂绝对是一件找死的傻事。但是我遇到了你,我觉得情原来很美好。”他轻吻着她的小脸,接着吻遍她的脸下巴颈子肩膀。   “好痒……”她咯咯地笑,更紧地搂着他。他结实的肌肉,匀称的身材,刚柔并济的线条,她赞叹道:“确实没有人能配得上你啊。你太完美,真的不知你妈妈是何方神仙能生出你?”   他微微黯淡了眸光:“我也很想见见她的模样,这也许会是终生的遗憾了。”   “别这么说,今后一定有机会找到她的线索。我有次问我爹,爹说你的母亲是个绝色,是天地间少有的大美人,气质高贵优雅,多才多艺,你继承了她全部的美貌和灵性,尤其这双眼睛……罗宇,你说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她的思维跳跃。   他可心地将她搂在怀里:“会的。我们的孩子肯定很幸福,有父母这样疼爱她。”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吧。”他沉吟片刻道。“女孩子能安稳些,男孩子要承担的责任太多,我不想我的孩子太辛苦,我希望她像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好,我们就生个女孩,女孩一般都像父亲……”她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未来。   “她就叫琉璃吧。”他轻言细语:“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你在念佛经?”她惊奇看他。   他面庞宁静,吐气如莲:“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她好感动:“原来你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恩,我常常会梦见她小婴儿的模样,然后会笑醒。”他慢慢地阖上眼睛:“有些累了,我们睡一会儿吧。”   “好啊,就叫琉璃,肖琉璃。”她也有些累了:“可是如果是个男孩怎么办?”   “不会,一定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儿。”他哼道。   “可是如果真的是男孩呢?就叫肖无赖了啊。”她枕着他的胳膊懒洋洋地说。   “你喜欢可以啊。反正男孩该由妈妈起名字。就无赖好了。”他嘿嘿低笑着。   “好吧无赖爹。”她喃呢。   “好吧琉璃娘。”他回应。   两个人相拥着渐渐地进入了梦乡。肖罗宇两天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他睡得很沉。这一觉醒来,精神好了不少,眼前也觉得明亮多了。看着窝在他怀里暖暖地睡着的女孩,一切似梦如幻,好绮丽的梦,他们永远在这小木屋里生活该多好。   不过逃避却不是肖罗宇的风格。他向来有勇气面对,何况有她!他翘起唇角,轻啄住她的唇,细细地绵长地吻着。对她,好像就是要不够。恢复了精力的豹子有些饿了。   他一路吻咬着滑到了她的前胸……顾枫是被他身体的大力冲撞弄醒的。他的动作幅度极大,与之前那次的温柔大相径庭,这一次强悍掠夺索取,带着强烈的冲动。她被带动着,渐入佳境,到达了一次又一次无以伦比的巅峰。   他终于强烈释放时,她惺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多旺盛你不知道。”他身心愉悦,仿佛充足了电。   “知道了。”她的发已经湿透了,她靠在他胸膛上:“只是你从今后不许有别人,我可以满足你。”   “我保证!”他内心甜蜜。   “任何方式的接触都不行啊,你答应我。”她要求道。   “我发誓,今生只有顾枫一个女人,永远只和你一个人欢爱,对别人任何方式都不会有。”他正经地说。   她满意了,孩子气地啃着他的肌肉:“这身美味终于是我的大餐了,是我的独食呢。我相信你。”   “哈哈,傻丫头。”他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幸福的,被心爱的女人要求“忠贞”绝对是莫大的幸福。他斗志昂扬,百倍精神,要为了他和她的未来去战斗。   回到尊爵小筑,和顾枫吃过晚饭。顾枫玩过一天,累了,早早就去休息。肖罗宇往少主尊府走来。健雄蔫蔫地守着,不用问就知道这一天毫无进展。罗宇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少主。”猛然看到出现的肖罗宇,健雄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眼前的男子精神极佳,神态镇定,从容自信,健雄不觉惊大嘴巴:“少主,精神真好。恢复的真快。”   “爱情绝对是良药。等你有了心仪的女孩就明白了。”他微笑着进了楼门。   坐在办公室里,肖罗宇拨通了工藤的电话。   侍卫长将电话交给工藤说是肖罗宇来电时,工藤是诧异的。只听对面的声音冷静:“工藤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   “说。”罗宇的声音让工藤很恼火,这个时候还拥有这样冷静得有质感有穿透力的声音,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先生的目的就是赚取利益,那么拖垮井上庄园没有任何好处。不妨换个思路,您收购井上财阀,我为您赚取利润,会做到是您所有产业里最赚钱的。这样是不是也算我就是您的麾下了。”他不动声色。   “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欣赏。但是,就生意而言,如果我让井上庄园贩毒你肯不肯呢?”工藤冷笑着说。   “我不擅长做这个买卖。所以这方面先生尽可以找更能干的帮手。但是其他的正经生意,我相信您找不到能做得过我的人。”罗宇自信道。   “你太聪明了,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但是,肖罗宇我的胃口很大。你该知道。除了生意,除了你,我还要一样东西,你肯让的话,我们就成交。”工藤得意地。   他还是想要顾枫。“除了她,什么都可以。我能帮你摆平所有道上的宿敌。”他不惧怕更不退让。   “不,除了她,一切免谈。”工藤强硬。   肖罗宇挂断电话。   工藤自得地一笑,他已胜券在握——由一个棋子撬动一个版图,井上庄园、济庄、然后还有顾氏,如果都是我的,那么整个亚洲几乎都是我。   依旧是进退维谷的棋局,罗宇左突右闯,尚无出路。他略一思索,看来只能再搏一搏,终于下定决心。他开始给道上的朋友一一打电话,筹款。他曾不希望自己在暗黑势力里陷的太深,但是如此已经不得不。索性将命交给阎罗,拼却短暂的安宁和幸福也好。   待他打完所有的电话时,已经夜里一点钟了。明天将是关键的一天,他要集中所有资金拉升大盘,与工藤肉搏。如果他能有一息尚存,他就会反咬一口,搏取一个起死回生。   边一慌张地走进来:“少主,快去看看庄主吧。一天都好好的,晚上睡下时也好好的,可是凌晨时突然开始不妥,抽搐无力……”   罗宇“霍”地起身,冲了出去。师父,在这个节骨眼要撑住才行。他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揪了起来,急匆匆地往师父的小筑赶去。   井上庄园的夜沉寂萧索,罗宇的后背冷飕飕的,这可真的有点像四面楚歌。他准备得再强大的内心,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和折磨! ☆、黯然(八)   肖罗宇赶到井上秀石小筑的时候,床上的秀石已经陷入了又一次昏迷中,脸色蜡黄,呼吸时缓时急。他一摸脉象,浅淡得吓人。   他忙扶起秀石,在师父身后打坐,毫不犹豫地调动内力源源不断地输给秀石。   强劲的内力注入体内,秀石如被打了针强心剂,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身后罗宇在给他疗伤,他努力往外挪动了下身子,嘴里咕噜着发出一声含混的“宇儿”。   秀石一动,罗宇只好收回气力,消耗颇大的他强稳心神,扶住师父,轻语:“师父,我给你疗伤,怎么呢?哪里不舒服?”   “放我躺下来,靠着,我有话说。”秀石艰难地说。   “师父,我先帮你疗伤,有什么以后再讲不迟。”罗宇看着秀石的样子,心里难过。   “听命令。”即使病着,秀石的气势不输。   罗宇只好依言先将他放下,拿过靠枕倚在他背后。“师父,你好好休息,不要劳神,等你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秀石靠在床头,目光如炬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罗宇,伸出枯瘦的握在他的手背上,似有千言万语,一时没有气力讲起,于是不停地大口喘息,酝酿力气。   罗宇心下不忍,另一只手覆上师父的手背,安抚道:“师父,我不走,会一直在这里,我会和井上庄园共存亡,您不用着急心焦,养好病再说好不好?”   秀石的眼睛里涌动着莫名的暗流,握着罗宇的手更紧,好半天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缓慢地讲到:“宇儿,我的好徒儿。这么多年师父对不起你,给你的关爱太少对你太严苛……”   “师父,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好好养伤,有您在才有井上庄园。”罗宇动容。   “我防着你,打击你,对你很无情,难得你还这样重情义,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是为师错了,这么多年有眼无珠啊。”秀石情绪有些激动,又说了这么多话,这么耗神,咳喘不止,脸色一时憋成苍白。   “师父,不说了,休息。我给你疗伤。”罗宇忙起身扶住秀石。   秀石死死地拉着他的胳膊,低吼出话:“我不要你再耗费功力给我……我已经不济事了,不能拖累了你……”   “师父,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我怎么能放弃,您放心,我年轻体力精力过人,我度你真气助你还原。”   “傻孩子……”秀石长叹,头已无力歪在他怀中:“你的心脉已经受损……师父一直防着你,其实是自掘了坟墓……我知道你其实在强撑……”   “师父,我没事,我会救你,来,我们——”他试图扳正秀石,再度给他疗伤。   秀石坚持着不动,吼道:“我知道你对我孝顺,但是听我的话。”   “师父——”罗宇悲伤。   “师父要你好好地,井上庄园就靠你了,杀死工藤也要靠你。我反正是不济事了,你必须好好地。”秀石连咳带喘。   “怎么就不济事,我能救你,缓过这段日子就好了……”罗宇哽咽。   秀石歉意地看着他:“宇儿,我的好孩子。你知道师父心里对你多愧疚……”   “不,您别这么说,您养大我,教我功夫,供我读书,已经给了我这世间荣光的一切。我们情同父子,不是吗?”罗宇动情地讲。   秀石忏悔道:“宇儿你骨子里是极仁义的孩子,是师父错了,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其实,我心里很喜欢你,你和我如此相像,是我枉费了上苍给予的这么多年好时光。你原谅师父,好不好?”   “您别这么说,是我任性狂放肆意妄为放荡不羁,总惹您生气。我不会怪师父,永远不会怪师父。”罗宇悲戚着说不下去。   “你——很好——”秀石歇了歇,不顾喘息的更厉害,提着那口气急迫地说道:“这些我们不说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拣重要的赶紧交待给你。工藤的功夫很高深,深不可测,诡异的很,我大约不是他的对手,他内力深厚,擅用腿功,人也机灵,对付我的光影掌有备而来。我思忖着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弱点是他狂妄自大,你要万分小心去应付,不可全靠硬拼,似乎智取更重要。你可以的。”   “我知道了。”罗宇点头。“师父,休息一下……”   “井上庄园危在旦夕,说到底也是我多年刚愎自用,不结善缘所致,但是我中兴家族的荣光在此,我舍不得……这么多年,你跟着我打杀拼命,建立了今天的井上庄园,你一定要把它撑下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你答应我。”秀石目光殷切地紧盯着罗宇。   “我答应,我答应,师父放心,我会全力保住您毕生的基业。”他赶紧表态。   “宇儿,我的好孩子。靖和明子被我惯坏了,一个没有担当,一个心狠不善,可你们总是一起长大的,我希望你能照顾他们,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秀石抓紧最后的时间恳求道。   “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您放心,我没有不管的道理。”他说。   秀石看着罗宇,觉得自己似乎越说气息越顺畅,心知大约是回光返照,心中涌起百般悔恨和深情:“宇儿,你实在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无所谓优缺点,说到你的薄弱,恰恰是你重情义啊。只希望你最后不要为情所伤就好。师父最后劝劝你,关于你的身世你的生母你不要再去追寻了,这么多年放下吧。你是我井上庄园长大的少主,勇敢坚强无坚不摧,这些特质不会改变。你就是我井上庄园的孩子,是我井上族徽的骄傲!”他讲的铿锵有力,他听的百感交集。   井上秀石这是最后认可了他的地位,收了他入井上家族,这已是给了他莫大的荣光。他曾经希望他有荣耀的族姓,但是现在这个对他已经不再重要。可是看着师父的目光,他不忍拂意,说道:“谢谢师父。”   秀石慢慢地微笑,从枕畔取过印盒,交到他手上:“从即刻起你就是我井上庄园的庄主了。大印交给你。”   “师父——”他诚惶诚恐,那许多年,他曾无数次希望名正言顺成为井上族姓的继承人,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庄主,但是现在这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了。“师父,这个还是留给靖吧,毕竟他才是井上家嫡亲的血脉,我会全力辅佐他,您放心。”   秀石长目一瞪:“怎么我讲了这半天,你还对过去心有芥蒂吗?”   “不,不是芥蒂,师父,只是——”罗宇为难。   “我理解,你对顾家小姐的感情,赫赫有名的庄主夫人送给她当聘礼,多好!”秀石支撑着病体,说出的话却豪气冲天。   罗宇沉吟住。秀石不解道:“难道你会囿于已经答应了做顾家的入赘女婿?有了井上庄园的地位,不需再低人一等地入赘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娶顾小姐为妻。我想顾老四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师父,我理解您的意思。只是我毕竟是外人,所以还是将大印交给靖吧。我唤他进来。”罗宇说。   “也好,你叫他们都进来。”秀石趁机歇息片刻,望着罗宇的背影,心里感慨,这实在是个磊落仗义无私无畏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世人对他多有误解,他自己对他不也是曾经当做枕畔第一猛虎在防备,可是到头来,最可信任的最让人感动的竟是他。   靖、明子、木村、边一都进来了。看着病榻上的秀石,这几个人眼圈都红着,明子忍不住流泪。秀石叱责道:“哭什么?是人都有大限,我并不怕,你们也不要怕。现在都站好了,听我说。”   罗宇连带几个人肃穆。只听秀石庄重地说道:“我正式将井上庄园交给少主肖罗宇,今天就将印章交给他,你们做个见证。你们听好,从今后他就是我井上庄园的庄主了,你们对他要如对我一般尊重。”   “师父——”罗宇惊讶。   “你还是准备推而不受,让我死不瞑目?”秀石满怀期望看着他。   “我不敢,师父。只是说好的,这位置给靖,我定全力帮助他保住井上庄园,我会帮他……”罗宇辩解。   “这个位置就是你的,我刚刚说过了。你就是我井上家的孩子,你理所当然责无旁贷义不容辞!”秀石一贯的气场强大,语气肯定。   那四个人立刻鞠躬道:“见过庄主!”   秀石看着罗宇,期待鼓励欣赏,他没有理由再让师父恳求,于是恭敬地向秀石行礼道:“罗宇谨尊师命,定不辱命。”   “好,我儿,你来,坐在我身旁。”秀石笑着,尽管笑容无力,罗宇在他身旁坐了,师父用手紧紧地握着他的:“一定要重振我井上庄园,重建我讲武堂。”   “我会,师父放心!”他承诺道。   “好,我放心,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秀石终于完成了大事,恋恋不舍地握着他的手道:“你们都去吧。我累了,休息一下。罗宇你也去休息。要注意身体。”   “我在这里陪着师父吧。”罗宇有着不详的预感。   “你去吧。有边一在就行了。我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秀石说,声音已经极其乏力。   “师父——”这个会不会就是分别。他怕。   秀石半挺起身子来,张开手臂:“来,宇儿,让师父再抱抱你——我的好孩子,多想再和你下盘棋,和你聊聊天,切磋切磋功夫——我的好孩子,这么多年,师父居然最舍不得的是你啊……”   “师父,等你养好病,我们还可以下棋、聊天、切磋功夫,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我在您膝下长了三十年啊——师父——”罗宇的眸子湿了,这亲情本就早已深入骨髓。   “好孩子,师父其实心里很爱你,三十年,你我也算父子情深缘不浅,我该知足了。”秀石刚硬线条的脸孔柔化了温情,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白的感性的表达。   罗宇紧紧地抱着师父,这些话他等了三十年,只是这份终于可以大方地表达的亲情来的太迟了,他们之间相亲相爱太迟了。 ☆、黯然(九)   顾枫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可是身旁没有人。肖罗宇一夜都没有回来休息。她不由得心疼他,于是赶紧起床,穿上衣服就出了门,直接往前院少主尊府走去。   整个少主尊府都安静肃穆,好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顾枫走的更急,走了很远都不见一个人影呢,她就往肖罗宇的办公室奔去。   好容易看到健雄,站在他办公室门口,顾枫迎上前,才发现他一脸悲戚的神色,哀伤地:“庄主昨晚走了。”   顾枫傻傻地站住。虽然对井上秀石的印象就停留在阴冷不近人情上,他一直不喜欢她,觉得是她勾引了他的少主,但是乍一听说人没了,还是心里一空,有些莫名的难过。   “少主特别难过。一个人呆在屋里很久了,不让别人进去打扰。”健雄说。   “我也不可以进去看看他吗?”顾枫小心地问。   “顾小姐去劝一劝到是好的,免得少主哭伤了身体,这些日子他太累了。”健雄说道。   顾枫轻轻推开房门,就见肖罗宇坐在大椅后,脸对着窗口,凛冽的寒风从窗子灌进来,直扑到他面上,室内极冷,他却就那么迎风坐着,一任寒风吹打。   “罗宇,这样会生病的。”她咕哝一句,赶紧上前要去关窗子。   “别动。”他极冷的声音阻止道。   “罗宇……”她回眸看着他。   他没有任何表情,眸光清冷极,只说:“让风吹得我清醒清醒。”   “我理解你的悲痛,只是你要保重身体才行呢。这里不是还要靠你撑下去吗?”顾枫站在他面前。   “如果我不那么任性走掉,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工藤就不会钻了空子对付井上庄园,师父就不会死。”他哀叹,修长的手指捂住脸孔。   “我理解——”顾枫忧伤。   “你知道师父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他不啻为我的父亲。而我的任性间接地杀死了他。”罗宇的声音都变调了。   顾枫蹲下来,抱住他的头,难过地:“我懂,我懂啊,罗宇,你在这里长大,三十年的光阴,有什么能够抵得上这胜似亲情的亲情呢。”   “师父他最后对我说,他是爱我的,我们情深缘不浅……怎么是缘不浅呢,那么多年我们在一起,明明惺惺相惜,明明性情相近,可是我们相互猜忌相互试探甚至有过相互怨恨,直到要临别,竟才明白这份父子亲情缘分的可贵。这不是缘浅是什么,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对我?”他在她怀里抽噎。   “你知道吗?师父对我很严格,但是他看我练功时那欣赏的眼神,得知我立下大功时的欣喜神态,他偶尔流露出的慈父般温暖,孩子气般的哥们义气,我都忘不了,他为我建了尊爵小筑、少主尊府,他给我男人建功立业的荣耀,他下棋执着认真,他训话威严冷峻,他的鞭子总打得我皮开肉绽,可是他还是会第一个送药给我……最关键时刻无论我闯出多大的祸事,他都会接纳我并不会放弃我,而我居然掷气地放弃了他和井上庄园,我还不知悔改,直至把他推向了绝路……工藤那家伙是我招惹到井上庄园生意中的,我欠师父一条命啊。”他说着说着,渐渐地泣不成声。   从未见肖罗宇痛哭成这个样子。顾枫无措加心疼,只好这样抱着他,抚着他的后背。她所看到的井上秀石对他并不好,非骂即打,威逼利用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寡情无任何恩义可言。但是她也深知在他心里,一定还藏着另一个他的师父,毕竟那个人抚养了他三十年,怎样的缘份可以一起走过三十年,把他抚育养大成人,教导他如此出类拔萃,那个人也不可能一点儿真情不付出的。确实是父子情深啊!   猎猎的寒风吹着顾枫的后背,她很冷,却坚持着将难过的他抱在怀里。好半天以后,罗宇终于平静下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泪,低低地:“让你见笑了。”   “每个人失了亲人都会难过,何况还是父亲,我怎么会见笑。”她温柔地说。   他抬眼看着她,那眼中布满血丝:“我会完成师父的遗愿,不惜任何代价带井上庄园走出困境,重振它的雄风,重塑它的辉煌,你会支持我吧。”   “会!这是一定的。”她坚定地讲。   “我暂时不能回到H市,做你家的女婿,你怪我吗?”他再问。   “不会。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她说。   “谢谢你,小枫。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接下来,我要有很多事情做,可能忙碌,顾不上你,但是我对你的心是不变的,记住了吗?”   “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她回复道:“你放心,我始终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变。”   一天之间,师父的死,使肖罗宇刚刚燃起的斗志昂扬如被人一桶冰水浇灭。虽然知道师父伤的重,但他曾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师父的修为慢慢身体就会好起来,只要师父人还在,他就觉得他还有依靠。现在他没有了,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没有人可以帮他。   秀石死前忏悔对罗宇的不信任和寡情,将井上庄园的重担交付给他。失去时,原来才知道师父在他心目中多么地重要。他深受打击,骨子里血性冷酷的一面彻底被激发出来。   井上庄园井上秀石的后事必须要准备起来了。师父其实用他的死,为他们争取了宝贵时间。井上财阀的掌门人暴亡,这一重大变故,肖罗宇第一时间向东京证券交易所递交了股票停牌的申请。因为事出突然,理由充分,所以,交易所准许了申请。   停牌便不能再交易了,工藤在短时间做空井上庄园的企图只能暂时作罢。肖罗宇为井上庄园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筹资战线可以拉得更长。   接下来,井上庄园全力备战,一边是倾尽全力融资,一边是隆重地筹办葬礼。   葬礼安排在两天后,肖罗宇将一切环节打点的非常到位,整个葬礼隆重肃穆尽显尊贵庄严。各路达官显贵、道上朋友对井上秀石的葬礼还是极其捧场的。一时之间,井上庄园豪客云集,风光无两。   肖罗宇一直冷眼看着这些口是心非的人们,关键时刻肯定不能指望他们拿出真金白银,他们只会隔山观虎斗,不做落井下石顺势踩上一脚的小人,就是好的了。不过他已经太明白人心险恶,他需要的仅仅是他们的捧场和声势。   对于在讲武堂的废墟举办这场最后的告慰大会,那些宾客们其实多半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许多人是来参加葬礼时,才知道井上庄园的象征——讲武堂被人放火烧了。而风光的葬礼后,据说新任庄主选择召开的不是就职典礼,而是告慰大会,居然选择在废墟上召开。这太有噱头了。   看着葬礼上一个是哭成泪人的亲生儿子井上靖,一个是在数月前被逐出庄园,被宣布免去少主职位,一滴眼泪没掉的肖罗宇,常理看应该是井上靖接替庄主的位置吧。可是那个强悍的男人出现在这里,颇有主持大局的意味。这热闹好奇地让人睡不着觉呢。   所以,几乎所有的宾客都选择留下来参加所谓的告慰大会。   井上庄园的讲武堂曾经赫赫有名,没有来观看过剑圣大典的人屈指可数,那曾经的辉煌震撼人心。即使现在残垣断壁,都有着残缺的大气凝重之美。每个宾客被要求手持白菊花,放置在被烧了一半的讲坛四周,此刻的讲坛四周点着烛光,正中大椅素白,背后的墙壁素白,在寒冷的冬日黄昏,惊人的素净萧杀。   讲武堂大开大阖的穹顶,曾经惊艳过整个江湖。而今站在没有了穹顶的露天废墟上,这些华贵的宾客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盛极而衰啊。   肃穆的钟声敲响,一身黑衣的影子随着钟声响而起,随着钟声落而落在讲坛中央。肖罗宇手里擎着井上庄园的印盒,庄重地放在大椅上。   他冷峻的声音开口道:“感谢各位参加我井上庄园的告慰大会。与我井上庄园众人共同告慰我师父在天之灵。”说罢对着台下深深行了一大礼。   有人低低私语:“难道井上家的将庄主大位交给了他?”   罗宇昂首而立,朗朗道:“我师父将印盒交给了我。我把它带来了,依旧放在师父他老人家常坐的权椅上。他永远是庄主,我还是他的少主。井上庄园的担子我挑着,难事我扛着,我誓与它共存亡。”   他威严地扫过显然惊讶呆愣的众人,取出尖利的刀子,瞬间划破整个左手掌,从指尖到掌底,血迅速渗出,他走至白墙前,将血掌完整地印在墙上。“就请各位一起做个见证吧。我肖罗宇发誓要报了这血海深仇!重振井上庄园!重建讲武堂!让凶手给我师父偿命!”   白墙上,醒目的血掌印,滴滴鲜血还在往下流,这份宣誓着实可怖,他的声音更加冷酷:“我有言在先,是朋友,我欢迎,是敌人,我不会留情。人挡我我杀人,鬼挡路我除鬼!”   他悲壮的声音在废墟回响。冬日的寒风一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那个他,让人闻风丧胆的嗜血阎罗! ☆、黯然(十)   葬礼后在讲武堂废墟上印下血掌印,发誓要报血海深仇。坐上大位,仍旧自称少主,声称庄主永远是井上秀石。顾江尘听着徐章的讲述,心在下沉。   江波和顾舟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江尘暗沉的脸色,不敢轻易接话。   顾江尘问向徐章:“井上财阀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复牌了吗?”   “还没有。据说,这些日子,他向不少江湖朋友借了高利贷,与暗黑系越走越密切。”徐章回话。   江尘扫向江波和顾舟:“你们怎么看?”   江波皱眉道:“他这是疯了吗?如此疯狂向暗黑势力融资,日后根本没办法脱身了,这个人我顾氏不能再要了。”   “可是我们董事局刚刚任命了他为副总裁,这都是什么事啊?”顾舟撇嘴。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井上秀石会故去,工藤看来真的不可小觑。罗宇这是愤怒了,也必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宁愿在暗黑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也要给他师父报了这仇,为井上庄园雪了这耻辱。”江尘轻叹道:“这符合他的风格,他本是个重情义的人!秀石养了他三十年,他不愤怒倒不像他了。只是没有想到我与他的缘分这么浅。”   他不好更直白地说,这基本就等于自己在埋葬自己,让暗黑系慢慢地吞噬掉他。   “爹,这是还在惜才?我们到该想想小枫怎么办呢?跟着这样的他,这一回真的成了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大哥的女人了。”顾舟气道:“就不知肖罗宇这么疯狂,会不会作出什么对小枫不利的事情来。”   “这个应该不会吧。”江波说道:“我虽接触不多,也看得出他对枫儿情深意重。他对枫儿定会极力保护。只是暗黑系的账一辈子恐怕都还不清。枫儿跟着他提心吊胆是肯定的了。”   “他已经做了井上庄园的庄主,已经印下血掌印昭告江湖他与仇人工藤势不两立。这是挺身而出挡下了所有雷,以一己之身冲在了对付工藤的最前线。小枫在他身边,安全应该不用担心。我们顾氏也暂时安全了。”江尘显然深思熟虑过:“我本想帮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后边的话,他不敢当着他们说出来,他真正担心的是肖罗宇的安危。不仅惜才爱才,如果没有了肖罗宇,顾枫这一生何谈幸福。   “四哥,那我们怎么办?”江波问。   “罗宇回不来了。董事局那里好解释。我们的生意还是要警惕突变的风险,毕竟工藤在这些事情上记了我们的仇,密切关注H股大盘走势,防止意外发生。”江尘冷静地分析道,这些都是罗宇反复提醒过他的话。那个人对事物总有先人一筹的独到见解。   “这个我已经布置下去要小心。确实应该小心,陈汉生会借着工藤兴起的这股歪风,浑水摸鱼。”江波讲道。   江尘对徐章道:“你还去密切关注井上庄园和他的动向,他不要出状况才好。”   “是,四爷。”徐章领命道。   “舟儿,给你妹妹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她,顺便问问那边的情况,叮嘱她不要给罗宇添乱。”江尘说道。   “爹啊,你这是关心妹妹吗?你这分明是更关心那小子。”顾舟嘟囔道。“我知道他优秀,我知道我不能及,但是——”   “舟儿,我不是觉得你不够优秀,也从没有拿你们作比,你有你的优势长项,只是我们有一脚踩在江湖的泥潭里,我们不得不小心。这个男人在世一天,就会是我顾家的庇佑,哪天他真的出了意外,我们倒是该自求多福。”江尘讲的不软不硬。   顾舟惊讶地看着父亲,父亲最后说:“舟儿,我希望经过这样一些事,你能更加成熟起来。毕竟日后顾家的担子在你身上。井上秀石那么强势厉害的角色都瞬息间不在了,这个世界有什么不能发生。秀石幸得一个罗宇,我和你五叔,只有你。”   这话说的好悲壮。顾舟头皮发麻,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极对。他曾对父亲格外看重罗宇心生过嫉妒,可是细想下来,他们不是命运共同体是什么。而那个男人的确比他强。   井上庄园空荡荡的大,尊爵小筑的卧室一个人的确冷清。顾枫身上一阵阵发冷,她自那天在冷风里被吹那么久以后,回来就病倒了。为了不想肖罗宇分心,她独自撑着,连阿正都没有告诉。两天了,只是胡乱地在他房里找了些药扛着。   这两天里,肖罗宇没有回到小筑来。他很忙,犹如变回了她刚认识的他,中间的过往柔情蜜意都化成天边的云彩飘走了。   人在病中,格外脆弱,就会胡思乱想。顾枫裹紧被子,牙齿打着磕绊,自己安慰着自己。   稀里糊涂地睡到半夜,顾枫冷的不行,支撑着爬起来将能找到的被子都盖在了身上。可是还是冷,冷得想哭。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哆嗦着抓过电话,拨出了罗宇的号码。   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人接听。他离她好远。   再忍不下去了,对冷的难忍,已经全部化作了对他的不安。她不停地拨,也不知到了第几个电话时终于有人接听了,她带着哭腔道:“罗宇——你在哪里呢?”   对面顿了顿:“顾小姐,我是健雄。少主,在忙——”   这个是他极私人的电话,用在工作之外的联络,从前从来没有过让助理接听的先例。他有事,他会不接,但是一定会在他方便时回过来,而且多半不会让她等很久。现在这是什么状况呢?   顾枫懵了,叫道:“他在哪里?在你身边吗?可以让他听电话吗?”   “少主,他不在……”健雄支吾道。   “他没有拿着手机吗?”顾枫追问道。“他在不在少主尊府里?他在井上庄园么?还是他出去了?”   “他在庄园里,一会儿,我让他给顾小姐回电话。”健雄赶紧收了线。   如果不是怕吵醒少主,健雄是不敢接这个电话的。   忙完葬礼,而且肖罗宇在短短的两天里清查出了井上庄园有被工藤部收买的吃里扒外的叛徒,找到了里应外合帮工藤纵火的人,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所以罗宇在告慰大会上当众处决了他。一时间镇住了那些嘉宾们。   当晚,北海道暗黑势力聚在一起,对罗宇归来表示欢迎。其实是要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几场小打小闹的比试在罗宇原不在话下。只是近日来他为秀石疗伤,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精力。撑过这场较量,又被灌了大量的酒,回来后他就倒下睡了。   但是铃声响了那么久,居然也真的就没有吵醒少主,让健雄心里倒犯了嘀咕。是不是少主身体真的不好了?   他不敢懈怠,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上肖罗宇的动静。   凌晨五点多时,肖罗宇醒来,他头还是晕乎的,胸口有是火辣辣地疼痛。一旦用了内力他的心脉就告急般剧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少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健雄忙问。   “还好。我迷迷糊糊听着电话响,是谁啊?”他问。   “哦,是顾小姐。她问您在哪里?”健雄赶紧回复道。   肖罗宇一下子坐了起来:“这几日忙,也没顾上看她去。我这会儿回尊爵小筑去。早晨再过来,约好的会议是八点开始吧。”他忙着穿衣。   “是八点,少主。”健雄说。“只是天还没亮,顾小姐应该正睡着,还是等天亮了您再过去吧。”   “你接了我的电话,她一定睡不踏实的。小枫很懂事,不想给我添乱而已。”他边说边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刺骨,罗宇头一次觉得冬天有些冷。   他急切地赶回了尊爵小筑。当他推开房门,看着几乎埋在被子里的顾枫,伸手一试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吓坏了:“小枫,枫——”   她好像高烧到昏迷,她起初没有什么反应。   他喊得急,她恍惚着只会喊冷。他赶紧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用他的身体为她取暖。   折腾着请医生看病退烧。   顾枫幽幽醒转时天已经大亮了。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第一个念头是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虚弱地问:“宇,你没事吧,你好不好?”   “我很好,倒是你,怎么可以病成这个样子,不告诉我呢。”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手抚着她的小脸,自责又难过。   “我就是着了凉,发烧,没事的。”她努力在笑,小嘴是干裂的。   “你都转成肺炎了,还没事没事的。”肖罗宇伤心,他觉得他干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爱一个人,怎么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让她病了不敢说,让她病着还要牵挂他的安危。他曾经不希望如此,给她现实的安稳和圆满。可是他们是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我很快就会好的。”顾枫故意活跃气氛:“瞧你不要皱眉头啊。”   “对不起。”他低低地将头埋在她怀里。他不是个好男人,不会是个好丈夫。   “宇,”她摩挲着他的发:“一切会好的。”   一切会好吗? ☆、黯然(十一)   肖罗宇一手夹着烟,一手翻看着文件,他看得很快,不过文件上的数字都已经记住了,几十万美元,几百万美元……未几,抬眼看向对面的井上靖、财务部、公关部等主管,威严地开口道:“明天就是必须复牌的最后期限,你们觉得准备好了吗?”   “少主,我们确实尽力了,能够融资的企业这几天都谈过了……”公关部主管说。   “少主,实在是太难了,海外的几家确实金额少了些,但是总是保命的钱呢。”财务部主管讲。   “这还不够你付手续费、利息和人工成本的。”罗宇淡淡地,靠进大椅,开始慢慢地穿云吐雾。   “哥哥,我们一起努力了,大家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只是——”井上靖想着为他们开脱。   “我要的是结果!庄主用命换回的期限,你们就拿这个回报。”他微微叹息:“算了,本来就是指望不上的。这些都推掉吧。”   “推掉?我们千辛万苦谈下来的?”那三个人瞪大眼睛很吃惊的样子。靖怪叫道:“苍蝇肉也是肉啊,我们现在需要钱不是吗?”   “我刚说过了这些还不够成本。”他清冷地。   “哥哥是心里已经有数了?”靖有些讪讪地。   “少主早晨刚刚和人谈判完,就又签下了一笔一亿美元的借款。”健雄补充道。   “我们目前大约有十亿美金在手,但这些也还远远不够。”罗宇手指轻划过眉骨。“工藤部的资金有多雄厚,你们应该打听过,何况我们已经被打压到底,我们要触底反弹,谈何容易?”   那三人面面相觑。罗宇温和一下:“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们,这本来用常规手段已经难以解决。你们都去休息吧。”   两位主管应声而退。靖站着没动,看着烟雾缭绕里肖罗宇模糊不清的脸,低沉道:“哥哥,我知道你为了井上庄园做了多大的努力。但是这样疯狂地向暗黑势力融资,会不会留下一大推后遗症?”   “会!不过我会扛着,你好好地勤勉地管理财阀事务。过了这一关,你要把井上庄园顶起来,知道么?那些有我,我不会留给井上庄园。”他直接说出来。   “可是,哥,你也不可以冒险啊。”靖担忧:“退一步想,你还有小枫,你让她怎么办?”   还是女人?靖就是这软性子的毛病,大难当头了,还是惦记着女人。他肖罗宇难道是冷血,他割舍的不是自己的心?男人没个担当,实在不知将这里交给他会怎样。   罗宇莫测的目光让靖心里发毛,他心怯问道:“哥?”   “你去吧。我累了。先回尊爵去休息了。”他熄了烟蒂,起身。   罗宇明明有些话,只是懒得和他说罢了。靖体会得到,他会错了意,自我反省道:“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小枫不是那个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罗宇淡淡地道:“我们会在一起。即使我不在了,她也会坚强地活下去,还会有好男人来爱她。要打动她的心不太容易。她曾经的男人是我,那么要怎样的优秀跟特别才可以呢。”   靖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傻愣愣地看着他。罗宇微微一笑:“靖,你去好好修炼修炼吧。让自己更加坚强有担当,才可以配得上她。”   这话还是稀奇古怪的。他谈笑下从容间,人已经走了出去。   尊爵小筑里,顾枫还在昏睡中。罗宇悄悄走过来,在床旁的长椅上坐下来,伸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高烧虽已经降下来了,可还是有些热。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睡颜,她美丽的容貌,那样安详宁静。他其实心如刀绞。   他知道自己背水一战,唯一的胜算是保住了井上庄园,可是必将牺牲他们的相守。他终究是违背了他的诺言。   全身而退或者两全其美,大约都是妄想。只是他有多么舍不得她呢。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他这样守着她不知过了多久。   顾枫缓缓醒来时,望见的就是这一双美目。美若浩瀚星辰,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他已经轻按下她的肩膀:“不要起来,我去把粥端上来,多少吃点,好吃药。”   “你那么忙,不要这样陪着我了。我自己可以的。”顾枫歉疚。   “你就是我的忙。等着我,不要起身,免得再着凉。”他温柔地说。   很快端上来粥,他轻轻扶起她靠在床头,给她披上外衣,然后一勺一勺地喂她粥吃。体贴入微,他已经把在一起的每一瞬当成最后的一瞬来珍惜。   顾枫的心在甜蜜和难过中翻腾,她焉能不懂?他们不是早早心有灵犀?不管未来如何,珍惜当下。世上有几人,真正懂得这个“当下”的含义。 ☆、黯然(十二)   东京证券交易所一开盘,井上庄园复盘的第一天,多少双眼睛会看着这场争夺,不,是厮杀。   肖罗宇眼神紧盯着电脑,看着那长线起起伏伏。果断地命令在哪个点让健雄通知操盘手买进。大盘放量多少,他就瞧准机会买进多少。到了下午时,工藤部似乎终于意识到他在全力护盘,突然放缓了砸盘的步伐,开始犹豫和试探。   一天下来,井上庄园筑底成功,收盘时逆势上扬。肖罗宇舒缓着有些僵直的颈项,听着隔壁传来他们的欢呼声,他可没有那么放松。   他知道今天只是小试牛刀,凶险还在后面。工藤大约是没有想到他会筹集这么多的资金,而且敢于放手一搏,准备得有些不充分。明天会如何,真的很难说。很可能是胶着着,放和收,这凶险的仗会打多久,代价有多惨烈,他有思想准备。   健雄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心情微安。“少主,少爷那边问您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值得庆祝么?或许可以算作对太辛苦太苦闷的释放。罗宇有丝疲惫:“你和他们去吧。我先回尊爵小筑了。”   健雄会意地:“也是呢,您该去陪陪顾小姐。中午时,阿正说她的病大有好转,少主要不要带她出去玩一玩?”   只要他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好地方。何必要出去。他淡淡道:“我回去了,你们去玩吧。不要太晚,明天还会很紧张的。”   “我知道,心里有数。大家只是放松一下而已。”健雄恭敬回禀。   肖罗宇回到尊爵小筑,阿正正在准备晚餐。他瞧了瞧,顺手接过来,一边随意问道:“顾小姐,好些?”   “好很多,想是药管用,还有少主亲自陪伴了一晚上呢,她的心情自然是好的。她烧已经退了,就是还咳嗽,所以我准备了银耳百合粥……”阿正回禀道。   “好,你上去看看顾小姐能不能下来用餐呢?”他吩咐道。   阿正看着主子娴熟的厨艺,不禁赞叹道:“少主,手艺很不错。想是顾小姐再吃了您亲手做的晚饭,病该都好了。”   “贫嘴!”他低低斥责道。   看得出今天主子心情还是不错的。阿正欢喜着上楼去请顾枫。   顾枫下楼来,就看到罗宇端着清蒸的石斑鱼走进餐厅。看着他本来就激动,再一看他在亲自下厨,已经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反正眼圈就红了。   罗宇看着她的神态,急忙上前搂住她:“怎么呢?有不舒服?不是说好些了,我才让阿正唤你下楼来吃,如果不舒服,我们还是回楼上去用餐啊。来,我抱你。”   “不,不是……”她就势倒在他怀里:“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早回来,你会亲自下厨……”   “在英国,我不是亲自给你做饭吃?”他在她脸颊印了个吻,喃喃自语道:“嗯嗯,的确不烧了,很好呢。”   她的手止了他下滑向她的唇,低咳道:“可别让我传染你,咳咳……”   “传染了好啊,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躺着,不用工作了。”他玩笑道。   “你自己知道拖着病体工作有多难受。”她嘀咕道。   “我的身体这么强壮,你觉得我轻易就会被传染生病么?”他含笑着看她。   “你是超人!”她也笑道。   “我只是你的男人。”他忽而正色了。   她冷不防他的直接示爱,眸子又盈盈如水。   “来,吃饭了。”他拖着她的手,坐在餐桌旁。他们各自吃着碗里的餐食,眼神却时不时地交汇,彼此总是不忘多看上彼此一眼,对方吃的好不好,然后又各自埋下头去微笑着吃自己的。   饭后,他就拥着她上楼,也不干什么,他放上古典乐曲,她窝在他怀里,各自抱着一本书啃读。静谧的时光里,安然地享受着在一起。   偶尔,她会抬头瞟两眼他,看他全神贯注在书本上,那专注的神情如天神般俊美,他的手会抚摸着她拱起的小脑袋,眼睛并不离开书本,犹如怀里是只小猫咪。   她知道他的心很强大,因为强大,所以长宁平静。这样靠在他身旁,她的心也是安宁的。跟着他,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一切风雨都可以捱过。她始终坚信不疑。   顾枫到底在病中,在他怀里渐渐地沉入梦乡里。肖罗宇拿下她手里的书,将她放在床上躺平,掖好被子。他索性放下书,支着头看着她的睡态,心里满足这片刻的相处。   师父尚未过头七,他不该有行男女之事的念头,那是大不孝大不敬。如此这般,看着她就好了。   满脑子的阴云密布,都不想带给她。只要还在一起一天一时一刻,他就要给她宁静祥和。   第二日,大盘真正的厮杀刚刚开始。一开盘,井上庄园的股票就遭遇了狂抛,股价一泻千里,对方气势如虹。罗宇投放了全部的资金力顶。撕咬与反撕咬,在这一天里如绞肉机一样反复翻滚。瞬息间灰飞烟灭的是多少钞票,悉数化为齑粉。   这一天的收盘,胶着在了节点上,拔河的双方势均力敌般,偏偏左行行右,始终在这上下徘徊。如果输掉的一方,必将受到重创。对井上庄园来说,是全军覆没,对工藤来说,恐怕也是元气大伤。   罗宇嗅出了些许气味,工藤部也在垂死挣扎,恐怕日子不好过了,需要调动其他的资产,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喜欢这血腥的味道。既然他赌上的是全部身家性命,怎么可能让工藤舒服了?血债血偿。师父的尸骨未寒呢。   “如果我们翻了盘,一切将会怎么样?”井上靖是唱着歌进门来的。   肖罗宇兀自在思索中,又返回去想了一遍。不对,翻盘?那么工藤构筑了多日的做空岂不是功亏一篑,他会让自己那么容易得手么?这个会不会是他放出的诱饵,因为他知道井上庄园已经没有多少回旋余地,资金清空,剩下的拼的只是技巧了。在窄缝里腾挪一二,力争这场殊死搏斗险胜站立。在这个命悬一线的节点上,他怎么一细琢磨,出了身冷汗呢。   如果,如果,工藤融资成功,明天就是他井上庄园的忌日。他算漏了一步不能忽视的棋,他怎么可以觉得千代敏之不给他融资,就不会给工藤融资呢。如果,如果,她联合其他财阀,都不用其他财阀了,只要她在这个目前微妙平衡的天平上给任何一方加上一点点砝码,另一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天哪,还是那个女人。肖罗宇觉得累极了。他历经千辛万苦,难道迎来的还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甘心,可是事实仿佛已经铺陈在他的面前。   千代敏之岂是轻易放弃的女人,之所以直接提出条件后,这些天一直按兵不动,根本就是算准了会有这样的平衡点出现,算准了双方都会有求于她。   难道真的是连他与顾枫最后厮守的平静也要被褫夺走?   井上靖看着罗宇脸上表情镇定平静后陡然起了波澜,也吓坏了:“哥,怎么了?” ☆、黯然(十三)   顾枫盘腿坐在床上看《沉思录》,肖罗宇已经走了进来。就如他初见她时,她在书店里席地而坐翻看书的样子一模一样。岁月在他眼底恍惚。转眼有四年了吗?   她的精神看上去好很多,手臂支着下巴安静看书的模样,似乎随着书陷入了很深的思考。他走近前,在她身旁坐下来:“你最近居然迷上了这本书?讲哲学的,女人看这样的书不会觉得枯燥吗?”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她抬眼看向他,嫣然一笑,指着书中的图片道:“年轻的玛克斯/奥勒留的雕像,这个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很像你啊。”   他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下巴:“人家说陷入热恋中的人,会把所有人都看成自己的爱人,你到底有多爱我?”   有这样厚脸皮的男人呢!她鼓起腮帮:“爷,你到底有多自恋?”   “我觉得我比他帅得多。”他遂自恋道。   “对外来的一切不惊不慌,在绝望中也要训练自己……”她用英文说道:“这书到底给了你怎样理性的思考,你啊,太像殉道者……”   “看来你的病好了,开始有精力琢磨我了。”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要这样严肃跟哲学好不好?”   “那你要我干什么呢?”她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那眼神他真的愿意一辈子沉浸其中。他合上她手中的书:“亲爱的,和我说说话吧。”   “好啊,说什么?”她仰着纯真的小脸,调皮地问他。   “说你不会把我让给别人。”他没头没脑地冲出口这样一句话。   “嘻嘻,我为什么要把你让给别人?”她乐了。   “你说啊。”他固执地坚持。   她直起身子靠近他,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咦?你不会发烧了吧。”   “说啊。”他坚持道。   “我当然不会把你让给别人。坚决不会!”她大声地,说完就自己笑倒在他的肩头:“你好有趣!你觉得我会把你让你谁啊,明子?尤优?宁欣?她们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她的手指戳着他的心:“你其实很小心眼儿呢,这里根本容不下别人啊。”   “我其实很小心眼儿,真的呢。”他长长吐出口气:“你记着我的小心眼儿最好。”   “记得了!老公!”她眉眼弯弯,可爱极了。   “咳嗽好些了吧。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他心动地说。   “好啊。我正觉得闷。”她立马起身,雀跃。   “觉得闷,为啥不跟我说?”他问。   “你忙呢。我也不是那个很闷,但是能出去走走,而且和你在一起,再好不过呢。”她兴奋。   “枫,不要太懂事了,记得向我提出要求,我是你的男人,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知道吗?”他深深地望着她讲。   “知道啊。走了,走了。”她抓着他的胳膊拉他起身。   他见她迫不及待,心说,真的还是个孩子呢。   临出门,罗宇又为顾枫整了整衣领,将她大衣扣子扣紧,颈上的围巾系好,然后后退一步看了看她,似乎满意了。她是个优雅的小女人,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他的婆婆妈妈,让她很受用,心生温暖。以后的时间,无论坐在车上,还是走在路上,她都挽着着他,靠着他的肩。是不是太腻歪?不过腻歪着真好,即使在札幌的大街上闲逛,不需要目标,只需要在一起。   路过那家玩具店,罗宇想起有次深夜返回,给她买了只白色的小狐狸,是为他们家的老三,她还戏谑他称她为狐狸精。今天,就好似所有的往事都能从哪个小缝隙里钻出来,他抓不住他不安的方向。但是他强烈地怕失去她。   札幌街上的小店很多,那些小玩意小饰品都不贵。他们随意地进了一家店,是专门卖情侣手链的。可以在手链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顾枫骨碌着大眼睛,充满了兴趣,看着一对儿学生模样的情侣刻完名字,心满意足地离开。她拽了拽他的胳膊:“我们也要一对儿吧。”   肖罗宇觉得这就是小孩儿玩意:“你喜欢,我明天找卡地亚订制一对儿……”   她嘟起嘴唇:“我要这个,几百日元就能搞定的东西。平民,好玩。”   “好。”他宠溺地:“你挑选式样吧。”   她选了最简单的式样,没有多余的坠饰,简单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却是别样的美丽。设计师去雕刻名字了。他们等在店里。   “这个式样简单,男人戴着也不奇怪。”她解释道:“你会戴着的吧。”   “戴着,一定戴着,老婆要的。”他翘着唇边,兴味盎然。   她狡黠一笑:“这样的话,可是会令少主的威严减半呢。”想想他一个威风的大男人,手上戴着一款情侣手链……   那个才不是他在乎的,好不好?他在乎她的笑容……   设计师出来了,将刻着“宇”字的手链带在了顾枫手腕上,将刻着“枫”字的手链带给了肖罗宇。“很漂亮是不是?”她抬起手腕细细端详着问。   “很漂亮。”他答。   他们握着手走出来,她似不经意间说道:“罗宇,你给我雕刻一个你吧。从前我看到那只原木玩偶好漂亮,这样我能时时把你带在身边。”   “我就时时在你身边,还要玩偶干什么呢?”他悄然皱了下眉,不喜欢这样的预感。   “不一样的。你的手艺那么好……我想要一只呢。”她撒娇。   “好,好,你想要,我就给你雕刻。”他立刻有求必应。   “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她满足地说。   到底是小姑娘,她的开心可以来的很快。   肖罗宇想了想说:“你记得,我是你的,不可以让步。无论发生什么不可以离开我。” ☆、黯然(十四)   闲逛到Givenchy专卖店里买衣服,罗宇陪她一件一件地试,他说:“你穿什么都好看。”她看好的,他就负责刷卡。她犹豫不定几种颜色选哪一件,问他要个意见,他就让全部打包:“各种颜色都要一件吧。哪种颜色都好,搭配不同衣服效果不一样。没办法,人长的漂亮,是为衣服增色呢。”   导购小姐心花怒放,连连鞠躬表示感谢,乐颠颠地跑去包衣服。她娇嗔地瞪他一眼:“让你拿个主意,你倒会省心。”   他贴近她的耳朵,耳语道:“当然,还是不穿衣服更漂亮。”   她腾地涨红脸,这个人真是坏死了,这样调/戏她,是欺负她不敢大动作反抗。于是伸出手,拧向他的胳膊,无奈他的肌肉太结实了,根本掐不动。   他坏笑着看她,一把握下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和我动手不是自讨苦吃?”   这哪里是冷面豹子,简直就是个赖皮,热恋中的耍赖男友。顾枫从没有奢望过和肖罗宇之间可以有这样普通情侣般的恋爱方式,她很享受。只是这个过程太短暂了。   待她从微醺中回过神,发现有不少购物的、导购的都在看着他们。是他们太不检点了,大庭广众地拥抱。她赶紧抽离了他的怀抱。   他习以为常般,对她低语:“他们是见到帅哥美女惊艳了。”然后自然地拿起导购包好的袋子,牵起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她跟在他身侧都能感受到羡慕嫉妒的目光戳过来,她小声地:“喂,以后你出门要易容啊。”   “恩,我给你也做个面皮。”他回应:“你这么漂亮,围观的也很多。”   “围观的分明都是女的,哪里有男人。”她说。   “女粉丝向来多于男粉丝的数量,但是,男人不会在这里围观,会直接把你掳走抱上床。”他讲。   “你那么恶俗呢!”她抗议。   “我说的是实话。”他坦率:“只是他们不知道你的男人是谁?谁敢碰一碰我的女人,他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行了。我们回去了,起码不要进到灯火通明的大商店里来了。”她总结道,被围观的确不好玩。   “恩。我们在黑暗里做游戏更好。”他今天是要调侃到底。她憋到无语内伤。爷,您不会是几天没有释放您多余的精力有些狂躁吧?   “别胡思乱想。”他捏了捏她的小手。永远是她想的他都知道。   他带着她疾走出了商店大门,天黑了,反而让他们觉得安全很多。于是在外边吃了晚餐,徜徉到晚上九点多,罗宇带着顾枫回到了井上庄园。   暗示了一天,调侃了一天,结果洗漱后,罗宇仅仅抱了抱她,在她唇上印了个吻,就将她塞进被子里。“好好睡觉。我回办公室处理些公务。”   她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他又在她唇上吻了一记:“乖,自己先睡吧。”   “你会回来睡吗?”她轻叹:“估计又是一夜不见人影了。”   “我还在热孝中,我怕自己会情不自禁,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他如水温柔的眼波凝视她,低低地讲。   她猛然羞愧,赶紧放开他。她才是管不住自己的。“只是这一天太美好了,有些舍不得。”   “我们有一生那么长的日子可以一起走过。相信我,我们可以在一起。”他微笑道。   她笑着点了点头,乖巧地缩进被子,说道:“恩,我知道。那你也要早些休息,注意身体啊。”   肖罗宇走出来,眼眶发酸。可以在一起,他在骗自己吧。就像一个已被法官判决死刑的囚犯,明知大限已到,不愿接受现实,还在眺望未来。   他信步走到了井上秀石的灵堂,在师父的遗像面前,席地而坐。仰望着师父的遗像,说不出的悲凉。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师父不仅养大了他,还带着他开拓了这样的雄伟大业,他怎能不挽救它于大厦将倾。   自古是否都是割舍了小情小爱方能成就大义。总有一方要被亏欠。他欠自己的心可以,但是小枫怎么办?那个分明已经嗅出苗头的女孩,很懂事,不会让他烦恼。肖罗宇想及此,立刻甩了甩头,打消了念头。不,他不可以牺牲掉他们的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不可以牺牲掉顾枫。如果他连小情小爱都摆不平,何来的大义?!   要像一块岬角的岩石,任凭那海浪不断地冲击;但是本身屹立不动,四周汹涌的浪涛不久就会消沉下去。   他在灵堂里平复着自己的心。健雄悄悄走了进来,未待开口,只听地上端正坐着的男子先说话了:“她来了,是吗?”   健雄一怔:“少主?”   “千代夫人到了吧。”罗宇说。   “少主预料到千代夫人会来?”健雄诧异。   “让她在少主尊府我的办公室里等我一下,我就来。”罗宇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师父鞠了个躬。   千代敏之第一次光临井上庄园,这里肃穆整洁,井然有序,肖罗宇的管理才能她一丝一毫都不怀疑。她在他办公室里坐下来,充斥着他的风格的地方,干净利落,一丝不苟。她喜欢。办公室就是办公室,没有一丝他个人的痕迹。可是她注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感情。   “千代夫人久等了。”肖罗宇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眸,见到她心仪的男子走了进来,挺拔身材,俊美模样。她竟如初恋般心剧跳起来。   千代敏之展开和煦的笑容:“这么晚不打扰你吧,罗宇。”   “千代夫人光临,蓬荜生辉。”他在大椅上落了坐:“我还要感谢夫人千里迢迢而来,为井上庄园筹谋。”   “你知道我为什么深夜而来?”敏之起初惊讶,随即妩媚一笑:“还算你懂了我的心,就不知领不领我的情。”   “千代夫人请直言。”罗宇淡然。   “叫我敏之。”她撒娇般要求道。   罗宇手指轻敲桌面,并不开口。   敏之知道对待他这样强硬的男子,不能太过刚性,于是复柔声道:“罗宇,不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去你的尊爵小筑怎么样?那样氛围会好些吧。”   “我不带生意伙伴回家,工作只该在工作领域谈。我想千代夫人也是公私分明的人。”他清冷。   就这神情,敏之着迷的不得了,固执地花痴道:“不可以为我有个例外么?我们可不是纯粹的生意伙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还可以成为好伴侣呢。”她就是可以将她的意志讲得自然而然。   罗宇悄然皱眉,直接拒绝道:“我家里有人了,她已经睡了,不方便接待你这个朋友。”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手腕上似乎还戴着一款手链。   千代敏之觉得受辱,却狠狠压抑下自己的愤怒。她这样低三下四地请求他讨好她给他机会,给他一个男人的面子,他并不要。只是,她居然还是迷恋他到疯狂。   敏之瞧着他,这男人霸气枭雄般的脸孔对着她,他确实不想走以情动人的路线。直到此时他依旧不肯低头就范。   她欣赏之余,不觉为自己作为女人而悲凉。既如此,不若就兵戎相见。   千代敏之正色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说明你也了解了自己及井上庄园的困境。我就直说吧。我深夜主动前来,已经表明了我足够的诚意,也算给足你的面子。罗宇,相识一场,我如此赏识倾慕你。你也不是拖泥带水的男人,那么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呢?”   “我上次已经回答了,那不可能。”罗宇干脆地回复道。   “那意味着你前面的努力会功亏一篑。你向暗黑势力借了那么多钱,如果你输了,不止你的命,井上庄园一起会灰飞烟灭。什么是大局什么是小节,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继续,一边察言观色。   男子脸色没有起伏变化,似乎这些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敏之觉得自己这辈子对什么事情都能强硬,都胸有成竹,只是对他没有脾气。她淡定不来,急切地说道:“如果我们联手,我能帮你重创工藤,为你师父报仇,助井上庄园再起。你何乐而不为?”   罗宇沉吟片刻道:“你如果肯帮我,我自然感激不尽。还是那句话,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我能帮你赚取百倍千倍的利润,只要你的生意需要,我愿意赴汤蹈火。但是,我不能以我的婚姻为代价。”   “婚姻有时就是利益联合体。”敏之不慌不忙地提议道。   “我不想在这个方面达成协议。所以这个契约我们不能形成一致意见。”他直接拒绝,就把这个事说的极其法律。   敏之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微微一叹:“我以为这些天你想通了。你不是不识时务的男人。却原来你还是执迷不悟。让我意外你居然也是这样的不懂轻重的人。”   “得千代夫人垂青和谬赞是我的荣幸。谢谢你能亲自来给我和井上庄园这个机会。你来了,我想你起码不会帮工藤一起对付我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既然把这个事情说的这么理智,我就不妨告诉你,我的确在考虑帮助他,我有我的利益。考虑提出条件帮你是我的利益,考虑帮助他也我有的利益。”她强势地讲道。“你既不识抬举,自然也不会稀罕我的无情义。”   肖罗宇一时无语,他的内心很挣扎,他不想妥协,但是他犹豫。   敏之心下自得,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卑鄙的,不过为了自己想要的,哪里有那么多手段可以顾忌。她要的是结果。她一直以为她和肖罗宇是一类人,她到小瞧了他对顾枫的看重。女人之间从来只有战争。这世上她就没有输过,所以她一定要赢过顾枫。 ☆、黯然(十五)   千代敏之笃定的表情,给肖罗宇很大心理压力。尽管他脸上不动声色,心却起伏不定。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可是这一次他简直把自己逼进了绝境。命悬一线,系于她这样一个女人。   肖罗宇面临一生最艰难的抉择,要事业,完成对师父的承诺,还是要爱情,遵守对顾枫许下的诺言。   两难!他怎么看到亲手建立的井上庄园毁于一旦,数千人因此流离失所,怎能任由杀害了他师父的凶手逍遥,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他?他怎能让顾枫又一次失望,与他们的幸福擦肩而过?   “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意见,也请你慎重考虑站在哪一边。”罗宇说道,语气冷静,让人捕捉不到一丝情绪。   “今天是周末,两天的时间给你思考够不够?”敏之颇有气势:“我是首次光临井上庄园,你需要我投资,先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让我深入了解这里,也了解你。”   “好。我让人安排你住下。明天我带你参观井上庄园。”他说。   “我等你,明早陪我一起用早餐吧。”她施然起身。   千代敏之觉得自己是带着千万分诚意来的,先不说他怎样需要她的财力支持。单单这份真诚,她觉得他就该有些感动。可是这男子恭敬有礼,亲自送她到酒店休息,却一直冷着那张脸。   到了酒店房间,她在门前站定:“明早陪我一起用餐。”这次用了命令的口吻,一双眸子执拗地看着他,似乎就在说,这点要求你都不满足我么?   “好。”他终于回应道。“晚安。”   望着他的背影,敏之有丝颓废的心绪涌起,他们就像两个在角力的人,到要看看谁能撼得动谁?   无疑她拿捏了他的七寸,看得出他有犹豫,他的犹豫是因为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那么连根拔起就好了。这才是香川敏之的行事风格。   顾枫睡得很沉,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是还沉浸在昨天和罗宇休闲快乐的时光里吗?被子蹬开了,她雪白的小腿露在外面。肖罗宇悄无声息近前帮她重新盖严被子。   他失眠,头疼欲裂,靠着长椅守在她的身边,趁着浅淡的月光细细地端详他的女人。他脑子里有个冲动,把这些告诉她,求得她的谅解。他先应承住千代敏之,把钱拿到手,解了井上庄园之困,然后是不是要再等到扳倒工藤,他就会和千代敏之离婚,他终究可以娶她顾枫为妻。她等着他就好。等他完成这对师父的承诺,他依旧会放弃一切,和她一起过逍遥快乐的日子。那一天也不会太久,最长半年。   可是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一出现,他就觉得自己龌龊。他与她之间的感情不可以被亵渎,这样的想法让他怎么说出口。再难,他也不可以再拿他们的婚姻冒险。这并不在她,而是他要对得起自己纯净的内心。他对她的爱干净纯粹,这是他一生的清白与坚守!   一定可以想到其他的办法。必须想到其他的办法。他真的还有其他办法吗?他已经尽了他所有的努力。他必须得承认他的失败,他的软弱,他的卑微。曾经多么高高在上,如今就如蝼蚁般残喘。他有过不可一世吗,他仅仅知道他肖罗宇也有今天。   顾枫缓缓醒来,迎着初起的朝阳,那男子靠在椅上,轻阖双目,好似睡着了。他的脸孔五官俊美,但是浮在面上的忧伤让人心悸。这等真实的情绪在他醒着的时候绝对见不到。他从来把自己很好地隐藏着,不予人知,即使对她。   她难过心疼,起身将毯子盖在他身上。还没有反应出怎么回事,她的身子已经被他捉到了怀里,他醒着,居然是醒着的。   她愕然:“宇,到床上休息,好好睡一觉,你太累了。”   他并不睁眼,将她抱在怀里,用毯子裹住两个人,低低地说:“就这样陪我安静地呆一会儿。”   “你——怎么了?”她小心地轻问:“有什么我可以和你分担吗?”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他轻哼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状态不好。”她担心。   “我曾经觉得我无所不能,我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我其实不是超人,你会失望吗?”他突然问道。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最强大的了。能不能都没有关系,你在就好了。”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脸上。他的肌肤是冷的,从脸到唇都是冷的。让她想用尽所有的热量去温暖。“是不是遇到了特别大的难题,你告诉我,我可以听你诉说,我……”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他反身压她在椅上,唇瓣牢牢地锁上她的,很深很有力地吮吸,却是将那一嘴的寒意都灌进了她的心底。   “我不离开你啊。”她微微挪开唇,含混地说。   他重新捉她的唇回去,缱绻地吻着,似乎千回百转都不够,终于分开些,极低地对她讲:“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的心是你的,你相信我。或许有不得已,但是我是爱你的。”   似乎是他第一次这样直接地说出“爱你”两个字。她知道他喜欢她,对她宠爱有加,他们心心相印,他求过婚,他也念过誓词,但是他真的好像从未正经地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他可以甜言蜜语,却不是那样顺口可以讲“爱你”的男子。她激动,不安,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她傻傻地问。   “你信我吗?”他的眸子如瀚海,波涛汹涌,深不可测。   “当然信的。”她傻傻地说。   “记得你的话,信我就好。我能给你一切,我终究能给你一切,知道吗?”他的声音怎么听上去有些冷酷。   一切是什么?她下意识就想问。可是忍住了,回答道:“好的,我知道。”   “傻孩子。”他心下唏嘘:“这两天有些忙,明天是师父的头七了。所以,你好好地呆在小筑里,不要出去闲逛了。看看书,等着我。安心地等着我。”   “恩,我知道。”她微笑。   他俯头吻在她的笑靥上:“我是你的,心一直是你的。你不会把我让给别人的,对吧?”   “当然。”她缩在他身下,靠得他紧紧的。   “我该走了。你再睡会吧。”他搂了搂她,然后毅然起身。   “好。”看着他离去。她心里觉得好奇怪,却不敢往深琢磨。   有意磨蹭着到了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洒满房间。顾枫才起床,收拾了妆容,下楼去吃早饭。   阿正将丰富的餐品摆好,开心地说:“顾小姐,这是少主给你亲自准备的早餐,祝你用餐愉快。”   她一愣,好刻意的安排。就是有什么不对了,让她坐立不安。 ☆、黯然(十六)   北海道还在乍暖还寒,不过千代敏之选择美丽动人。她穿着亮蓝色的薄呢裙装,黑色丝袜,尖尖的高跟鞋,一身华贵,半长的波波头,颈上系着chanel丝巾,臂弯里看似随意地搭着巴黎最新款的军旅系列风衣,处处显示出她的高贵和干练。   眼瞧着肖罗宇走近,她展开明媚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这个女人虽然强势硬朗,从感情的角度不让他喜欢,但是她可以带给他资金,成为他的合作伙伴。雄厚的资金能够让井上庄园起死回生,这才是他的目的。他回归那个唯利是图的他。   所以,肖罗宇难得地微微浅笑:“让你久等了,敏之,我们去吃早餐。”他开口就唤了她敏之,她十分受用。   “你来了我就高兴。”她从来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直接将手跨进他的臂弯,他不拒绝。两个人往酒店的自助餐厅走来。   他捡了阳光明媚的大落地窗旁的桌子,让进她,将她的风衣交给服务生,并关照道:“先来一杯新鲜的橙汁给这位女士,我要一杯咖啡。”   席间,他体贴而绅士,甚合她的心意。一顿早餐和谐美好。   千代敏之眯起眼,看向窗外:“井上庄园冬天的风景这么美丽,我流连忘返呢。”   “你注资后就是这里的股东,随时欢迎你来。”他不失时机地接着说。   她惊讶,回视他:“你肯让我持有股份?那我千代财阀会成为这里的大股东,你不怕我干涉这里的经营?”从融资变成股东,他确实在大让步。   “敏之精明能干,我有什么不放心呢。”他微笑道。   “你肯冒着让井上庄园易主的风险,是又要和我讲价钱了吧。”她轻抿手中的果饮,淡淡地问。   “敏之肯不肯接手井上庄园呢?我们强强联手,待我重整了这里的业务,我也可以出手帮你治理家族生意和千代财阀。好不好?”他说。   “你同意和我结婚了么?”她不由得眸子放光。   “我们可以联合,作为利益共同体,不结婚行不行?”他吸口气,看着她要发怒的脸,补充道:“你的夫家未必能容忍你这么快结婚。你想要我,我可以做你的情人。这对你来说似乎是更好的选择,对吧。”   这句之后,敏之没有立刻接话。看似他考虑的周全,是为她。   他搅动眼前的咖啡,一派从容淡定,仿佛他心底就是那么想的。   敏之冷笑道:“谢谢你以我之名替我考虑周全。只是千代家子嗣单薄,彦男从小身体不好。他们有预料他会早亡,所以才极力促成我与他的婚事。千代家几乎就视我为己出。也知道压在我身上的担子太重,他们不仅不会阻止我再婚,而且希望我能找到合适的帮手支撑起千代财阀。罗宇,你多虑了。”   她的话让他出乎意料。他想了一晚的因由,被她瞬间击破。   即使如此,他却并不见窘态,只是在斟酌如何应对。在她面前他可真的是步履维艰。这个女人事事强于男子,可谓他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之一。   “我替你直说,你还是想娶顾枫?”她冷冷地问。   “对。”他不遮掩。   她坦承道:“那我就更直说。罗宇,我看上你这个人,既要颜,更要才,我需要你成为我的男人。法律意义上的能为我担责的男人。所以我一定要婚姻。”   她其实很理智,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她会一句一句堵下他的托辞和敷衍塞责。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她,何苦这样逼我。”他低语。   “我只是告诉你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你的才华可以达到怎样的巅峰。你会大有成就感。我说过婚姻有时就是利益联合体。”她冷静地讲。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灵魂上的一致,首先要有爱情。”他回敬道。   “罗宇,你行事风格那么强悍,目的性那么强烈,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天真幼稚,好听点说,是理想主义。”她觉得可笑:“我与千代的婚姻就是利益的结合,我不觉得不好啊?实话告诉你,那个时候我确实只想要你做情人,但是现在不同了——”   “那是你的逻辑,你不要强加给我。”他微微有了怒意。   “我欣赏你的,恰恰是你这样的性格。男人就该比我强势。我香川敏之寻了三十多年,才寻到一个你啊,所以你说我会放弃么?”她挑衅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强势的女人,我们这样的性格怎么可以一起生活。”他提高声音。   “你有的选择么?人生一世为自己谋得的不过一份筹码。很不幸,你现下的状况筹码就捏在我手里。”她得意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低吼。   “我是不是唯一可以让你这么生气的女人,这也是一种别致吧。”她越发笑的猖狷。“承认吧,罗宇,你别无选择,否则也不会一再退让。”   “我,不!”他很生气,确实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么生气。他愤然起身。   千代敏之压下他的手,依旧微笑着:“在我眼里你可是定力了得的人物。这是怎么了,才这么几句就受不住似的。你这么走了,无计可施,不还是会来找我吗?”   他抽出手来,狠狠地甩开,她又抓了回去,很赖皮地撒娇道:“我心里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如我一样的喜欢我,但是我有信心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所以,罗宇,不要这么固执。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因为我们骨子里是同一类人。好胜果断自信强悍。对权力的追逐有着疯狂的欲望。”   他会喜欢她?简直天方夜谭,永无可能!   “你错了,我不是!”他双臂支撑着桌子,阴兀地看着她,冷酷地说:“千代敏之,婚姻我不可能给你!股东和情人的身份,这就是我的底线,你考虑一下答复我!”他收手要走了。   敏之咯咯地笑起来:“我最迷恋的就是这样的你,酷帅得让人无法自拔。”   “我没空跟你磨叽,考虑好了告诉我。我先走了。”他回身要走。   “工藤也在等待我的回话。”她慢悠悠地说。   “随便你,爱怎么回怎么回?”他意气用事地说道。   敏之不急不徐地:“为你,我可以放弃股东的利益,仅仅融资,保留井上庄园作为井上家族的荣耀。情人的身份我不要,我香川敏之要堂堂正正,择夫就是择夫,不是交易。”   他不想理睬她了,径直往向门口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给出个神秘的笑容。 ☆、黯然(十七)   顾枫起初还在尊爵小筑里翻翻书,想着罗宇说的话,很乖巧地呆着,但是她渐渐地开始烦躁呆不住。于是出了门,在院子里转悠,四夕跟在她身后,数次讨好地越上前,想和她玩耍,可是她没有心情。爱答不理地,搞得小豹子也讪讪地。   她信步在院子里走着,闲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意识到已经走到了少主尊府的大门口。见到那个大门,她犹豫彷徨的心仿佛也定了。既然来了,就进去吧,原来她就是想来找他的。   她坚定信念,打算厘清心底的不安,于是大步迈进了少主尊府的大门。刚进去,冷不防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站住了,细细听着,竟是靖和明子兄妹二人。   只听明子焦急地说道:“哥哥,你知道不知道井上庄园当前面临什么形势?如果没有大财阀的支持,下周一东京证券交易所一开盘,如果工藤部再引领抛售,我们就会跌底,只能等着宣告破产了。”   “现在已经稳住形势了。你哪里来的道听途说。”靖皱眉。   “哥哥,你怎么做了这么久的当家人,还是啥也搞不懂呢?”明子气道。   “不要危言耸听了,在庄园里散布这些危险的舆论不好。现在有大哥在,哪里会让井上庄园有事啊。”靖不以为然。   “是你糊涂。你知道千代夫人来了庄园吧。那是宇哥哥请来的,你知道宇哥哥为啥要这么看重她的到来,他是要向千代财阀融资。”   “我就说大哥有办法,先前就筹了那么多资金,现在又有能力请到千代夫人,你还在这里发什么愁?”靖语调轻松,不解地问妹妹。   明子扶额,哀叹:“哥哥,你——唉——他们谈崩了,你知道吗?如果千代夫人倒戈向工藤,我们连活着的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靖疑惑地看着明子,明子不屑道:“如果不是宇哥哥这次回来的仓促,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心结,他不太愿意直接面对我的话,我根本不会在这里和你废话。我早去直接劝他了。”   靖更加迷糊,但还是温厚地劝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明子,我知道你自小聪明伶俐,心思活络,但是这些大事你未必懂,我也知道你为家族为父亲的基业好,可是千万不要帮了倒忙呢。”   “我怎么是帮倒忙,哥哥,你简直糊涂。我实话告诉你吧。现在,井上庄园命悬一线,就看千代夫人肯不肯融资给我们,助我们与工藤拼杀到底。如果她袖手旁观还稍好,起码我们可以与工藤撕扯下去,可如果她帮了工藤,我们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很难看。”明子急道。   “哥哥会有办法的。”靖也严肃起来。   “他们谈崩了,因为千代夫人明确表示要帮助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她要宇哥哥和她结婚。宇哥哥不肯。”明子恨恨地说。   靖十分惊讶,半天才缓口气出来:“这是什么恶心的条件啊。哥肯定不肯,他与小枫有婚约。”   “说你糊涂。”明子急得直跺脚:“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在想着护那个女人呢。你有想过宇哥哥的矛盾吗?他答应了爹爹无论如何要将井上庄园支撑下去。我们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是讲道义的人。可是这个条件太过苛刻,他难为住了……”   “你说些话说的都对,哥的确为难,大义和大爱,他自然不好随便放下哪一个……”靖若有所思。   “所以,他做不出决定,唯一的就是顾枫自动退出,成全他的大义,否则即使他娶了顾枫,可他丢了井上庄园,你说他是不是肯定会负疚一辈子。”明子循循善诱。   “你什么意思呢?”靖似乎理解了:“你把我叫过来,是想让我去劝小枫放弃婚约?”   “谢天谢地,你终于开窍了。”明子双手合十,语气终于也跟着稳定下来。   “那怎么可能?我不会去干这么缺德的事情。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而且,上次小枫堕胎的事我们家已经对不起他们两人,难得哥不计较,对我们还是情深意重的,在最危难时肯不计前嫌来挑这个担子。你还要他怎么样?他爱小枫,我们不能再伤害他的感情了。”靖义正言辞地说。   明子惊讶了几秒钟,叹息道:“哥哥,心里还是装着那个狐媚的女人多些,对井上家族对这份基业是真的不上心啊。”   “我怎么不上心呢。我是觉得不能这么阴损,这么小人,这么不择手段地做事情。”靖大声地辩驳道。   “这是计策,让宇哥哥先答应千代夫人的婚事,先解了井上庄园的燃眉之急再说。他喜欢顾枫,还可以拿她做情人,他们从前就是这样的关系,这个有问题吗?过段日子,宇哥哥与千代夫人离婚再娶她就是了。一举双得的好事情。现在宇哥哥这么固执,不过是怕顾枫不高兴,他开不了口。所以,你去劝顾枫,让她主动提出来,这样,宇哥哥就不为难了。”明子苦口婆心地说。   靖有些迷糊:“是这样么?哥会是这么想的?万一他就是不愿娶千代夫人……”   “他自然是不愿意娶,他又不爱她。但是这个利益太庞大了,而且没有别的选择呀。我听说,他甚至答应了千代夫人可以做她的情人,作为换取融资的条件之一。他可以做情人,自然是不会想让顾枫知道,对不对。他重诺言,不想违背自己许给顾枫的婚姻承诺。可是他也是急切地想救井上庄园啊。只是千代夫人执意要婚姻,主动权在人家,人家可以坚持己见。”明子继续劝说。   “你怎么知道?”靖反问道。   “自然是健雄那里打听来的。我关心家族利益胜于你,不似你,顾枫一来了井上庄园,你的心思就在她身上。”明子撇嘴道:“哥哥,说句不厚道的话,我倒巴不得,你主动主动争取她最后抱得美人归,这才是真正解了我们家的烦忧。”   靖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   明子急切地问道:“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哥哥,我是真的为这个家着急了,你看着办。其实这也是为宇哥哥分忧。”   “可是这些话我说不出口。”靖为难。   “你不去说,我就去。管她顾枫怎么想,她怎么腹诽我的坏都不为过,反正我要保住井上家,也要保住宇哥哥的道义。”明子气冲冲地说,然后看似就要去出门。   顾枫赶紧闪到一边躲进立柱后的阴影,这些话听得她脑子有些乱,她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靖一把拉住要出门的明子:“你别冲动着去找小枫啊。你去可能适得其反。你容我考虑一下。”到底是家族利益至上,家对他们是真实的存在。他们当然会牺牲与之并无关联的人物。   不是心凉的时候。顾枫想到的是,明子有一点说对了,罗宇为难,他不想亏欠她,可是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他背负的道义谴责恐怕一辈子不得释怀。 ☆、黯然(十八)   顾枫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疾走,仿佛这样才能排解她正在沸腾燃烧的灵魂。有一只巨大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她的心脏,要把它挤压成齑粉。   人的情绪很奇怪,没有愤怒也不是焦灼更加没有怨念,只剩了恒久的牵挂。她此刻心里想到只有罗宇的为难。既然爱他,怎么能让他为难,怎么能让他受那个强势女人的胁迫,他从来是高傲的,尊贵的,挺拔的,她的男人她要去维护,不能任由他人欺辱。   顾枫觉得自己就像持着长矛的斗士,她大踏步地再次向少主尊府进发。   肖罗宇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奇怪很少离开的健雄竟不在。室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千代敏之的声音好似高了八度,看来她也难保有镇定:“你觉得,顾枫可能同意你做我的情人么?”   “她不会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你打算瞒着她,那她知道了,又会怎样?”敏之嘲笑道。   “不会怎样。她会选择相信我支持我。”罗宇冷淡地说。   “你对你们的感情这么自信呢!我倒觉得未必。从女人的角度来说,我应该比你更加懂得女人的心理。”敏之嘲笑的口吻更重。   “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不会和你结婚。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提议,就请回吧。我累了。”他声线疲倦,想是这两日的纠葛真的让他力不从心。   “你是铁了心要娶她为妻?我告诉你,你娶了她,等于连带着把顾家一起拉进深渊。工藤只会更加愤怒。他会不择手段地报复你们。”千代敏之换了个思路开始游说。   罗宇短暂地停顿后,开口道:“让他来,我不怕。如果敏之也一定要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就只当没认识过你。”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的,听着好似把她天然地放在了他的这边。又有片刻停顿,千代敏之“扑哧”一声笑了:“难怪人家都称赞你是谈判第一高手,不只软磨硬泡的功夫了得,而且适时打点都在关键处。你这是激将法,知道我心里舍不得吧。”   “你会舍不得吗?你已经把我逼的无路可走。”罗宇柔和的语调,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调/情的味道呢?   “当然舍不得。”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让人想象不出她这样的女人发出这种声音会是什么状态。   室内的对话暂停了,归于无声。顾枫犹豫一下,思忖着怎样能帮到罗宇,正想敲门进去。却听得里面再度传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我师父头七还没有过,这样还不行……”   “嗯嗯。我理解,那么等你守孝期满,我可以等着……”千代敏之的声音有丝柔媚的呻/吟:“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罗宇,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他是不是实际就是在一步一步地退让。这已经不是争吵,而是达成共识的暧/昧。   站在门口的顾枫一时进退两难。她刚刚鼓起的勇气就如风帆一下子漏了气般,让她不知所措了。室内的情形明显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的清坚决绝呢?这分明是缴械投降了啊。   “罗宇,我们结婚吧。”敏之娇媚地说,简直难以把这声音与她本人划上等号。   “这个问题不讨论了吧。”他懒懒地回答道:“我告诉了你底线,我不可能娶你。”   “你和我结婚,可以让她做你的情人。我这样让步总可以了。”她撒着娇道:“你就答应我吧。”   “不行!”他这个回答很坚决,而且是清醒的坚决。让顾枫又开始为他心疼。   “那么——我也是有底线的。我就要名正言顺的婚姻。”她的声音也在瞬间恢复了冷静。   这样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这样纠缠下去也没有意思。”罗宇讲:“这样吧,你不肯融资给我就算了。你答应我不帮助工藤,我们就到此为止如何。”   “条件是你许我股东的身份,做我的情人吗?”敏之清晰地问道。   “对。”他肯定地回答。   “不,我要婚姻。必须你和我结婚,我才不会去帮工藤。”她的声音更加坚定。   “这样步步紧逼,有意思吗?敏之!”他火道。   “情人是拍拍屁股就能走的,留不住。但是夫妻不一样。我只有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得到你,我必须坚持。你说我无耻也罢,我就无耻了。”她冷静道。   肖罗宇沉默了,室内因为这句话陷入了寂静。   “你确实决定了是不是?”敏之打破沉默问道。   “对,我决定了。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执意,我承受后果。”罗宇坚持道。   “你真的能够置井上庄园于不顾?”敏之不敢相信。   “我尽力了。”他回答。   “那个女人对你这么重要?”敏之声音发颤。   “对,很重要。”他回答。   “那好吧。你为井上庄园准备后事吧。”敏之这话冷冷的,没有丝毫怜悯。然后是她起身的声音,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踩在顾枫的心口。   “如果我走出这个门,一切可就既成事实了。肖罗宇,你知道我香川敏之是什么人,我不会再回头的。”千代敏之的声音铿锵有力。   室内肖罗宇坚持沉默。   她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顾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步,两步,三步,在千代敏之拉开办公室门之前,顾枫大力推开了门。 ☆、黯然(十九)   “千代夫人,请等一下。”顾枫大声地说道。   站在面前的绝色女子,美貌令人惊叹,更加特别的是,她高贵中带着英气,此刻脸上呈现的坚定比之男人还要帅上三分。   千代敏之承认自己有些嫉妒,她微怔后站立,饶有兴味地问道:“顾小姐,在这里见到你,很荣幸呢。你有事情找我?”   顾枫进门来,并且随手关上了门,用身体挡在门前。   “小枫,你来干什么?”座位上一直淡定的肖罗宇猛然起身,不淡定地大步走了过来。   顾枫没有顾及他,只是对着千代敏之浅浅行了个礼:“我印象里,夫人一直是巾帼豪杰,不让须眉,您重情义明是非,不拘泥于小利,有大气魄有大格局。您如果注资井上庄园,该知道罗宇一定能给您带去高额回报,并且还不止这些,更会开拓出意想不到的事业。选择合作伙伴,当然是有能力讲信义能服众最重要,是吧。”   这个小女子开口就讲大道理,口才很不错,顺便给她戴高帽,可惜千代敏之是何等人物呢?   敏之看了她一眼,高傲地说道:“不用你来教我该选择什么样的合作伙伴。我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我从没有输过。你呢?有什么资本?”   “既如此,千代夫人怎么可能去帮助工藤部呢。他的能力不若罗宇,他的行事猥琐小人般卑鄙。”顾枫低调地跟进道。   “你是肖罗宇的女人,自然帮他说话。我一点不意外。只是我与他之间的生意已经谈完了,我有我的考虑。请你让开路,我要走了。”敏之昂着头,气势压人,一副我就玩得起你能怎么样的狂妄劲儿。   肖罗宇已经抢身过来,一把拉开顾枫,道:“你回家去,这里的事情是公事,不需要你管。”   顾枫抬眸深深地望了眼男人,他的心力交瘁是骨子里的,他轻易不会在面上透出来,但是她感觉得到,并且深深地心痛。她轻声惋惜道:“你怎么也意气用事?”   他的目光深如海,望紧她,只是这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她不觉心头一震。   千代敏之扫了眼深情凝视的两个人,心下着恼,此刻见门已被让开,抬腿欲走。   “千代夫人,请留步!”顾枫马上叫道。   “顾小姐,你不可能说服我!”敏之冷笑道,一边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   “夫人——你看重罗宇,说明您有慧眼。”顾枫大声说。   “可是他已今非昔比,愚钝得让人叹惋。”敏之故作长叹,甚而斜睨一眼沉默的男子:“顾小姐,驯夫的本事了得,不妨多多开导他啊。”   “哪里是夫,我们还没有结婚。”顾枫低低地讲道,这话说的这么艰难,大约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矛盾痛苦的心态。   “那是你们的事。我就不奉陪了。”敏之佯装要走,再度抬起自己的高跟鞋,清脆的落地声震动顾枫的耳膜。   顾枫伸出手臂拦住她:“千代夫人,你帮帮他好不好?”   千代敏之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不屑道:“我没有时间和你磨叽,我有许多大事要处理。顾枫你让开路!”   “请求您——”她哀求道,一双大眼睛哀婉动人。敏之懒得再看,举步绕过她走到了门口,手握住门把手。   “小枫——”罗宇打断道:“你回尊爵小筑去,我忙完这里的公务就回去看你。乖,听话!”   顾枫知道自己必得下个决心了,她干脆地说出来:“我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敏之的身形顿住了。   罗宇紧张地看着她,粗声道:“你要干嘛?快回去!”   “你知道我们还没有结婚。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离开他的。”顾枫不知自己的大脑是否还在正常工作,总之说这句话时完全魂游天外。   千代敏之的背影有丝震动,这是她想要的没错,但这声音绝望到让她颤栗。室内好静。她不自主回视肖罗宇。   那男子如呆傻一般,看着顾枫,似乎根本没有反应出她说的话的含义。   好半天,顾枫问了句:“如果我离开,你可不可以帮他——”   敏之依旧看着罗宇,他居然是茫然地,呆呆地茫然,显然这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不可以帮他?”他的样子让她不敢看,哪怕是余光,顾枫闭上眼睛,大声地又问了一遍。   “可以!”敏之给出干脆利索的答案。   这两个女人间的一问一答,声音洪亮,振聋发聩。肖罗宇终于有了反应,他疑似幻听般,缓慢地嘶哑地开口道:“枫,你什么意思?”   “你这里事情比较多,而且都很棘手,我回H市去……”她小声地说。   “你想回去可以啊,我送你,你在那边等我,等我处理完,回去娶你。”他温润的声音清晰地表达着他的愿望。   “不是的。我——其实以你的能力,你和千代夫人在一起,定能大展宏图,不仅可以挽救井上庄园,还可以开拓更广阔的事业,成就你的雄心壮志。你是有凌云志的男儿,岂可拘泥小情小爱,落人笑柄。”既然已经说出口,便覆水难收,她已临渊绝壁,不若潇洒面对。   他瞪视她几秒钟:“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我不需要你如此帮我。”   “我是在帮我自己。我自私,不希望被江湖中的人冠以红颜祸水。”她继续说,就是不敢看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理由?”他不接受。   “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即使走入了婚姻也不会幸福,当激情退却,我怕我会无法自处——”她硬着头皮往下说。   “这不是理由!”他铁青着脸蛮横道:“你先回尊爵小筑去,晚些时候我们再谈吧。”   “不,是我无法忍受你当她的情人。你答应过我身心的唯一和干净。”她情急下脱口而出。她不就是受逼迫,一样一样地否定自己的感情吗?   “胡说八道。那个我可以解释,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他吼道,手不觉哆嗦起来,他紧握成拳。   “不,我受不了你的花心。所以我想还是一帆比较适合我。”她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果然,这句话之后,肖罗宇愣了愣,直接问道:“我花心吗?”   “你不花心吗?”她反问。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他冷峭地命令道。   她必须勇敢,她抬起头看着他:“我觉得我和江一帆在一起比较合适。我只是借此机会找到了藉口。我请求离开你,相爱一场,你不会不答应我的,对吧。”   他似乎根本没有料到她真的会看着他的眼睛极其镇定地说出口这样的话,他错愕了,继而震惊无比。   她答应过不会离开他,她答应过不会把他让给别人。她却让了,冠冕堂皇地让了,不留余地地离开了。真真假假,说到这里,让他完全混乱,无法分辨。   顾枫无法对视他震惊的目光,垂下眼眸。只听他自语道:“我们之间还能互相信任吗?”   她垂头无语。他看着她,悲从心底涌出,提高声音愤怒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不会忘的。你就这么决绝,不留余地!我们还能互相信任吗?”   那是你的道义你的事业,我岂能忍心为了情与爱,让你功亏一篑。那样活下来的男人,还是你吗?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铮铮铁骨,骄傲自尊的大男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她是下定决心来的。她倔强傲娇,她关键处有她的强势逼人。她没有给自己留余地,那么他们终究是输给了命运,分道扬镳。   她就是这样“爱”他的。获得她的爱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她还是不能够信任他,把她完全地交给他,甚至和他一起承受道义的煎熬。她还是觉得他的道义高于一切,他只是凌驾于情感之上的一部机器。最后她终于不能契合他的灵魂。   他嘶吼过的话,她没有回答。她不会再回答。   他心累了,这次是真正的疲累,他所有的挣扎皆成了虚妄。他虚与委蛇又为了什么。他该出卖的都出卖了。换回的就是这份情何以堪。   她抬手间就打碎了他最大限度维护的情感。他终究是教会了她残酷,他是获得最大反噬的那个人。皮开肉绽心血淋淋。   没关系,习惯了。生来如此。她也是这样对他的,无异于旁人。   肖罗宇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出去吧。”   顾枫知道自己的话,让他们之间再没有留恋的余地。他是何样的人物,让她来否定他的付出。看在过往,他可以不存“恨”,但是他决计不会再“爱”。   踉跄地走出门来,她的心碎了满地。哪一片都是能刺伤她自己灵魂的锋利之刀。他们同伤着心,同“怨”着彼此,同祭奠着爱情。   千代敏之站在门口,顾枫与她擦肩而过,门又在她眼前合上。她很奇怪,她并没有得逞的狂喜,反而是胜利后的失落。   她胜利了吗?她从未抱过与肖罗宇心心相印地爱的心。她只是想征服他得到他,让他的才干为她所用。她单纯地喜欢他,但是千代敏之天生就不会像怀春少女一样憧憬爱情,她是斗士,只为权力而生。   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心有微澜。   室内仅剩了他们两人,她谨慎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你留下来。我陪你。”他回眸看向她,展开个无比魅惑的笑容。   他的笑容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可是他的眸,却如千年寒冰,让人冷刺骨。肖罗宇向来是冷的,但是没有一刻这样冰冷。难以想象这样的冰冷和那样的笑容同时呈现在他的脸上。   千代敏之突然心疼,想从心往外好好疼爱眼前的男子。也就从那刻起,她突然很动心,突然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她想既然顾枫主动退出了,她会让他爱上她,她要好好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即将来临,不知各位读者有何感想,特别希望读文的你能留个言啥的。我哗哗哗地写了六十万字了,故事铺陈不小,点击和留言寥寥,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但仍会完成之。我知道能看到这个文的大约都是意外见之,没有推荐,我们见面全凭某天某点的缘分吧。为了缘分,请您给点存在感。拜谢。 ☆、冰点(一)   井上秀石的头七,井上庄园上下都笼罩着肃穆悲伤的气氛,呜咽之声此起彼伏。老话说过了头七,人的灵魂就要走远,那么秀石就真的离开了他们。与其说情分难舍,不如说大多数人是多少年里养成的依附于强势老庄主的习惯难改。   主事官率众人拜祭过庄主灵位后,来到正堂,自讲武堂被烧之后,原来秀石小筑后边的议事厅简单地改做了正堂。   主事官径自走进正在座位上暗自垂泪的井上靖,恭敬地进言:“少爷,如今老庄主头七已过,理智来讲,更为了井上庄园的形象,您还是劝一劝少主让他接替庄主的位置吧。我们还应该适时举行即位典礼,给井上庄园添添喜气。”   靖坐着,心情黯淡。他吸了吸鼻子,无奈地说道:“这话大家都说过好几遍了,可是哥他不听啊。我也没有办法。他现在根本不是能好好说个话的人。”   “是啊,少主一早起就跪在老庄主灵位前。主持行祭拜礼后,还独自一个人跪着呢,一言不发。”边一轻叹:“素来知道他重情义,只是没见他如此难过。”   “这该怎么办呢?”主事官皱着眉,一群人跟着一筹莫展:“只希望少主节哀,不要伤了身子。”   靖不好明说。昨日健雄匆匆来通知他,说少主让他送顾枫离开,没有解释原因。路上,女孩也是一言不发,都没有抬眼瞧他一下,神情严肃得很。   到井上家的专机停在顾家机场,临下机前,顾枫才抬眼看向他,平静地说了一句:“照顾好他,拜托!”   他追问了句:“好好的,干嘛就回来了”   她没有回答,疾步离去。   顾枫走了,千代敏之却留下了。异峰突起,自昨天上午与明子谈话后,井上靖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是他的本性,何况这是顾枫——他爱着的女子的幸福呢。所以他并没有去找她。   面对着突变,他返回庄园后,第一个念头就去找妹妹。明子听到他说送走了顾枫时,原本忧心忡忡的神情一下子开阔起来:“哥哥果然是听了我的话,劝她主动放弃了吧。”   “不是你去找顾枫说的?”靖惊奇。   “不是你吗?那么竟是宇哥哥自己想通了呢。”明子立刻双眼放光:“我就说宇哥哥是天生的王者,总会明白孰轻孰重,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不是你?”靖疑惑着问。   “怎么你不相信宇哥哥会亲自作出这样正确的决定吗?他可不是你,他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能舍弃一切的决心。”明子兴冲冲地说。   靖不由得狐疑更深,于是赶紧前往少主尊府找罗宇要问个究竟。可是那里却只有健雄在,回答说少主和千代夫人出去骑马了。   靖追到马场。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冰雪路滑,那两人英姿勃发,驰骋马场不见一丝惊慌。放开马蹄,肆意奔跑,都让人为他们捏一把汗。这才见千代敏之马骑的相当帅气,从这里看去似乎她与罗宇挺相配的。可是……   靖愣神间,肖罗宇策马急速向他奔来,马蹄在离他半米远才戛然收停。多少也是在马场马背纵横过的井上靖愣是出了身冷汗。   马背上的肖罗宇居高临下,气质比之冰雪还要冷三分:“你找我有事?”   “顾枫我送回去了……”他开口说。   “知道了。”他冷淡地答。就掉转马头要走。   “可是,哥,这是个什么状况?到底怎么了?”靖追问道。   “没什么。”他冷漠地回复,这次他不再停留,策马而去,徒留给靖一个孤傲的背影。   其后,肖罗宇的脾气就一直冷冷的。他周到利落地布置了今日井上秀石头七的祭奠仪式,不说一句多余的话,然后把自己关在少主尊府里。直到今天一早,大家按时来到灵堂,发现他已经一个人跪在里面了。   靖实在摸不透他的行径,不过猜想得出他和顾枫之间一定又出了问题。他心里急,整个祭奠仪式他哀伤,却对罗宇更加忧心,一时更难过。   灵堂内的肖罗宇一直跪着,这是最后能和师父说说心里话的时候。过了今日,师父就会真正离他远去。他便是这世上最孤寂的灵魂了。   “师父,我保住了井上庄园,你放心,我会倾尽全力,让它重新崛起。我会让工藤部付出代价,我会让工藤死无葬身之地。”他低沉地说:“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我一定能完成……顾枫已经离开我,所以今后我不会再有任何牵绊了。如您所愿,我终生会为了事业拼搏,光耀井上族徽。您可以瞑目了,是不是?”   “师父,我觉得很孤独,今天我还可以和您说说话,今后呢?我便真的只有一个人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您了解吗?我很想你——你知道吗?你会懂我的难过吗?你告诉我——”他缓缓地倾诉。   想起与师父之间父子之情的错惜,念及虽保住井上庄园,他却痛失我爱。肖罗宇的声音越来越低,哽咽不能语。隐忍好久,他再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他的难过不会在外人前显现。远远地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健雄,闻声惊诧至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可是少主是何样冷漠心机深沉的男人,从未有过的恸哭惊着了他。   少主怎么会这样悲痛?健雄只按照吩咐让靖少爷送顾小姐离开,知道千代敏之留了下来,其中缘由大约能猜到一二。为了解除井上庄园的危机不得已而为之。他总觉得顾小姐能明白的。只是,顾小姐暂时离开了,少主也不至于这样难过,不过权宜之计,总有办法熬过这段日子再聚首。   老庄主去世,健雄也很难过。可是看到这样的少主,他心里更多的是焦急。远远地看着的他,此刻哪里还容他的急,只见少主跪着的身姿,慢慢地萎靡,瞬间滑倒在地。   健雄赶紧奔了过去,少主从晨起就跪着,有大半天了滴水未进,一定是悲伤过度。庄主的离世让他打击太大了,他这七天来要硬撑着应对危机,连悲痛都不能肆意,即使平日里铁打的人也是挺不住的。   健雄从背后扶起罗宇,触手可及的粘湿,他很是诧异,定睛一瞧,手上是血。罗宇穿着黑衣所以看不出,可是胸前的血已经渗透出来,正好沾染到他手上。   “少主,你怎么了?”健雄惊讶地问道,扳过他的身子,这才是惊得七魂出窍。   肖罗宇脸上一行一行都是血,他哭到最后竟是血泪滚滚……   “少主——”健雄大声地唤道。“你挺着,我去叫医生。”   “不要……”怀里的男子气若游丝,语气如常镇定:“扶我离开……不要人见……他们……都是扛不住事的……会吓坏……”   “可是,都是血——都是血——胸前,脸上,眼睛,你——”健雄急得想哭,语无伦次。   “缓一缓……让我缓一缓……我伤了……”他心知这才是真的伤了心:“会好……不怕……”   “好,我扶您离开。”健雄见如此清形下的少主依旧稳定着强大心神安慰他,知道自己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一定要坚持住。   这真的不是悲伤难过的时候。少主说的对,外边的人见到这样模样的少主,对此刻危如累卵的井上庄园百害无一利。   健雄忙打电话给小苑,然后扶起罗宇,从侧门慢慢走出去。   千代敏之独自坐在酒店的房间里,桌上展着的还是昨晚肖罗宇让她签下的协议书。   昨天下午,是她提议他们去骑马。冰天雪地的,这个提议颇有挑战的意味。他自是不怕,她就想在他面前露一手。让他知道她的别样风情,转移和发泄掉他阴伤的情绪。他答应的爽快。   他们从马场归来,肖罗宇带她回到少主尊府。她觉得自己骑马的技术是可以炫耀并被称赞一下的,可是他一路上一言不发。   进了办公室大门,他在大椅上坐了,她不让须眉地在他对面坐下去。他就将准备好的一式两份协议书推到她的面前:“签了这个协议书,我师父过了头七,我们就可以结婚。”   他带她回到公事公办的地方,她知道这仗势他是有话说,婚前协议她也有思想准备。这一生拼搏沙场,协议不知看过多少,精明算计不在话下。   她拿起来,微笑道:“婚前财产协议,我也正想和你商量着签一个,没想到你已经想在我前头了。看来我们真的心有灵犀,适合做夫妻!”   他没有接话。她顺着文字看下去,越看心越凉。本来没有几行字,字义干净不难理解。她看了几遍,不觉触目惊心。   “千代敏之负责主导千代财阀连同日系前三的大财阀,从即日起为井上庄园注资,必须助推拉升井上财阀的股指,保证其恢复到三个月前的股指水平。其后井上庄园由肖罗宇独立运作,千代敏之不得干预。   井上庄园所贷资金本金及按市场正常借贷利率产生的利息,一年内还清,到期未还清,肖罗宇及井上庄园负全部责任。资金还清之日起,双方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千代敏之名下所有经营项目、财产均由其本人持有,肖罗宇可协助经营管理,不计报酬,不收红利。   肖罗宇名下所有经营项目、财产均由其本人持有,千代敏之不得干涉过问。   婚后肖罗宇与千代敏之保有个人独立空间,不得互相干涉。   即日起千代敏之敦促工藤部收敛恶行,保证顾枫人身安全,不受任何形式的胁迫、攻击和伤害。”   这样大刀阔斧,甚至生猛有力的几条文字下面,签着他的大名,龙飞凤舞,显示了他的深思熟虑。   他给了他们一年的婚姻期,他承担了所有风险,保持了他独立的人格。可是这个是婚姻吗?   “你,这是什么东西?”敏之颤抖着问。   “婚姻契约,我向你借钱,一年还清,你还我自由。”他淡淡地说。   “我难道就是用钱买了一年的婚姻?”敏之难过。   “难道不是?”他极冷静。   “当然不是,婚姻要产生感情吧……”   “婚姻就是利益联合体。你教我的。”   “可是还有那条款对你也不公平,你经营不收报酬,你干嘛和我分的这么清。”   “井上庄园对我的意义你知道,这次你帮了我。你说过庞大的家业,你需要找帮手,有这婚姻的名义,我便帮你,作为回馈。我们两不相欠。”他冷颜,却一贯地够情义。   “可是这最后一条,我为什么要敦促……”敏之心里既感慨他的情义又生气他对顾枫的维护。   “想和我结婚,就答应。我知道工藤部有有求于你的地方,工藤对顾枫觊觎已久,我要她平安,这一年里我不允许她有一点闪失。”他讲的理所当然,霸道得很。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较劲道。   “那你就离开。你的钱我也不要了。我给井上庄园陪葬。”他稀松平常般。   他是赌她不舍,他在利用她的爱。可是,她能够得到他的唯一机会。千代敏之尽管心里不悦,却从不是扭捏小女儿态。   喜欢他,就承认。她有信心,他会爱上她,一年以后终有一天他会亲自撕毁这份协议。现在她就顺着他的任性。   她拿起笔在两份协议下方都帅气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肖罗宇拿过那纸协议看了看,清冷地:“好,千代敏之,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冰点(二)   眼前是赤红色,即使闭着眼。一片一片的红彤彤飞过来,挥之不去。身体上下翻腾,忽寒忽热,冰火两重天。从每个关节到每寸肌肤到五脏六腑七魂八窍都疼得不可名状。   疼,让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肖罗宇抽搐着发抖,牙齿打颤,不断告诫自己,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他不能屈服,他不能死。他还有那许多事没有完成不是吗?   可是还有什么事呢?他好像又记不清了,心里明明空落落的,他还有什么事?满心满意的感受都丢了。他再不会有什么事了?   这样煎熬的生命,这样难熬的疼痛,他太想放手而去。那一切又关他什么事?他最在乎的已经没有了。   撒手不管吧。他强烈地想停止这生命。   健雄坐在床旁,一动不敢动,盯着男人。有那么些时刻,少主的呼吸极弱极弱。他怎么叫都没有动静。   又一会儿,少主会含混着说:“没事……不怕……”   怎么办?去找谁可以拿个主意?健雄再有定力,也已经急得团团转。他深知庄主、少主这样练武的人,等闲的医生是治不了的,弄不好还适得其反。   少主又刚强到不想外人知道。但是这样熬着,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尊爵小筑门外传来响动。不多时,阿正气喘吁吁上楼来回禀:“井上少爷和千代夫人来了。”   原来,千代敏之总等不到罗宇的消息,直接让人带她到正堂找人。靖和一众中高层管理者正在面面相觑,说罗宇还一个人跪在里面,不许别人进去打扰。   敏之寻来直接说道,他一个人在里面未免太久,她要进去祭拜井上秀石,顺便瞧瞧罗宇好不好,劝他节哀。   秀石的头七祭拜礼没有请任何客人来,全部是亲近之人做最后的告别。现在敏之要进去,多少让正堂里的人诧异。从靖到主事官都觉得不好答复。   于是,千代敏之更直接地说道,她马上要和他结婚了。她不算外人。   所有人的眼睛都掉在了地上。靖第一个愤怒,未及细想,直冲进灵堂。灵堂里空无一人。   他们这才发现肖罗宇不在。事情太过蹊跷。所以井上靖遣散了主事官等管理层,往少主尊府一路寻来。千代敏之自然跟着。靖无暇顾及她是否在身侧,只剩了对罗宇的怒和忧。   大藏健雄听了阿正的禀告急忙下楼来,靖已经和千代敏之进了大客厅。健雄皱起眉头,先对着靖恭敬地行了个礼,不客气地开口道:“井上少爷忘了少主的规矩?您可以随意进出尊爵小筑,但这里不接待外客的。”   千代敏之一听这指的是她了。她也不客气地回答道:“我和你家少主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怎么算外人。”   靖看到健雄的脸上同样浮现出诧异,于是问道:“你也不知道吗?”   “现在才知道。”健雄愣了愣,随即说:“但是已经理解了。”   “你是说,我哥他真的就背弃了顾枫,为了钱要娶千代为妻?”靖还是不敢相信般,早忘了他是井上家嫡亲的血脉,只顾了替顾枫愤愤不平。一旦涉及到顾枫时,他的智商就自动降到零,他根本不分析不思考。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咆哮道:“我要上去当面问个清楚。”   “好啊,我们就上去当前见他问个明白。“敏之不示弱。   健雄长臂一拦,急切道:“少主今日忧思过度,在休息,不能打扰。请少爷容我禀报。”   “连我你也拦?”靖红着眼睛叫道。   “请少爷客厅小坐,我必须禀报。外人不能上去,这是少主的规矩,他真的动怒,恐怕我们都吃罪不起。”健雄绵里藏针。在井上庄园,他是罗宇的得力助手,人人都要让之三分。   靖扫了眼身边的敏之,强按下火气:“好,我们就等着他来说明白。”说罢站住不动了,敏之只好跟着他站定。   健雄回身飞快上楼,他其实不知怎么办,只想着拖延一时是一时。   待进了卧室,见罗宇依旧昏睡未动的样子,心里难过,悲愤道:“少主,你为啥要自己受着这样的折磨,还要遭到他人的误解?”   男子无声,仿佛游走在死亡边缘。健雄伸手一探,他的额冰凉凉的,鼻息微弱到不可闻,于是大声呼喊:“少主,少主,你醒醒——这是怎么了——”   梦里血流成河,冻成冰的河是赤红赤红的。彼岸春暖花开,景致如画,可是他面前只有这样一条血河。冻成冰的血河,他大胆踏足上去,瞬间跌落,河水冰冷刺骨,血腥包围了他,暗无边际,他无望地下沉下沉。   三十年亡命路,死亡数次离他很近,却都擦身而过,这一次他终于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原来是腥的。   既然来了,就来吧。他从来泰然处之。   他容颜舒展,神情庄重。苍白的透明,轮廓清晰俊美。   生命里的在劫难逃。 ☆、冰点(三)   是劫,命里注定的,何必还逃?   肖罗宇放弃了,任由冰冷的血水浸透他的肌肤,深入他的骨骼。慢慢地,他在无边的黑暗里,沉陷,慢慢地,没有了知觉。   就如一朵落寞的花凋零在暗黑的夜。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飘过多远。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一个梦醒。母性的光芒似乎在前方的亮光乍现。   他下意识地喃喃:“妈妈……”   这两个字他从未叫出口。妈妈,温暖,光亮,所有与美好相关的在霎那涌现。   他觉得他的心让这温暖感化,身体轻盈,舒适。这感觉太美妙,他却无力抓住。可总还是有的,他的最后的皈依。他的泪缓缓地流了出来,又喃喃地唤道:“妈妈……”   她似乎抱着他的头,亲吻他的脸颊,抚摸他的身体,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呼唤:“罗宇,宇,你听到我吗?”“宇,你听到了吗?”“宇,是我。”……   她给予他力量和希望。他突然有了不舍,尽管暗黑冰冷强大,他下意识开始挣扎反抗。坚持,坚韧,前路漫漫。   犹如女娲或者圣母,她拉他穿过黑暗和冰冷,他积攒力气,紧紧跟随,他的意识在慢慢地苏醒,他皴寻她的身影,熟悉亲切,馨香依旧:“枫,是你吗……”   “枫,你……”   “枫,说话……”   没有回答,可是他分明瞧见了那熟悉调皮的笑容和坚定刚强的眼波。   她顽强坚忍,引领他趟过血红的冰河,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达到了彼岸。天空下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万物复苏……   肖罗宇缓缓睁开眼,刺进眼缝的光亮让他不适应,赶紧又闭上了。   听得不知是谁惊叹一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枫——”他不放弃他的追寻,吐出一个字。   “少主,你可醒了。”健雄俯下身来:“你深度昏迷了三天三夜,吓死我们了。脉息和鼻息弱到,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声音渐渐不可抑制地哽咽。   罗宇的耳力慢慢恢复些,力气弱,不过那口气是缓过来了:“我——还好……”   身体僵直,动一动就如散了架子般的疼。他轻哼了一声:“枫——”   站在他床前的人都起了尴尬。健雄看了看靖,靖看着千代敏之,千代敏之看着健雄。   见那两个大男人不说话,敏之跨进一步说道:“罗宇,你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尽管她柔和了声音,可是他听在耳朵里极其不受用。   肖罗宇微微蹙起眉峰,闭着眼艰难地问:“健雄,顾小姐呢?”   健雄顿了一下:“呃——少主,顾小姐不是早已经回去了吗?”   “我在昏迷中,明明感受到她在。”他身体虚弱,心里起急,立即大声咳了起来。   “哥,你不要急啊,身体要紧。”靖慌忙说。   “靖,你也在……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他边咳边说,势要问个究竟。   “她——真的不在……”靖低低地说道。   “不可能!”他吼道,一声剧咳后,喷出一大口鲜血,却依旧执着地说:“我明明感受到她,不会错!”   他的声音越发坚定,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强睁开眼,美目充血,但是眼神凌厉依旧。他目光灼灼逼人,那三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靖和健雄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敏之见状,无畏地开口道:“罗宇,一直守着你的人是我。我一直握着你的手呼唤你,一直抱着你——那个人是我!”   她肯定而且充满爱意。   冷飕飕的风从他后背袭来,他出了身冷汗。就这一句话足以击倒他。他愕然,缓缓地闭上眼睛。   “哥——”靖又惊又急。   “少主——”健雄也惊叫。   “我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他的声音很冷静,确实是已经缓过那口气的他。   “少主,我留下来陪你。”健雄心里难过。   “你去吩咐阿正,给我准备些餐食。细软的粥和小菜,我饿了。”他淡淡地吩咐道。   “还是我留下来陪你吧。这几天我一直照顾你呢。”敏之温和地说。   “谢谢,不必了。我不习惯生人进我的房间。对不起,千代夫人——”他回绝。   “瞧你,怎么还千代夫人,千代夫人地叫我呢。我不是马上就是肖夫人了?”敏之娇柔,然后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哥,你昏迷的三天,这几天里都是千代夫人——不,敏之小姐打理生意……井上庄园日经指数已经在缓慢爬升……我们的生意有了起色。”靖低低地补充道。   “谢谢。”他浅浅地回复。“只是,我不太习惯,你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好吗?待我这一两天恢复下体力,会与你结婚。”   分明是悲壮的。健雄和靖心下更加难过,又不好明说。   敏之不以为意,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不急呢,一定要你养好。瞧你脸色惨白惨白的,我一定好好照顾你,把你的元气补回来……”   他偏开头,躲开她的手,而且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脸。   敏之“扑哧”笑了,年龄上她长他两岁,所以全当他是孩子行径。“瞧你,真是个孩子。好了,我们的日子还长,你既然这会儿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就下去给你煮粥。不过你刚醒,我们多少不放心,让健雄在门口候着吧。有事你唤他。靖这几日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让他回去休息,精神好了也好帮你料理庄园里的大小事务。”   她是大女人,可以把一切打点妥当,这短短三日,健雄和靖已经领教过了。于是那两个男人乖乖按照她的安排去做了。   罗宇在被子里不说话。敏之微笑离开。   罗宇就唤进健雄,严肃地看着他问道:“你告诉我,顾小姐有没有来过?”   “少主——”健雄为难。   “你不要骗我。”他厉声地说。   “我不敢,少主。”健雄却也低下头:“事已至此,千代夫人手里有您签下的婚姻契约,她也确实一门心思为了井上庄园为了您好,您就不要再纠结在过去上了。”   他失意:“我无意悔婚。她既已经出手帮了我,我不会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只是,我想知道枫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少主内心强悍。从来是您要的没有要不到,您亦是什么都放得下的男人。何苦为难自己。”健雄劝说道。   “我什么都放得下,我独独放不下她。”他虚弱一叹:“她,好狠的心……我深爱的女人,竟忍心这样伤我吗?”他觉得眼角发涩,再度闭上眼睛:“你出去吧。我安静下。”   原来所有的都是他的错觉,他以为是为她醒来。终究是南柯一梦。 ☆、冰点(四)   “罗宇——”顾枫大喊一声,从梦里惊醒。   窗外是如墨夜色,凄风冷雨,雨水将窗子打得哗啦作响。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她很怕雨夜。曾经下雨的夜,他搂着她簌簌发抖的身子,温柔地:“乖,不怕了。今后有我,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不怕。”   他们在一起时,只有有雨的夜,他再忙都会从办公室赶回来看她,因为知道她怕雨。他会珍爱地将她搂在怀里……往事已矣。   她的鼻子发酸,眼眶就要流泪。   顾枫果断地掀起被子下了床,罩上晨缕和大衣,呼呼地冲下楼去。站在雨里,雨水从头顶浇下来浇到身上,她的泪终于可以流下来了,这样不算她流泪呢。   她离开时,对自己的内心发了个誓,做他的女人她从此不哭。   雨里很冷,她大步地走,在院子里,暴走,一边走一边哭。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害怕。只想在雨中,借着滂沱的大雨,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透明的苍白,一动不动,惊天俊容沉寂,无论她怎样呼唤,他仿佛都听不到,她倾尽全力温暖他,她愿意以她的命来换取他的……终于他喃喃地唤出“妈妈”,他眼角缓缓流下了带血的泪痕……   她的心被生生撕裂,她的爱人啊,他的每一寸痛苦她都感同身受……流血的心承受着煎熬……   就让我下地狱吧,我今生来世再来生都可以受苦,祈求我的爱人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安康……   “罗宇,只要你,好好的,你幸福,我宁可你恨我,然后忘了我……”顾枫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真的恨了她,忘了她,她该有多难过。她不就是在遭受着凌迟的惩罚?   就这样在雨里暴走着,直到她哭累了,心慢慢地安稳下来。   清晨,顾枫头重脚轻,她支撑着爬起来,找了片感冒药吞下去,然后整理妆容,照常去杂志社上班了。从井上庄园回来,她就知道她不能呆在家里了,她必须重新开始一种生活。既然千代敏之当时承诺了她,不会让工藤骚扰她,那么她可以过正常的人生。   起码表面可以如此,因为她的心已经残缺永远不能复原。   昏头涨脑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甚至还加了一个小时的班整理采访的稿子。顾枫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寒,实在撑不住时,她才叫了车子回家。   大客厅里,远远就看见父亲顾江尘冷着脸坐在正中的大椅上。母亲和哥哥姐姐们都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连五叔一家也在。可是客厅里这样安静。静的让人瘆得慌。   顾枫没有丝毫气力细想,只想着赶紧上楼去吃片退烧药,然后躺倒。于是她匆匆地走,心不在焉地打招呼:“爹爹,妈妈,我先上楼去了。”   “站住!”顾江尘神情严肃,声音冷厉。   旁边坐着的人都无比同情地看着她。   “爹?有事?”她昏昏地问。   “你就没啥要和我们说的?”江尘大声地问。   “说什么?”她傻傻地:“哦,我不饿,不想吃晚饭了。”   “你自己看!”江尘将手里的报纸抛到地上。   顾枫疑惑地走近几步,俯身拾起来。那是日本《读卖新闻》财经版整版刊登了一条新闻——日本赫赫有名的财阀女掌门千代敏之与井上庄园少主肖罗宇结婚的消息。   大婚的照片,甜蜜的俪人,占据了整个版面,从婚礼到婚车到婚纱到珠宝到经济到政治到各种八卦。   千代敏之是第一个带着前夫姓氏再嫁,并得到前夫族氏祝福的女首富,她横跨千代家族和香川家族日本两大资本集团,肖罗宇名下拥有井上庄园和济宇公司,也身价不菲。这份联姻以后,他们夫妻坐拥的资产跃居全球第89位,亚洲第三位。这样的经济实力,足以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对全球尤其亚洲经济产生深远影响。果真是大事,所以严肃的财经报纸进行了长篇累牍的报道。   原来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照片是远影,只有他们挽手走进教堂的身影。他一向不惯在媒体曝光。他的面容应该是波澜不惊——你身边的人是唤醒你的人鱼公主呢,她答应我会待你好给你幸福,所以你挽着她的手多少也有些甘心了吧。   顾枫体内高烧,大约因为这高温,她的泪腺都蒸发了。所以她看上去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安静地抬眸看向父亲:“您说的是这个?”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江尘唬着脸问。   “解释什么呢?这里不是都写着。”顾枫懵懵地说。   “小枫,他是我顾家的入赘女婿,协约签过,家宴摆过,你爹维护他的话也当众说过,他顾氏副总裁的身份董事局已经认可——”江波不得不开口拆解道:“虽然你爹意识到他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但是位置还是给他留着,还是满心盼着他能和你成婚。”   “小枫,你一个人回来,不声不响,我们都以为他忙井上庄园的事情,你回来小住,不想打扰他。哪里想到你们分手了。井上财阀的大盘已经成功反弹,他这是什么道理啊?”顾舟不解:“你怎么不跟爹说一声,他要跟千代敏之结婚呢,这样全H市不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你都没什么对爹交待的,掩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先打了电话跟我说明一切情况,今天看到这样的新闻,你让爹爹多么的惊讶!”江尘痛心地叹道。   “对不起,爹爹。”顾枫垂着头。   江尘叹息更深:“瞧你这模样,真的如他所说,是你提出分手的?”   “恩。”她应道,有些恍惚。   “枫儿,也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不关心,他怎么说都行的,反正已经分开了。”她低低地回答。   江尘由最初的怒气转成了淡淡的伤感:“他说你是为了帮他,让他下定决心挽救井上庄园答应与千代敏之的婚事,所以主动提出分手。他说他已经让千代敏之迫使工藤这段日子收起对你的行动,工藤这一仗失了算,毁了家底,露了怯,此时全力在挽救生意,修复各方关系,所以你是安全的,但是让我也不要掉以轻心,保护好你。”   “恩。”她依旧淡淡地应。   “他诚恳地请求我原谅他的失信。他说希望你幸福。这一生是他负了你。”江尘每讲一句都在细细地端详着顾枫的反应。   她没有任何反映,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枫儿,你还好吧?”这是自己的最疼爱的女儿,从小离经叛道,父亲终究担心起来。   “好啊,这事情都发生那么久了,难过也都过去了。为了他好,为了我好,大家都好。分开就分开吧。”她淡然。   “可是你有想过,他会不会很受伤?”江尘突然问。   她一个哆嗦,不知道父亲为啥这么问,于是抬眼看向爹爹。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在这里小住过的几天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惜不能再叫我爹爹。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枫儿,你想过,他可能并不愿意你这样的方式帮他。他宁可弹尽粮绝,与井上庄园同归于尽,好过最爱的人恩赐的羞辱啊。”江尘长叹。   “尘,我觉得这个事情枫儿已经受了伤害。你怎么好像还在怨她似的,是怨她没有把那么能干的女婿招进门?”晓逸坐不住了,起身走近顾枫。女儿却后退了一步。   顾枫不想他们知道她病了,事实上她也支撑不住,她早已知道她的做法背叛了他的感情,对他的伤害有多深,只是已经没有办法弥补。   她强撑着,讪讪地:“已经分开了,又怎么样呢。而且没有任何余地。所以对于我让顾家又一次失了面子我很抱歉。晚饭在外边吃过了。我先上去休息了。”   说罢,不管父母和他们的惊讶与否,她快步跑上楼去。一进门就跌进床上去,头晕眼花。从看到罗宇病成那个样子,她就已经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他流出的血泪,她一滴一滴接在手里,舔进嘴里,吃进心里。他伤得那么重,是她的罪孽,百身莫赎。   错了,挽回不了了。   当日,她看着敏之展给她的婚姻契约,从头到尾,最后那一条依旧在维护她,她哭得稀里哗啦。敏之说的对:“他对你不忘情,情深意重,我承认。可是你细想过没有,顾枫。你们在一起幸福吗?你能给他什么,既救不了井上庄园也成就不了他的雄心壮志。有你在,他瞻前顾后,泥足深陷,你的爱会把他勒死,你们的结局只能是双双殉情吧。这是你要的结果吗?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他。为了他,我还会尽最大努力让你平安地不受工藤的伤害,而不是让他再为你的安危和工藤拼命去。我要他好好地活着,比从前更有尊严有权威地活着。这是我能给他的爱,你呢?你能给他什么?”   她确实不能给他什么,这是她决定放手的最终原因,如果结局是无望,他们在一起有意义吗?没有千代敏之帮忙,他现下拿什么和工藤斗,他为了她与工藤搏命吗?那结局更可悲。她不要他再有一丝儿的伤。   敏之说她对他的爱一点不比她的少。敏之说她被他对枫的深情彻底打动了,这一生她愿意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地投入地爱一次。她豪气冲天地说,如果一年以后,他依旧不能爱上自己,她就把他还给枫。她又说,她从未输过。   可是,一年后,纵使敏之承认失败,他们真的还回的去吗?   敏之最后说:“顾小姐,你也趁着年轻早做打算吧。这世上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顾枫深深地明了,这样伤过的感情,难有力量复原。这世上最后与你成婚的,和你在一起的,陪你到老的,大多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那是另一种生活和相处方式。   或许就是因为曾经太爱过,短短的瞬间已经经历了一世,璀璨绽放,所以其后的人生都会归于冷寂。   我的爱人,我只能祝愿你平安幸福。 ☆、冰点(五)   时光倏忽行,三月底四月初的H市很热了。   顾枫将短风衣搭在手边,急匆匆地往传媒大厦赶去。因为要赶着出下一期《都市精英》杂志的样稿,她冲进办公室就开始坐下来编写采访稿。   旁边的编辑小白招呼她道:“你回来的时间正好。刚刚集团办公室通知各个部门和下属单位,一会儿召开全体会议……”   这种全体会议一年里也不会有几次,一般放在年头或年尾,中间召开的一定是老板易主或者有重大人事变动。   顾枫漠不关心地说道:“你们去吧,我正好赶稿子,我是下期的责编,手头的事情很多。”   “在这里工作,还是去了解一下比较好啊。小枫,不差这一会儿呢。”小白善意地提醒道。   “小白,你真奇怪。反正即使再重大的变动对顾家的小姐有什么影响呢。不要说顾家和大股东宁家的关系,他们家要买下这传媒集团也不是不可以的。”有人突然插嘴道。“顾小姐又不担心失业。这份工作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文丽是前两个月入职的新人,长的有几分姿色。据说集团的曹总是她的后台,来到杂志社不见活干得怎么好,倒是常常阴阳怪气地挑事,主编知道她后台了得,也不好得罪。可是一个团队中撒进这样一颗“老鼠屎”,气氛一下子就坏掉了。   自顾枫重新回到杂志社,文丽见到这漂亮妹子,又听说她的家底,对她嫉妒起来,常常拿话挤兑她。有时小白、小吴他们看不过去,想冲过去打抱不平,顾枫都给拦下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更深知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睬。   小白撇撇嘴,不好言语。小吴大方地解围道:“顾枫走吧,去溜达放松一圈。这段日子属你加班最多。工作不要这么拼命的。”   顾枫笑笑,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是大小姐,搞特殊一样,于是起身和大家往十层集团大会议厅走去。   台下的员工差不多到齐了,聚在一起闲聊。不多时曹总会同三个人走了出来。看到曹总出现,就有人谄媚地看向文丽,文丽得意地翘着嘴角,不忘眉眼横飞地瞄着台上的男人。   小白撇嘴,对顾枫耳语道:“切,真是没有见过有人当小三儿还这样明目张胆的。”   “少说几句,这话不小心让她听了,我们又不得清净了。”顾枫低着头小声说。   “也是啊,当狐狸精的,耳朵都很尖。”小白玩笑道。   “你还说呢——”顾枫摇头道。   会议室很静,就听着台上赵宁宣布道:“我代表集团公司董事局、代表千代敏之董事长,宣布一项新的任命,即日起我集团执行董事由肖罗宇先生担任。”   这突兀的三个字在大厅回响,一下子钻进顾枫的耳朵里。她猛然抬起头,这才看到和曹总一起落座的三个人,分别是赵宁、千代敏之和肖罗宇。他如昨的冷峭俊美,一张脸孔平静无波。   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回到了H市,如此狭路相逢呢!   轮到董事长致辞,香川敏之嫁给千代彦男后就从父亲手里接过了传媒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她的确很能干。   敏之在台上褒扬着她丈夫的能力,尽是溢美之词。旁边的女同事们小声地议论着:“这男人长得可真帅。”“据说名头也是不小的。他们夫妇名下财产不可计数。”“果然是夫妻档厉害。”“还是长的好啊。”他的出现总能瞬间赢下一众花痴女。   顾枫一句没有听进去。她努力在人缝里窥探着他远在台上的脸孔,他小小的影像,有些远,看得不甚清楚,气色似乎还好,不过既然回来工作,那么看来,他的身体应该大好了。   这男人的风头完全盖住了曹总,文丽有些不服气,可是内心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这年轻英俊的男人也让人起了兴趣。她不经意扫了一眼,看到对啥都波澜不惊见怪不怪的顾枫,在伸着脖子拼命往台上看,而旁边的小白一脸震惊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带着深切的同情看着顾枫,文丽不觉大大惊讶。   会议散场时,顾枫已经没有了先前来时的淡然和从容,甚至忘了身边还有小白,连电梯也忘了坐,顺着楼梯间一个人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小吴从身后拍了下小白,也是满满的同情:“怎么这样冤家路窄呢?”   “是啊,估计她心情不好。我们要好好安慰安慰她。”小白惋惜地讲。   “嗨,新任执行董事很帅呢。”文丽故意挤进他们的话题。   旁边有别的部门的编辑大大咧咧地插话道:“这个自然,去年你们《都市精英》杂志不是还请他当封面人物呢。对你们来说是熟人喽。当时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济宇总裁,H市首屈一指的精英。那期杂志卖的脱销啊,你现在要看啊,估计要到档案室才能翻到存档用的哦。”那人说完,已经一阵风似的走过去了。   文丽用胳膊肘碰了碰小白:“喂,小白,真的吗?我们居然采访过这么有话题的男人?你做的?”   小白懒得搭理她。小吴得意地卖弄道:“那是,小白和当时的实习生顾枫做的文案和采访,我负责摄影……我们是杂志社黄金三角团队……“   小白狠狠地踩了小吴一脚:“就你嘴快是吧。”说完愤愤地离开。   小吴傻在那里,想起去追却被文丽拉住了:“小白和这新任领导有故事吧?那可是咱董事长的老公呢。”   小吴追求小白已久,两人彼此有些心照不宣,听这一说,急了:“你可不要瞎说,哪里可能?有故事的是——”   他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忍住,眼前可是公司里著名八卦阴险女。他赶紧挣脱开她去追小白。   文丽站在那里,微微翘起嘴角,她已经明白了。 ☆、冰点(六)   次日,主编将新一期的样稿拿给顾枫,和蔼地开口说:“这期样稿不错,我都看过了,出来得也快,顾枫你辛苦了,这两日一定没少加班吧。集团曹总有指示,我们集团下属所有媒体的新样刊新节目都要请新任执行董事过过目。顾枫,你是责编,送过去吧。”话刚说完,似乎同时反映出什么,即刻补充道:“呃,你手头的事情蛮多的,让小白替你跑一趟吧。”   小白已经一把抢过去:“是啊,我反正这会儿没事,我去送样刊。”顾枫抬起头,看着主编和小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一眼瞥到小吴同情关切的目光,不禁心存感激。只是,她难道需要一辈子躲着不见他?   犹豫间,小白已经跑出门去。她冲主编和小吴微笑道:“谢谢你们。”   “这期杂志刊印后,你还有假期,如果累了就休息几天。”主编意味深长地说。   小吴接话道:“他一个月反正也来不了公司几天……”   “行了,你去好好处理你的照片吧。哪里都有你多话。”主编不想让更多人关注,对小吴直接命令道。   “主编大人对顾小姐可真是关怀备至呢。”一旁的文丽几乎竖尖耳朵在听,此时阴阳怪气的话已经讲出来:“只是我怎么听说,这位新的执行董事很挑剔,这两天刚一上任,就已经约谈了集团下属的几个媒体,提出许多改进意见,希望我们的杂志他能过得去眼,否则——”   杂志前台秘书的电话响起,不一会儿,秘书紧张地向主编汇报道:“执行董事办公室来电话,让我们杂志所有人到十九层肖董的会议室开会。”   “所有人吗?”小吴傻兮兮地重复问道。   “即使不是所有人,好像这期的责编也必须去的啊?”文丽不屑地妖娆着身姿迈出门去:“还是赶紧的吧,主编。动作慢了,小心他不高兴。据说这位主子一点儿不比前香川执行董事好说话——那句话是什么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文丽余音袅袅落在楼道里。办公室里一时沉寂。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缓缓起身的顾枫。女孩勉力微笑道:“为啥这样担心我呢。我很好。我们走吧。”   她可以很好吗?不过几个月前在传媒大楼前,顾枫当着众人背弃自己的夫君,投入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怀抱,当众的情深意切还犹在,今天冤家路窄,他成了她的顶头上司不说,曾经的恩怨真的能如烟散去?   肖罗宇翻动手中《都市精英》杂志的样刊,听着主编的汇报,讲道杂志的发展,编刊思路,最后听他说:“肖董,您还是我们的封面人物,那期杂志卖的最好,其后广告纷沓而至,杂志社的利润翻倍……”   “邵主编,你做了多年,劳苦功高,对这杂志也有感情,我理解。”肖罗宇打断道。“   过请恕我直言,目前纸媒面对新媒体的冲击巨大,正面临严峻考验,众所周知许多知名纸媒都已经倒闭了。我们集团现下的状况是,用电子媒体等新兴媒体的利润在贴补纸媒的亏损。集团现下能勉强维持的纸媒大约只有不到三成,《都市精英》销量连续几个月一直下滑的厉害,截至目前勉强算是收支平衡,对吧,因为以前的底子还算丰厚,不过已经差不多折腾光了。如果我们再不想着转型创新,恐怕离闭刊不远!”   他从来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这锋利的言辞一出,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以,我需要一周之内,你们能拿出新思路告诉我,《都市精英》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这就是我今天会议的目的。”罗宇环顾四周,总结道。   “肖董,我们知道了,需要有危机意识。”主编紧张出来一头汗:“只是这期杂志样刊已经出来了,我们对读者也得有交代,这期是不是还是正常付印。”   “这期杂志内容平庸。这个月也许就会出现浮亏——”肖罗宇冷着脸说道:“虽然你们出刊日期迫近,我还是建议你们慎重考虑,抓紧撤换一些文章,如果下个月财务状况不令人满意,不用我说,董事会是不会通过它继续存活的提议的。”   “这一期已经来不及了吧。”主编有些泄气。   “您的意思是,如果出现浮亏由集团为你担着风险?”罗宇毫不客气。   “可是大家已经力尽所能,做的很辛苦,这个时候了让责编再怎么想办法去——”主编苦着脸喃喃自语。   “是啊,我们这期的责编顾枫小姐已经很尽力了。”一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偏偏文丽不想放过时机地煽风点火,“顾枫”两个字尤其念的响亮。   “我会按照您的意见重新组稿。”顾枫本来想埋头在角落里龟缩着不讲话,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出一句话来。她没有抬头,已经感知到他冰冷无情的目光向她扫过来。她只是把头垂的更低。   “嘿嘿离出刊日期只有四天了,还要排版送印,这样一折腾等到销售渠道不就迟了,那我们杂志是不是就算要闭刊了。”文丽十分大胆,幸灾乐祸着。   “依文小姐的意思,这期就应该这样放出去了?”罗宇冷冷地问道。   “肖董是决策者,我岂敢有意见,只是替小枫着急,要不肖董帮忙寻思新卖点?”文丽继续娇媚地挑衅。   “杂志是我们的,自然是大家一起想办法。”主编接话道。小白小吴几个跟着附和道:“是啊,这不是责编一个人的事情,我们一起努力。”   “我只是说肖董更有办法,不妨帮忙,这个肯定是责编压力最大。她完不成任务……”文丽努着嘴巴。   “杂志是集团的。文小姐,也可以找曹总想想办法,是吧。”肖罗宇直截了当地说道。   文丽的脸色微变,即使众所周知,可是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她本是泼妇性格,此刻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说话更加不走心,叫道:“近日也没有听说集团下哪个纸媒就要被裁,我们杂志也不是业绩最差的。我真的不知道,肖董是不是因为什么旧日恩怨在故意找茬呢。”   语如惊雷。她到底是身为杂志人在为杂志打抱不平呢,还是抓个由头就要看新任执行董事的西洋景呢。主编等众人皆惊大嘴巴看着她。   “肖董不是这样的人。”顾枫下意识地回护了一句话。话出口,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她不该说。   “不知香川董事长会做何感想?”果然,文丽得意一笑。   肖罗宇十分平静。上任之初,香川敏之就告诉他,传媒集团需要革新方有发展,但对于宁家治理多年的集团公司革新并非易事,她接手以来一直在做,但是收效甚微,当下集团董事兼总经理曹贵全任职数十载,深得宁家信任,在集团势力庞大,会是革新的最大阻力。   此刻看着文丽一再挑衅,他更加觉得是曹总背后使然。“原来文小姐感兴趣的是我的八卦绯闻。”肖罗宇冷淡地说道:“好,今晚我和香川董事长请曹总和您共进晚餐,就聊一聊我的绯闻如何?”   文丽显然没有料到他这样直接回应,一时有些愣。不及回话,听他讲道:“现在,我讨论的是这期杂志的完善问题,我看你也没什么兴趣更不会有什么见地,就请自便吧,免得浪费我们的时间。”   听这逐客令,文丽彻底惊了。肖罗宇没给她时间回话反驳,直接对身后的助理说道:“打电话给曹总,让他来领人。”   “喂——”文丽刚想开口,助理已经走至她跟前,长臂一伸:“文小姐,请吧。”   “肖罗宇,你不要太得意!”文丽猖狂地吼道,一边已经被助理拉出会议室。   男人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靠近大椅中,语气微微温和:“邵主编,现在我们来想想办法,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能让这期杂志有吸引力。”   就刚刚事情的处理,主编对这位新任执行董事刮目相看。于是赶紧表态道:“肖董,我们一定尽力。知道您是为了杂志的生存发展考虑,我们的确不能坐等董事会下令关闭杂志,要主动为它谋发展出路。”   “你能这样想最好。”罗宇的语气更加温和:“一本杂志有它的历史,轻易关停哪一个都是不负责任的,最负责任的举动就是我们做杂志的人先负起责任,不要等着它被读者抛弃。”   “是的,谢谢指教。我们马上去想办法。”主编感慨。   “H市最近对海洋生态问题很关注,相必读者对城市精英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会感兴趣,你们不妨整理个圆桌论坛,请各位精英谈谈看法。”罗宇略一思索,建议道。   “这个主意很好。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找人采访,这些高端人士平日里我们约一两个都难度很大,何况是不好找这么多呢。”主编为难地回应。   “我们可以试一试,手头的资源应该还是可以的。”顾枫附和道。   “对啊,小枫,你们家应该可以,你爸爸,你哥随便采写一个……”小白就事论事道。会议室的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杀熟救急!可是论起当前H市首屈一指的精英那是您啊,肖董。”小吴大胆地提议。太大胆了吧,这之后众人惊停。   “小吴——”主编为他捏了把汗。   “我会帮你们联络几个在这方面有见地的总裁和学者。”罗宇轻抿唇边,淡淡地说道:“至于我,我会写一篇稿子提供给你们,你们把时间节省下来去采访他人吧。”   他的话太让人惊讶了,他不只答应了参与其中,而且会亲自写稿。众人的目光出奇地一致看向低首的顾枫。   “相应的一些软文的搭配,图片的选择,我希望有所改进。明天下班前,重新完成本期样刊,可以做到吗?”罗宇恍若无视大家的目光,命令道。   “可以!”众人未答,要将这个话留给顾枫说。她是责编,更是……   “我希望看到一本不一样的杂志,明白吗?”他又问。   “明白!”她回答,短暂停顿了一下,低低地加了两个字:“谢谢!”   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几秒钟,她始终低首。他与她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她做他的访谈,初识的陌生人。   “我觉得不要总想着用私人八卦来吸引低端读者,且不说身为精英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八卦曝光,所以拒访的可能性大,他更会觉得这个杂志没有品位。我们的目光应该放在高端精英群体,杂志是给他们阅读的,引起他们有共鸣,才有吸引力。有思想有深度有力量的文字,才不负《都市精英》之名,精英本是社会之最强担当,这个核心群体成为坚实的读者群被我们牢牢抓在手上,何愁销量,单单高端广告就足矣,对不对?”罗宇诚恳地娓娓道来。   杂志社主编等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那么一周以后,希望你们的办刊思路不要让我失望。”罗宇最后说道。 ☆、冰点(七)   只要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顾枫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冒出这句话来。他看上去很好,身体已经恢复了,只要他平安,她的内心就充满感激。   他思维敏捷胸怀宽广,天生是做事业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十分出色,即使对初次涉足的传媒,他不是也很有见地?这样的他,她方觉得她当日作出离开的决定还不算太坏。   她手头拿着他的文章,又细细地读了一遍。见解独到,文字洗练,思想深刻,是难得的好文,让她这个责编根本不用下手去改动,直接可以放做题头第一篇。她可以想见这个专题,这篇文章会让这期杂志大卖。这次才是凭头脑和实力交出的答卷,而不同于上次杂志大卖卖的是他的故事和品相。这个男人当真才华横溢。   整个杂志社为了改版忙碌了一个通宵,但是大家的兴致很高。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自是这样会鼓动人心,顾枫知道肖罗宇已经说服了所有人为了一个崭新的《都市精英》而努力。   “这期杂志果然耳目一新,从内容到版式,从专题到配文,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主编翻看样刊,由衷地赞叹道:“顾枫,你这些配文选的好啊,专题的文字更不必说,劲道有力,很有思想性。小吴的版式配图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是大家努力的结果。”顾枫谦虚地说。传媒集团曹总把控下的碌碌无为应该改变了。她会为罗宇的变革尽心尽力。   “你送上去给肖董过目吧。”主编签下名字后,对她说道。又小心地追问了一句:“你去,可以吗?”   “当然。”她微笑道。她不回避见他,既是平常陌路,又何须刻意逃离。   助理送进去样刊让她等在门口,不多时,打开门道:“肖董请您进去。”   他的办公室很大,他远远地坐在临窗的办公桌后边。她一步一步走近他去。怎样的牵系?万千准备终不知如何面对。   “坐吧。”罗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一派从容,就是一个上司对一个下属的寻常态度。   顾枫机械地坐下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尽管那容颜是她魂牵梦萦的眷恋。   “很好。这正是我要的。感谢你们的努力。”他淡淡开口道。   “谢谢您的大力支持。”她回答。   “这期杂志可以如期付印。”他拿起笔在终审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你们好好理理思路,下一期我希望看到这杂志华丽的变身。”   “我们会努力。”她起身候着他签完,就想接过样刊离开。   他放下笔,却没有将样刊递给她,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坐吧。我还想听听你对集团公司的看法,对传媒领域的见地,你不是新闻专业的高材生吗?”   “哦,好。”就事论事的看法,顾枫说得平平板板,虽不乏真知灼见,到底没有激情在里面,好似论文答辩,让导师看不出她的热爱,自然没有共鸣。   果然,她停了半晌,肖罗宇一直沉默。室内颇有些压抑,顾枫紧张地抬头轻轻瞟了一眼对面的男子。那男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身上,深不可测。   终于,他开口道:“你很拘谨。”   “也没有啊。”她又垂下头。她从不敢直视他,是觉得内心对不起他吗?   知道她在这里,知道他必须面对时,肖罗宇曾经告诫自己,他们就是陌生人,公事公办的关系。此刻他头一次涌出了这样的私密想法。   “希望不要因为我在这里主事,你便辞去工作。我知道你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合适这份工作。你正有着崭新的开始。希望我不是一个破坏者。”他想了想,突然坦诚地低语道。   她有些吃惊,马上说道:“当然。”   “能做成还能面对的陌生人就好。”他微微慨叹。   还能面对的陌生人?她的鼻子发酸:“当然。”   她说当然,只是当然。他看着低首的她,无数的感触在心中万马奔腾,一时无语。   “关于对传媒发展的思考,我会写下来,呈报肖董。现在,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顾枫再度起身。   “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他说。   “应该的。”她低首回复。   低首,只是低首。他对她的想见,她可以忽略成无知无视吧。“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终究忍不住问道。“那个叫还能面对?”   她一个激灵,缓缓抬眸,他的脸上是极力隐忍的悲伤,他就那么直白地看着她,一如当初她离开时他震惊之余浓重的悲伤。他知道不应该,可他忍不住想问:“你过得好不好,小枫。”   她似乎唬了一跳,不知他怎么就从刚刚的冷静态度,突然问出来这么感性的话,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吃惊而无措。无措?而没有对他的丝毫牵挂吗?   他又错了,他失望地:“对不起,我定了规矩自己倒先打破了。我自然没有资格再问出这样的话来。你去吧。”   “恩。”她垂下头,转身往外走。   “你的心倒比我的还硬。”她身后传来他的叹息。   我不是心硬,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别无选择而已。   那期杂志,正如他们推测的一样,市场反映奇好。高端大气的《都市精英》呈现在读者面前,传媒集团的形象为之一震,纸媒的变革悄然来到。肖罗宇这个新任执行董事连同他的文章一样,才华出众锋芒鲜明地展露在H市上流社会。   香川敏之的公寓里,敏之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品着咖啡,看见肖罗宇进门,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歪着头,玩笑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深不见底的才气不为我所知?”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脱掉外衣,径自准备上楼。   敏之也不以为意,习以为常般,自顾自地说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传媒集团也必将被你整肃一新。”   “传媒集团背后是宁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你不方便出面,自然是我这把快刀最好用。”他淡淡回应一句。   “你的文章写的极好。我倾慕之。”敏之倒了杯咖啡放在对面的小几上,然后重新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吧,我刚刚煮好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我够尽心吧。”   “谢谢。”他没有推辞,依言坐了下来。   “曹贵全已经将状告到了宁公那里,他那个兴风作浪的小情人文丽很会添油加醋。昨天宁宁就来问我,你和顾小姐是不是还藕断丝连,提醒我小心把握自己的男人。”敏之一边轻松地说一边看罗宇的脸色。   他没有表情,只是慢慢地啜着咖啡。   敏之微笑道:“我知道他们会把好好的变革搅成见不得人的龌龊是非。我相信你,更相信顾小姐。”   这句话,让那男人有了明显的反应,抬眼瞧向她。敏之小小地得意下:“我更相信顾小姐,你吃惊吗?她当初那样离你而去,我自然相信她不会回头。而你,其实你骨子里传统的很,有婚姻在身,你去挑拨她自然会觉得亵渎了你们的感情呢。”   “她是很有潜质的编辑。我就是希望《都市精英》作出一个样板来,接下来,一个一个的媒体都要有所改观才行。”他平静地说道。   “你在传媒集团锐意改革,我理解而且支持。当然,对你的要求,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正如你对她的杂志也会倾力相助一样。那篇华彩大文你知道倾倒了多少人。你的文采居然和你的功夫一样让我叹为观止。”敏之称赞。   他已无意多言,直接道:“后天我要回日本,处理井上庄园的事务。”   “周末我准备在集团公司开庆祝酒会。你不在会很扫兴呢。”敏之惋惜。   他沉吟片刻,道:“我尽量赶回来。”   敏之瞧了他一眼:“其实,罗宇——”   “直说。”他淡然。   “收拾工藤部也不是要这么急的。你已经拆了一家他们的商务公司,规模不小,他正心疼的要命。不要咬急了他……”敏之规劝道。   “怎么他找你说情呢。”罗宇冷笑。   “逼急了你不怕他玉石俱焚啊。他真的对顾枫出手,是你乐见的?”敏之敲打道。   “有我在,没人能动她。”他冷酷地抛出一句话。   “一到她这里你就好似失去理智。我理解。”敏之大度地说:“只是,你也明了工藤的手段,他在借助陈汉生将手伸进H市,你不要腹背受敌为好。”   罗宇微微吃惊,看向敏之,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睿智机警,工藤联合陈家在H市部署,试图诱陷顾氏,打击济宇,她居然也洞察到了。“你今天是代工藤给我传话的?”   敏之一愣,彼时有些受伤:“你是我丈夫,我自然帮你。我只是就我看到想到的提醒一下你而已。怎么你相信我会和他们一样对付你不成?”   “如此,谢谢!”罗宇说。   敏之瞧着灯影下的他,轻叹道:“我知道顾氏有事,你定会全力相助。只是井上庄园毕竟刚刚恢复元气,我劝你小心行事。你为井上庄园付出多少心血和代价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可以心血白流,毁于一旦。”   “我知道,顾氏出事,你只会袖手旁观,不落井下石去分一杯羹就是好的。”罗宇冷峭地说道。   “我只是在商言商,我首先是商人,讲的是利益最大化。不过如果你求我——”敏之微冷地笑着。   “顾氏不会有事。再说,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交换的。”他不屑。   “你可以再签个协议给我。你搬到我房里,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啊。”敏之依旧不慌不忙地玩笑着说。   “我们就是partner。”他冷淡。“而且,我已经缓过那口气来,你认为我还会输给他们吗?”   “是呢,是呢。肖罗宇是谁呢?”敏之笑着伸展了下身子:“捉你到手好难。不过我充分享受猎捕的过程。”那笑容依旧灿烂。 ☆、冰点(八)   明天集团公司要举办酒会?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顾枫第一反映是吃惊,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小白奇怪:“现在告诉你晚吗?你要咋样盛装出席?难道还需要打扮上几天吗?”   “顾枫的确需要好好打扮一下啊,这个酒会摆明了是为我们杂志社举办的庆功宴,她不是主角吗?”小吴说道。“记得带个男伴最好了。嘻嘻。”   这就是她的问题。如果她是一个人参加酒会,如何能抵挡集团公司内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如今绯闻满天飞,《都市精英》杂志本期创新销量大增,她是责编,肖董专门为其撰写文章。早有人扒出,上一次杂志创下天量的销售额,众相争抢,那时她是记者他是访谈对象。原来因为他们曾经是旧情人……   所以,《都市精英》杂志的改革能得到肖董大力支持,肖董要改革,《都市精英》会当急先锋。集团内部一时哗然,不愿革新的恨之,希望革新的妒之。   强悍的香川敏之董事长,文采与颜值都能刷出新高度的新任执行董事,曾经敢在大庭广众与之私奔的绝色大小姐,等着看戏的众人怎么会错过在酒会上演的好戏啊。香川敏之到底办这个酒会要干什么??   顾枫觉得自己要崩溃。“可不可以不参加?”她试探地问主编。   “不可以!”一个威严的女声吓了大家一跳。香川敏之已经走了进来。   她微微露出个笑容,仪态万方地扫视众人,目光落在顾枫身上:“我刚巧有事经过你们的办公室。听到大家在讨论明天的酒会,就进来了。顾小姐,我在集团举办这个酒会,多半目的就是专门为《都市精英》杂志社庆功,让大家看到纸媒的希望之光。你是本期杂志创下销售奇迹的功臣,据说为杂志改版也出了不少好思路。你不参加,该有多扫兴!”   “是呢!”一旁的文丽可下找到了机会,立时巴结道:“董事长专门为我们杂志社办庆功酒会,还专门邀请你参加,这是给你脸面,你不参加不是不给面子。”   “文小姐嘴巴倒是跟得快。”敏之淡淡地瞟她一样。   自那日事后,曹总“批评”了文丽,让她多少收敛些性子,不要与肖罗宇正面起冲突,但是要千方百计抓住机会讨好香川敏之。   所以文丽马上凑近香川敏之,笑容妩媚地小声说道:“董事长,你没有看到,本来她作为本期责编,杂志被肖董斥为平庸很下不来台。她那天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低低地哀求肖董,让肖董很是为难,所以才勉为其难亲自动手撰写文章。肖董对公司对您才真的是尽心尽意,是她不懂事。”   “呵呵。”敏之干笑了两声。“我和肖董理念一致,相处融洽,心意相通。他做的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我都支持。我全然信任他,文小姐太操心了。”   文丽有些愣,尚未反映出一二,听的香川敏之接着说道:“肖董不喜欢的,我也不会喜欢。文小姐如果让肖董不高兴,曹总也保不了你。”   说罢,懒得理她。敏之牵起顾枫的手,温和地说道:“这个酒会罗宇也主张办。他本在日本忙于别的事务,还特地告诉我一定会赶回来。那么你呢?是不是给我们这个面子,一定来参加。”   “好。”顾枫只能傻兮兮地回了这一个字。   “这样最好不过。明晚,等着顾小姐惊艳亮相。”敏之从容有度地离开了。她还是那样的强势骄傲。   小白几个看着灰头土脸的文丽,心里这个解气。文丽彻底哑巴,恨恨地出了办公室。   众人开始欢喜着帮顾枫出主意,明晚要怎样惊艳亮相。顾枫满腹愁结不好说,由着大家打趣过了渐渐散去。她一个人安静地坐下来,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她的男伴——必须是江一帆。   她当初以江一帆的名义离开肖罗宇。她心里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接受的理由。   在罗宇内心,他觉得他无论如何逾越不了的顶峰就是一帆,初恋初次初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心永远有一隅属于最初的心动。所以,当初他信了她决绝的放弃。   那天他感性地问出那句“你过得好不好?”让她深深地哀伤继而恐惧。事已至此,她不能再伤害他,让他有丝丝难过。她得在大庭广众下给他看到他要的“理由”。   请江一帆从英国来。必须!   顾家花园里,顾枫看着放下电话坐了八个小时飞机的江一帆一身疲倦地出现时,内心羞愧。   “你那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一帆看着眼前一脸焦虑的顾枫问道。   “你都不问什么事就放下一切立刻赶来了啊。”她感慨。   “你在电话里都快哭出来了……一路看着你长大,我总是你的哥哥吧,自然赶来看你。”他轻叹:“怎么你就预备让我站在花园里说话?”   只能站在花园里先说话。顾枫毫不迟疑地将与罗宇分手前后事,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都讲出来。然后低下头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似乎等着一帆的裁决。   江一帆长久无语,从上次两人彻底分手,这些日子他努力做的唯一件事就是彻底忘记她。即使他昨日放下电话一时冲动匆匆赶来看她,他也把它解释为与她之间深厚的青梅竹马的兄妹亲情。但是此刻面前的她,还是轻易就击穿了他心的防线。   原来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哪怕一根情丝牵起,都是万劫不复的情念。   顾枫心里打鼓,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多可耻,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她给他的伤害已经够深,她还在利用他的感情呢。“帆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做。”她左右为难,尴尬羞愧。   良久,江一帆长长一叹:“我在英国听顾晓谈起过你们分开了。他大婚的消息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又怎能不知道。即使这样你还在为他考虑,就如即使这样我还在为你心痛一样。我既来了,自然会帮你。我们都明白感情的事说什么都是徒劳。”   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心里明明短促间又燃起希望之火。   这场酒会场面豪奢,更重要的是H市的名流几乎都来了。顾枫和江一帆出现确如她想到的,让传媒集团的众人很是惊讶,八卦的嘴似乎张在半空未及合拢,不知下一句该朝哪开。   他们出现,让到场的名流也很惊讶。不过名流的素养都是一流的,这素养主要体现在明明心知肚明,表面极若无其事。要知道这些名流可都是参加过顾小姐青春party和顾家入赘宴会的,所以能板住这副嘴脸,没有见过一定世面练就高级素养还真不容易。   酒会的主角是最后到场的。肖罗宇挽着香川敏之款款走来。他选择了传统黑色西服,中规中矩,看不出他有多刻意和在乎这个场合,只是他人物出众,容貌身材气质太过出挑,散在人群中都是绝对的亮点,何况是主角,所有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照亮他,他天生具有浑然不自觉的冷静,偏偏就是在聚光灯下都能无可挑剔的完美。   相较于肖罗宇,香川敏之今晚的妆容相当的精致妩媚,她的五官比较端正,上了妆看上去也可算美人一枚。她选择了露肩的贵妇鱼尾裙,柔化了她平素英气十足的形象,加之肖罗宇气场够强大,倒充分显露出敏之少有的女人味。她从神态到动作都极其温柔,甜美动人不为过,依偎在罗宇身旁,两个人很是和谐。   “敏之也有这样的一面,看来还是选对男人重要。”宁宁惊叹。   赵宁似笑非笑:“敏之精明能干,眼光精准。那样的男人天下有几个,她就是有本事夺过来。”   两人不自觉瞧向顾家人,顾江尘夫妇和顾舟都很平静。看客们心里明镜似的,不多言,可每个人心里都有本经。香川敏之这是炫耀来了,不止炫耀她在H市传媒领域的地位,更在炫耀她选男人的本领,她是最终的胜者。   顾枫拉着一帆站在角落里,恨不得没有人看到才好。小白看到顾枫几乎素面朝天,一身蕾丝高领小黑裙,经典则经典,只是全身上下无任何首饰点缀,显得潦草无亮点,与香川敏之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放眼望向全场,集团里的女孩无论长的怎样,都打扮得精心美丽,更别说文丽之流的简直把酒会当成了秀场。   “就是敷衍也没有你这么不负责的。”小白怒其不争一脸嫌弃:“气质再好经得起你这样的不在意啊?”   顾枫双手合十,做祈求放过状。小白看了看她身旁的江一帆终于憋住不语了。   江一帆环视争奇斗艳的佳丽,温和一笑:“你不觉得反而是小枫显得与众不同,清新自然,落落大方。”   小吴毫无心机地接茬道:“我也这么觉得,整个酒会,只有她和肖董最不刻意,反而就是他们最出众。”   小白拧了一把他的胳膊。小吴后知后觉地歉意地搔头。一帆浅浅地苦笑一下,依旧绅士般地:“多谢你们常常照顾小枫。”   “应该的。”两个人忙说。   顾枫心里充满歉意,主动依偎在一帆肩头,状若甜蜜,傻傻地笑着。   那边华丽的酒会开始了,香川敏之致辞,颇有风范,她的气魄野心能力一览无遗。讲到传媒集团,讲到千代财阀,讲到香川家族,讲到整合后的企业,最后一句就是这个亚洲庞大企业旗舰的掌舵人,她会交给她的先生——肖罗宇。   众人有多惊讶一望便知,因为再好的素养也绷不住那张脸了。肖罗宇显然也在意料之外,敏之轻挽着他的手臂,有丝娇羞,低低凑近他的耳边:“今后有你,一切都好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不认可也不否定。敏之瞧着他一贯冷淡淡的样子,莞尔一笑。   捧场的掌声如雷贯耳。做生意就是一个局,互相帮衬,皆大欢喜。香川敏之从来都是站在局的中央高地俯视众生。她喜欢这感觉,她说过要带给她身旁男人至高无上的荣耀,给他事业的巅峰。   “傻笑”中顾枫让这话直接拍到了心的谷底。 ☆、冰点(九) 作者有话要说:  读到的您,请给的留言,谢谢。   “顾小姐,能介绍我们认识你的男朋友吗?”香川敏之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带到了顾枫和一帆几个站立的这安静的一隅。   “呃……江一帆……”顾枫狼狈地应付道。   “江先生,顾小姐可是我们集团的人才,才气过人,为我们集团纸媒转型创新出谋划策。我要好好奖她。”敏之和煦地微笑。   敏之身旁的肖罗宇神色淡淡的,可是目光却是犀利地盯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看来她过得很好,这是她给他的回答。   彼此晒在彼此面前,爱还在,心已越行越远?   “谢谢董事长,小枫年轻,多谢集团栽培。”一帆彬彬有礼地回复,不忘体贴地拍拍挽着他手臂的女孩的素手。   顾枫只是紧张地低首,完全无意识地紧抓着一帆的手臂。   “好好待她。祝你们幸福。”谁也没想到,肖罗宇开口了。低沉磁性的嗓音,不高也不低,周围的人却都听的见。似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偏偏因为出奇不意地讲出来,又似乎充满了道不尽的感情因子。   敏之意外,继而调整的很快,微微一笑:“是呢,祝你们幸福。”   一帆看着罗宇,那张脸定是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他感觉得到身旁的顾枫身体在不受控地发抖,他伸臂搂住她,礼貌地说道:“谢谢!”   肖罗宇已经冷峻地转身走开。敏之追过几步去,小声地嘀咕:“这是怎么了?”   他微挑眉头,冷颜道:“不想见。”   他大步走远,顾枫始抬头望去,眼界早已模糊,眸中汪着一弘清水,不敢流。一帆觉察到,扳过她的肩,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肩上,让她的泪悄然滑落在他肩头。   顾枫知道,她与罗宇,他们彼此曾经深爱,尽管分开,却是要让彼此看到——彼此过得很好。   想是肖罗宇明了了她的意思。酒会舞池里的开场舞曲响起,那男人彬彬有礼地邀请香川敏之下场跳舞。   敏之十分意外,自婚后肖罗宇何尝对她如此主动过。于是她马上将手搭在他肩上,兴冲冲地随着他滑进舞池。毫不例外,肖董的舞技再度惊艳全场。华美奔放之余,不忘照顾舞技一般的肖夫人,这份冷漠外表下的体贴,自然有心的人都读出来了。   果然,一曲终了,各位豪贵纷纷抚掌,上前表示祝贺。“肖先生和肖夫人舞跳得真好。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香川敏之心花怒放。心里想着自己刚刚对外宣布予以肖罗宇庞大家业,果然是可以套牢男人的妙招。他现在投桃报李来了。   人们借故谈着生意,洽谈合作意向,慢慢地聚拢在他们身旁。敏之小鸟依人般立于罗宇身侧,偶尔贤内助模样提点意见,还不忘不时抬首征询男人的意见,充分显示出今后她麾下的生意都由他做主的意向。   肖罗宇生意谈的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间与几个大企业之间合作的关键环节均已谈妥。敏之亦趋亦步地跟着,心里对这个男人的满意度飙升,爱慕更进一层。   稍有停顿间,却见罗宇摆开她大步朝不远处的顾江尘走去。她犹豫一下停了脚步。   顾江尘挽着周晓逸闲适地站在一边,与几个老朋友闲话,很是恬淡。顾舟看着走近的肖罗宇,脸色狠狠地一沉。   肖罗宇走至江尘身侧,神态恭谨,与刚刚的高傲判若两人,收敛一切与生俱来的锋芒,安静地等待顾江尘转身回顾。   顾家是H市商业巨子,即使身在这个坐拥千代财阀和香川家族生意的亚洲巨富举办的酒会,商机无限,H市的达官贵人也是不会轻易得罪顾氏的。顾江尘一派从容,刻意低调,已算是给足香川敏之面子。   众人此刻见到肖罗宇谦卑地站在江尘面前,看戏的心更足,慢慢地都移转了目光。   顾舟倨傲扫了眼罗宇,故意提高声音斥道:“肖董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站在这里了。没看到我爹在忙着。”   “舟儿,不得无礼。”江尘缓缓回身,低声喝道。然后看向低首垂立恭敬等待的罗宇,淡淡地问道:“肖董,是找我有事吗?”   肖董,这称呼生分,拉开了两人之间曾经惺惺相惜的距离。罗宇心里难过,面上不好表现,只是低低地说:“顾董,我只是想当面诚恳地道个歉……”   “我以为何事?那个——不必了。”江尘淡笑道。“过去的不用再提。”   顾舟赌气地挖苦道:“如今肖董身家远在我顾氏之上,又将成为亚洲几大集团的掌门人,荣耀等身。自然看不上顾氏入赘女婿的身份。良禽择木而栖,商人逐利本性。假惺惺地道歉就不用了。我们家不缺……”   “舟儿——”江尘几次叫停,顾舟才不得不住嘴。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微微鞠躬,显得诚意十足。   顾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你这对不起应该对我妹妹说。”   “小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江尘微怒着制止。   “顾董,舟少爷教训的是。”罗宇谦卑到低。   顾舟更加来劲地说道:“爹,我就是气不过。我们顾家对他怎么样,他走投无路时是我顾家肯收留他,我妹妹肯下嫁他,我们家给他总裁的身份,爹在大庭广众力挺他,那是对一个入赘女婿的极大认同,简直就把他当半个儿子。可是他呢,怎么回报的。转眼就抛弃了小枫,另娶身家庞大的寡妇,这什么酒会不就是看着他们夫妻炫富吗?我们不说,难道这里人都是傻子,不曾见过他的卑鄙行径吗?”   “是我的错。”罗宇少见的卑微。   “事情过去了,不要再提。是非都不再重要。所以肖董也不必如此伏低,忙你该忙的事,照顾你该照顾的人就好了。”江尘利落地讲道,准备就此结束谈话。   顾家的颜面多少已经挣回来了。罗宇复低首,诚恳地说:“谢谢顾董不与我计较,肯原谅我的不懂事。您的宽厚,罗宇铭记在心。”   其实江尘心里很感慨,知道他就在借这个场合让顾家找回面子。这个男人到底是有情谊的。“我们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不过生意场上的交情不少。彼此承让。”江尘说罢也微微颔首。   罗宇抬眸深深望住江尘,一言难尽的情深意重。   宁宁、赵宁、曹总围在香川敏之身旁,皆不言自明。曹贵全小声地说道:“看来我们肖董对顾家的歉疚很深,情谊也厚……”   “他是重情义的人。这才是我看重他的地方。”敏之硬气地顶了回去。   宁宁浮起个微冷的笑容:“敏之,深陷情网的女人智商都是零,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越是曾经聪颖理智有主见的女人,摔得越重呢。”   “敏之,他明面里就这么做,这是把你的面子往哪里放?”赵宁添油加醋。“说到底我们才是一条心的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你莫要由着他的性子把传媒集团折腾得太过为好。”   香川敏之冷淡道:“我不是一般女人。我有分寸。”   宁宁努嘴向顾枫站立的方向:“敏之,良言逆耳,我知道你此刻都看着那个男人好,听不进劝。不过顾家小姐与江一帆今晚绝对是做戏来了。你不要信了她,由着糊弄过去,就放心她在集团里罗宇眼皮子底下做事。他们两个人,嘿嘿,心思都只在对方。”   话十分不中听。不过敏之确实有了惴惴不安。瞧着罗宇往这边走来,她换上柔媚的笑容,也慢慢向他走去。   短暂的间隙,舞池里响起了一曲探戈。赵宁玩笑道:“还真是首应景的曲子呢。肖董的探戈跳得最好,可以请敏之再共舞一曲。”   众目睽睽,犹记得顾枫青春趴上,与罗宇共舞探戈扭转“战局”,这曲子让多少当事人涌起物是人非。   香川敏之娇笑着看向罗宇:“我很喜欢探戈呢,我们一起……”   “我累了,不想跳舞。”肖罗宇冷冰冰地拒绝了。   直接的有些伤人。敏之忍了忍,又笑道:“谈了这么久生意,你也是累了。其实今天就想借机放松一下的——”   他的目光已经飘进几步之遥的舞池,敏之几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一帆正揽着顾枫徜徉在舞池里,一曲探戈跳得缠绵有力。   他在顾家身旁的低首致歉,顾枫一直远远地看着,为他的低心痛。一帆不得不转移她的注意力,听到舞曲响起,大胆地建议道:“是一曲探戈,你敢不敢与我跳呢?”   一帆是她深怀歉疚无法弥补的人,她温婉:“有什么不敢?探戈又不是某人的专利?”   他拉起她的小手,笑道:“真的不是某人的专利就好。就让我们秀一秀舞技吧。”   今晚,她的确也该给一帆找回些颜面。该忘的,她从离开罗宇那刻就该忘。于是她顺从他的牵手走进舞池。   江一帆绝对的绅士,身姿挺拔,舞步优美,顾枫的舞本就跳得极好,这一双璧人如翩跹飞舞的蝴蝶,美轮美奂。一帆带动的探戈舞姿与她和罗宇不同,柔美有余,刚劲不足,充满了他缠绵悱恻的爱意。借舞抒情,没人比此刻一帆表达得更好。他性情内敛,此刻借着这舞将他对顾枫一腔痴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众人的目光不知觉间全部被吸引去了。敏之见肖罗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舞池里的两人,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浑然未觉,已经不知深陷在何样的情绪中。   舞者忘我投入,观者为之牵引。爱,在弥漫。   却就见那舞池中的可人儿,一个错步之后瞬间倒地。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江一帆稍愣,来不及错愕,准备去扶时,一道身影已经抱起了顾枫。她苍白着小脸,已然昏厥,躺靠在那个男子的臂弯里。 ☆、冰点(十)   顾枫幽幽醒转,室内的光线很柔和,身下的沙发很柔软,所以尽管疲累但是还算舒适。她昏昏然地想着前因,猛然瞧见临窗而立的男人,那身形让她的心狠狠地一抖。   想起来了,刚刚明明在与一帆跳舞,然后好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应该是酒店的某处休息间,只是身旁的人怎么成了他?   她窸窣着起身,身上滑落的是他的西服。   肖罗宇缓缓回视,沙发上的女孩已经醒了,他的思绪才从窗外如墨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他回过头,目光阴郁地盯着她。“你晕倒了。”   “哦。”她试图起身。   “你怀孕了。”这声音抛出来时,确实吓了顾枫一跳。怎么可能?可是他这样说,自然是真的。   她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她心头涌起一阵狂喜。手自然地抚在小腹上,这真是上天的恩赐。她情不自禁问道:“真的吗?这可太好了。”   肖罗宇眼瞧着她的欢喜,她那种喜从天降发自内心的感恩态度,让他的心狠狠地暗沉。“你自己不知道?”   她一愣。是呢,这些日子大姨妈没有如期而至,她一直以为是由于过度悲伤、压力大,以至于内分泌紊乱,上次被用药堕胎,她觉得应该不容易怀孕了,根本没有往那个上面想。现在,这不是天大的好事来了。她虽然没有他在身边,但是她有了他们的骨肉呢。   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肖罗宇的心情更加低沉。“你不知道你怀孕了?”   见他这样问,她倒有些害羞,微微红着脸说:“嗯,意外,但是很开心。”   他小心地问出一句:“孩子是谁的?”   顾枫骤然从喜悦的情绪中缓过神,猛抬眼,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语调冷漠。难道他是认为她怀的这个孩子还可能是江一帆的   他怎么会这样认为?他真的觉得她真的会和江一帆在一起?她离开他勉强刚刚两个月啊。他觉得她可以和江一帆就睡到一起去呢?难怪他没有喜难怪他那样问?   见她抿嘴不语,眼神平静。他觉得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一年之期,他隐忍地盘算着一年之后重新与她携手,但是她居然和江一帆有了孩子。他按下心头的凄凉,淡淡地:“你醒了就好,他在外面等的着急。我这就让他进来,让你把喜讯告诉他。”   顾枫愣神凝思间,肖罗宇已经出了房门。   江一帆马上奔进房内。看着恍惚若有所思的女孩,心生怜惜,快步走近前,关切地开口道:“小枫,你没事吧?怎么跳着舞就晕倒了,幸亏他反映快及时接住你,否则不知会不会摔伤了。”   是他冲过来接住她呢?   尽管心生嫉妒,但是一帆还是老实地还原现场道:“他赶紧就叫了医生,还让酒店马上准备了休息间……”   “叫了医生呢。“她重复一句。   “看来他还是很关心你。”一帆努力让自己客观。   顾枫没头没脑地蹦出话来:“我怀孕了。”   一帆惊大嘴巴,呆呆地看住她。   顾枫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既然肖罗宇还是这样认为她了,他从来武断,只是这一次她突然觉得不好辩解,这样的结局似乎更稳妥。不再有波澜,各自安好。   她缓缓起身,手里攥着罗宇的西服外衣。一脸坚定地对一帆说:“我不会告诉他,不想破坏他现在宁静的婚姻生活。我会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你会替我保守秘密吧。”   “知道你怀孕了,他怎么那个反映,迅速就走掉了。”一帆心中不解。   顾枫眼神望定他,浮起个淡淡的似笑非笑。   半晌,一帆惊讶,难以置信般:“难道说,他根本没有相信孩子是他的。可这怎么可能,他那么关心你,怎么可能这样认为你?”   “在他心里,最初的瑕疵就是永远无法救赎的遗憾。他就是那样认为我的。觉得我可以离开他就投入你的怀抱。”顾枫声音平静,终究掩饰不去的伤感。   他说的极对。自从她说出为了一帆离开他的话以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信任了。有多爱,就有多脆弱,往往不堪一击。   一帆踌躇半天,鼓起很大勇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复婚吧。起码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不。”她断然回绝道:“我已经很对不住你,不能再拖累你。而且我不愿意……”   “那你有想过,你这样生下孩子,对孩子多么的不公平!”一帆生气道:“而且他会怎么想?你还是期望他回来找你吗?”   “他不会知道。你不去解释,他就不会知道真相,至于我们结不结婚,他不会太注意。”顾枫微挑眉尖。   “小枫,你这是意气用事。“一帆无奈。   “帆哥,这次请你来,我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你对我不要有幻想了。我回不去了。”她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充满慈爱:“我一直想有个他的孩子,现在如愿以偿。我觉得此生很是圆满。从此,我会和我的孩子好好地一起生活。”   一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才二十出头,你就这样框定自己的一生吗?顾枫是这样的?”   “我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的余地,你知道。”她轻描淡写。“也许有一天我会彻底放下他,我会考虑重新开始。也许吧,谁知道呢?但是你不要再陷在对我情思中。相爱过,再错过。你看到了,我们之间,我与他之间,莫不如是。所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吧。”   她从来理智如斯,似乎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感情用事,都在肖罗宇身上用完了。 ☆、冰点(十一)   肖罗宇从酒店休息间出来,目不斜视,疾行而去。侯在门口的香川敏之连唤数声,他都没有回头。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酒会因为顾枫晕倒在舞池,肖罗宇飞身去接抱,戛然而止。此刻那个男人摔袖而去,无异于当众给了敏之一记响亮的耳光。可她还需要强颜欢笑,来收拾这个残局。   对这拽到逆天的男人,敏之却就是恨不起来,不得不暗自忍下气去,然后择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只见顾枫和江一帆缓步走出休息间,她身上还披着罗宇的西服。顾江尘夫妇和顾舟早迎上前,嘘寒问暖,拥着她就要离开酒店。   敏之赶紧微笑上前:“顾小姐,身体还好吧?”   顾枫一愣,礼貌地说道:“还好,谢谢香川董事长关心。”   “您是我们的明星员工,我与顾家也算生意往来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该关心你。何况刚刚肖董有事走的急,临了还吩咐我,照顾好你。”   “我顾家的小姐,不劳董事长操心了。我们这就告辞。”顾江尘知道这个场合不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刚才肖罗宇情急救人,尔后急请医生,强势地不允许别人进门,一行一动满满地写着关心,显然心里放不下顾枫。可是他很快就独自出来,告诉一帆进去照顾病人,然后扬长而去,这行为也着实透着些诡异。江尘深知,如果不是香川敏之的逼迫,那两人不会黯然分手,所以对她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顾董事长笑话呢。我们传媒公司向来尊重爱护每一个员工,顾小姐今天参加酒会,在这里的身份就是我们的员工。酒会上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是必须要关心的。肖董爱护员工的行为有目共睹,我与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敏之得体地讲话。   “如此谢谢您代表公司的关心。”江尘语气不善。   “不知刚刚医生看了,顾小姐到底怎么了”敏之追问道。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吧。顾枫抬头看向她,有礼地回答道:“只是近日太累了,所以晕倒了,让董事长挂心。不好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几天,公司准你的假,你不用急着上班。”敏之顺水推舟。   “好。谢谢您。”顾枫也不客气,随后与父母、一帆、哥哥离开了酒店。   顾家离开后,香川敏之应承众宾客,她已经若无其事地消解了肖罗宇的行为,又在众人中周旋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给酒会一个还算好看的结束。   送走各位宾客,敏之赶紧返回公寓。她没有把握肖罗宇会在,但是当她看到他真的在家时,心里万分快乐。虽然他那样走掉,可是无论如何,他回到了“他们的”家里,而没有回济庄,没有去他的公寓或别墅。这是否预示着什么好的开始?   敏之下厨做了碗银耳羹。她从未下厨做过饭,而且不屑于去做,她曾经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但是,为了他,她偷偷地学了几道厨艺。   此刻她将羹汤端到他的书房门口,自己都为自己的尽心慨叹。她吸口气,轻叩房门。   “进来!”他的声音平稳清冷,无一丝不妥。   打开门,她看到他坐在书桌旁,对着电脑正在一丝不苟地分析资料。敏之微笑道:“罗宇,我煮了碗银耳羹,给你做宵夜。”   “谢谢。”他不抬头,回答道。“放下就好。”   她放下汤碗,乖巧地退了出去。他的平静如常,让她简直欢欣鼓舞,更加断定了她的判断。于是她决定大胆尝试一下。   肖罗宇一直忙到深夜才走出书房,他抬腿上楼,拉开自己的卧室门。眼前的场景让他极其震惊。   他卧室的大床上铺着紫金色玫瑰的大被,一对同款的枕头,室内灯光宁和,那紫金色和玫瑰底子散发着华贵的喜气。香川敏之穿着睡袍坐在他的床上,见他进门,款款起身,迎上前,温柔细语:“忙到这么晚,我已经给你放好了水和浴液,你去泡个澡解解乏。”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他冷淡着皱起眉头。   她不扭捏,直接微笑着说:“自然是先帮你铺好被子,暖暖床。从今晚我们就在一起睡吧。我搬过来陪你。”   她讲的那么理所当然,然后坦然地看着他。   肖罗宇微微有些愣神,她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他错愕。但是,那情绪转瞬即逝,他极其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并没有说会和你在一起。我们只是partner,无涉其他。”   他的反应让敏之意外。她本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暴怒。有怒他就有情绪,那她就好应对,她可以像母亲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今晚的受伤。这时的雪中送炭般的温暖,不由他不感动。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依旧不动声色。   敏之再憋不住了,直率地说道:“我回来的路上打电话问了医生,已经知道顾枫怀孕了,看你们的情形,那应该不是你的孩子。她已经背叛你了,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难道你还预备等她,一年之后与她重温鸳梦?我们是不是该安下心来,过好我们的日子我们不该尽心尽意经营好我们的婚姻吗?”   听着她连珠炮般的反问,肖罗宇神色淡淡:“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她甩出那么有力的理由,他居然如此轻视不见。   “罗宇——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想的。我们是夫妻,我尽职做我妻子的本分……”敏之不解、委屈:“晚上你那样走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不怪你,我可以体味理解你的心情。你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念吧,你看你回到了这里,你——”   他冷淡神情,打断道:“因为这里有工作没有完成。”   没想到他就回了这么个冷冰冰的原因。敏之张嘴结舌,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了:“可是——”   他冰冷的美眸直视她:“谢谢你对我心情的体谅。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我却还是我。我有我的原则。你该明白,从与你缔结婚姻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和你住在一起。我说过,我们是partner,只是partner,不会有第二种关系发生。”   这话太伤人。敏之极其愤怒,叫道:“你这是冷暴力,你分明就在凌迟我的感情——”她委屈得声音发哽。   他只是冷眼瞧着。她越发生气,大爆发地吼道:“你真的就是冷血吗?我香川敏之何时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妥协过,纵容过,就是块冰也可以被融化吧?你有心没有啊?”   “没有。”他冷峭依旧。   敏之气急,抓起床上的枕头掷向他:“我竟没看出你是这么没有出息的男人,为了一个主动离开你,已经在身体上完全背叛你的女人,你还守身如玉呢……”   他偏头躲开她的投掷,懒得理她的闹腾,冷冷地说:“我累了,想休息,我回金尚公寓去了。”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敏之大吼:“你走!走!”   她绝望颓废地坐下来。婚后,她隐忍了这么久,这是爆发了。可是,难过不过须臾,她就为她的行为后悔了。 ☆、冰点(十二)   香川敏之一早到了传媒大厦,直接到了十九层,她很怕肖罗宇今天不来,那么她就去济宇找他,去能找到他的地方找他,必得见到他才甘心。   昨晚的所作所为,她深切地后悔,对这男人怎么能没有耐心?生意场上要钓到一条大鱼尚且需要时日,何况对一个冷情男子的心。敏之要势在必得,还需从长计议,岂能有些挫折就歇斯底里,她不会轻易认输,更不会轻易放弃。当下和他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就好。   谢天谢地,肖罗宇真的在办公室。   看到他在,她放下大半心去。她进门来,温和地问:“你来的这么早啊,吃早点了吗?我让助理给你买去。”   “我吃过了。”他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在意昨晚发生过什么。   “今天有很多事情忙吧。我看你的日程总是排的很满。不要太劳累,否则我倒觉得对不起你。”肖罗宇是工作狂人,敏之已深有所感。她恢复了平常的高贵的领导者的语调。   他没有特别的反映,只是说道:“今明两天忙完这里和济宇的事情,明晚我搭晚班机回井上庄园。大约五六日才会再回来。”   “好呢。你注意休息,自己照顾好自己。”她贤惠地提醒。   “谢谢。”他始终忙着浏览一天的财经新闻,并不抬头。   不过这几句老夫老妻般的话语,已经让敏之很开心。她终究是掌控人习惯了,忘形间有意刺激道:“昨晚我已经准了顾小姐的假期,她身体不妥,实在不便于工作劳累,由她休息些日子。”   说罢,她察言观色。肖罗宇居然没有任何反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敏之见过大场面见识的人已不少,但是肖罗宇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她一时倒摸不清肖罗宇心里到底对顾枫是个什么态度。因为恨已经完全放下了所以不在意,还是他实在太强大,任何事情都能处变不惊。   “你还有事吗?”见她许久不动,他终是抬起眼眸看过来。   “没有了,过两日我也会回日本打理生意。如果有可能我们在日本见。”敏之笑得温暖。   “嗯。”他还是一个字。   忙碌的一天,用满满的工作填补自己的空虚。何时起,工作着抑或再满的工作,他还是会觉得空虚,而且一旦停下来,他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如机器一般精密准确地运转着,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他仰靠在汽车后座椅,闭目休息片刻。   车子就到了传媒大厦门前。已经下午6点多了,大厦里大部分员工应该下班了。肖罗宇走进大堂,刚上了电梯。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向电梯间,大喊道:“请等一下。”   待看清是公司高层专用的直升电梯时,那人马上歉意地:“对不起,叫错了。”   声音如此清晰。肖罗宇一步跨出电梯外。面前的顾枫好似也刚刚才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袋子的重物,看上去蛮吃力。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天气热,或者手里的袋子重,她一头的汗。   电梯间里的人突然下来了顾枫诧异,还是赶紧说:“对不起,我叫错了。”这一抬眸,眼前冷肃的脸孔唬了她一跳。好似真的好久不曾见到这样的他。曾几何时,他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变得特别温暖感性。可是眼前的他,分明是她初识的他。   她反映很快,浅浅地颔首:“肖董。”   她可以很轻易就把他隔离成陌生人。他的心随着她那称谓被戳成一个洞,然后汩汩漏风,疼的厉害。原来从昨晚积攒的伤悲还在,只是在心底隐忍不发。   他不语,即使她低下头,都能感受他冰冷冻人的目光压迫得让人难受。顾枫躲闪开,想去按电梯按钮。突然手中一空,手里的袋子已经到了他手上。   “不用,我自己来,谢谢。”她紧张地说,伸手去拿。   “不是休假了吗?而且也该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压抑下所有的情绪,平静地问道。完全就是一个老板对一个员工的关心。   “还有没有完成的稿子,我得做完……”   只要见了面,就不会是还能面对的陌生人。在她面前,肖罗宇觉得自己总是不能安之若素。他注定是失败者。   “你自己的身体怎么不顾及呢?稿子可以换别人写,工作可以别人做,没有你,天塌不下来。”他低声申斥道。“你太不爱惜自己了,还提这么重的东西,你想干嘛啊?”   她意外,他语气里满满的关心让她眼圈有些红,大眼睛不敢看他,扭开头看向别处:“我没事……下午临时有个出去采访的任务,杂志社里的人都在忙,我就临时去接洽下。是我主动要求去的,他们不知道我……所以我……”   “行了。走,我现在送你回家。”他粗声打断她,不由分说拉着她要往外走。   “你容我上去一趟,我去办公室取了衣服……”她期期艾艾。   “衣服?”他皱眉。   “你的西装啊。我今天带过来想着还给你,你一天都没有在公司里。”她低低的声音,怕犯错一样。   “一件衣服而已,又不着急用。”他责备着轻叹。   “你一天都不在,你没有在……”她不知为何这样说。   他立刻目光灼灼地瞧住她:“你找我?找了一天吗?”   “只是想还衣服给你……”她矛盾懊恼,在他的目光下竟更加不知所措。   他握在她臂上的手慢慢地变得灼热。   突然,电梯门打开了,文丽娇笑的声音响起:“我要吃庙街的粉肠,就想吃那个。”   “好,好,就吃那个。今天就陪你去小馆子解馋。”曹贵全宠溺地说。   他们出现在大堂里,挎着胳膊。一抬眼,竟是这样的画面。   “呦,肖董和顾小姐呀。”文丽大嗓门的女高音如唱着花腔。“昨晚酒会秀的恩爱还不够呢。”   曹贵全忙制止她,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肖董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曹总,那个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还是去吃粉肠。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吧。”文丽窃笑。   “对,对,对,什么也没看见。”曹贵全打着哈哈说。   “我们走。”罗宇不以为意地拉着顾枫向门口走去。   “我们只是碰到了。”顾枫慌忙解释。   文丽笑得暧昧,嘴巴不饶人地说:“我们昨晚已经见识了肖董对明星员工的特殊爱护……”   “谁又在那里嚼舌头?”这严肃有权威的女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顾枫急出一身汗,文丽心里暗喜,曹贵全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坦。可不是今天一天,有关于香川董事长的先生肖董与编辑部的顾小姐的飞短流长就没有断过,昨晚的酒会那份戏码,实在是出乎人意料的精彩。   香川敏之正暗恨文丽的舌尖是非,想借机好好地教训她一顿,这一天堵都堵不住的流言蜚语,让她生了一肚子闷气,正想发泄一下。可是,眼前另两个人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强势的女董事长努力地稳定心神,看向肖罗宇:“你回来了?合作项目谈得可还顺利?”   “还好。”他冷淡应道。   “顾小姐身体不适,不是告假了吗?”敏之犀利地扫向顾枫。   “身体不适还放不下工作,跑来加班,所以我送她回去休息。”他平静地代顾枫回答道。   “肖董对下属就是体贴,可谓无微不至。”文丽忍不住添油加醋道。   “曹总不是要带着文小姐出去么?”敏之厌恶道。   “是要下班呢。”曹贵全陪了个笑,拽着不情不愿的文丽往外走。错过这样的西洋镜会多遗憾,文丽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撇下一句:“果真还是肖董怜香惜玉,董事长好福气。”   敏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罗宇,我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我们正好一起送顾小姐回去,然后一同回家。”   “还是让司机送你吧。我开车送小枫回去。”肖罗宇淡定地说。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顾枫马上说。   他的眼神只放在她身上,语气强硬却掩饰不住关切:“少逞能,我不放心。”   “罗宇,”香川敏之的语气近乎哀求。   可是,肖罗宇拖着顾枫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你,我开始每天双更。上午10:00和晚上8:00.谢谢你的陪伴。也特别想听听你对文文的看法。 ☆、冰点(十三)   天气慢慢热了的缘故吧。坐在车子里的顾枫,觉得手心里全是汗。抬眼偷偷瞟向开车的人,肖罗宇一贯冷淡淡的没有表情,但是车子开得极其平稳,不似他平常那么炫技般极速,显然是顾及她的身体状况,她心里既感动又难过。   “以后,出门要让他接送。”她的目光他自然感受得到,他是多敏锐的人物呢。   “嗯。”她低低地答。   两人有短暂的沉默,有些尴尬。   “你的身体……”同时开口,讲出的话出奇的一致。   顾枫收了口。罗宇便轻语:“你现在的身体不要太劳累,可以不用上班。”   “闲着也没事情。我会小心。”她接着问道:“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呢?”   “我?”他不以为意,反而直接问道:“我有生病过吗?”   顾枫瞠目,马上意识到,她的关切露了马脚。   她赶紧地转移了话题,想了想说:“你今天这样做对她不好。还是改一改吧。你们总是结婚了。”   冒着激怒他的风险,她真心希望他有平静的生活,而不是与新婚妻子剑拔弩张,何况她确实是他生意上的好伙伴,还可以给他更广阔的舞台施展他的才能。   “我知道。我们并不吵架,相处的还好。”   听他这样平静的回答,她却又若有所失,低低地垂下头。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即使开着车,他对她的些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是我希望的。我希望你幸福。”她轻叹。   她不敢回答他生病的话题,她要许给他幸福,他心底马上起了怒意。   他突然冷笑了两声:“这是你给我的幸福吗?”   顾枫微怔,不敢接话。   见她不敢答。罗宇冷冷地质问道:“你凭什么为我决定我想要的”   “对不起。”她震动,只好赶紧说。   他自知情绪略略激动,隐忍下来,嘲弄道:“算了,我领情,并且谢谢你的大方!”   “罗宇——”她早知自己做的错,只是无可挽回,所以更加难过自卑。   “不叫我肖董了?”他解嘲地反问。   “肖董——”她更低地垂下头去。   她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心酸满满,索性长叹道:“我说过的话,你统统都没有听进去,你真是别致!”   他说过的话?她睡不着的夜里常常反复地回念。可是这里说的是哪句。哪一句还有关系吗?   车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车子很快到了顾宅门口。   顾枫如遇大赦,待车子刚刚停稳,就急着要打开车门。冷不防,手臂被他抓住。   她惊讶回头,他淡淡惆怅:“要这么急吗?和我在一起很难受别急,我送你进去,还有蛮长的路要走。”   “车子里很闷……我下去走走正好。”她蹩脚地解释。   “我送你,顺便到你家里坐坐。”他居然这样说。   她吃惊地看着他,马上摇头:“不好!”   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滑到底,紧紧地握上她的手,任性地说道:“怎么不好。我就要进去坐坐。”   他微挑眉头的样子,他俊美的容颜,他固执的美眸,天哪,她就觉得他真的好看,让她百看不厌。思维怎么就转到了这里呢。没出息也太到位。   他洞察她的心思,浮起浅浅的微笑,足以动人心魂。“好吧,就请我进去坐坐吧。”   他很无赖。无赖?无赖?肖无赖?她就觉得心里软塌塌的全是难舍的情绪。   他其实突然起意,就这样离开她他不舍。下一次见面又该怎样的场合?他甚至不敢想。他这一辈子怕过什么。可是,他想着手握的更紧了。   他还有私心,他向往重温曾经的短暂的家的温暖。是对如今孑然一身的慰藉吧。   他揉着手心里的她的柔夷,温柔着眼波望着她:“我们明明——”他微叹讲不下去,只是瞧着她,情深意切的样子。她石化,傻傻地看着他。   到底这情绪是怎么酝酿出来的,在他的唇触上她的脸颊之前她根本没有搞懂。在轻触上之后,在他的身体覆向她之后,庞大的身影如浮上她心的阴影,让她瞬间恐惧。   使君有妇这人这事她不能再沾,何况如今那么些复杂的事情纠结在一起。   她一边往外抽她的手,一边侧头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这一推,换来他更紧的压迫,他感性的唇喃呢出:“你不愿意吗?你没有想过我,我不信。”   这个很要命,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她重新和他在一起,一切会怎样的天翻地覆。香川敏之、工藤、一帆、家、井上庄园、济庄……眼下真的没有这个准备。   他们之间血雨腥风太多。眼下要紧的是保住腹中的孩子,她不可以再失去他们的孩子。   “你要进我家里坐坐,可以的。只是不要跟我家里说我怀孕的事。”她说。   他紧握她的手顿时僵滞。他皱起剑眉,紧盯住她的眼睛,逼得她和他直视不敢躲。他的眸子慢慢地升腾出寒意。   下一秒钟,罗宇迅速松开她,闪开身体,手指把握住方向盘指节泛白。“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吗?”他声音发涩。   她不讲话,只是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襟。   “你不要骗我!”他又说。   他面庞平静,可是骨子里暗涌的痛苦她感觉的到。她很想脱口而出,告诉他真相。可是一想到几个月前被生生堕胎,她后脊背就窜出一片冷汗。   她紧着嘴巴不语。他自然理解成默认,萧瑟地说道:“我跟别人结婚,你当然有权利和别人在一起。江一帆是个好男人,对你是真心好……我其实找顾董有事。我怎么会为难你,你们两个不想家人知晓,我自然不说。”   车子再次发动。肖罗宇自此冷面无语。   她为什么必须得一次一次给他伤害。每一种伤都是伤自己。   车子驶进院子,两个心境沧桑的人,直到楼门前,顾枫低低开口道:“香川敏之对你挺好的。看得出她真心爱你,你们都那么强势能干,以后生出的孩子一定很优秀。”   他惊讶她说出口这话,可是转瞬就平静了,是,她认为他可以和香川敏之生个孩子,很丰富的想象力。   他嘴角扯了个冷笑:“我尽量如你所愿。”   “罗宇,我希望你幸福,平凡的幸福未尝不好,何况香川敏之能给你的,是一个多么广阔的世界。有时那个爱,真的……”她心底悲凉。   “我会珍惜你给的幸福,顾小姐。”他玩世不恭地说道:“要不我们做个儿女亲家好不好?如果一男一女,给他们许个娃娃亲,如何?”   她忍着难过:“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从来是冷静理智的人,你是什么都放得下的男人……”   “我——会——,你就不要多虑了。”他推开车门,昂首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请您支持,留下简短的感受,对我也是极大的鼓励啊。 ☆、冰点(十四)   走进客厅的两个人,让顾家人很吃惊。   肖罗宇神态自若,直接恭敬地向顾江尘施礼道:“下班时碰到了,顺便载顾小姐回来。我正好有事要请教顾董,所以冒昧登门了。顾董不会见怪吧?”   顾江尘古怪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看向身后垂头不语的顾枫,女儿没有太异样。他们之间藕断丝连的模样,昨晚他已经看到了。所以不想往更深追究。江尘对肖罗宇向来有好感,何况昨晚他在酒会上的表现,让他对这个男子的心更近一步。   江尘略抬眼,语气客套地说道:“肖董可以约我上班时间谈事情,我随时会恭候。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我们书房里谈。”说罢先起身,罗宇恭敬地跟在身后。   两个人进了书房。江尘在办公桌后的大椅上一坐,指了指对面:“肖董坐吧。有什么直说。”   罗宇与江尘对坐,想着两人从前的交谈,很物是人非般的感受。他整理情绪,切入正题。   “我们两家合作的东海油气项目一直进展很好。只是近日我发现有人背后捣鬼,煽动当地政府设卡刁难。我不说您也知道谁在作怪。我查了查,恐怕顾氏内部也有陈汉生的内鬼。所以我想不方便到公司提醒,我亲自上门来说一声。”他开门见山。   江尘皱眉道:“有这样的事情陈汉生一直在搞小动作,我有察觉,只是说我顾氏有人和他勾结,我还真是意外。”   “顾董,不止如此。如今大陆股市动荡,全球股指下挫,有国际大寡头在趁机做空,要搅浑H股市场,不可不防。如果顾氏内部有人出问题,可不是小事。能出问题的人,层级不会太低。”罗宇提醒道。   江尘立刻知道,对面的年轻人所言不虚。东海是两家共同开发。作为最大利益方,肖罗宇在商言商,肯定不会让自己的生意吃亏。他做事一向谨慎,一定已经掌握了线索,否则不会直接到他面前进言,而且还避开了公司,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他顾及顾氏的面子,不好查的太深入,点到为止。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江尘回答。   “H市的资本市场近期不稳,顾董要早做打算。如果起干戈时,哪些朋友可以站在您这边,哪些是敌人,您心里要有数。”罗宇再次不放心地提醒道。   “我有数。”江尘点头。   “还有人可能伪装的极好,如果临到头来倒戈一击,您会措手不及,甚至心理上接受不了。到时会全盘皆输。顾董必须要重视。”罗宇仍旧担忧。   这几句话让江尘心头一紧:“你可是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说。”   “目前还没有,也不好妄自诽谤,只是感觉不好。所以赶紧提醒顾董小心应对。”罗宇沉吟道。   江尘看着他,慢慢地微笑道:“我知道了。总之,你虽然做不成我的女婿,心却是向着我和顾氏的,对吧?其实,昨天酒会你刻意在H市名流显贵面前为顾氏和我找补面子,我已经深深领情。今天又专程上门进言,我很感动。”   “与顾董,一见如故,所以,谢谢您信任我。”他起身告辞道:“言尽于此,那我就告辞了。”   “留下来吃晚饭吧。餐厅里的晚餐应该已经摆好了。”江尘也起身,邀请道。   “不方便吧。”罗宇并不直接拒绝。   江尘笑了:“其实心里很想留下来吃晚饭,是不是?”于是走近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喝点酒吧。你喜欢喝红酒,不知你能不能喝白酒。我这里有窖藏的贵州茅台,要不要试一试?”   “真的可以吗?不打扰吗?顾董。”罗宇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江尘心里泛起伤感的情绪,这男子太缺少家庭温暖和爱护了,只要有一点点,他都会很在意。他们惺惺相惜,可惜就是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罗宇,你还是叫我伯父顺耳些。”   他们谈笑风生从书房走出来。餐厅里,晚饭果然摆好了。   江尘引着罗宇进了餐厅,让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边。晓逸、顾舟、顾程几个无不诧异。当然,最惊讶的是顾枫。   江尘威严扫视大家:“与罗宇谈事情谈晚了,留他吃顿便饭。”   顾家的家风,江尘开口做事,没有人敢当面提出异议。   晓逸第一个微笑道:“欢迎之至,我马上让小唐多加一副碗筷。”   “谢谢,伯母。”罗宇欠身礼貌地应道。   “让小唐把我珍藏的那瓶三十年茅台拿来,今晚我要和罗宇小酌。”江尘吩咐道。   “爹,你也不问问人家忙不忙?”顾舟不满地嘟囔。   “再忙,陪伯父喝酒的时间还是有的。”罗宇回道。   很快酒就斟满,放在两人面前。罗宇先举杯,恭敬向江尘起杯对碰,说道:“我先敬伯父,先干为净。”说罢豪饮下肚。   江尘看着很是高兴,兴致好起来,也将手中的酒就一饮而尽。   两个人推杯换盏,时不时讨论下各种酒的味道口感,也夹杂些对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的分析见解判断,或者江湖见闻轶事,处事的哲学做事的论调,那些难与不难。他们相谈甚欢,简直就是越来越投机。   “他们兄弟酒量都浅,还真是难得有个人能陪我痛快地喝顿酒、聊聊酒文化。”江尘感慨。   “我愿意陪伯父。我的酒量还可以。”罗宇浅浅笑着回应。   “练武的人,酒量自然不差。好,今天我们爷俩就喝个痛快。”江尘上来情绪,很是豪迈。   “这就爷俩了?你肯也要人家肯吧。当初就是你掏心掏肺……”顾舟闷闷地坐在一旁嘀咕道。   “有何肯不肯?”江尘扫了眼儿子:“难道是想走动走动,喝个酒也一定要有名分不成?我确实与他投脾气。”他转头专注地看向罗宇:“罗宇,我收你为义子,你肯不肯我就想让你也叫我爹。”   话出口,全桌都愣了,这是醉话   “我不是醉话啊,你考虑考虑。我不当你的父亲,要当你的爹。”   江尘肯定地补充道。   真的很温暖,酒精作用下,心里暖意升腾。肖罗宇眼眶微热,可是并不敢相信,他淡笑道:“伯父讲的就是醉话了。承蒙您不弃已经足够。我岂敢奢望?更何况我张狂着和顾家毁了婚约,辞了入赘女婿和顾氏副总的头衔,人人都看到我捡了高枝去飞,靠着女人上位,名声又不好。顾家已经够打脸了,居然倒贴着要认我为义子,您不怕贻笑大方?”   江尘握下他的手,固执地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我顾江尘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   “您是性情中人,我领教过。这样吧,今后只要我在H市,要喝酒下棋练身手,尽管找我。其他的,我实在不能太不知天高地厚。”他借着淡淡的醉意,委婉地回绝道。   “我年轻时也你这般轻狂不羁。你自己要担多少事?我看着都心疼,借下的江湖的账单可好还,有人听你说说你的难吗?难得我们投契你不要考虑别的,我认个义子,只要你没有异议,谁还会说三道四。”江尘坦然无畏。   罗宇饮尽杯中酒,笑的落寞:“我就不是个唧唧歪歪的人。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求之不得。长这么大,有谁真正和我聊这些话?这里真的让我有家的感觉。只是我不能,我今天竟是有些醉意呢。”   “其实我有私心。江湖的是非我不能完全躲得掉,我的家需要一个强势的人帮我扛,所以——”江尘坦率地吐露心迹。   “顾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话我说过。您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有我在,有什么摆不平?”他豪气冲天。   “那么还犹豫什么,做我的义子吧。“江尘爽朗地大笑。   他手支头,淡淡地:“我心里愿意,但是我不能。您放心,我始终会护佑着顾家。”   “你愿意就行了。”江尘霸道地对着一桌的人,一个一个地讲:“逸,我们多个儿子好不好?可以做长子。他成熟稳重,为人厚道,能力出众,难得的是极重情义。”晓逸只够点头称是。江尘又对着儿女们说道:“以后,你们都改口叫大哥,从此他就是你们的大哥!”   江尘的认真劲儿,谁也不好当场辩驳。   顾舟憋的慌,又不敢顶撞,在江尘的注视下还不得不率先叫出“大哥”。心里想着,他爹就是醉了,明天也许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程叫完那声“大哥”,扑哧就笑了,然后捂着嘴戏谑地看着坐在她下首的顾枫,小声地笑道:“五妹,你们成不了夫妻,做成兄妹,倒也是一种缘分。”   知道三姐打趣自己,可是顾枫心里已经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大哥岂是随便认的。他不是她的大哥,他是她的男人。   “枫儿,这是不愿意?”江尘脸色一沉。   顾枫低首不语。江尘看向罗宇,突然严肃道:“今天认下义妹,你们之间的过往就随之烟消云散吧。你已为人夫,不可再和从前一样。你懂的。”   他怎么不懂?现在的他也不再是从前的对爱放纵不负责任。他怎会和从前一样将她放在那样不堪的位置。“既有婚姻在身,我不会招惹了她。您放心。”他肯定地回答道。   江尘满意地笑了。罗宇突然有种错觉,这是不是才是江尘最大的目的。阻隔开他与她之间的若深若浅的情愫,他们之间不该再有悖逆道德的关系存在。   其实已经寒了心,他必须要放下她的,从心里摘掉她的。只是做父亲的那个不知道。罗宇正色地重申道:“从此她是五妹,我是大哥。这个才是我们的关系。” ☆、落幕(一)   肖罗宇手里翻着卷宗,目光却搁在了窗外,井上庄园满园的樱花都开了,春光灿烂。他的思绪停留在昨天,乃至更久远些的上个春天……   昨天一早醒来,他意外地不知身在何处?头有些晕,不过神智清醒。他马上意识到,想必这里是顾宅。是前一晚与江尘喝酒喝高了,模模糊糊记得,江尘说留他住下。至于怎么上楼的,又怎么睡下的全然断了片儿。在他,酒喝到这份儿上,实属罕见。   江尘说,他已经是顾家的长子了,今后顾宅会留一间房给他住。房子里的用具一应俱全,包括他的常用物品和换洗衣物,大多是他当日与顾枫订婚后小住在顾家时搬过来的,后来因为井上秀石病重他急返井上庄园,他们分开后,那里他所有的衣物他都没有拿走。当然他也再没有回去用过。   一转眼,一切变了颜色。   上个春天,她跑到东京找他赏樱花。她第一次主动离开他。其后,他们心意相通,彼此牵念。终于决定无论经历过多少风雨,彼此不松开彼此的手。他们情意弥坚,就在要排除一切万难要走到一起时,他们输给了命运,犹如两个齿轮再也无法咬合到一起。   昨天一早,他第一次在顾家用早餐,顾枫见到他,脸孔苍白,嘴唇张合几次:“罗……肖……大——哥——”   罗宇——肖董——大哥——   真是难为她。   “枫儿,真是乖巧懂事。”江尘赞许道。   那晚的一切便不是醉话,现实如此。   肖罗宇觉得眼眶发涩,上个春天,她在、师父在,如今却留他一人独自赏花。樱花很似他们感情的写照,不是吗?极致的美美到极致的一段爱情,短促伤逝。爱情那么长,原来是要用一辈子去相思。谁说爱情不残酷。他不是个伤春的人,此刻也陡然生出一片悲凉……   “少主——少主——”健雄一旁轻唤了数声。见少主就是看着窗外发呆,他心里发怵,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少主心绪不宁。   “少主,竹联帮的黑哥已经到了,您——”健雄只好再提醒。   想是“竹联帮”几个字触动了他。肖罗宇收回目光,眼神慢慢变得犀利:“哦,人到了。”他放下手头的卷宗,起身对健雄吩咐道:“H股两周内必定有波澜,你让他们密切关注,不能丝毫松懈。这些卷宗你也要细细地看,这都是与顾氏有牵连有往来的企业,务必找出些蛛丝马迹……”   “是,少主——”健雄应道。一边跟在罗宇身后走向会客室。待到门前,健雄快步上前推开会客室的门,一个黝黑微胖的中年男人先迎出来。   罗宇赶紧近前几步,握上那男人的手:“黑哥,我来迟了,怎敢让你起身来迎?快坐快坐。”   黑哥笑容明朗:“肖少主,我们兄弟一家人不讲两家话。”   “我答应过黑哥,三个月后连款带利息一并还你,不会食言。”罗宇拉他入座后,就直接说道。   “看看我刚刚说了你我兄弟一家人不讲两家话。我今天来,要见你,不是催债来的。反而想告诉你,不急。”黑哥大大咧咧开口道。   罗宇有丝诧异,转瞬即逝。“黑哥,哪里话?亲兄弟明算账。我肖罗宇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三月之期即到,我已经安排好了资金,会找稳妥的渠道分批入账,你放心。”   “嘿嘿,如今这江湖上你的名头有多响,信用有多好,我知道。”黑哥笑了:“哥哥知道当初你借了多少钱救急。不是凭你的口碑,怎么会短时间筹到那么多钱。江湖上能做到的,大约只有你,别无二人。”   “黑哥,你谬赞了。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小弟帮忙,你尽管开口就是。我当全力以赴。”罗宇诚恳说道。   “是有个小事要帮忙,我有批货走马六甲海峡,据说那里海盗猖獗,不过有人传你和他们有交情,这批货要紧得很——”黑哥不客气地开口道。   “你让属下将货船发货时间货轮号抵达港等告诉健雄就行了。这就不是个事情。”罗宇淡淡笑道:“这等小事,你打个电话吩咐我就行了。”   “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钱,三个月到了,你也不用急着还,先考虑别家。哥哥我现在手头还过得去,不急用。”黑哥大方道。   “事情一码归一码,当初黑哥二话不说鼎力相助,小弟没齿难忘。信誉要讲,钱一定要按期还。”罗宇坚持。   黑哥头摇成拨浪鼓:“不急不急,一定不急。”   罗宇笑了:“这是怎么说?那个忙实在举手之劳,黑哥不用这么客气。”   “钱你一定要先还别家。就当帮哥哥的忙了,哥哥谢谢你。”黑哥作揖道:“顾老四认你做义子,我岂有不送贺礼的?”   罗宇惊讶在眼,前天的消息,今天江湖人就知道了,未免太快。难道黑哥只是找了个由头让自己帮忙,真正的目的是要让他不要急着还钱?“那不是小数目,黑哥——”   “老四嘛,退隐江湖多年,可是当年种下的恩惠都在,如今明摆着让我们将他的人脉和人情都承给你啊。他不会出山了,你是他的继承人呢。礼数我们都还懂。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黑哥大手一挥。一副你先还我钱,你不够哥们的样子。   话说到这里,肖罗宇心里明镜一样了。陈汉生、工藤找顾家麻烦的,各个都有江湖上的暗势力,别说还有一个功夫高手北武彻充当马前卒。顾家与江湖的牵系脱不掉,而江尘并不再想亲自出面,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深爱顾枫,不会对顾家见死不救;他与江尘脾性相投,惺惺相惜,默契十足,他们之间不会有分歧。何况还是他自己送上门去,要侠肝义胆、两肋插刀。江尘何乐而不为?所以他顺势认他做义子,一则了却为顾家危机担惊受怕,二则隔断他与顾枫之间的悖德之举。   他们都知道香川敏之不是尤优,对他们在她婚姻中的越轨行为绝对零容忍。她既制衡得了工藤,如果被逼狠了,痛下杀手,想要顾枫的小命简直易如反掌。   这世上的棋局,白与黑本就互相利用相互成势。当年的暗势力老大这点算计已经够得上磊落仁慈。罗宇冷冷一笑,想想自己身处江湖,还真的是个另类。   就想起与秀石,至死那一刻方解开的心结。与江尘之间终究与师父不同。他留了情意,也愿意相信这情意。   所以,罗宇对黑哥笑笑:“如此,黑哥的礼,我收了。你也可以传话给我义父,他的盛情,罗宇都领受。”   黑哥一愣,也笑道:“肖少主,你啊,就是太聪明。功夫俊、模样好——”   “黑哥,那个叫红颜薄命,哈哈。”他大笑道:“哥,没别的事,我也不多客套地留你。这里事情还蛮多。”   “好,以后用得着哥哥的,开口就是。”黑哥果断告辞。   健雄满脸惊讶地跟着罗宇回到办公室。少主前面吩咐道:“全力保住顾氏的股价,你也看到了,钱不是问题,要不惜一切代价。还有一定要查实顾家背后的阴谋。抛诱饵与之较量。”   “是,少主。”健雄想了想又说道:“少主已经知道顾家在利用你呢……”   “什么是利用呢。心甘情愿算不算?我贪恋那份家的温暖,所以宁愿粉身碎骨。”他稀松平常地讲出冷酷的狠话。 作者有话要说:  落幕是最后一章,故事就要结束,不知读到的你,有没有一点留恋。 ☆、落幕(二)   一个人吃早餐多少有些寂寞。   肖罗宇看着立在一旁的人:“阿正,你坐下,和我一起吃早餐。”   “少主,您说笑。我是仆人,哪里能和您坐在一起。”阿正紧张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知道阿正是特别胆小古板的人,罗宇不好再强求,自嘲道:“我只是一个人觉得无趣,你做了这么多花样……”   “少主一个人觉得闷,下次让夫人来……”阿正眼瞧着少主脸色变了变,知道是自己太不会安慰人,赶紧改口:“让井上少爷或小姐陪您也好……”   “他们都是不惯早起的。从前,不都是我陪师父用早餐吗?”他皱了皱眉,他这是怎么了,从前是拿孤独不以为意,如今一个人吃个饭都觉得寂寞了,还真是越活越矫情。“阿正,你叫健雄进来。”阿正应声而去。   他筷子正触上薄生牛肉拌面,小小的一碗底。眼前浮现起顾枫第一次看到这道菜做早餐时惊讶的神态:“生牛肉怎么可以吃?宇。”   “当然可以,很好吃的日餐,你尝尝看。”   ”可是一早起,吃生的,肠胃怎么受得了。以后让阿正煮粥给你吃,还是中餐好。”   “真的好吃,你试一试。”他夹了一筷子送到她唇边。   她听话地入口,勉强道:“还好吧。只是生的,你还是不要……唉,你是在日本长大的……你知道我有多不喜欢日本啊。为了你,居然学日语吃日餐……以后你和我回中国去,到我家去,小唐阿姨的粥煮的好吃极了。”   “好,我和你回去。”他微笑道。   “可是你舍得下这里的一切吗?”她惊奇又娇俏的神情看他:“你哄我玩的吧。”   “舍得下。”他坚定道。   他舍得下,他们却还是没有在一起。   就想起那天在顾家的早餐,他眼瞧着她慢慢地吞咽食物,似乎怕哪个不慎,呕吐起来,让家人看出破绽。   未婚有孕,他从前有多么对不起她,他从未想过这会让一个女孩在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可如今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成了他的妹妹,成了别人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甚至不该有资格去争取。   也好,他如今凶险当道,了无牵挂最能放手一搏。   肖罗宇失神了。健雄和阿正摸不着头脑,忐忑不安。   阿正见他的筷子放在那个牛肉拌面上迟迟不动,小心地问道:“少主,是这道菜品味道不好?”   这一问,男子醒过神儿,轻轻地:“不是。这个以后不要做了。”   健雄便知道,少主大约又触景生情,马上转移话题道:“少主让我进来,可是现在就要听一天的安排?”   “你说吧。”他果然下一秒立刻进入了状态。   健雄打开备忘录,念道:“上午8点30分,井上财阀一季度工作会议,高管们主要报告财阀运营状况、项目跟进情况、财务状况等等,您要与他们商讨几项目前急需解决的难题;10点40分,与美国波肯公司谈判,就互联网金融运作进行第三轮磋商;11点30分,韩国大通客人到访,商量与我们的合作,您与他们共进午餐;下午1点,你单独和财务部商量与千代财阀资源整合问题;2点,您约了大家商谈对工藤部的第二步计划;4点30分,您约了北武彻。6点30分,您和中东诺菲先生一起用餐。9点左右,您原定乘飞机回H市。济宇的批报件晚上会送到济庄。”   “嗯,知道了。”他沉思。“上午所有的安排,靖少爷和明子小姐、木村先生都要参加,都安排了吧。”   “一直如此,少主。下午的安排,您看商讨对工藤部的行动是不是也请靖少爷过来。”   “不用了,我会留他解决上午议到的公司难题。他必须独立有些主意处理问题。”罗宇放下筷子,起身,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阿正,你煲几种滋补的汤,晚上我要带上飞机。”   “几种?少主想要喝什么汤……”阿正不解。   “所有的,你会的,当初煲给顾小姐的。”他简单地说道。   可是这三个形容词段,还是让阿正为难:“煲给顾小姐的汤是保胎用的啊,少主怎么要喝——”   “谁说我要喝”他眉头一紧。   “那么是夫人怀孕了?”阿正欢喜道:“好啊,我这就去准备,所有拿手的汤。”   “谁说夫人怀孕了?”他极冷的声音喝道。“叫你煲汤就去少废话。”   阿正被这语气吓傻了,结巴道:“可是——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要煲那种汤给——给——女人喝啊——”   “是!你就去煲拿手的安胎的汤。”他看着阿正被吓住的样子,又不好发火,语出无奈。   “那是哪个有福气的怀了少主的孩子?”阿正脾气直接,想都没想又脱口而出。   “阿正,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健雄小心地提醒。少主对阿正再好,这话题显然不让他开心,可是这没心眼的傻小子就是一直在戳少主的心。   罗宇由无奈转成了苍凉,吸口气,冷冷道:“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健雄和阿正都一怔,健雄跟着难过:“少主还年轻,不要说这样决绝的话。”   罗宇略略沉吟,平静地说道:“你提醒了我。健雄,有一天,我不在了,如果尸体在荒野,就不用收了,还之天然。如果你们在身边,定要带回我,就把尸体火化,骨灰全部洒到湖海。我不要墓不要碑,我不需要别人记得我的生辰和忌日,不需要有人怀念。把我的豹子都放归山林就好了。你记下了吗?”   阿正呆了,不明白为啥说个煲汤,少主讲到了这么严肃伤心的事。   “健雄?记住了吗就当是我的遗嘱吧。”他追问了一句。   “少主——”健雄极力忍着不敢流泪:“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而且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忘了你啊……”   “就是,就是……”阿正声调就变了:“是我说错话了吧,我让少主不开心了,你责骂我笨就行了,不要说这样的话。”   “其实想想我也没有谁可以交待后事。跟着我久的只有你们和小苑,有些话还能想着就说了。”罗宇轻语道:“你们也不要难受,其实,我身世迷离,想通了,人不过都来自大自然,就回到自然去,不是最好的归宿吗?”   “少主太悲观了。”健雄哽咽。   “阿正不是外人。健雄,我的状况你最清楚,你要有这个准备帮我处理了身后事情。就算你对我最大的缅怀吧。”罗宇讲得从容。听在那两人耳朵里如泣血。春意盎然的天气里,生生冷了一心。   罗宇望向院子里的樱花,不止他的爱情,他的人生或许也如这樱花,极致璀璨极致短暂。   如此,小枫,你与深爱你的人幸福安好,可不是最大的幸事吗?我会在离开之前完成所有的使命,包括给你一个平安稳妥风平浪静的生活环境。仿佛可以看到春光明媚的庭院里,顾枫和一帆还有他们的孩子开心地玩耍。这居然是个最完美的结局。他心中一时充满喜乐,他慢慢翘起唇边,露出淡淡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读文的您与我有交流。 ☆、落幕(三)   刚一踏进杂志社办公室的门,小白已经凑上前,笑嘻嘻地说:“我的枫美人,追你的人不用鲜花,改送羹汤了。”   顾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保温瓶,三个圆桶密封很好,半透明的盖子正好可以看到,真的是汤汁,而且有三种。   “快打开让我们也尝尝鲜呗。”小白怂恿道。   顾枫小心地打开盖子,诱人的香气飘出来,难得的是她闻着没有孕呕的反映,反而有些食欲。   确认怀孕以来,好久没有吃得顺心呢。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一勺入口,这味道难忘。她已经知道了这汤出自阿正之手,她当初怀孕时不知喝了多少这样安胎止呕又美味汤汁。心里一时濡软的难过。   “有人看到是谁放在这里的吗?”顾枫环顾四周。同事们都摇头。   “你希望是谁就是谁呗。就送了汤,就值得这么炫耀”文丽一边涂着唇膏,一边撇嘴讽刺道。   “嘿嘿,大约不出明天,我们公司里就会传遍有人给小枫送汤的故事。有人就是舌头长得比别人长呗。”小白挤兑道。众同事了然地笑起来。   “你说谁?”文丽“霍”地站起来,尖声叫道。   “谁舌头长谁知道。”小白不示弱。   “你敢这么说!”文丽气道。   “你承认你舌头长呢?”小白得意。   “你再说一遍!”文丽手指几乎戳到小白脸上去。   小白一把打掉她的手指,反而更近一步,叉着腰说:“说的就是你,长舌妇!”   顾枫和小吴赶紧劝架,可是根本拉不住了。那两个人谁也不肯停止,仿佛这火憋了好久,必须得借势发出来。   一时之间,杂志社里喧哗异常,惊天动地。主编见根本管不住,赶紧让人去请曹总。   曹总自然是三步并作两步赶了来。文丽抓住他就哭,他心肝儿宝贝小姑奶奶地哄了半天,女人只管指着小白说要炒了她鱿鱼才肯息怒。   曹贵全喜欢文丽正在兴头上,看着自己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心疼的不行,唬着脸说道:“邵主编,上班时间吵闹掐架也太不像话,要不你考虑下怎么处理?”   主编很为难。小白意气用事地说道:“走就走,我还不愿意和你这妖精共事呢。”她是杂志社的骨干,主编赶紧又留,可是曹贵全盯着他,他又有些退缩。   顾枫看着嚣张的文丽,气不打一处来,抓起电话就拨了出去。“你在传媒大厦吗……那你来!有人欺负我!”   文丽夸张地大笑道:“顾小姐真会搬救兵。”她转眼冲着曹总嗲嗲地说:“全哥,这事情好像也应该让香川董事长知道一下吧。那才不好偏袒了谁,是不是?”   “董事长正好在呢。”曹贵全阴阴地笑道。   肖罗宇已经出现在杂志社门口。曹贵全先开口道:“肖董,来得好快。”   “原来曹总已经在这里了。”他冷漠回应。   “这里吵得震天响,作为总经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曹贵全一改平日的点头哈腰,恶人先告状道:“白淑雅欺负了我的女人,我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事情是这样的。”主编赶紧上前简单说了情况。   肖罗宇看向顾枫,女孩赌气道:“小白是我的好朋友,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肖董,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情,好像不关顾小姐的事。”曹总咬牙道。“我说了欺负我的女人,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文丽得意得恨不得将头昂上天。   “那有人欺负我的女人怎么算?”罗宇声音不高,慢悠悠却绝对冷酷。   “肖董的话让人听不懂啊。您的夫人是董事长呢。”曹贵全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香川敏之。   罗宇继续不动声色道:“全集团公司都知道顾枫是我的女人。文小姐传播这消息最不遗余力。你不知道?”   “呵呵,这话还是听不懂啊。那香川董事长是您什么人?”曹贵全设套道。   “你少废话,让她滚!从此别再来公司上班。少给我搅是非嚼舌根传小道消息。否则我不客气。”罗宇不耐烦地用手一指文丽,毫不留情地说道。   “肖董,这是为情人来说情的?”曹贵全继续挑拨道。“不知董事长怎么想?”   “敏之,你怎么想?”他挺拔地立在前,不用回头都知道香川敏之就站在门口。   看着肖罗宇泰然自若的样子,曹贵全有些懵,只见香川敏之踩着高跟鞋,步伐节奏丝毫不乱地走进来,在罗宇身旁站定。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样吵闹,真的不像我们文化圈子呆的地方。”敏之转头审视文丽道:“文小姐,我记得我很早提醒过你,少在背后论人是非。我也说过,我与肖董理念一致心意相通,他做的事情,我都支持。文小姐如果让肖董不高兴了,曹总也保不了你。”   她话音刚落,曹贵全急了:“香川敏之,你这什么意思。你要为了你养的这个小白脸的小情人来折我的面子?”   这话太难听了。敏之的脸刷地沉下来:“曹总,这是口不择言?”   “我提醒你,你对这个小白脸太言听计从了,简直纵容的过头……你明明就是被男色所惑,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曹贵全冷笑道。   冷不防,肖罗宇一拳打在他身上,他登时后退数步,捂着胸口,喘着气道:“你敢动手”   “我动手怎么了,打的就是你。你欺负我女人,还侮辱敏之,简直活的不耐烦,今天打你骨折,我付医药费!”罗宇说着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挥拳就打。   曹贵全哪里经得住罗宇的拳头,这一下就呜嗷着求饶。罗宇凉凉地说道:“这么两下就求饶了,你还是不是男人?还有脸挖苦我?草包一只,带着你的女人滚出去!”   “罗宇——”敏之对罗宇为她挺身而出很是感动,可是并不想得罪宁家:“适可而止吧。”   “我去向宁家请罪。这一对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是看在宁家面子上,我早收拾他们了。我已经忍够了!”他高傲地不妥协。   文丽赶紧扶起曹贵全,两个人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出去了。   “可是——”敏之轻叹。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有你在,不怕了!“她突然笑了,是的,很安心。   敏之转眼看向一旁呆站的顾枫:“顾小姐最近身体不适,刚刚没有伤着你吧。最近没有什么急活,你就不要来坐班了,好好养着身体要紧。你也看到了你有状况,他会多着急。”说罢媚眼去瞟身侧的男人,很是娇嗔。   顾枫脸孔白白的,却坚定地迎着敏之的目光:“谢谢董事长体贴,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东西,交接手头的工作,准备向主编提交辞呈。您如此说了,我正好顺便跟您和肖董告个别。”   “你要走去哪里?”肖罗宇脱口而出的关切。敏之的心跟着“咯噔”一下。   “去英国。本来年初就在英国入学读了硕士课程,这几个月有事情耽搁办了休学。我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她清晰地陈述道。   那些不久远的过去,他们从英国出来本要去布拉格结婚……   肖罗宇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再飘移,她这是要去英国和江一帆在一起,想在那里安静不被打扰地生下孩子。他调整气息问出一句话:“哪天动身?”   “就这几天。”她说。   “你容我安排一下。”他平缓地说。   “不用你呢。一帆一直在,我们会一起回去。”她说。   果然是这样的。可她会错意。他补充道:“你容我安排一下,保证你绝对的安全。我需要两天时间。”   “不用呢。你平安就好。我不会有事。”她说。   “刚刚你不是有了事情就找我么?不管我是你的谁,我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谁伤你,我把他挫骨扬灰。”他急切地霸道宣言。   她看着他,百感交集心里波涛起伏,不敢流露。   想着从此少见她的面,他心底闪过疼痛,粗声粗气地抛下句话:“你等我的消息再动身。不许轻举妄动。记住了!”说罢,回身便走。   敏之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去。这个消息是喜是忧?   “谢谢你。”顾枫低头看着桌上的汤桶,哽在喉咙里,咕噜出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与您交流。 ☆、落幕(四)   “少主,一切妥当,是否按计划行事?”健雄在电话那端请示。   “端了。”肖罗宇就回了两个字。   “是。少主。”健雄那边利落地挂断了。罗宇便已经知道,明天日媒报端会出现两个公告——井上财阀收购新公司和工藤部损失财产的公告,紧接着大约就是工藤部股票下滑的消息,因为他又吞掉了工藤两家子公司。   他步步为营,蚕食着工藤的企业,就是要让工藤庞大的商业帝国先衰败,剪断他的翅膀,然后让他光秃秃孤零零地暴露,他们最后面对面殊死一战……   肖罗宇的手紧握成拳,紧紧地咬着牙关,即使将工藤碎尸万段,都消解不了他心头的恨意。他肖罗宇走到今天都拜工藤所赐。   电话第二次响起,是江尘打来的,告诉他明天是宁公的寿诞,他应该携敏之隆重出席,暗示道,这个寿诞顾家会不经意地昭告他为顾江尘的义子身份。彼此心照不宣,所以他很客气地应酬下来。   放下电话,罗宇的心底起了层莫名的寒意。情势似乎紧逼过来,江尘应该知道他与北武彻会面的事情,难道他还是觉得自己慢了吗?   助理敲门送进来一厚摞传媒集团的报批件,曹总自昨日离开今天就没有来上班,所以集团公司里普通的报批件也都暂时转到了罗宇这里来。虽知道曹贵全是个无能的混混,但是还是没有料到他对公司的日常管理会糟糕到这个程度,简直一团乱麻,没有规矩更没有章法。罗宇很花了些心力去梳理了思路,赶紧处理了日常工作,又交待行政部门按照他的意见,加班起草基本程序规范。忙活完这些,他不觉头昏脑胀。   拄着头小憩片刻间,脑子其实还在飞速运转。健雄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健雄从来直接打到他的私人手机上。罗宇赶紧接起来,要等的消息终于来了。“少主,英国那边我都安排好了,顾小姐的安全没有问题。”   “一丝差错都不能出。你知道吗?”罗宇不放心地叮嘱道。   “不需少主紧张。利害关系健雄明白。一定是百分百的安全。”健雄保证道。   “嗯,好。”罗宇舒口气。   健雄并未挂掉电话,电话里语气还有些犹豫:“少主,还有一事,我觉得有些蹊跷,但是线索还不甚清晰。不知我该不该讲……”   他吩咐的事情,健雄都会办的稳妥。一则因为他次次交待的意图清楚路径完备,二则因为健雄是他从年少调教长大的,一直跟在他身边,资质悟性高,经过这些年的教导和历练,遇事决断已经了得。所以倒是少有这样的语气讲话了。   “怎么了,你说。”罗宇接话道。   “少主让查的顾家生意往来,最终的疑点落在赵宁支持的一家不起眼小公司,最近有大笔资金腾挪,领域涉及极其宽泛,与工藤部和陈汉生都有牵系,连与济宇也有些瓜葛,少主可知道?”健雄回禀道。   涉及宁家,罗宇一点都不意外。在传媒集团甫一上任,他就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宁家对顾家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所以他才会提醒江尘小心反戈一击。   但是,现在这浑水里居然与济宇有瓜葛难道肖济背着他与宁、陈两家尚有勾结。如此,明天的戏该怎么唱?   他与香川敏之成婚以来,肖济对他简直百般讨好,那总是他的生父,肖济的低,倒让他不好撕破脸皮。他似乎都可以看到肖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吸着烟斗,反问他:“你为啥要这么帮顾家?顾江尘对你是真心的好吗?”   罗宇脑子里快速地翻转着,嘴里依旧平静地对健雄说:“我知道了,我会搞清楚。你随时准备好大量资金,听我的安排救市。”   “是,少主。”健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么井上庄园的资金我是按照原定计划完成新一轮投资还是先等等这边的情势,再做定夺。”   “自然要等,既是救,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罗宇说道。健雄已经查明了状况,如果H市是这样的格局,顾氏在这里不是孤军奋战是什么?墙头草那么多,宁家不站在顾氏一边,工藤和陈汉生要借股市兴风作浪,拔掉顾氏并不难办。一切已经坐实了他的判断,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健雄,不管怎样,要保井上庄园无虞,你再细细梳理一遍,我们自身可有漏洞,哪怕再细小都不可以放过。”   “是,少主。”健雄回复。   放下电话,罗宇开始盘算,除了自己,便是那些暗黑势力的融资,在黑泥沼里他已越陷越深,此役如果失败,他大约要被他们拿来祭祖了。   眼瞧着天慢慢暗下来。肖罗宇站起身,今晚,答应北武彻的条件该兑现了。上次为了从北武手中救出顾枫和江一帆,他答应了北武两个条件,其一他已经完成,其二,他迟迟未动,尽管北武一再催促,他都虚与委蛇。   自知道顾枫怀了江一帆的孩子起,他就知道他必须去兑现他的承诺了。现在顾枫和江一帆在英国的安全太重要,他必须阻止北武彻直接出手。   北武彻性情乖戾,提出的条件也格外阴毒,可虽是两败俱伤的办法,他终究要陪着他去疯狂。   反正自己时日无多。能牵制住北武,对江湖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拉开门,香川敏之站在门口,似乎犹豫是否要敲门进来。突然看到罗宇开门出来,一惊,蓦然红了脸。敏之这样全无刻意的娇俏神态落入他眼中还是第一次,这个刹那,他才觉得她也是个女人。   “有事找我?”罗宇淡淡口吻道。   敏之很快调整神态从容起来,语气还是有些不自信:“明晚宁公寿诞,宁家大摆寿宴,我们要去的啊。”   “这是必须的。有问题吗?”他反问。   敏之马上笑了:“你不排斥呢?”   “我为什么排斥?于公于私都没有道理啊。”他温和了些语气。   敏之受宠若惊道:“真的?你这样想最好了。礼物我已经备好了。那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去选礼服好不好?”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道:“今晚不行,我还有事。明天中午吧。”   “好。”敏之很开心。“那你晚上回来吗?”   “今晚我回济庄,明天见吧。”   “也好。”不管怎样,他答应了就好。   敏之微笑道别,往办公室走去。   “喂,”他唤住她:“你也不要加班太晚了。”   敏之惊讶回眸,对他的关心很不适应呢。“谢谢。”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谢谢你昨天对我的支持。”他不避讳她的眼神,诚恳地说。   “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她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快结束了,不知可还有读文的人在吗? ☆、落幕(五)   肖罗宇和香川敏之的车到宁府门口,刚巧顾家的车也到了。顾江尘挽着周晓逸下车来站定,对肖罗宇微微一笑。顾舟的车子紧跟着到了,顾程下了车,就见江一帆搀扶着顾枫也下了车。   隔着两个车身相望,顾枫心头一紧。今晚的罗宇与敏之穿着情侣装,他领带的颜色衬着她湖蓝色的晚礼服,敏之在他的臂弯里小鸟伊人笑得甜蜜,他的冷峻衬托着她的娇美,他们越发地般配。只是他的脸色很苍白,更显得他的眼眸墨黑得幽深。他看着她,又好似没有在意她,深幽的美眸中只有冷漠。   一帆捏了捏顾枫的手,她才发现她望着他太久了。而陆续来到门口的宾客以及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么些人都在看着“她看着他”。她赶紧垂下头。那些目光依旧颇有嘲弄地在她身上逡巡。   顾舟忿然,低声地数落妹妹:“小枫你抬起头来,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你又不欠谁的,变心的那个人是他啊,怎么你好像做错了事,每次都低着头。”   她无法昂首,因为她无法原谅自己对他们爱情的放弃。   大家齐齐起步往大宅院走去。他们集体在宴会厅一亮相,本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都静下来。宁公由宁宁夫妇和赵宁、宁欣陪着,微笑着往前迎了一步。   宁公沉厚洪亮的嗓音响起:“老四,你可来了。刚刚有人告诉我,你认肖罗宇当了义子,我却不信,他们说江湖上都传遍了。怎么这就见你们约着一起来了。这是告诉我这消息是真的吗?”   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各人脸上表情精彩,大多猎奇到几乎忍不住。   顾江尘淡笑道:“宁公,你说笑,我们的车子是在门口碰到了。倒事先没有约好啊。不过消息是真的,也说明我与他有父子的缘分是不是。这不我今天就向您来汇报了。”   宁公愣了,很愣,一时没有就接话。大厅里顿时炸了锅般,议论声四起。敏之也诧异极了,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他。是啊,这样一个男人,你能指望他的脸上给出什么答案。   肖济第一个疾行过来,迫近罗宇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做不成他的女婿,还是铁了心要喊他当父亲?”   “不是父亲,是爹。”他微昂着头,冷静道。   “你说什么?”肖济实在没想到罗宇会这样直截了当,这不是毫不留情,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吗?“我总也养你这么大——”   话说到这里,肖济突然觉得自己很打脸,他哪里养过这个儿子。   “父亲,我不过认了个义父,不改变什么,你我父子血缘割不断,这是铁的事实。父亲为何这么大的反映?”罗宇冷冷地问。   “我——”肖济语结:“只是意外——你怎么也没有告诉我?如果你执意,我们两家摆个酒庆祝一下——”这样说着,他突然转向江尘:“老四,这是你的不是,你收了我的儿子,怎么也不告诉我——”   “父亲,这是我的意思,和我爹没有关系。我和我爹都是性情中人,不喜欢那些花哨的礼数。我们彼此脾气相投,酒可以喝到一起去,所以那天趁着酒兴就认了亲。没想那么多。您就不要见怪了。现在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知道就行了。”罗宇不动声色间为江尘解了围。肖济被噎住了,张了张口不好反驳。   “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顾老四退隐幕后,豹二爷为他出山。却原来你们爷俩没有这个算计呢。”陈汉生可没有打算轻易罢手,站在宁公身侧阴阴地说道。   江尘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笑着拉住宁公的胳膊:“宁公,今天是您七十大寿,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可别让我这玩闹的小事把您的寿宴给耽搁了。”   “是呢,是呢。”宁公热络地握上江尘的手:“原就是他们说笑着,我觉得有趣在听。咱们里面请。其实是个啥都不打紧,罗宇也不是外人。你认了义子也好。”一边瞥了眼罗宇:“如此,都是一家人。老四,你这义子认得划算,他太能干了。”   罗宇已经看到了远远地立在角落里的曹贵全和文丽,一丝冷笑浮上嘴角,他对着宁公微微颔首:“宁公,是我做事不周,得罪了您。我先倒个歉。”   “哪里哪里?”宁公哈哈笑起来,一手隔着江尘和晓逸牵过顾枫去:“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一家人错怪了一家人,小曹哪里知道我与顾家的渊源深厚,而且小枫是我最疼爱的孙辈。何况还有敏之,我和香川家的来龙去脉,那是什么关系呢。这些本来就是误会。小事小事。”   “这样就好。”敏之大方地接话道:“您老不怪我擅自做主就好了。”   “哈哈,敏之和小枫都喜欢你,罗宇你艳福不浅呢。”宁公一边走一边笑道:“敏之向来有主见,我还从来没见她对一个男人这么言听计从。”   “您老不要笑话我了。”敏之微红了脸。   罗宇不搭话。顾枫低头不语,宁公有意逗她:“丫头,你呀,爷爷看,你就是初恋难忘。一帆我看着好,你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舍不得他,对不对?”   “对。”她低低地答。   “小枫任性不懂事,宁公就不要打趣她了。”江尘接话道。   “呵呵,现在这样甚好甚好。有罗宇帮忙打理传媒集团我有多放心呢。”宁公笑道,看上去心情甚好。   宴会厅里的气氛便跟着活跃起来。   宁欣闷闷地跟在父母和哥哥身后。自春节后,她独自返回美国,想通过距离阻隔不该产生的微妙感情,本以为那场心动已经淡了。可是就刚刚在门口见到肖罗宇,那身影一把攫住她的神经,牢牢地吸引了她,一如当初他走近她家大年初一的酒席她难忘的动心。而且貌似感情来的更加猛烈,让她一下子勾连了过往不说,喜欢的更甚。   原来时间在缓步行,她的心还在原地,而他已是渐行渐远,他不止有了新婚妻子,还有了别样的义子身份,为了他的旧情人吗?他当初对自己的情分可还在?为何这次重逢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呢?   谁会去在意一个女孩的心事。终于可以不再纠结某个话题。宾主相谈甚欢,酒桌上气氛融洽。   敏之注意到罗宇吃的极少,体贴地问道:“怎么吃得这样少?不舒服吗?中午去选衣服时,就看你精神不好。现在脸色看着也不好呢。”   “你想问的话题是关于我和顾家的身份吧,想问是不是真的,还是只在做戏给人看?”他微侧头,低语道。   敏之咬了下嘴唇:“我只是关心你吃得好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不能单纯地关心你吗?”   罗宇的眼神淡淡地飘向另一边低首的顾枫。那女孩从前是何等的傲气,可是如今他都难得一见她的眉眼,她总是低着头,仿佛她欠了世界的。尽管她离开他,可他没有怪她。这话他可还有机会对她说吗?   他喟叹道:“保持你的本色性情比较好,敏之。为我,不值得。”   她刚刚还在委屈,不期然听到他这样的话,讶然之余只剩了心疼他:“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悔。”   他浮出个莫测的笑容,低语:“我是顾家义子的身份已定。是真的,顾家的水浑不浑,我都会趟进去。我们各自的公司财务自由,所以你不用担心被我扯进泥潭。”   敏之不惊讶了,直接说:“我知道了。”   “我和顾枫名分也定了,我从此是她大哥,我和她之间再没有可能了。”他继续低语。   敏之握刀叉的手一滞。他接着问道:“你不是说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敏之忙着缓神,低低回了一句:“我会考虑必要时帮你。”耳边忽然传来他的轻笑,很是调侃:“你不觉得我在利用你?你这么聪明还真的会纵容我由着我的性子做事?”   她猛然抬眼去瞧他,他的唇边是风流倜傥的笑容,眼里却冷肃得骇人,不觉打了个激灵。   罗宇敛住唇角,握上她的手,正色道:“我们只是partner。敏之,你记住了。我没给你留丝毫情分,你也不要意气用事。为我,不值得。”   这话他又说了一遍。他的手非常凉,简直冷刺骨。四月天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冷的温度。未及感觉,他的手已经离开了。敏之骇然不敢动。   他们的样子在桌上旁人眼里可是喁喁私语一般,连带体贴地拉拉小手,打情骂俏。   宁公笑道:“看样子,罗宇和敏之的感情很好。”一个玩笑将众人的目光再度推向这里。   “宁公说的是。我看着也很好呢。我借宁公的酒,敬肖先生和肖夫人一杯。”陈汉生先起身道。   “汉生,你凑的什么热闹。”宁公看向身侧的江尘:“老四,你认下的义子,他们小夫妻可不该一边讲悄悄话,倒该先敬你们长辈。”   “宁公教训的是。我和敏之,先敬爹娘。”罗宇拉起敏之,恭敬地端起酒杯。   于是乎,这杯下肚,顾舟在江尘的眼风示意下,不情愿地起身,带着顾程、顾枫和一帆再敬向罗宇夫妇,改口称:“大哥大嫂。”   憋不住笑的不止赵宁一人。宁公轻斥道:“你笑什么?”   “复杂的关系是不是危险的关系。”赵宁一脸轻松,看向罗宇的眼神充满挑衅。   “复杂吗?哪个你认不清,我重新说一遍给你听。”肖罗宇毫不客气。   “有些事本不该你管,手伸长了不好。”赵宁回敬道。   罗宇冷笑道:“呵呵,我这人从来面硬心黑,别触我的霉头最好。”   赵宁不示弱:“知道,领教。”   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赵宁在为曹贵全打抱不平。其实,他们彼此心里有数,罗宇这是借机在敲打赵宁。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期待,期待。 ☆、落幕(六)   酒过三巡。罗宇离开酒桌走上露台,出来透气,顺手燃了根烟。没吸几口,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干净的声音:“好久不见,罗宇。”   罗宇转过身,赶了赶面前的烟雾,看到宁欣,如一抹暖阳照在心上,他熄了烟蒂,微微笑道:“宁欣,确实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暖,他还是把她当成朋友,宁欣瞬间觉得眼窝潮湿。“我很好,你呢?”   眼前的他面孔出奇的苍白,在夜的黑里醒目得让人心惊。   宁欣问出的话,罗宇居然怔了怔,他好不好呢?对待宁欣一贯坦诚,他不愿说谎,他竟答不出他好与不好。只好呵呵笑了两声:“日子过得真快,夏天到了。”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脸色惨白。”宁欣担忧。   “我铁打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他老朋友一样用指尖拉过她,抬起头:“你看,今晚的星空有多美。”   总有些事他不会对她说。可是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看着这样的肖罗宇,宁欣不忍再问一句话出来。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看星星。   从宴会厅看去,那一双人影无疑太刺目了。宁公今晚第一次拉下脸,对宁宁说道:“去把欣儿叫进来,大庭广众地和他站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赵宁撇嘴道:“外爷又不是不知道欣儿的性格,春节宴席上她的表现您还有印象吧。”   敏之脸上挂不住,于是率先起身走上露台,对着那双背影说道:“屋内要切蛋糕了,老爷子请你们进去呢。”   罗宇应声回视,握了宁欣的手,有丝遗憾地说:“我们进去吧。”   他的手很凉,宁欣身子一震,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罗宇独处,赶紧抬眼深深地看着他,一腔的不忍和不舍。敏之微微咳了两声。   宁欣很矛盾地说道:“罗宇,有些事我不清楚,但是感觉不好,我怕也没有机会再对你说……”   那诚恳的小脸纯净的表情,罗宇心底流淌过柔软,故作轻松道:“别这么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我们再好好聊。”   “我是专程回来给外爷过寿的。我后天就回美国去了。”   “后天呢?那你容我明天安排一下。”罗宇讲。   “不用,我有些担心……”她瞥了眼敏之,欲语又止。   罗宇停住脚步,看着她认真地说:“有什么,你说吧,没有关系的。”   宁欣犹豫着开口道:“刚刚你和我哥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无论怎样请你还是不要伤了我们大家的情分。”   罗宇愣了,宁欣聪颖过人,他知道。但是,她能想到更深层的涵义吗?还是她知道什么内情?   他愣神间,宁欣难过地低叹道:“我知道顾家对你意义不同。我知道你的心。但是他毕竟是我亲哥哥……”   罗宇没有想到宁欣会机敏若此,内心里不得不佩服她。宁欣见他不语,担心他不答应,低声祈求道:“罗宇,我曾向你要过三个承诺,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他轻拍了拍她的手,有意缓解气氛,玩笑道:“你说的这个意思我记下了,你放心吧。不过,我还是提醒你,慎用你最后一个承诺啊。”   他的人明明很温暖,手为什么这么凉。宁欣仰着小脸凝视他,不知为何他的玩笑她却乐不起来,心底涌起忧伤,她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紧紧地紧紧地将他圈在自己的怀抱里,心缩成一团,声音便跟着发颤:“罗宇,我现在无比郑重地向你要第三个承诺——你要好好地,一定要幸福。”   河之滔滔,罗宇的心霎那起伏不定。这女孩真的很美好。他说不出话,便也紧紧地拥了拥她作为回报。   “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不会骗我的,所以你要答应我。”宁欣追着他的承诺。   人生总是难逃善意的谎言,他回了一句:“好。”顿了顿又说:“宁欣你也一定要幸福。”他没有讲出口,他不该成为这么美好女孩青春岁月里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会。”宁欣嫣然一笑,她还年轻,随时有勇气重新开始。她早早明白过,此刻再一次通透,即使自己再喜欢他,她也给不来他要的幸福,所以正因为她要对得起自己的喜欢,她变得更加期待他的幸福。   彼此幸福着你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最大的幸福。   敏之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不觉被撕扯的七扭八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罗宇和宁欣之间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不知何时宁宁站在她的身后,嘲弄地说道:“敏之,我提醒过你,这个男人很花的。若不是我们家管的严,我真不知道,欣儿要被他拐带到什么地步。不过看看你头脑发热的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敏之努力站定,扯出一个笑:“男人谁没有红颜知己呢,宁大小姐,是不是?何况这么出色的男人,只能说明宁欣的眼光好。”   “呵呵,敏之的心好大啊。你放心宁欣是聪明孩子,不会沾上这种男人。”宁宁挤兑道。   敏之心里不爽,面子上保持着骄傲的微笑:“也是呢,不是所有女人都有资本套牢这样的男子。”   宁宁正要反驳,那两人已经走过来,宁欣冷着脸:“妈妈,我们进屋去吧。”   罗宇走近敏之,主动解释道:“我们只是好朋友,你不用想的太多。”敏之很意外,他会对她解释呢,她立刻笑逐颜开,挽上他的手臂:“我可不是心胸狭窄的小妇人,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相信我什么?”他神情淡淡地:“我只是希望你别听那些长舌妇的话,宁欣和我之间很干净,女孩子的名声很要紧。”原来他在替宁欣说话。   敏之张了张嘴,隐忍那么久,终于憋不住了,恨恨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为我考虑得这么细致。一个顾小姐,绯闻满天飞,还有一个赵小姐,当众都不用避嫌的。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妻子呢,尊重过我的感受吗?”   他无意与她争执,仅仅皱了皱眉:“大家在等我们,我们进去吧。”   “我没有脸面进去了,满屋里都是你的情人。你知道不知道,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站在你的身旁强颜欢笑。无论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你的眷顾。”她掩面道。   罗宇没有搭话,只是转头望向了黑夜,重新燃起一根烟,慢条斯理地吸起来。敏之完全没有注意到肖罗宇点烟的手抖了几抖。   敏之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走近他去:“罗宇,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不讨论这些好吗?我很疲倦也没有兴趣。”他冷淡。   “你难道对我就一丝感情也不存,哪怕是伙伴,也可以有些关爱吧。”敏之难过。见他不语,忿然自语道:“你是想用这漠视的冷暴力,最后逼我离婚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离婚,我不离婚……一年以后我也不要离婚——”敏之声音越来越大。   “随便你吧。我无所谓。这个婚姻对我已经无所谓,你喜欢就永远拿着。”他平静到让人悚然。   “你到底迷恋那个女人什么!”敏之完全崩溃了,他的平静摧毁了她最后的尊严。   他不语,熄了烟,回身大步走出了露台。敏之紧跟着追了进来,咆哮道:“我就去问问看,你到底迷恋她什么?”   罗宇显然没有料到敏之会穷追不舍,而且完全拿出了豁出去的彪悍劲,直冲顾枫而去。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你倒问我要干什么,我去讨教怎么能得了你的心!你就是块冰,我也要学会把你捂热。”敏之大声地说。可以想见一屋子宾客是怎样惊讶怪异兴奋的眼神看着他们——精彩地开撕。   “好了,大庭广众的……”他低语,扯了扯她的手臂。   “你担心大庭广众吗?你多少次大庭广众地说她是你的女人……”敏之歇斯底里,挣扎着还要上前去。   “敏之,够了——”他低喝,一边拦着她。“如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吗?你告诉我,有吗?你根本从未准备有……”敏之激愤得声音变了调子。她挣不脱他的手臂,便拽着他的肩,头撞向他的胸前。   “敏之——敏之——”他数次试图打断她,努力地制止她的撕扯撞击拉拽,可她在癫狂的状态里,蛮劲十足,他又不愿太过用力以免伤着她,所以阻止几次竟都无济于事。罗宇的额头慢慢渗出细细的汗珠,脸色更加惨白。   既然徒劳,他已累了,索性放弃了所有阻止的动作,任由她拽着他发泄。   敏之捶打的疯狂,婚后所有的不如意都借力发挥出来,这才是她痛快淋漓的性格啊。她,香川敏之,高高在上的女皇,实在是憋屈够了,伏低够了,被打压够了,被嘲笑够了,她的尊严呢,她的骄傲呢……   她眼瞧着他湖蓝色的领带上飘起红丝,慢慢地被一寸一寸染红,她揉了揉眼睛,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突然悟到什么似的,一把拉开他的黑色西服。罗宇白衬衫上已经血红一片,她惊恐地捂住嘴巴,抬头看向他,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生气,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哆嗦。   肖罗宇用手展平西服,缓缓掩住怀,一言不发回身便走。敏之赶紧去追上他的脚步。“罗宇——”她声音怯懦下来。   他们撕扯间众人对罗宇胸前的血看不清晰,所以只看到了剧情突然反转。男人招呼不打一个疾步而去,似乎充满了愤怒;女人一路小跑去追,充满了卑微。   她追到门口也没有追上他,他开出车子绝尘而去。敏之立在风里,凌乱地看着远去的车子,心中恐惧又绝望。 ☆、落幕(七)   “健雄,你派飞机来济庄接我。现在……”肖罗宇气息奄奄。   井上庄园里,健雄已经把尊爵小筑的卧室烧上地暖,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罗宇身上,又将暖宝放在他怀里,可是床上那个人还是冷得打哆嗦,额头冰刺骨。   “健雄,H股走势怎样?”   “健雄,工藤那家物联公司要抓紧动手……”   “健雄,与韩国大通的合作企划书发过去了没有……”   “健雄,给我联系济宇督促一下,与赵宁的合作中止了没有……”   “健雄,宏观经济分析师的发展策略报告出来没有?”   罗宇一时昏睡一时清醒,清醒时就会问出问题,每每强撑着听健雄的回答,再叮嘱几句关键处要注意的事项,渐渐地他连回答都听不完就又陷入了昏睡。   健雄难过得一边偷偷抹泪,眼睁睁地看着他生抗,却无能为力,只恨自己不能替代他的痛苦。   “健雄,”罗宇又一次醒来。   “少主,有什么吩咐?”健雄忙凑近他的脸前。   “我——冷——”他已全无血色,哆嗦着吐出两个字。   记忆里少主何时示过弱,此刻,他第一次清楚地示弱了。健雄霎时泪崩,紧紧地抱住他,恨不得用自己所有的热量去温暖眼前蜷缩的男子。   从夜半挨过白昼,从黄昏挨到黎明,肖罗宇的情势终于稳定了,这一次一觉睡到天亮,再醒来时精神好很多。   健雄惊喜地看着他:“少主,你好些了?”   罗宇出了头虚汗,挣扎一下。“来,扶我起来。”健雄忙扶起他靠在床头,顺势扯下两件被子去。   “您放心,事情都没有耽搁,一切都顺利。”健雄永远知道他最关心什么,也最担心他:“只是,少主这身体,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吓人?”   “没事,你不要担心,你看我不是次次都能扛过来吗?”他还很虚弱,歪靠着说:“地暖先不要关掉,我再暖暖身。你去让阿正端些可口的吃食给我,我要恢复体力。”   从前生龙活虎的少主怎么成了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看似还每况愈下,健雄知道少主不想说,他虽然满腹疑虑可也不敢多问,只好应声出门。   肖罗宇打开床头柜上的手机,三部手机蹦出了百来条信息。电话不通,找他的人可不是疯狂?他简单翻了翻,除却工作事务的留言外,关心他那晚在宁府掉头走掉的人很多,敏之的条目最多,还有几条是江尘的,然后在他的私密手机上,他看到了顾枫的留言“你在哪里?你可不可以回个电话给我呢?我很担心。”   就这一行字,他的心雀跃着想歌唱。他赶紧回拨了过去。   顾宅里的清晨很安静,顾枫的手机铃声大作,正在用早餐的家人们吓了一跳。手机上跳动的号码让顾枫惊喜,她赶紧接起来。   罗宇的声音传来,平稳冷峻,听不出任何异样,一如既往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她激动得声音颤抖:“你没事吧,这么多人找你,担心你,你在哪里呢?”   “井上庄园。”他总是这么简单利落。   “那怎么手机接不通,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连靖也不知道你——”顾枫问。   他打断道:“我有些事情忙。有事,你说。”   “大家担心你……”顾枫欲言又止,握着手机,对方便也不语,两个人之间静默了几秒钟,她舔了舔嘴唇道:“我今天晚上8点的飞机去英国,本来昨晚爹和妈妈想请你和大嫂来一起吃个团圆饭,结果哪里也找不到你,而且大嫂说她也在疯狂地找你……”   “你等我,我回来送你。”他立刻说。   “你平安就好了,你有事忙,不用赶回来,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顾枫压抑下难过,最后补了句:“大哥保重!”   “你等我!听到没有!等我!我马上飞回来!”他的语气终于有了极强的情绪,仿佛就要通过电话线冲出来一样,然后他匆匆收线了。   江尘探询的目光看着顾枫,她低声回答父亲:“大哥说,他马上飞回来送我。”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努力忍着仰起头,可是眼泪还是噼里啪啦落下来,她素面朝天地泪流满面。   一帆理解地递她纸巾,她摇了摇头,憋得太久了索性哭个够,这次见到他时,她希望她可以笑靥如花地和他告别。   尊爵小筑里的肖罗宇放下手机,他一直提着那口气说话,不想让她听出他的虚弱,此刻冷汗浸透衣服,他无力地滑倒在床上。   健雄和阿正端着餐食进门了,阿正担忧地问:“少主好些吗?您刚醒可能喝粥好些,我备了各式各样的粥,您尝尝哪个对胃口。”   “拿来!”他勉强撑起身,就从近前的托盘上端过一碗粥,他必须有些气力,他怎么能这副样子去送顾枫呢。他急切地灌了口粥下去。   健雄看着害怕,忙说:“少主,你慢点——”   哪里还有时间呢。时间不等他了。如果他不能及时出现在她面前……他们恐怕此生永别……   他身子虚手发颤,吞的急,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碗粥泼洒了出去,咳得极凶,一口吐了出来,鲜红的血喷在被子上。   “少主——”那两人吓坏了,一个赶紧上前扶一个忙去拍背。   罗宇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一小滩血迹上,刚刚慌乱不安的心反而安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多少年之前,他就知道他会有这样一天,回天乏术。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由阿正拭去唇角的血迹,扶他缓缓躺下来,喘息着缓出口气来,对健雄说:“去叫井上少爷和小姐来。我有事要说。”   “少主,刚缓过神,还是不要操劳了,有什么我们都能去做,您就好好休息,能养好的。”健雄极力忍下伤心,劝慰道。   “你快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他们前来。还有,健雄你帮我准备好飞机,联系航线,两个小时后,我要飞去顾宅。”这几句话说完,他都大汗淋漓。   健雄诧异:“您这样的身体不能出门,要好好养着。”   “我必须,听命令。”他闭上眼睛:“你快去请人。”   健雄知道再说无益,只好吩咐阿正照看少主,自己快速出门去打电话,请人,安排事宜。   顾宅午后接近晚饭时分了,四月的晴朗天,客厅里洒满阳光。屋内人的心情没有阳光那样明媚,有些坐立不安,肖罗宇一天没有出现。   香川敏之踩着高跟鞋进门。前晚一走了之的肖罗宇让她这两日真正寝食难安。他那刺目的血,让她想起他在他师父头七祭奠礼上的伤,她害怕极了。却是哪里也找不见他。她想到了顾宅,就去打探消息。他们果然和她一样焦急。然后早晨她接到顾舟的电话通报说,肖罗宇有了消息,家里请她晚上一起来吃个团圆饭,为五妹顾枫饯行。   顾枫一袭淡绿色的雪纺裙装,肩头透视薄纱,身前是手绘的水纹线条,腰间系着细细的棕色小牛皮腰带。她皮肤白皙,绿色将她映衬得分外青春生动,正是春天的颜色。她的腰身依旧纤细,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脚上穿着小坡跟皮凉鞋,露着白嫩的脚趾很好看。她将长发轻轻挽在脑后,脸上淡淡地施了妆,大眼睛显得更加明亮有神。整个人美丽精致,高贵优雅。   敏之从头看到脚,怎么有女人连脚也生的这么好。敏之心里惶恐,今天的顾枫好美。   就见,眼前貌美的女孩突然眸中放光,嘴角绽放灿烂的笑容。门口,出现了高大挺拔的身影,他逆光而站,腿边各自蹲着两只豹子,光晕在他身后勾勒出绚丽的背景,犹如天神降临。   “罗宇到了。”屋内的人纷纷起身。   他只对着女孩看,强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对江尘说道:“爹,我想带着小枫单独到院子里走走。”他是来送行的,江尘不可能那么不近人情,于是点了点头。   顾枫快步走上前,罗宇伸出手,她毫不犹豫握上去。他牵着她,那双人影瞬间走出门去。   踏上松软的草地,他们漫步在花园里。   “等急了吧?”他温和开口。   “不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她温柔地答。   “你今天这身衣裳真好看。”他侧头看着她微笑。   “你喜欢吗?”她也对着他微笑。   “喜欢。”他握她的手紧了紧。   “我也很喜欢。所以穿给你看。”她有意靠近他一些,不就是最后的放纵吗,她要任性一刻。   罗宇的心里一暖,为她的率性感动,最后的她终究没有让他失望,这才是他爱的女人。   “到了英国,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啊。”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不知不觉走到了秋千架下,如精美的工艺品摆在那里的秋千,在微风中缓缓荡漾。   他一把抱起她,轻放在秋千上:“我们荡秋千好不好?”   “好。”   他轻推起秋千,她的裙裾迎风飘扬,秋千慢慢有了自然的波荡,他便飞身坐在了她的身侧。   “有一样东西……”他们同时开口。   他笑了,歪着头看她:“你先说吧。”   “戒指我不想还了。”她直接讲,并且直白的眼神望紧他。   “我也想说,戒指不要还。”他大笑道。那笑容如夏天绽放的玫瑰般美丽,好久不曾见到他这样的笑容。   她感动,手指轻轻爬上他的脸:“你要永远像现在这么开心快乐,好不好?”   “好。”他应道,眼底眉梢都带着浓浓的笑意。“我送你一样东西,不许不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柄精致的刀鞘递给她。   “什么?”她接过来,从刀鞘中抽出锋利的小刀,刀柄上刻着“宇”字,她惊讶道:“你的飞刀。”   他敛起笑意,正色道:“给你带在身边防身。无论遇到什么险境,我的江湖朋友都认得我的飞刀,或许会帮到你。”   “好,我收着。”她将刀子入鞘,握在手掌里。   “还有,”他唤过脚底的豹子:“你把四夕也带在身边,我带它做了检查,给它注射了疫苗,它虽是动物,却不会让你感染弓形虫病,不会影响你的身孕。有它在家里安全,两三年它就会长成彪悍的大豹子,看家护院防身都是好帮手。”   四夕和辛巴依依不舍呢,但是对顾枫天然的亲近,见女孩不排斥它了,欢欣鼓舞地拱进她的怀里去,如一只大猫一样依偎着主人。   “四夕,你要好好保护女主人。”罗宇叮嘱道。豹子自豪地“呜嗷”一声,答应得干脆利落。   辛巴上前舔着罗宇的手指,顾枫抚摸了下它的头:“辛巴,你要照顾好少主啊。”   他们并肩坐在秋千上,夜色降临,晚风习习。   “有时我想我们分开是好的。”他低磁的声音说道。“当初你是对的。”   她凝视他俊美的侧影,坦诚道:“这次我错了不好改。我认罚。”   他轻语:“我从没有怪过你。”   “但是也许有一天是峰回路转的惊喜,你信吗?”她似乎满怀信心。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好不好?”   “我会,等待峰回路转的惊喜。”她坚定。   “你答应我了,好好活着。”他伸出小手指冲向她。   “你要和我拉钩?”她吃惊后失笑,怎么也不觉得他会有这么孩子气幼稚的举动。   “你答应过我的事,这一件一定要兑现。”他严肃。   “好,我答应。”她满怀喜悦,她有了他们的小宝宝,只要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相信事缓则圆,他们终有团聚的一日。   他郑重地合上她的小手指,将她的手收在手心里。他的心很平静,很平静,没有一丝微澜。   肖罗宇深深地凝望她最后一眼,她带着笑意,纯真美好。   谢谢你,让我安心。   亲爱的,请原谅我,这一生我只能护佑你到这里。   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写得最感动的一章,不知你怎么看?少主的我冷,少主的你等我,如果不能及时出现,他们恐怕此生永别…… ☆、落幕(八)   从顾宅出来,香川敏之坐在肖罗宇的车里,看向身旁脸色红润的他,疑惑地问道:“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他淡淡地答。   “那天吓坏我了。没事就好。”敏之拍拍胸口:“这两天我到处找你,你也不开机,哪里都找不到人。我简直六神无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得我寝食难安……”   敏之突然意识到她在自说自话,身旁那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反映。与刚刚在顾家晚宴上谈笑风生,在家人面前与她相敬如宾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的优点绝对在及时反思,她对他的深情绝对在她永远愿意俯身道歉:“罗宇,那天我的表现有失风度,让你很没有面子,我道歉。”   “过去的不用提了。”他依旧冷冷的。   敏之有些尴尬,可她是多么圆通的人呢,马上讨好道:“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去机场送小枫的,是不是?虽说英国去也不远,但是以后见一面也不方便。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呢?”   又成了她自说自话,那男人没有反映。敏之硬着头皮接着建议道:“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这就赶过去吧,好不好?罗宇。”   肖罗宇回答道:“不用了。”   “是五妹呢,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小气的。”敏之继续笑着说。   “不用。”他特别平静,不仅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而且加了一句:“今后,不要再提起她。”   敏之一愣,他这是完全放下顾枫了,还是太难过……她真的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只听他开口说道:“我去济宇有事情,就送你到这里,你让司机来接你回家吧。今晚我不回去。”   他在顾家晚宴上的表现多么完美,她差点觉得他因为顾枫的离开终于要对他们的婚姻有所转变,但是无疑一切又被打回原形。   敏之深吸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顾枫离开了,她就有更多的机会捂热这块冰。   她笑了下道:“好,你不要加班太晚,注意休息。身体最紧要。”   “嗯。”他淡淡地应。   肖罗宇赶到济宇的时候,赵宁的车子也刚刚到。宁府的公子哥倚在车门上,撇着嘴斜着眼睛瞧他,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约我有事,快说,我忙着呢!”   罗宇二话没说,从车旁揪过他的衣领,将他按在楼外墙上。   “你干嘛?”赵宁挣不脱,大声叫道:“你敢动手!”   “对你这种小人,我懒得啰嗦。你要找死,自己玩去,把济宇那份儿吐出来!”他阴沉着脸说。   “我有合同,肖驰和我签过合同,济叔也认同……我可以到法院告你……”赵宁嚣张道。   “济宇我作主,你敢背着我玩阴的。你还嫩了点。”罗宇迫他的脖子更紧:“你的生意线搭得太长了,顾家、陈家、工藤部,还不够?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家一定会完蛋的。”赵宁脸憋得通红,却并不示弱,阴森森地挤出几句话:“只有你这为情所困的傻瓜才会为了顾氏孤注一掷。”   “我的事不用你管。今晚,你先把济宇给我摘出来。”罗宇手劲更重。   ”你先放开我,有这么求人说话的吗?”赵宁嚎叫。“这样我有气力说话吗?你还让不让我说话。”   “我不求你,我告诉你,今天我主动让你把济宇摘出来,是给你机会。否则你就等着拖垮宁家企业。” 罗宇冷淡地说,却也放开了手。   “你的井上庄园生意线搭得更长,何止这陈家、工藤部,我们传媒公司你都染指,香川家的大半你都有份,千代财阀你也搀和了,你怎么不摘啊。”赵宁松着领口,不服气道。   “想必你知道这几个月井上庄园在干什么,玩资本玩并购玩台面上的玩台面下的,你都玩不过我。” 罗宇冷漠。   “那可不一定。”赵宁鄙夷道:“肖罗宇你太狂妄了,你一个人斗不过我们大家。顾氏已经被掏空了,而且是顾江尘拱手让出的。他在拉你当替罪羊,想让你用向暗黑势力融资的钱为顾氏买单。”   “我今天找你就是让你把济宇签的合同还我,你带来就给我,少废话。”罗宇并不为所动。   “济叔有你这么吃里爬外的儿子,真是要气晕过去。”赵宁从口袋里掏出合同,扬了扬:“你真的搞不懂,到底谁在帮你,你不站在我们这边,反而帮着他,你才猪脑。想要拿去,别说日后我没有帮你。我是看在济叔和肖妍的份儿上才肯拉上济宇的,你还不领情。”   罗宇一把拽住合同,借着灯光快速翻阅了一遍,确认是原件后,抬手就撕了个粉碎,一抛纸片,道 :“你可以走了。”   赵宁没想着他这么干净利索:“喂,你怎么不看看合同里我给了济宇多大的利润啊,在商言商,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   他回视,冷淡地说道:“以后离肖妍远点,别打我妹妹的主意。”说完大踏步上车离开。   赵宁有些沮丧,本以为绕开肖罗宇,签下这份合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济宇拖上贼船,让肖罗宇日后能有所忌惮,毕竟济宇公司有他大半身家。自以为做的隐秘,而且是阴阳合同,很难发觉,可是这个男人太精明了。无论他怎么挑拨耍赖,都不为所动。但是,他可知道顾江尘是老狐狸,恐怕肖罗宇得不到什么便宜。只是他要怎样向陈汉生交差呢?   肖罗宇回到济庄,用冷水冲了个澡。师父为他量身定做的丸药果真不同反响。早晨他还是那个极怕冷的人,此刻他精力充沛,火力旺盛,丝毫让人瞧不出病态。他可以骗过所有人,完成所有的事。   他扬起湿漉漉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浮出冷冷的笑容。   即使顾江尘拉他做了替罪羊,让他买单又如何。他就用这些钱买下曾经感觉过温暖的亲情,江尘懂他,彼此相惜,这就够了。何况有人比当年的井上秀石更狠毒吗?他不是一样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最终选择了和解和原谅,挽救了井上庄园,放弃了他的爱……   早晨,当他叫来井上靖和明子,和盘拖出自己心脉俱断,需要师父留下的药救命时,他们兄妹二人没有任何犹豫,就交出了他们各自掌控的那把钥匙。   他们以为那是救命的。所以宝贵,所以秀石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每个人要保管好自己的那把钥匙,必须三人同意后三把钥匙合一才可以开启他留下的锁,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用。   靖无比郑重地用三把钥匙打开了锁盒。里面有一粒小小的丸药,还有一封井上秀石的亲笔信。   信这样说:   “宇儿,当你要求打开这个盒子时,你已经放弃了生的机会。   正式收你为徒之时,我给你服下过克制你心脉的药物,这一颗丸药就是你的解药。只是,你心脉已损,病症日重,此时此刻,解药已经变成了毒药。它能助你短期克服咳血畏寒的症状,却会一点一点剥离你的功力,改变你的肌体,侵蚀你的神经,然后将你推向死亡。   这是为你早已写好的命格,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   靖儿、明子,你们记住,当你们同意他的请求,共同打开这个盒子时,就到了你们要时刻准备好承担井上庄园的重担之时,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其实,他早料到师父留下的信里会说什么。   当初的忌惮已经埋下了祸根,无可挽回。尚有一线生机助他完成使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很坦然。   可是靖在读完那几行字时,立刻就哭了。“这是什么啊,这怎么能是救你命的药?我爹他是不是搞错了。”   他无力争辩,咳血畏寒之症越来越重,他别无选择了。与其缠绵病榻等死,不若完成他该完成的,来的舒坦。   “哥,咱不吃吧,咱好好养病,能好的。”靖抱着他哭道。   “明子,拉开他。”罗宇吃力地说。关键时刻,明子会比他哥哥心硬,有胆识。   “宇哥哥,你决定了?”明子却也流了泪。“你恨我爹吗?”   当初就已决定的事情,他还有什么恨的理由。   犹记得,他幼时初学艺,秀石雪地里悉心指点,他能力出众,悟性奇高,勤奋刻苦,很快就出类拔萃。八岁时,他正式拜师,秀石拿出一丸药,问跪在地上的他:“若要跟着我学功夫,你需先服下这丸药,这药的解药在我手上。你需此生受我掌控,为我卖命,你可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秀石养育他,教导他,他自然是井上庄园的人。八岁,他不明白真正掌控之意。   他第一次懂得这“掌控”,是十四岁江湖混战中。那年那刻,他为救师父,挺身而出挡在师父身前,生生地受了敌家的铁拳,被敲碎了胸口。   那伤他养了很久,那段养伤的日子,秀石对他爱护有加,外伤好了,师父抚摸他的头道:“宇儿,今后要小心胸口不要再受伤,以免旧伤复发。”   “我还年轻,我不怕,师父没事就好。”他当时对师父极其敬重,恨不得肝脑涂地。   “今后情绪不要过于激动,你的心脉受伤了,这个养不好,是终生的病根。”秀石轻叹道。   他人生的路刚刚起步,听到这个“终生”,有些难以接受的愣神。   那刻的秀石难得温和:“师父只是想你永远留在井上庄园留在师父身边。”   代价是他不会长寿。走这条路怎么会长寿。   他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丸解药存在,可他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师父口里救命的药是什么呢?   但是,无妨。 ☆、落幕(九)   与时间赛跑。这次每一步都不允许有丝毫过失,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肖罗宇没有给对手余地和机会。   四月底,正如肖罗宇预期的那样,H股上演了几轮激烈的争抢,筑底做空,围剿突破,没有硝烟的战争拉锯般持续了近二十天。五月初,H股角力初见分晓,肖罗宇助顾氏成功护盘,稳住了顾氏股价,并顺势吃掉了陈汉生一家颇有实力的航运公司。   五月,济宇公司实业、投资两大领域板块运作模式初具规模,进入良性运转轨道。H市传媒集团改组完成,新媒体平台抢眼,迅速跃升亚洲最具潜力的传媒公司。   六月,井上庄园资本整合完成,井上财阀再度雄踞北海道老大,并跻身日本前三大财阀之一。肖罗宇通过这些年逐步积累,为井上庄园开辟了石油、航运、建筑、物流、高精端科技等多元化实体领域发展道路,奠定了雄厚的投资基础。   与此同时,肖罗宇成功剥离了井上庄园向暗黑势力融资的债务,在自己名下成立了新的投资公司,说服各路势力以曾向井上庄园贷款的资本入股,他为新公司打通了数条重要的投资渠道,并顺利规避了相关法律风险,公司盈利惊人。一时之间门外的新势力纷纷趋之若鹜,希望加入其中得到高额回报,但此时的超高门槛却已让他们望而却步。这个新的投资公司,俨然成为了全球暗黑势力高端俱乐部。他用自己高超的商业能力,成功操盘,翻云覆雨,成为暗黑势力的风云领导者。   六月底的一天,香川敏之在东京的办公室迎来了亲自登门的肖罗宇。这对忙碌的夫妻大约有十几天未见面了。所以,肖罗宇的突然到来让敏之很意外。   敏之把他迎进门后,本想像夫妻一样靠过去。肖罗宇正襟危坐,   完全一个来谈生意的客户模样。   他的冷,她不以为意,依旧在他身侧坐了,侧身靠去,微笑道:“罗宇,你那边忙完了?今天有空来看我呢。瞧瞧怎么一副来谈生意的样子。我们好久没见了,办公室里也没有外人,不要这样正经拘谨嘛。”   “我就是来谈生意的。”罗宇冷颜道。   敏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俊脸,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一边轻语道:“好,你说,你要的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拉下她的手,她便将手放在他手上,他的手型很美,修长有力。他亦抽出了他的手,严肃道:“敏之,我是来请求提前解约的。”   “恩?”她一愣:“解什么约?”   “井上庄园欠你的钱,我已经还清了,利息照付一分不少。传媒集团改组我做完了,千代财阀、香川公司的部分整合改革我也帮你完成了。我想请求你,我们提前解除婚姻。我可以给你赔偿,我付违约金。你提价码就是。”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敏之完全愣住了,仅仅五个月,他确实还清了贷款,并且助她的公司获利甚巨;可是仅仅五个月,他怎么就可以提出解约。她被这个要求打懵了。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不行。她抗议。   “敏之,我请求你。”他放轻语调,却坚定地再度说道。   “不!”敏之反映出的还是这一个字。   罗宇沉默了一会儿,坚持道:“这样,你先考虑一下,不用现在就回复我。”说罢,起身。   敏之马上拽住他的胳膊:“罗宇,我不用考虑,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   “你还是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比较好。”他冷淡地说。   “这几个月我自认对你不错,没有我你怎么能够到达目前的高度,是不是?你这样过河拆桥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些可耻吗?”敏之大声申辩道。   罗宇和缓道:“你要多少赔偿我都给你。”   “不,我要婚姻,我要你。”敏之坚决地说,然后祈求道。“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行吗?我们一直相处很好,这样相处下去也是没有关系的。我都依着你。”   “我想要自由。”他默然几秒钟,平静地讲。   “难道你还想去找她——”敏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如果我保证不去找她,你能给我自由吗?”他突然看着她说:“我可以再签个协议给你。”   敏之被他搅糊涂了,根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你既然并不想去找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   “我们本就是partner的关系,所谓婚姻名存实亡。你现在不冷静,你好好想一下我的建议吧。这样也不耽误你。”罗宇说完,往外走去。   “不,我说NO!我不会离婚。”敏之冲着他的背影咆哮道。   肖罗宇已经走了出去,敏之依旧不能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措手不及,她捂住脸,喃喃自语:“不,我不离婚,我不要离开你。我可以得到你的,我会让你喜欢我的。我……”她嘤嘤地哭泣起来。   工藤部总部,四周寂静无声,安静的怕人。陈汉生在黑衣人的引领下走得很小心翼翼。   工藤坐在软椅上,脸色阴沉,但是神态倒是没有特别的不妥。   陈汉生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工藤先生好!”   “坐,陈先生。”工藤点了下头。   陈汉生心稍稍平稳,H股惨败,连累两家集团公司都失了不小的本钱。不过看样子工藤并没有太在意。   “这段日子井上庄园让先生的日子不好过了。”陈汉生小心地步入正题。   “一些外围的小公司而已,还不足道。他撼动不了我的根本。”工藤底气十足。   “这就好,这就好。”   “我真正忌惮的是他那个暗黑势力的高级俱乐部,我低估了他的能力,可惜了这样的人物不能为我所用。他不仅是资本运作的高手,战略布局的手段高超,而且在暗黑势力的影响不可小觑。”工藤微叹:“与他为敌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现在骑虎难下。我轻敌了。”   “先生,这是高抬了他,如果没有顾老四的帮助,他在暗黑势力上不会做的那么大。除掉老四他就坐不稳。”陈汉生愤愤然。   “他们联手已经成了气候。”工藤思忖道:“陈先生一直对我说顾氏有软肋,可是上一役,我们却是一败涂地。难道你在顾氏的人没有起作用?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谋划?”   “他们似乎有所察觉,但是没有关系。顾氏我们可以重新布局。有宁家和肖济偏向我们,只要拔掉肖罗宇。那不是个问题。”陈汉生保证道。   “嘿嘿,你在跟我讨论循环理论吗?你既觉得顾江尘助了肖罗宇一臂之力成为暗黑霸主,要我先剪除顾江尘;又觉得肖罗宇帮了顾江尘,所以要先除掉肖罗宇?”工藤冷笑道。   陈汉生的冷汗刷地下来了,结巴道:“先生,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来向先生请教的。”   “哼,你们真是没有用。”工藤鄙夷。   “先生,北武彻告诉我说,两个多月前,他曾和肖罗宇过招。北武可以保证,肖罗宇受了极重的内伤。”陈汉生神秘一笑。   “有这样的事情?我倒不信,肖罗宇的功夫极深,我虽未与他交过手,但是与他师父井上秀石打过交道,我险胜一筹,据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功夫比他师父更精妙些。北武彻那个没脑子的人,如何能让他受伤?”工藤不屑一顾。   “北武彻是个武痴,他说肖罗宇曾答应过他,要教他一招井上庄园最著名的功夫光影掌,待他学会后,肖罗宇要接他一掌与他过招。北武也不是好骗的,光影掌绝学他见过,而且觊觎已久,所以他们是认真地切磋了一次。”   “这是什么变态要求?但凡练功夫的人都知道,不能轻易外泄绝招,懂武的人通过这一招往往能参破大半自家的功夫路数。肖罗宇难道是傻子,会答应他这个要求。”工藤根本不信。   “先生,知道肖罗宇的软肋在顾枫身上吧。这是他此前为救顾枫,答应北武彻的条件。”陈汉生得意道:“北武脑子不够使,功夫却是超一流的好。肖罗宇和他旗鼓相当,但要想胜他,多半还要辅以智谋战术取胜,未必能靠实打实地拼拳脚。所以当日我命北武绑了顾枫,他不会去力敌,被迫答应了这个变态的要求。两个月前顾小姐要去英国,欧洲自然不若东南亚让肖罗宇觉得好掌控,北武又牢记着这个未兑现的约定,你说情急之下,肖罗宇有选择吗?”   如此解说,工藤全明白了,不觉一叹。“他会选择与北武彻两败俱伤,直接阻挠最强的敌人出手伤及顾小姐性命。肖罗宇的弱点,只在还不够毒!”   “肖罗宇活着一天,无论顾小姐在哪,您都不好染指。英国明里暗里多少人在保护她和那个男人。各大势力都不好惹。何况您又不是要她死,而是要她花一样陪伴在您的身边。得到她可比取她的命要难得多呢。但是如果肖罗宇不在了,您取代他呢?情势可太不一样了。以先生之能力,江湖和美人都该是您的。”陈汉生谄媚道。   “不错。肖罗宇一直在同我计较生意场和江湖势力的领地得失。他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不会出面和他单挑。他想蚕食我后逼我现身。”工藤阴狠地咬牙切齿。   “虽然北武说,光影掌威力不小,他未全掌握要领,与肖罗宇过招时他也受了反噬。但是看上去他要比肖罗宇好得多,这两个月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要么我们再许北武些利益,让他去收拾了肖罗宇。”陈汉生建议道。   “不必了。既然肖罗宇已经受了内伤,我倒十分好奇地想会一会他。他要死也必须死在我手里。那才能够消解我心头的郁闷。”工藤冷酷地说。   “先生是想……”   “对,我会亲自动手,亲手置肖罗宇于死地。”工藤阴冷地笑起来:“让我好好想一想怎样能更加羞辱他,这是个有意思的游戏。”   “先生打算何时动手呢?可不要等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不急。你不懂,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功夫胜负仅在毫厘之间,自家的功夫伤了自己,不是自己的最强伤了自己的最弱吗,是最致命的。他已经受了内伤,便断然没有什么胜算的。他可能想着速战速决。”工藤思索道:“眼下,我会给他去个邀约,但是不会定下准确时间,我要先在心理上占尽上风。”   七月,肖罗宇收到工藤的决战函,欣然同意。他只回了八个字“时间你定,地点我定” 。工藤允。 ☆、落幕(十)   英国伦敦郊外谢菲尔德庄园里,窗外草坪绿意盎然,凉台上顾枫靠在躺椅里,安详地睡着。她的腹部微微隆起,面色红润,体态丰腴许多。   江一帆蹑手蹑脚地走近前,将薄被轻盖在她身上。这个微小的动作她就醒了。她睁开星眸的霎那,长长的睫毛掩映下,那眼底浓密的忧伤,让一帆心头一震。   自从来到英国入学之后,江一帆陪她一起住进了肖罗宇安排的谢菲尔德庄园。他充分相信肖罗宇给予的安全保障,他更十分坚持要像哥哥一样守在她的身边,直到那个男人能来给她现实安稳。   对于他的坚持,顾枫不好过于反对,她觉得这辈子她承他的盛情怎样都还不尽,仿佛不让他尽心守候她都是对他的伤害。想着自己几次态度表达的已经明确,一切就等生下孩子再说吧。   顾枫尽管有着身孕,但是生活态度积极乐观,忙功课、做简单的家务,也参加有益的社团活动,每天过得充实快乐。每当一帆看着她哼着歌做晚餐,随着爵士乐舞起俏皮的舞步,逗着豹子四夕在草坪上玩耍,或者安静在坐在凉台上看书,他都觉得是极大的满足,他愿意就这样默默地陪伴在她左右。   但是这个瞬间的她的无法掩饰的悲伤,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原来一直掩藏的这样好,不愿让他知道她内心的难过。他想得到,她本是相当坚强的女孩。果然,清醒过来的顾枫,冲着他嫣然一笑,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可捕捉了那个瞬间的一帆,再难保持沉默。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温厚地问道:“小枫,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啊,一切都很好。”她微笑。   一帆沉思半晌道:“你是不是很想念他?或者担心他?”   怎么会不想念不牵挂?顾枫将头缓缓地转向窗外,轻轻说道:“他有他的事情忙,有他的生活过,他会照顾自己的,他是个内心很强悍的男人,不需要别人担心的。”   “你想见他吗?要不和他通通话也好。”一帆建议道。   “不,还不是时候。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来找我。不可以的话,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顾枫说道。   她的“懂事”让他很心疼。她这是决心自己一力承担。   一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你这样肯定他对你的感情?如果他变心了呢。他身边还有一个很出色的妻子,他从来都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啊。”   顾枫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深信不疑。”   “他信你吗?比如你怀的这个孩子,他可相信你……小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尊重你对自己感情的选择,只是我不能看到你做无谓的悲伤。”一帆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想有一天他会明白吧。”她有丝黯然,但是很快明朗起来。“我甚至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很宽容。他其实是轻易不会付出的人,他认定的人,一定是一生。”   她让一帆无言以对,得到这个小女人的心,真的很幸福。一帆觉得眼前的顾枫年纪虽轻,但这一年,她经历了与肖罗宇的恋情,她对待感情已经成熟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爱什么样子,并为之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你能这样想最好。你现在有身孕,心情愉悦特别重要。”一帆鼓励道。   “嗯嗯,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他生下健康的宝宝。”顾枫开怀一笑。   “要不要吃水果?我去给你准备。”一帆心情跟着轻松起来。   “不用了,一杯水就好。”顾枫娇憨地靠在椅子中:“咦,四夕呢?又去院子里玩了?”   一帆倒了杯温水给她,似不经意地问道:“周末是你爹的生日,你确定不要回去?”   顾枫神色暗淡些:“我不能回去。我会跟家里解释说,学校安排了社会实践,抽不开身,想必爹不会在意我回不回去,反而会觉得我的功课重要。”   “为啥一定得瞒着他们呢?他们早晚有一天得知道你生下了孩子啊。”一帆不解。   “他们知道我怀孕了,就等于知道了这是罗宇的孩子。有人知道这是罗宇的孩子,我的孩子就会不安全一分,对他的威胁就会更多一分。我现在离开他,对他是最好的,对我和孩子来说也是最安全的。”顾枫冷静地讲。   一帆并不能完全明白顾枫的苦心,但是他知道她必有她的道理。他所处的环境相对简单干净,他哪里想得到顾枫与肖罗宇共同经历的血雨腥风呢。   H市顾宅。   肖罗宇和香川敏之到达时,宾客已经到了大半。   主桌上坐着顾江尘夫妇、顾江波夫妇、宁公、宁宁、肖济夫妇和H市与顾家比较亲近的大佬们。   宁公玩笑道:“你这义子来了,可以开席了。”   “我这又不是什么整寿日,原并没有想大办,难得各位朋友还都记得,宁公又亲自上门。真是让我觉得盛情难却。”江尘谦虚地说。   “老四,不瞒你说,我是想见我的儿子。我如今难得一见他,要见他需得这样的好日子,来你这里凑热闹。你别嫌我烦就行。”肖济不客气地说道。   “父亲,有事打电话给我就是。”罗宇口吻平淡。   “宇儿,来坐在我身边。”江尘一把拉过他的手去,笑道:“肖兄,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宇儿,今天,我们一起喝酒下棋啊。”   他那亲热的样子,让肖济十分不受用。江尘的宴会的确没有请他及大家,他是硬撺掇着宁公,拉上一些商场上顾家好友一起,不请自来的。顾江尘不好驳他们面子,只好将家宴临时改成了寿宴。   这些人各怀心思。宁公觉得赵宁私自拆过顾家的台,人家不明说,但是多少伤了两家世交的和气,也想找个机会找补一下,以他的辈份上门为身为晚辈的顾江尘祝贺生日,这点小过节应该就可以弥消了。   那些本来亲近顾家的大佬们,看到H股上顾家不俗的表现,正好找机会进一步巴结,何乐而不为。   只有肖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知道这个场合,肖罗宇一定会到。这些日子,肖罗宇已经将济宇的股份大半交给了肖驰,仅仅象征性地作为家庭成员保留了一点支持股。虽说,他交下的济宇蒸蒸日上,发展势头极好,已算对得起他的肖家姓氏。但是,这个儿子如今这般如日中天,他不可以就这样放掉大好机会利用之更上一层楼啊。   肖罗宇对肖济的心思一眼就看透了,对着江尘淡淡地说道:“爹的生日既然并不想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直说就行。我看着也疲累的很,不如大家就散了吧。”   这男子从不按常理出牌,如今地位独大,众人只好“呵呵”。   肖济笑道:“老二,你这冷脾气该改一改。顾老四,你也没有好好教导他呢。不管自己身份几何,生意做到多大,总该学学你八面玲珑的风骨,不要让他开口就得罪人。”   “我就喜欢宇儿这脾气。”江尘笑道。   “我知道,他这脾气与生俱来,十足地像他母亲,高贵得不可一世,可那也是当年你宠出来的啊,结果还不是栽了大跟斗。”肖济呷口茶,不慌不忙地说。   仅这一句话,室内立时冷了三分。任是肖罗宇再不动声色的面皮,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缓缓回视瞧向顾江尘。   尘封的往事,本不该再提。   极少的知道内幕的都想保持缄默。可是偏偏最下作的那个人,要掀起风浪,让当年的不光彩再暴露在光亮之下。   顾江尘明白,肖济这是来挑拨罗宇与自己的关系来了,肖济是宁可撕破脸皮颜面无光,也要把自己拉下水去,甚至不惜让罗宇难堪和伤心。   江尘很为罗宇难过。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为何有这样一位亲生的父亲。   有些事就是说不明白的。比如,当初的容语萝之情,和容语萝之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奋力更文,尽快完结。还有人吗?支持下呗。 ☆、落幕(十一)   肖济挑衅地斜睨顾江尘,江尘面色沉静,转向罗宇道:“今天宇儿想喝什么酒?我们喝红酒好不好?据说你极爱latour,我们就喝latour吧。”   “好。爹想喝什么酒,我就陪您喝什么酒。”肖罗宇脸上短暂的起伏已经消失了,他平静地回答道。   “老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生母吗?恐怕这世上只有你眼前这个爹知道她的下落呢。”好容易撕开裂口,肖济怎肯罢手。   “说到底,还是老四和罗宇有缘分。”宁公微笑着插了一言。   “不是那么回事。”江波着急想给四哥开脱。   “老五,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要多嘴。”江尘打断道,接着殷殷看向罗宇:“宇儿,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和我都可以告诉你。”   “是呢,宇儿,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你的身世。”肖济故意叹惋道。“只是个中细节,我们恐怕还真是要拼凑一下方能描述清楚。老四,是吧。三十年了,当面说清楚,免得我们各执一词,版本出入大,给宇儿造成不必要的误解。毕竟我们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爹——”   从来忌讳莫深的话题,现在他们都愿意打开来说了。明明都是当事者,还彼此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够虚伪的。   肖罗宇并没有答话。而是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latour,淡淡地:“爹,你这酒确实不是好年份出品的,味道差得远些。如果喜欢,我在法国有酒窖,有珍藏版的latour,下次我带来给你吧。”   “我对红酒自然不如你在行。”江尘笑说。   “可能你遗传自你母亲吧,她极喜欢红酒。”肖济接话道。“老四,是吧。她喜欢收藏名酒,而且如数家珍。老四,她可还活着?人在哪里?我找了她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和她从未有过联系。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江尘低低叹息。   肖罗宇冰冷地开口道:“不是想说么?父亲,你说吧,我听着……”   他如此冷峭,肖济有些摸不透他的脾气。可是罗宇那犀利的眼神,让他知道他不得不自己挖坑自己埋。   容语萝,文莱达鲁萨兰国前任苏丹的外孙女,现任苏丹的外甥女,她是前任苏丹二公主家的小公主,这位二公主下嫁给了华裔富商容鼎,所以她既拥有一个尊贵的皇室名字,还有一个典雅的中文名字。   可是这位公主举止在三十年前可谓离经叛道。因为天生丽质容貌极其出众,性格活泼聪明伶俐,深得前任苏丹的喜欢。三十年前,她随前任苏丹及母亲访问H市,上演了惊心动魄的现实版“罗马假日”。在那一天里,她认识了当时是铁哥们的顾江尘和肖济。   肖罗宇品着latour,听着往昔,他很奇怪,他曾经那么渴望探询的真相,如今好似好奇心淡了,那已经都不重要,云淡风轻还好些。他的日子已经不多。反正要归于自然,追究从哪里来还有意义吗?知道母亲是谁足矣。   “不用说了。只告诉我,我的生父是肖济不是,就够了。”   不期然他这样开口打断。肖济愣住了,一时没有回答。   顾江尘赶紧补充道:“是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行了,我知道了。”罗宇冷漠地说道:“父亲,感谢你为我取名罗宇,纪念我的母亲语萝。”   肖济没来由地眼眶一湿:“你的容貌大抵都遗传了语萝……尤其那双眼睛,我在井上庄园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你时,犹如就是她在看着我一样。”他顿了顿,还要往下说:“后来……”   “我说过,不用说了。”肖罗宇生硬地打断道。“我知道你是我的生父就够了。”   肖济张大嘴巴,惊讶无措地看着他。   罗宇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和顾枫成为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其他的都不再重要。在这世上总要有些事情让我觉得是真的,记忆里的东西不是虚妄。”   举坐震惊,江尘突然觉得很汗颜。罗宇看了看他,微微翘起唇边笑了下:“现在是最好的结局。”   他拿起酒瓶,非常正式地为江尘斟上酒,然后举起杯,恭敬地说道:“今天是您的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宇儿,”江尘感慨地不知如何表达,内心歉疚感动难过,还有许多无法名状的情绪。   “我这段日子都会住在井上庄园,可能不能常来看您。爹,不管往事如何,过去如何,与您还算一见如故,您留给我的感动和温暖我都记得,所以我是真心愿意认您为爹。您保重!”他饮尽薄薄的杯中酒,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   “时间也不早了,不若你和敏之就住下来吧。这里是你的家。家里有你的房间。”江尘很是不舍。   罗宇沉吟,敏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们在顾家人前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恩爱”,此刻敏之渴望的眼神瞧着他。   “老二,不若和我回济庄吧。你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了,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你总有些念想。”肖济还在不合时宜地邀请。   罗宇扫了他一眼,终于对江尘温和地说:“那我们就住下来。我先带敏之上楼去了。”   他又想了想,对着肖济恭敬地说:“父亲,济宇已经走上了良性发展轨道,按照我的经营方略去做,一切会很顺利。如果有任何突发的事件,我亦不会袖手旁观,您放心。就请您好自为之。”   他们在两位父亲复杂的心绪中,在众人遐思万千中上了楼去。   敏之虽觉出罗宇的勉强,但是能和他共处一室总是好的。难得有了独处的时光,她可以进一步表明她对他的关爱。   “罗宇,我备好了水和浴液,你去泡个澡吧。”   “罗宇,你的换洗衣服我帮你拿好了,放这里了。”   “罗宇,我煮了牛奶给你,放在床头柜上了。”   那男子从进门就只是坐在落地窗旁,借着阅读灯,十分静心地读着书,对她说的一切视若罔闻。   敏之走近前,讨好地问:“你在读什么书?我可以看看吗?”   他合上书,轻放在小桌上,走到小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果汁。敏之好奇地拾起桌上的书,不是财经金融不是企业管理,居然是英文版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是本政治小说。   他刚刚经历过亲生父亲的逼迫压仄,众人面前暴晒隐私的难堪,他这是收拾了怎样的心情,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吗?敏之心疼他。她粗读过一些中国古文,脑子中马上浮现了“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两句话,天下有大勇者。她的心微微震撼,这个男子让她在爱慕之上加深了一层敬重。能和他在一起,共度一生走过岁月将是何等的荣幸。   “罗宇,床我铺好了……”敏之细心地做着小妻子的角色,期盼他的回首。   肖罗宇走到床旁,拿起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搁在远处的沙发上。   “沙发那么短又窄,睡着不舒服。这床足够大了,我们各睡一边。”敏之急忙跟近前,低声祈求道。   “没关系。你先睡吧。”他总算说了句话。   “你实在不愿意,我睡这里吧。你的个子高,睡在这里太不舒服了。我怎么忍心。”敏之发自内心地说。   “我不会让女人受委屈。”他声音冷漠,可是这话听在敏之耳朵里却分外动听。   “为你就不委屈。”敏之温柔地说。   他没有回复,只是又坐回到窗旁,拿起了小桌上的书,他的心可以在任何波澜壮阔后立刻安静下来。   敏之走近去,温婉地说:“你不习惯喝牛奶,我再为你准备些什么,要点心吗?你习惯几点休息,我陪你吧。”   “你去休息吧。不用陪在这里。”罗宇不抬头,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晚的事……”敏之怎愿意离去呢。来之不易的同处一室的机会,她有多少要表白的话要说啊。   “我没有心情不好。”他冷淡。   “想当初你病重,我一直守着你醒来,那一刻我不停地呼唤你,我发誓这一生都会毫无保留地追随你。”敏之陷入无法自拔的激情中,她必须抓住机会表达她对他的深情。   “当初守着我的是你吗?”他突然问道。   敏之为他终于肯与她对话,兴奋不已:“当然,我一直守着你,抱着你,呼唤你,等待你醒来……”   他抬起冷漠的眼,看了看她,不怒自威。仅仅那一眼,敏之觉得寒彻骨。他明察秋毫,似乎真相他都知晓,当日唤他醒来的是“她”不是她。   敏之绝望了,这世上从没有让她这么绝望的事情。她的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想落下来,可是绝望逼得她难过,滚滚的绝望只有眼泪一个出口可以流淌……   “为什么呢?你们已经分开了,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呢?我只是想对你好,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呢,哪怕一晚温情都不能给我么?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我爱你,罗宇。”她喃喃地悲泣。   他无语。   “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好不好?你给我一点回忆,然后我同意和你离婚,行不行?”敏之偏执到发狂。   他无语。   “你从前有过很多女人的,多我一个不多。你不是想离婚吗?今晚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同意离婚。”她变本加厉。   “不。虽然自由很可贵。但是,我已经出卖过爱情,不会再出卖肉体。你不肯离婚,随便你吧。”他非常郑重地说道。   他很在乎他的干净,他是有洁癖的人,他有他的底线和原则。他的身心早早地属于一个女子,终生不会改变。   人生行至最后,即将到达终点,他才完全顺应了自己的意愿,去爱一个人,思念一个人,怀念一个人。他心静如水,澄澈地只映着她的身影。   远方的你,请安好! ☆、落幕(十二)   四夕,四夕——顾枫奔到草坪中央,四夕的血染红了翠绿。   明明刚刚还抱在怀里的,明明怀里还有它的余温,此刻它静躺在草地上,它的脖子被扭断了,血流了它一身,尚未干涸,铺陈在锃亮的金黄色皮毛上,油画般的质感。大夏天明晃晃的阳光下,让人浑身发冷。   这是四夕留给顾枫最后的印象和感受。   她踉跄着奔到四夕旁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地将豹子的尸体搂在怀里,将脸贴在它的皮毛上,大眼睛里没有泪,只剩了仇恨。她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要绞碎凶手。   “小枫——你快起来,身体要紧,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帆担忧极了,蹲下身子在她身旁试图扶她起来。   她抱住四夕,不肯撒手,呜咽道:“四夕,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小枫,起来,我们进屋去。你不能这么伤身。”一帆难过,坚持把她扶起来。   顾枫歪斜着站起身,前襟上沾的都是四夕的血。她突然仰天呜嚎:“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杀死我的豹子?还我的豹子……”   一帆知道四夕对她意味着什么,他焦急万分,顾枫受了这么大刺激,对她六个月的身孕可太危险了。   危险如影随形……   盛夏午后的井上庄园,林荫道下仍旧有些微凉意。香川敏之意外肖罗宇不在少主尊府里。从他回了井上庄园,他大部分时间公开的手机都会关机,而她并不拥有他私密手机的号码。他不回复短信,不回复邮件,同他的联系便只剩了办公电话,他还多半不在办公室。他如同过起了隐士生活。   井上靖正在少主尊府里忙得焦头烂额。罗宇将财阀、公司、庄园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他和明子打理。好在妹妹明子比他更精明能干些,罗宇打下的基础又牢实,所以一切都很顺利。他知道不得不承担起责任,从他们三人合力打开井上秀石留下的锁盒开始,他们对各自的命运已经别无选择。   “罗宇,不在?我怎么能找见他?”香川敏之看上去低调谦卑,完全与当初的强势判若两人。   明子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下:“肖夫人倒找不见自己先生吗?”   敏之并不辩解,相反老实地回答:“是的,我找不到他。他只告诉我他会一直住在井上庄园,有事可以来找他。”   “那夫人是碰上难题了,需要我宇哥哥出马为你解决?”明子翘着唇角骄傲地问道。   井上靖瞪了一眼妹妹,起身道:“夫人和我来吧。”   守在肖罗宇身旁的究竟是谁?这是井上明子想骄傲地向她宣称的吧。意气之争,毫无意义。敏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使得到他的心的那个人,远在天边,又怎么算赢呢?每个人困守的还不是自己的感情吗?   跟着井上靖一路往讲武堂走来。昔日的废墟上,一群人顶着盛夏的太阳正在赶工重建讲武堂。烈日炎炎下不停息。   肖罗宇正站在塔梯上身体力行地砌墙。   敏之十分意外,因为那高高在上的背影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她的泪冲上眼眶。熟悉的是他的身形,她此生魂牵梦绕,陌生的是,那背影赤着上身,结婚半年之久,她竟从未见过他脱衣,他的后背肩头有一道醒目的疤痕,身上臂上伤痕累累,让人瞧着心疼。   “哥,夫人来看你。”靖呼喊了一声。   肖罗宇回视,见是敏之,一纵身飞跳下梯子,那身形怎一个帅字了得。   健雄一旁忙递上毛巾给他擦手,然后把衣服递上去。   罗宇一边穿衣一边走过来,口吻依旧淡淡的:“你怎么来了,有事?”   他近前,她瞧得分明,他竟剃了很短的半寸,露着青色头皮,脸皮被晒黑了。这样子的他极少见,可即便如此依旧魅惑得晃人眼。   “很久不见了,就想过来看看你。”敏之低低地说。   他系着衬衫袖口的扣子,平静地问:“生意上遇到麻烦了?”   “一定要遇到麻烦才可以来看你?”她忍不住反问。   “一年婚约未到,我答应过你,有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当然以后,也可以的。”他平淡。   从与她的婚姻生效以来,他就是这般自省着,他们从始至终,就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关系。其实不若这关系纯粹些,或许还有余地。这是她从上次离开顾宅一直在反思的事情。   敏之细细地端详他的脸,那让她从少女时就迷恋的脸庞。他的美眸神韵,他每一个眼神都让她心动。他冷冷的笑意,他淡淡的傲气,他每一种神态都让她心仪。   在见到他这刻,心一下子定了,虽多有不舍,可也终能退居从容。   停了半晌,“我是来和你解约的。”敏之平静地讲出这句话来。   肖罗宇的手一顿,并没有看她,依旧冷淡地说道:“没关系的,你不愿意我不勉强。当初合同是按双方意愿签下的,要解约,也要双方达成协议。”   “我是认真的,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请相信我的诚意。”敏之内心难过。   罗宇很意外,愣了神,然后难得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真的,你同意了。那很好。”   “嗯,同意了。我今天连合同都带来了。”敏之也微笑道。“我们找个地方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好。”他顿时很有精神。   重新坐在少主尊府他的办公室里,香川敏之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样一个地方,当初她信心满满,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签署了婚前协议……不想竟是这样落幕。   这男子就是一座让人仰止的高山,有些人永远只能远观,无法攀越。这一生她唯一的一次失败,唯一的不可得,结尾处心酸,却败得心悦诚服。   抬眼看他签字的样子,也很帅气,如他工作时的模样一样,认真得性感动人。   “还没见你留过半寸头。”敏之凝视他,托着腮说道。   “不好看吗?”他随口问道。   “不习惯而已。”她笑笑。   “公司和许多事务都交给他们打理了,无需对外交往见人,又在忙着重建讲武堂,所以这个头型比较利落。”他很自然地对她讲出真实想法。签好字放下笔,开始认真地和她对话。敏之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不知小枫会不会习惯你这个新形象。”她玩笑道。   “她又看不到,有什么习惯不习惯。”他答。   “我们离婚了,你不去找她吗?”她惊讶。   “我和她已是兄妹相称,难道你忘了。”他淡笑:“敏之,我想离婚,只是想要自由。谢谢你给我自由。”   他不会说,生而自由,死而自由,不牵绊任何人任何事,是何等的高贵。   他的话总让她眼眶发酸,“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她问。   “为什么不?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很默契的partner,我一直觉得这比婚姻关系更适合我们。”他微笑道,这笑容很暖。   若干年后,香川敏之独居的日子里,脑海中总闪现出他的这个暖暖的笑容,在那个温暖并不炎热的夏日午后,有些人的瞬间足够照亮某个人的一生。   对她来说,爱情浅白,却丰满地占据了一生……   英国谢菲尔德庄园出事了,有人偷袭成功,四夕被勒死。   井上庄园里的肖罗宇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他喝了一半的参茶呛在嗓口,差点吐出血星儿来,嘶哑着问健雄:“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吧?一定吓坏她了。”   “顾小姐很坚强,确实难过数日,不过似乎努力在让自己放下。”健雄赶紧回禀:“英国那边的防卫,我已经重新做了调整,不会再发生意外了,少主放心。”   “这就好。走,我们就去英国看看。”罗宇起身。   健雄诧异道:“少主正在调养身体,不宜劳碌。”   “今天,我似乎比昨天看着又难看了些吧。”他解嘲地说道。是呢,皮肤下如有无数的针尖刺痛他每一寸神经,他感觉得到他的骨骼在发生变化,他的声音变得喑哑,他的头发大把脱落。直到,有一天他的容颜面目全非。   “少主的模样并没有变化。”健雄难过。   “有时我好怕我会来不及,身体似一天比一天沉重。可是,工藤还在等待最佳时机,现在他终于也按捺不住了,他是要乱我的心。他终于准备出手了。”他背着手踱了几步。   “少主是想去看看顾小姐?”健雄问道,满心的不忍阻止。   “你知道我想心安。去安排吧。”他轻叹。   “少主,我不敢告诉你,可是您有个心理准备,那边死了一个人。亏得他们下手快,将尸体赶紧搬离了,否则真要吓着顾小姐。”健雄垂头肃立。   密布在英国的防卫都是罗宇亲手调教出的一等一高手,多年来追随他的生死弟兄。虽有牺牲的准备,但是听到时,他的心头还是一紧。   飞机降落英国,天虽有些阴冷,到底还算是夏天,大抵一件长袖衬衣足够了,可是肖罗宇却已过早地披上了长风衣。健雄跟在少主身后,心中伤感。少主不复有从前的英姿勃发,矫健勇猛,就连走路都缓慢了下来。他很怕即将发生的事情对少主是又一个打击。   果然,怎样的心里准备,也不敌眼前躺在停尸床上的人让他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结局了,您有期待吗? ☆、落幕(十三)   肖罗宇掀起白布,看到尤优那张苍白的脸孔时,素无表情的脸扭曲了。怎么会是她,她为何在英国,还会出现在顾枫的身边?而她竟然死了,以这样的方式和他永远告别。许久未见,再见竟是阴阳两隔,他心理上着实接受不了。   他扭头看向健雄,犀利的眼神让健雄打了个冷战,健雄伏低认错状,赶紧解释道:“少主,尤夫人向我保证过不会对顾小姐不利,她说她是女人,有些时候有些地方,更方便暗中保护顾小姐。我不敢告诉您,我知道您不会答应。可是她特别诚恳,让我无法拒绝,况且最初我派人盯过她,确实尤夫人没有加害顾小姐的意思,反而是满心满意地护着她……”   他怒道:“这就是你擅自作主的原因。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这是可以草率的事吗?你胆子太大了,她那点功夫怎么能做护卫,分明是胡闹……”他急火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   健雄上前帮他捶背,罗宇一把打落他的手。健雄知晓了,罗宇心里既为顾枫的安危后怕,又痛心尤优枉送了性命,他眼圈红了:“少主,我知道错了。我的擅作主张让尤夫人意外身亡,你罚我,重重的罚!您的身体要紧,禁不起大怒大悲!”   罗宇猛咳了一阵,想想心酸,尤优再恨顾枫,也决计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他哑声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从凌厉的手法看,大约是工藤本人。晃过我们所有高手暗卫,能直接进入谢菲尔德庄园的,本领了得。他的手下,我们都做过详细调查,没有能出手这么狠准的。豹子被一招扭断了脖子,尤夫人一直隐身在庄园里护卫,大约是看到他出现,赶紧冲出去阻止,被一刀刺中心脏。” 健雄讲述的场景,让罗宇心生寒意,见过多少血腥的他,让这未谋面的血腥惊着了。   他闭上眼,眼前晃动的是尤优的身影。她从十四岁跟在他身边,如影子一样存在,是他的解闷是他的伙伴。因为她算计他,他恼了她,便再没有和她说过话。他逼她堕掉了他的孩子,他没有给她留一丝情谊,她何苦对他如此痴情,要拼却性命保护他心爱的女人?   “少主,尤夫人当时对我说,一定要保护好顾小姐,因为她怀的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您的。”健雄小声地说道,至此,他不再敢对少主隐瞒任何讯息。   我的?肖罗宇心生悲凉,无论怎样,尤优都是很了解他的人,因为年少相识,因为同样孤独的身份,她了解他的秉性,用心地懂得他,便懂得了他与顾枫之间感情。所以当初只有她会相信明子是诈孕,他如此洁身自好,不可能让明子怀孕。她同样看得透彻,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来保护他的孩子吧。   是的,肖罗宇内心早已觉得那个孩子是他的。当时的质疑不过是骤然听闻枫有孕的悲愤。顾枫能坦然地面对他,不解释不分辨,分明如当初离开时一样,是想做对他对孩子的最好保护,如此她舍弃了自己的爱情。他其实都懂的,他懂,可是他不会再有机会告诉她他的懂得……   利佳死了,尤优死了。他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深情。他俯下身,掀开盖在尤优身上的白布,庄重地替她理了衣装,轻执起她的手,她冰冷的手指上还戴着他给她的婚戒。难再从容,罗宇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脆弱,拼命抑制着想流泪的冲动。   到死都没有解开与他之间怨恨,尤儿,你怨我吗?他到底是这世上最薄情的男子……   “我带她回H市安葬,那里是她的家。”罗宇最后吩咐道。   车子缓缓滑过谢菲尔德庄园旁的小路,悄无声息地泊在了最佳视角。这里静谧,一切恢复正常。   “少主,要下车见见顾小姐吗?”健雄担忧地看着后座上神思倦怠的肖罗宇。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原只为心安,已经查看了所有防卫,没有些微漏洞,足够了。他不愿打破她的平静。   肖罗宇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顾枫和江一帆的车子开出庄园的大门,他的司机开动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辆车驶过街道,一直到了学校门前,一帆下车拉开车门,小心体贴地搀扶下女人。   顾枫下车来,七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明显,她整个身形丰腴些,神态充满慈爱,脸庞上是母亲特有的宁静和光辉。她回眸不经意地扫了眼大街,川流不息的车海,她回过头,从一帆手里接过轻便的书包,从容地往校园里走去。   不远不近地泊着一辆极普通的车,肖罗宇隔着车窗看着女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地走出他的视野,消失不见。   时光倒流,好似我们的初识,我也是这样看着你,——那张对着我车窗好奇张望的生机勃勃的脸孔,我就此望进了你的眼波,亲爱的,那才是我们的初识!你永远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不同的只是,四年前,我走到了你身边,今天,你走出了我的视线。   亲爱的,这是我们的永别,你不知道的我们的永别!   秋天,井上庄园的讲武堂建好了。掩映在最美的秋色里,虽不再复有昔日的恢弘大式,也是器宇非凡。肖罗宇亲自设计亲自建造,眼看着它拔地而起,井上庄园崛起的标志他建好了。所剩不过一件事。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已经等待太久。   工藤的信函将决战的时间定在了十月十三日下午三时,一个非常平常的日子非常平常的时段。肖罗宇回了一函,将地点定在了四国岛的一处山谷。   临行前,他跪到了秀石的灵位前,默默地磕了三个头,默念道:“师父,我答应您的,都做到了。今天我就去了结工藤,了解恩怨。您安息吧!”   罗宇心下平静,很是坦然,他居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待的。如此,甚好。   唤过豹子辛巴,井上庄园的少主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离开了庄园,甚至没有再回望一眼。   工藤到达山谷时,虽有准备,还是暗惊。既然自己挑了时间,便没有理由不答应肖罗宇选的地点。江湖总还有江湖的规矩。   这处地点不利,可至少对两人都不利。肖罗宇到底还是胸襟大气磊落,有时工藤就是弄不明白他的底气从哪里来。   决战的地点是山谷中一处悬崖绝壁上的一块仅容几人站立的平石。肖罗宇已经站在石头上,朗风霁月般等待他了。工藤一掂脚尖飞身上石。一对仇人面对面站立。   太阳悬在头顶,晴空无云,秋高气爽,真是一个好天。山谷中的秋色斑斓迷人。   “这里景色不错吧。你选了一个好天气,我选了一个好地点。”罗宇平和开口。   “你给自己选的墓地不错。”工藤不屑一顾。   “你的脾气还是未改的倨傲。不好。”罗宇不动声色。   “你还沉得住气。我倒意外。你的豹子和前妻我都杀了,你心爱的女人我想要就可以要到,我要让她觉得她念着你只有终日惶恐,跟着我才会安宁。她会是我的,我还要让她的孩子叫我父亲,我要把他养大。”   本要激怒他,可他依旧平静无波。“未到尽头,未见分晓,何以见得你对?”他不慌不忙说道。   “你的内伤应该已经拖垮了你吧。瞧你,神色浮虚,中气不足。这张脸孔好似也有些变形呢。”工藤夸张地嘲笑他道:“啧啧,江湖第一美男,恐怕要成虚名。如果顾小姐见到这样的你,不知她还会不会动心。”   “容颜不过皮囊,舍去又如何。我不在意。可是,工藤,你欠我的,我始终在意,必须讨回来。”肖罗宇语气凝重冰冷,凌厉出招,先发制人。   工藤早有防备,起身相迎。   两个身形很快搅在一起。旗鼓相当的两人斗得天翻地覆,时而一人被打落大石的边缘,靠手攀岩,时而一人被逼到绝境,又都能起死回生。   工藤不觉暗叹,肖罗宇的功夫果然精妙,不仅杀伐果断,刚猛有力,而且翩若惊鸿,美感十足,如果不是他内力不足,脉息不稳,自己实在难有胜算。阴险如他,对着匹敌的功夫高手,竟涌起了惺惺相惜。可惜,英雄末路,肖罗宇注定回天乏术,不出百招自己就能结果了他的命。   肖罗宇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不久,如此扑进全力,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不用工藤出手,他就会吐血而亡。工藤的进攻并不强势,当然是看出了他内伤颇重,有意轻视戏弄。正如自己估计的一样,工藤轻敌了。   他们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抱着必死决心,一个想着求胜。当肖罗宇再次被逼至石缘时,工藤已经面露微笑了,他倨傲地审视岩下的男子,脚踩在他攀援的手指上,一根一根碎裂的骨头声中,他张狂地笑:“我要和你说再见了。你这样的伤,凭什么和我斗?”   工藤抬起右腿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向肖罗宇的头踹去。冷不防左腿被肖罗宇的右臂拉住,一个重心不稳,竟被他拽下石缘。工藤赶紧攀住岩边,罗宇没有给他稳神的机会,因为这个时机他预演了数遍,他迅速紧抱住工藤,往悬崖下堕去。   “不!”工藤恐惧的怒吼响彻山谷。   肖罗宇的血从七窍里汩汩地流出,纷纷落落,如绽放的花语撒在秋的大地。   醉人的秋色,明朗的阳光,无人谷底,便是归宿。他为自己选的墓地真的很美丽。   乘着下坠的疾风,往事一幕幕。眼前仿佛是他踩着单车载着年轻的她,她神采斐然,裙裾飞扬。   慢慢地合上美目,仅仅将你收在我的眼底。   肖罗宇的心,宁静安和。   英国谢菲尔德庄园。   顾枫挺着孕肚,哼着轻柔的童谣。她的预产期临近了。而罗宇的生日要到了,该送他什么礼物呢?他三十岁了。上一个他的生日,他们跳了一曲探戈,正式开启了他们之间跌宕起伏的爱情。   哦,那个时候,他正要为了她去出征,赴一场没有把握的战役。她在遐思中,努力让心里欢喜,阴霾终将过去。   这个生日,我送给你我们的小五可好,不管是琉璃还是无赖,你一定都会喜欢的。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来临,您准备好了吗?如果你有缘读完整部小说,可否不吝赐教一二。等待与您三言两语的沟通。这是一个呕心沥血作者最大心愿。还有小番外五章,你可愿意接着看看。还有啊——呵呵——其实有下部故事,就是琉璃沉沙,已经发表完毕了。也在晋江里,如果你不舍少主和枫。不妨去看看。最后,谢谢您陪伴的旅程。虽寥寥,我也很开心呢。琉璃爱你。愿意关注琉璃的,可以加qq1046890671 ☆、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1   肖罗宇端坐在沙发上,腿边蹲着黑豹蚩尤。豹子身形贴着他的腿骨,以一种舒适的姿势偎依着它的主人,伸出细长的舌头,亲昵地舔着他随意垂下的手指。   “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仆人只敢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传话。   “知道了。”冷冷的三个字。   即使不被他正眼看,依旧觉得面上冷飕飕的。没办法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可是就这主儿,回到济庄才半年,这里已经被整肃一新。从上到下哪里有人不敬服?不敢,也不愿,更加不会。   他说一不二,他赏罚分明,他比原来协助庄主管事的三少爷不知精明多少倍,能干多少倍,济庄的家底一天厚似一天,做下人的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里享受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待遇,有哪个不愿意么?   肖罗宇出现在肖济的客厅,沙发上本来松垮的三弟肖驰收了收懒散的身形。在他面前,即使他什么也不说,无形的压力都会砸下来。   肖济招呼的较以往热情,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老二,来,坐到我身边来。”   “父亲,有事吩咐?”肖罗宇挺拔的身形走近前,端正坐下,恭敬开口。   “有单大生意,是陈家要的人,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出价不菲。我们济宇公司下一步正要倚仗陈家来扩充市场做大实业,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肖济得意。   “做谁?”他只问两个字。   “只要绑回来人交给陈家,不用我们让她消失掉。”肖济拿起茶几上的烟斗,一旁的肖驰忙起身给点上火。肖济吸了口烟,讲道:“自然是难办的人,否则我让驰儿带着马仔去就行了。杀鸡用你这牛刀当然是浪费。”   “父亲吩咐就是。大事小事都是我该做的。”他恭敬地回道。   即使这恭敬的语气里,也是带着天生的骄傲。老三肖驰悻悻然。眼前这位二哥太能干。若不是他在外生活二十多年,父亲身边根本没自己的立足之地啊。   只是父亲对他的态度耐人寻味。事情放手让他做,给的权限也极大,在济庄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亲成立的公司——济宇公司,更是用了父亲自己名字中的“济”字,和他的名字中的“宇”。当时让肖驰好不舒服,二十多年来,自己才是父亲身边唯一的儿子,公司却好像并没有自己的份儿。   但是,在对待这位二哥的态度上,肖驰觉得,肖罗宇就像是请回来的CEO,主持经营管理,就这么简单。他明明姓肖,肖济待之却不像肖家人,不冷不热,隔着层什么。   想当初他来到济庄时,父亲只向他和妹妹介绍道:“这是你们二哥肖罗宇。在J国井上庄园主事,以后来管理济庄和济宇公司。”简单到不可思议。好在肖罗宇本是个冷情的人,与人相处恭敬而有礼,甚有距离感。所以,一切看着奇怪,倒也显得常态。至于他那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傲娇,因为别人只能望其项背,追不上他的优秀,倒进一步成就了他的神秘和传奇。   就见肖济从桌上推过一个信封:“人的照片在这儿,是顾氏的五小姐顾枫。”   顾氏?肖驰紧了肩,凑过去想看照片上的人,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顾氏!肖罗宇微微皱了眉。即使回到H市不久,他也清楚顾氏在这里的地位。顾氏是H市最大的公司,顾家是几代名门望族,现在的总裁顾江尘二十年前曾经在江湖威名赫赫,现在要去绑人家的女儿。果真有挑战。   “不是难办的,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去。”肖济吐口烟圈看着男子。   “知道!我会去办好。”他连缘由都不问一句,收了照片起身。   “顾家小姐长的应该好看啊。我也想去,我和二哥去吧。”肖驰无厘头的话搅进来,让那对父子之间公事公办的谈话多了谐趣。   肖济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语气还是宽容了三子的不长进。“你心思都用这儿上了,能力不见长。你是去添乱还是惹事?”   肖驰吐吐舌头,不言语了。   肖罗宇再度颦眉,将信封里的照片拿出,对着伸长脖子的肖驰展开。照片上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2   桌面上堆放的是吩咐阿有派人收集来的顾枫所有资料,还有跟踪顾枫拍回的照片。肖罗宇推开资料,将照片一张一张排开。照片上的女孩各式各样的姿态展现在眼前。   十八岁,正拥有着靓丽的青春,也享受着甜蜜的恋情。几乎每一张照片,顾家这位五小姐给出的都是正面或侧面的笑脸,清纯的、高雅的、甜美的、娇憨的、调皮的……她五官本精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加上这笑容,似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挡她的魅力。   她身旁随时陪伴的男子可不就是这样?望着她的眼神全部是温情脉脉地,爱意满满地。这个叫江一帆的男子福气不薄。   顾枫不仅出身名门,家世丰厚,而且才貌双全,拥有清新脱俗的外貌,更是H大新闻系的高材生,是H市崭露头角的芭蕾新星,是校园里最佳歌手,还是对抗赛中的最佳辩手。长着芭比娃娃般的天使脸蛋,似乎还有着女汉子般独立坚强的内心。教养一流,搞笑细胞也蛮丰富……   肖罗宇随手拿起一张照片。顾枫拎着油漆桶,半蹲着在红色法拉利跑车车尾上画画的照片。白油漆滴在她的褐色裤子和黄色鞋子上,她浑然未觉。她在画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站在她身旁的江一帆,黑T恤上已经有了只憨态可掬的白胖胖的小猪,表明刚刚已经被女朋友调侃过。那男人却只是看着她笑容满面。得女朋友如此的确该宠着。   这样看着,冷面男子的嘴角不知不觉上翘,慢慢地流淌出浅淡的笑容,那笑容不为人察的摄人心魄。有点意思,这个女孩有意思。   “爷,”阿有敲门。   “进来!”肖罗宇应道。   阿有就见到了这个正在微笑着的男子。确定不是眼花,他一时有些发愣。爷面皮最冷,轻易哪里会笑,可是真的啊——一笑倾城。   阿有低咳一声,轻声提醒道:“爷,车子备好了。”   罗宇从照片上移开目光:“走吧。”   准备这么久,马仔们跟踪这么久,今天下午,他需要亲自去踩踩点。   阿有开车,到了H大门口的林荫道,一个刚刚好够隐蔽不招摇的树荫里。原已掐好时间顾小姐应该下芭蕾舞课出校门,一周之中周三的这个时候,有时她会自己回家有时要等着江一帆的车来接。周三,接她的江一帆的车总会晚到,顾枫一般会站在树下等待。   但是今天,他们的车在路边泊了有15分钟,仍没有女孩的身影。   阿有头上冒出冷汗,明明跟踪了一个多月下来,只有每个周三这个时候她确定是单身在外,而且很规律,时间也几乎准确。这时校门口人不多,她停留的时间不长不短,是下手的绝好时机。   可是爷坐在车上来踩点的这次,偏偏错过时间,还没见顾小姐的身影。   后视镜里,爷的寒冰脸看不出情绪。阿有忐忑地检讨:“爷,我吩咐他们盯了几次,我也来看过,都没有差错……”   “嗯。”淡淡地。肖罗宇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倒并不见急。   阿有心里知道爷的时间有多宝贵啊。看来,这个办事不力的印象是留下了。   正当阿有无计可施时,救命的稻草终于出现了。由远及近,校门里走出仪态万方的顾小姐。只是不是一个人,旁边是推着脚踏车的江一帆。   脚踏车?   阿有迟疑间,顾枫已经坐到了江一帆车子的后座上,江一帆蹬着车子载着女孩沿着林荫道往前行去。留下一双俪人的背影,好浪漫的约会!   “跟上去,开慢一点。”后座的爷发话了。   阿有猛然惊醒,发动车子,一个油门踩下去,就已经跟到了脚踏车后边。   女孩手臂抱着男子的腰身,裙角随风飘起,一握长发飞卷,白皙的脸庞和修长的颈项展露无遗,精致如玉人,此时正闲适而愉快地哼着歌曲,时而乖巧地将头靠向男子的后背。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她身上,她好似林间精灵。   这个画面好美。   毫无征兆地,轻轻柔柔地,触动在肖罗宇的心上。他长到26岁,接触过交往过睡过的女人数不过来,他最不陌生的就是女人的脸蛋和身体。   可是这一刻,他深埋在心底那抹纯净美好,在这一幕景致里自然而然地奔涌而出。   一辆大奔,这样跟着一辆脚踏车。这个很考验车技啊。透过后视镜,看爷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一对儿浪漫情侣。阿有又不敢停下来或开过去。   男子和女孩似乎都有所意识。女孩抬起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敏感地向车子望来。黑漆漆的车窗,她微眯了眼看的好奇。   车内的肖罗宇承接了她清澈的目光,她的眼瞳她的翘鼻她的樱唇,她的美直截了当地撞进他的心里,他猝不及防,却也受之如素。 ☆、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3   尤优在饭桌旁坐下来,失望地:“罗宇又不在?”   “尤姐一天不见二哥都会坐立不安的哦。”肖驰油腔滑调。   肖济开口讲道:“他最近有桩难办的生意要做,因而时常忙碌。尤儿,他不是晚上回来会去你房里过夜吗?”   过夜?尤优算是肖罗宇的固定情人,只是这主儿情人太多,对感情的事仿佛云淡风轻,格外不在状态。相比较,他更醉心于工作带给他的成就感吧。所以,这难办的生意必是十分有挑战的生意,他在跃跃欲试,然后必定和每次一样带回完美的结果。   “尤儿,男人的心广袤,女人如果只想着收,会得不偿失。” 这是自己从小一手带大并认下做干女儿的女子,看着她一脸的失落,肖济缓慢开解道。   “我知道,干爹!”尤优瞬间展开妩媚笑颜。从十五岁初见那出众的翩翩少年,只一眼,她已不能自拔。当时肖济告诉她:“不要管他做什么。抓住他,他会是你的。”然后她跟了他十年。   “尤姐这瞬息亮出的妩媚是谁也不能敌的,所以二哥离不开你!”肖驰打趣。   尤优兀自又陷入沉思中。她是被肖济带到J国井上庄园的,在那里有了她与肖罗宇的第一次。她的初夜她刻骨铭心,他只有一个飘忽的眼神,看身下的她,无可无不可,淡淡的。他那眼神让她记了很久。这男人的冷是骨子里的,他对她是从内而外的心不在焉。只是她已迷恋上了他。年轻的她心底觉得这就是他,她喜欢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人,有他在身边就好。何况他对她也算不冷落。   后来,她会常常去井上庄园,他偶尔来H市,他与她在身体上慢慢地适应了。再后来,他回到H大读书,为他她也进了那所大学学习,那是他们离得近的时候,也是他最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只读了一年就去了法国。再后来,他越来越忙碌,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他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等他半年前回到济庄,接管生意和业务时,她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多少分之一。他们住得最近,她却觉得这是他们的心离得最远的时候。   感情多像握在手里的沙,你紧紧地抓,它还是溜溜地滑落。   “尤姐姐,很少见你像个怨妇似的……”小妹肖妍眨巴着眼睛看着美艳的尤优。   “我哪里像怨妇?”尤优抖擞精神回道。   “你刚刚就在想二哥啊。女人一相思,就像怨妇!”肖妍咧嘴一笑。   尤优无法和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计较,何况还是肖府正牌的小姐。她扯出个更明艳的笑容应付了事。   当天深夜,肖罗宇确是来到尤优的房间。他办事情从来只以他自己的感受为主,他想要,于是便强取豪夺。尤优被拨动起情绪,他不再有兴致,就会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此刻尽兴的男子仰躺过去,黑暗中燃起一根烟。夜色里轻腾的烟雾好似他迷离的心。   他竟跟踪了顾枫一个下午。   被顾枫好奇地打量过之后,他们的车子拉开些距离,跟着慢悠悠的脚踏车穿过街道,看那对情侣手牵手进了书馆。于是他也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跟进去。   顾枫拣了本侦探小说在角落里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江一帆抄了本杂志儒雅地立在书架旁翻阅。   她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偏偏有几分江湖大哥的女人的豪放。只是这豪放里带着高贵和俏皮。肖罗宇隐在书架后专注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翻检着书架上的书籍。不期然,她起身了,往这边走来。手正抓到他无意识按着的一本书。   “先生,对不起,这书你看吗?我等着看结局呢!”清亮的声音有礼貌又孩子气。   他自然放手。她抬眸淡淡一笑:“谢啦!”拿着书转身走开,又窝回角落里。堂堂H市首富家的千金小姐,酷爱此种读书方式,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她刚刚的一抬眼一微笑真是可爱至极。肖罗宇知道自己做了易容,易容的脸不会引起关注。   他无意识地嗅着,她搅动过的空气中,留下的馨香撩动他的鼻息。   跟踪到晚上8点半,阿有觉得,爷真是敬业,连晚饭都没吃呢。这会,他们的车子泊在顾宅隐蔽的街角,这是个好位置。绝佳视觉角度,可以看着他们一对恋人卿卿我我地话别。   顾宅外,街道安静无人。江一帆揽紧女孩,她微仰着小脸享受着他的温存。   坐在车里的肖罗宇身体一紧,没来由地有了本能的渴望。等我捉到你,顾枫,你便逃不掉了。 ☆、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4   从上次他们的车子追看到顾小姐和男朋友骑单车,品味那段纯净时光。肖罗宇似乎喜欢上了每天留下时间去跟踪她。   他不断告诉自己,顾枫的作息时间虽有些规律却实在不好把握,江一帆几乎不离左右,光天化日地要绑她难度的确有些大。他需要不得不经常跟一跟,在几个可能的机会上伺机动手。因为动手只能一次,必须得手,不能失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顾家不会甘休,陈家也会翻脸不认人。   就这样心安理得了。他每天会用一张不同的面皮易容,他做事稳妥机警,顾枫察觉不到丝毫。他做这些事情的素质向来高超,只是他心底有丝浅若无痕的惆怅,好像明明是人家根本没在意周遭事物,她生活的轻松惬意,她心思里只有一个江一帆。   肖罗宇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看着临窗座位上的江一帆,那是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般清俊的男子。他常常来大学街角的这家咖啡店里等顾枫,相较于女朋友,已经大学毕业的他似乎有更充裕的时间。   不多时,顾枫推门而进了。她的到来会卷起活泼灵动的气流,空气中流动的气场立刻不一样。咖啡馆的老板冲她点头微笑,侍者会准备好她要的卡布奇诺马上端上来。   她欢快地走近江一帆,将手伸给他,由他握在掌心,牵她坐在他的身边。热恋中的情侣是不愿意分坐桌子两边的吧。他们顺势环抱住对方的腰身,她将头歪在他肩上,如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肖罗宇读大学时,街角还没有这样一家咖啡店,自然也见不到咖啡店里三三两两的情侣。他似乎没有经历过等待约会种种恋爱的初级阶段,就直接地有了第一个女人,进入了实质的阶段。所以,他一直觉得,女人不过如此,用来消遣而已!   他沉下眼睑看资料,手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微微皱眉,这普通小店的咖啡怎么能入口。咖啡,他从来只喝牙买加蓝山。放下杯子,专注于他手头的投资方案。那边小情侣低低絮语,顾枫轻笑,她的笑容像电流会随着空气传播过来。肖罗宇握着一沓材料的手指微微僵硬……   抬眼瞧去,顾枫正快速地轻吻了下江一帆的脸颊,末了,还慌顾左右,似乎发现没有被看到,为调/戏得逞洋洋得意。   肖罗宇的手指握的用力,纸边落了碎屑。   那天两个小情人去看了电影,然后江一帆开车送顾枫回顾宅。他几乎不进她家里去。那晚的告别,他们倚在车门上好一通缠/绵。他一改温文尔雅,抵紧她大力地亲吻她。她搂着他的颈子,热烈地回应。两双唇似乎分不开,依依不舍,欲罢不能。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分外旺盛。   远远的车上,冷冷的看客,又觉得身体有了反映,而且强烈如斯,让他在黑暗中火燥了脸颊。阅女无数的他,为自己的反映心下讶然。纵使她有傲人的美貌,可比她风情妖娆的他见的多了。   他对女人向来冷静,是他主宰她们。这种被主宰被牵引的感觉,还真的是头一遭。他这是看上她了?!他想要她,而且有些迫不及待。这是什么情绪!   “阿有,明天下午,准备绑人!”他冷冷地吩咐道。   是否太匆忙?不过肖罗宇从未失过手。他是谁,他是道上豹二爷,名头可不是白给的。   他现下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她带到他的身边! ☆、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5   绑到顾枫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她中了迷魂香躺在他臂弯里的模样,娇俏动人,让他的心微微一动。不把她送到陈家去,是他从劫她那一刻起就作出的决定,此刻凝视她的睡颜,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她是他要的,别人怎么可以染指!   26年来,肖罗宇终于从一个男性的角度,不为名利不为权势,不算计不谋划,只单纯地想要一个女子。他珍视自己这份感觉。   在大堂里折了肖驰及济庄管事的几个老人的面子。肖罗宇堂而皇之,就把顾枫带回了自己禁宅。   当她第一次面对他绝色容颜时,她和一般女生一样——花痴了。其实顾小姐,我们真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肖罗宇在心里说道。   即使花痴了,顾小姐却没有表现出一般女子的娇羞和倾慕。这镇定是因为心有所属,他这般惊天俊容她居然不感兴趣。肖罗宇在女人面前头一次觉得跌了面子,于是他起了戏弄之心。   反正他对她有些迫不及待呢。   果然非常人,这个女孩外貌柔美,骨子里刚强如是。决计不肯在他面前低头,即使他让她在他面前脱光衣服洗澡,即使他试图非礼她,她反抗得无声而有力,面对折辱戏弄的淡定,倒显出了他的低俗。他喜欢甚而欣赏,他看上的女子一定与众不同!   第一晚,肖罗宇放弃了要她的念头,尽管在看到她入浴的时刻,他有着强烈的冲动。可他不想让她看低。到他手里的鸟飞不了,就是再狡黠也不例外。他要她的心甘情愿,意乱情迷!   清晨晨泳后,看到顾枫在房间里左顾右盼,小动物一样到处寻觅,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肖罗宇心里暗笑,就喜欢看她这活泼调皮的性子,她提着油漆桶在车尾画小狐狸的景象他可还记忆深刻呢。   一顿早饭,他都盯着她看,她的美他看不够,她的镇定冷静他看不透,他于是说出江一帆的名字。她果然明显地不镇定了,可即使不镇定,她还是对他保持沉默冷静,不发一言,不瞧一眼。   见过他真容的,无论男女,鲜有这个反应,而她居然对他无动于衷,她对他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不在意!这个结论大大地伤了肖罗宇的自尊。   那天忙完工作,肖罗宇带着尤优去骑马打猎,尤优在济庄也练就一身好功夫,这方面他们是好玩伴。晚上他到了尤优房里,很是放纵了自己。尤优,个性鲜明泼辣的女子,偏偏对他百依百顺。搂在怀里,他心却照例不在状态。如果柔顺地伏在他怀里的是“她”该多好!他这是怎么了,好似真的病得不轻。   赌气归赌气,却真的在这呆不住了,肖罗宇起身下床,穿上外套出门。禁宅里哪有顾枫的倩影?顾枫已被老三带到了肖济跟前,幸亏他及时到了。   他的女人岂容别人碰一星半点,出手伤肖驰毫不迟疑,连带驳回父亲的面子也在所不惜。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自己身边才是紧要的。   她是个好吃的主儿,吃不饱啥的会寝食难安,从她早晨吃饭的状态他就看出来了。谁让她年纪小,还在长身体要发育呢。他出去前就吩咐好自己的私厨,做好丰盛的晚餐候着。这么多年来,他还真的没对哪个女人如此细心。   父亲肖济的烟斗枪绝技江湖闻名,当晚领教过,名不虚传。来自后心的疼痛让肖罗宇打了颤栗,父亲下手还是颇重。他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么,放弃他那么多年不要他,知道他有用,便开始无情的利用。其实这世上什么不是讲利益,有哪桩哪件会讲感情,他不是早已冷了心……   “我来帮你吧。”来自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在他心底充满张牙舞爪的残酷冰冷时,如天籁般响起。正中他下怀啊,心底如流过一道清泉般舒坦。她帮他涂药在伤处,他很享受,豹子要享受时可是掠夺式的疯狂。   一旦她不把他作为敌人设防,她很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脸红了,她完全迷乱在他的美色里。   她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愿意此生唯一一次真实以对。她很好,与他期待的一样美好,他终于觉出在做那件事情上,原来女人与女人有不同,她就是他心底的不同。   只是,她怎么可以不是第一次,怎么可以,让他享受美妙时光中不免遗憾,他苛求完美,最美好的却不是最完美的。他终究是晚到了,江一帆已经先于自己给她的身体打上烙印。   终究是晚了。   三言两语的交锋,她暴怒的倔强,她梨花带雨的伤痛,轻易就穿凿了他冰封的内心。他想都没想,就把他初次的唇吻也给了她,不管她听不听的懂他的唇语,他对她是特别的,发自内心的疼惜和眷恋!   你不给,我便夺,你不要,我用强!你躲,我寻,你逃,我追!   你怎么会不爱上我,我如此出众。你就是不会喜欢我,那就追到你喜欢为止!   你说我们萍水相逢,彼此不留念想。不,我对你已经有了牵挂,任谁也不可以动我的女人,所以我的豹锁要给你护身。有一天你会懂——丫头,我对你的心意。   看着你下了车,逃似的跑开,你可是在逃避心的摇摆?可你离开的背影,还是让我微小地失落。将你的护身符轻嗅在鼻尖,宛若你在身边。   那张对着我车窗好奇张望的生机勃勃的脸孔,我就此望进了你的眼波,亲爱的,那才是我们的初识!你不知道的,我们的初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你可喜欢吗?不知有没有真的少主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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